一个年轻的牧民闻言,打马回头飞奔,便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十几户人家的安危就在这些援军身上了。
此时那些喝水洗脸的汉子皆站起身来,慢慢走向自己的马匹。
头前那个老汉开口又问:“不知可不可以卖一些食物给我们,我们买了食物便走。”
中年牧民打量着这个老汉,又四周打量了这二十多骑,忽然发现了一些细节。便看那老汉虽然看起来风尘仆仆,却是身上的衣衫质地极好,便是那老汉腰间挎着的刀竟然还有宝石作装饰。再看其他人,衣衫虽然与牧民无异,却是每个人腰间的兵刃都与草原上的不同,便是那些刀鞘,都不像是草原上的东西。
“你们当真是室韦人?你们室韦人什么时候比我们达旦人都富有了?都用宝石来装饰刀鞘了?”中年牧民刚才听得有马贼的事情,心中早已紧张起来,此时看得这些不对劲的细节,已然起了怀疑。
那老汉点了点头道:“我们当真是室韦人,我们是室韦和解部的后裔。”
中年牧民此时脑中已然绷紧了一根弦,便是也发现了更多的不对劲,开口又问:“室韦人我也见过,便不是你们说话的这种口音。你们莫不就是马贼?”
中年牧民话语说到这里,已然拔出了腰间的弯刀。便看四五十号牧民,皆是拿出了刀兵,有人拔刀,有人已然拉弓搭箭。
那老汉见状,回头看得几眼,连忙摆手笑道:“我们不是马贼,千万别误会,我们真不是马贼。”
中年牧民越发怀疑,开口质问:“你们若非马贼,怎么会让自己的马匹在这个季节瘦成这般模样?莫不是因为你们就是马贼,所以才被人追杀?还不如实交代,若是想战,我有四十多号人,你们不过二十多人,不要找死!”
那老汉闻言面色大变,显然这老汉是撒谎了,此时到得这个局面,战是不可能的,凭借坐下那些骨瘦嶙峋的马匹,跑也跑不过。便听老汉一脸真诚说道:“我们正不是马贼,只想在你这里买一些食物,买了食物立刻就离开,我们有钱,公平交易,不会让你吃亏。”
老汉边说,边从怀中掏出几个小金锭,伸手往前递去,表示自己只是想买食物,不愿开战。
却是这老汉身边的那些汉子已然慢慢往他身边聚了过来,脸上皆是紧张的戒备。
中年牧民看得老汉从怀中掏出的竟然是金锭,更是怀疑,开口大喊:“草原上从来见不到多少黄金,你却是随便掏出了这么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不如实交代,若是你再说谎言骗我,别怪我弓弩无情。”
牧民,多是敦厚的,除了战场上如狼似虎,生活不过也是求一个养家糊口。马贼的威胁实在太大,危险的念头起来了,便是如何也难以消解下去。
老汉此时已然无可奈何,本来以为拿出了黄金,就能消解误会,就能顺利买到食物接着赶路,此时面对这中年牧民的质问,面对那些已经拉开的弓箭,再多说下去,只怕真是一场血腥。
“我乃辽人,契丹辽人。正在躲避女真人的追杀。尔等也是辽国子民,当助我逃脱追杀。黄金给你,快点去准备食物。”老汉终于说出了实话,却也还有一些遮掩。
那中年牧民问言大骇,直接在马上站起身来,举起弯刀大喊:“可汗有令,只要遇见契丹人,立马缉拿送到可汗面前,想逃者皆杀。你们快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老汉闻言大惊失色,回头看得一眼,飞奔而起,直奔自己的马匹而去,二十多号汉子皆是如此。显然这些人准备要逃了。
牧民的羽箭已然射出,立马射倒几人。
马蹄大作,四五十号牧民追着二十多个契丹人狂奔不止。
那契丹老汉,不是别人,正是大辽皇帝耶律延禧。如今达旦部落,皆受了郑智的命令,拿得耶律延禧的,重赏!赏赐牛羊马匹,铁器盐巴,茶叶绸缎,甚至赏赐女子。
若是谁人把那耶律延禧放走了,那后果便是不堪设想的。那位大宋朝燕王的怒火,草原上的达旦人实在不敢承受。
所以达旦各部可汗下达命令,便也是各位的严苛。
耶律延禧能往哪里跑?往北是不可能的,虽然有许多日子没有看到女真铁骑了,但是耶律延禧早已是惊弓之鸟,便是做梦都是女真人在后面追杀自己。往东是一条小河,往西是一片林子。唯有往南。
往南能跑到哪里去?便是更加深入达旦人的地盘。
阿勒巴惕的汉子胯下健马片刻就追上了头前奔逃的契丹人,这些契丹人如丧家之犬一般在草原上到处奔逃,早已与胯下的马匹一样,都是强弩之末了,饥一顿饱一顿,更也是骨瘦嶙峋。此时早已饿了好几顿,便是耶律延禧自己也饿了几顿了,所以才一心想买一些食物。
耶律延禧身边,也不乏武艺好手。却是再强的武艺,饿了几顿,这一身武艺也是白费了。
追上来的阿勒巴惕汉子们不断挥着弯刀去砍,也不断引弓去射。这些刚刚喝了一肚子水的契丹汉子们,一个一个栽下马背。
英雄末路,虎落平阳。若是这些契丹汉子能饱餐几顿,哪里会是这般被一些普通的牧民杀得没有还手之力。
耶律延禧不断回头去看,坐下的马匹也是越跑越慢。耶律延禧更是挥鞭使劲抽打着马尻,一次一次逃得性命,此番也想在逃得一次。
终于,座下的瘦马还在栽倒在地,把耶律延禧抛出十几步之外。
牧民们瞬间奔了过来,那个中年牧民更是高高扬起长刀,只待近前一刀劈砍下去。
“我乃耶律延禧,是大辽的皇帝!你不能杀我!”在这般生死的关头,耶律延禧终于大声喊出了自己的身份,此时能活命的办法,唯有这么一个了。
果然那中年牧民闻言急忙收了刀,使劲去勒手中的缰绳。
马步急停,中年牧民翻身下马,奔到耶律延禧头前,开口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我就是耶律延禧,大辽的皇帝耶律延禧……马背行囊里有大印与金牌为证。”耶律延禧话语都在颤抖,身形也在颤抖,便是知道自己的亡命之路走到了尽头了。话语说完,耶律延禧瘫软在地,几欲昏厥。
“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发财了……”那中年牧民忽然大笑起来,看得忽然瘫软的耶律延禧,转头急忙喊道:“谁身上有吃的,赶紧拿来给他吃。”
再看这耶律延禧,满头白发,一脸的沧桑,若是不看身上的衣着,便是与路边的乞丐并无什么两样。哪里还有昔日大辽皇帝的一点影子。国破家亡,命运过于残忍。
便是这个大辽皇帝,本该在黄龙府与赵佶父子作伴,一起当了金人的俘虏,苟活三年而亡。
如今,似乎已经落到了郑智手中。
第六百五十六章 岳飞,岳飞!()
古北关口,大战惨烈!
父亲刚死的斡离不,带着满腔的愤怒攻上了城头,连连刺杀几人,片刻之内,身后已然上来了七八号女真汉子。
严密监视着整个防线的史进,瞬间便发现了城头上出现缺口的情况,提着长枪便走。此时军将勇武的意义就在于能四处救急。
便听一个少年的声音大喊一声:“将军且在此处主持大局,末将前去退敌。”
史进闻言,已然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狂奔而去,正是岳飞。史进显然知晓岳飞之勇,便也停住了脚步。
二十岁刚一出头的岳飞,正是勇武善战年纪,更是有冠绝天下的臂力,三石硬弓能随意拉满,连放几十箭都不觉疲惫。这种臂力,天下少有。
只见空中寒光一闪,一个年轻的身躯已然越过了一个连斩两个沧州铁甲的悍勇女真人,身形已过,寒光已然在这女真人胸前留下了一处正在喷溅鲜血的大洞。
把岳飞留在燕云,兴许是郑智做得极为正确的一件事情。这位岳爷爷,当真不负盛名。几番战阵之后,厮杀起来越发的勇猛无当。
兴许也是上天注定,注定这个少年将是勇武女真的宿命之敌。
锋利的枪尖连连挥洒,每一次在空中反射出的光芒,便能带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练武只是基础,杀人才是升华,岳飞已然成为了他应该有的模样。
本已步步后退的那些沧州铁甲与党项人,此时已然在岳飞的带领下又一次迈步往前,压缩着城头上女真人的生存空间。
另外一杆在城头上大杀四方的长枪终于往岳飞奔来。两杆长枪在空中激烈的交汇在一起,爆发出白日艳阳下都能清楚看见的火花。
此时城头之上,又出现了几处被破开的缺口。史进早已提着长枪四处救火。
万余女真,攻城之势如斯,难怪女真人在这个时代里攻辽伐宋,皆是势如破竹。这也是郑智麾下的人马第一次面对女真攻城。
关口两边,皆是左右爬升的山脊,山脊最上头,便是烽火台。滚滚的浓烟早已升到了天际。
浓烟在一座一座的烽火台上升起,把古北关口大战的消息快速往东西两个方向传去,这些烽火台两百年未曾用过了,直到郑智占得燕云,方才再次发挥起了它应该有的作用。
古北关口往东不过三四十里,长城便会沿着山势笔直往南而去,直有百多里的长度,再接着往东。那里到燕京,比古北到燕京近了一半的距离。便也让消息传递的时间减少了一半,能让燕京更快的接到古北口正在遭受猛烈攻击的消息。
乱战之中,岳飞与斡离不的厮杀,并非单纯的捉单比斗。而是两人一边交战,还要不时防备左右上前助战的敌人。
特别是斡离不,压力比之岳飞更大,城头之上的宋军比女真人多了无数倍,斡离不面对的兵刃,便是岳飞的几倍不止。
岳飞止住了斡离不的大杀四方,立马便让斡离不陷入了被动之中。此段城墙下面的羽箭早已停止了攒射,便是因为女真人已经上了城头,便也不能再射羽箭,以免误杀同袍。如此也让岳飞身旁的这些士卒多了许多厮杀的空间。
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混乱,乱必然就是败。这便是军队操练的意义所在。操练士卒,并非让士卒练出多么高明的武艺,最重要的就是让士卒保持不乱。
守城之法,士卒们往往都把高墙当作心中的依靠。高墙被敌人登上来了,这份依靠就失去了,士卒心中的那份依靠忽然没有了,精气神便也去了大半。自然败迹便会显露出来。随后就会人心大乱,溃逃便也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发生得太多。
此时能顶住压力的,唯有军中训练出来的纪律。纪律之上,便是军中的主心骨,主将主帅与军官的勇气,便是保持纪律的基础。
小将岳飞,此时厮杀得越发顺手,肾上腺素爆发之下,热血沸腾,悍勇不凡,口中更是大喊:“某乃岳飞,斡离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斡离不自是听不懂面前这个年轻人喊的什么话,口中也是怒嚎不止,只想把这个碍手碍脚的宋人赶紧杀死,如此才能改变此时的战局。
岳飞一杆长枪正捅穿一个奔上来送死的女真人,斡离不身后也有一个沧州铁甲向他刺去。
却是斡离不见得此时机会正好,已然不管不顾,毫不在意身后刺来的长枪,往前飞跃一步,从那刚刚被长枪透体的女真人身后刺出闪电一般的枪刃。便是无论如何也要把面前这个宋人小将捅杀当场。
岳飞正在从那女真人胸前抽出长枪,见得那寒光一闪,心中大惊,便是抽枪已然来不及。
情急之下,便见岳飞也是迈步往前,直接冲到面前被捅了一个对穿的女真人身前,顶着这个口鼻皆在喷血的女真人往前飞奔而去。
如此岳飞的身形已然躲在了这个胸前还扎着长枪的女真人身后,斡离不那势在必得的一击,便也落了空。
斡离不也回枪不及,眼前唯有一个被捅杀的女真人在岳飞大力之下往自己身上撞来。
再看斡离不身后,一杆长枪已然就到,只差分毫就把捅入斡离不的后背。斡离不一旁忽然跃出一个身影,便往斡离不的后背挡去,那身影手中的刀也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
那杆从后背而来的长枪,立马被击飞到了一边。却是这个来救斡离不的人,飞跃得太过用力,已然栽倒在地。虽然救得斡离不一命,却是再想站起便是不可能了。在这般激烈的肉搏战阵,身形倒地从来都预示着死亡。因为倒地之人,再也不能发力,再也不能让自己的身躯灵活闪躲。
斡离不身后的长枪没有奏效,却是与眼前被岳飞顶过来的尸体撞到了一处,一个趔趄之下,连连后退几步。
直退到垛口之前,方才止住了步伐。
岳飞更是狰狞着使劲去推,大力呼喊,发出全身的力气。
斡离不也不示弱,一只脚顶住垛口,也是全力往前去推。
两人就这般隔着一具还在抽搐的尸体僵持在当场。
岳飞的长枪还在面前那个女真人身上插着,伤口被长枪堵住了,便也不会喷溅出鲜血。鲜血只能从那女真人的口鼻不断涌出,皆碰撒在岳飞的身上。
喷得岳飞满脸都是,温热的血液,极为粘稠,让岳飞再也睁不开双眼。让岳飞更是大声嘶喊着用尽全力往前顶去。
此时的场面,三人甚至像是抱在了一起。
双眼不能视物的岳飞忽然觉得身前力气一空,失去了与自己僵持的巨力,身形已然措不及防往前倒去。
那斡离不比不得年轻岳飞的巨力,已然往垛口之下栽倒。
三个抱在一起的人,皆从垛口翻下,直往城头掉了下去。
岳飞大惊,身上只有一种自由落体的失重感,双手连忙松开那具尸体,不断在空中乱抓。
岳飞的双手已然摸到了搭在垛口的长梯,却是连连抓得几下,怎么都抓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岳飞掉落的身形,终于在空中止住了。
此时的岳飞,就这么一只手紧紧抓在长梯横木之上,身形在空中不断来回,双脚更是在空中不断的乱蹬,想要去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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