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石宝到得如今才算真正了解了什么是打仗。遇见了郑智那般的强兵,又遇见了杨可世这般的诡计埋伏。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原来攻下的城池,杀死的官兵,战无不胜的战争,又哪里能称得上战争。
一队骑士从归安城放下飞奔而来,直插云巢山口而去,正是杨可世手下几百亲兵汉子,这些汉子都是从熙河兰湟随杨可世出来的,也是与党项人打了许多年仗的悍卒。
几百马蹄在这开阔地面上,声势也是不凡,虽然没有郑智麾下那般人马披甲。但是军备也是不差,有人铁甲在身,有人皮铁甲覆体,骑马的技术也是不差。
石宝刚刚回头想去救援,此时传来的马蹄之声打断了石宝的动作,待得回头一看,几百骑士冲锋而来,石宝连忙又调转马头,口中大喊:“迎敌,随我迎敌!”
石宝又一次面对骑兵冲锋,虽然大喊迎敌,开始心中已然有些胆怯,实在是郑智那一日的威势太过吓人。石宝一度以为自己也要死在当场,虽然逃得一命,此时再面对骑兵,心中阴影难除。
林间贼兵,被滚石羽箭击打的七零八落,杨可世亲自冲杀,一杆长枪犹如无敌一般,见者既死!
官道之上的贼兵,都是才刚刚拿到崭新的刀枪之人,虽然也攻城略地无数,却是哪里见过这般场面。胆大者还上前抵抗几下,胆小者,直接就往另外一边林子里钻去。
伏击点后面的贼兵,竟然都不再往山口里进,直接就往远处撤退而去,还集合在一处远远观望战局。似乎在看里头交战双方到底是谁得了优势,也是在审时度势,若是自己人占优便立马冲杀进去,若是官兵占优,这些人大概也就往杭州而回了。
骑兵冲杀而起,虽然不算多么熟练,但是四蹄的马步冲进没有阵势的人群,便是沸油入锅一般,瞬间炸裂开来。
用身躯去挡马蹄,石宝麾下的汉子似乎并没有这个勇气。
杨可世带人冲散山口官道上的贼军,随后便往山口外而来,便是要与骑兵前后夹击石宝。
石宝一身武艺高强,连杀几人之后,却是再也不敢回头,马步狂奔片刻脱离了战场,竟然直奔云巢山另外一边而去,到得林子旁边,下马便往林子里钻去,熟练非常。
未经打磨的军队,永远不能经受逆境的考验。人人都有血性,但是这个血性需要激发,需要内心的力量。人人都会懦弱,懦弱更会传染,懦弱的时候便是内心缺乏了一股力量。
方腊麾下,似乎都是这般乌合之众,比之梁山都差得远。梁山至少经营了许多年,发展了许多年,士卒都有操练。方腊得势太快,甚至连治国的方针策略都来不及提出,连给追随之人的美好未来愿景都没有给出,起兵的噱头也还是诛杀朱勔,连“均田地、免赋税”这种吸引人的口都没有来得及喊出来。几个月就有了广袤的地盘,就有了百万之众,这看似光荣伟业的一切实在太像是镜花水月了。
一个坚硬的小石子,便能打破这一汪水池,这倒映出来美好的镜花水月也就会化为乌有。
兴许方腊自己心中都还没有一个对于未来的计划与打算,心中大概也只想着赶紧军械,武装军队。
石宝败了,上次败得突然,这一次败得简单。
杨可世带着七千人马,精心准备着攻城之战,一切有条不紊,皆因杨可世经验丰富,心中早已知道攻城之战该如何打,攻城器械该如何准备,身边还有几百亲兵可为先锋,甚至杨可世自己也可为先锋。
东京城内,皇城垂拱大殿,赵佶再一次上朝,此次上朝不同以往,今日赵佶上朝时的表情再也不似原来那般苦着一个脸,露出一脸不愿意的模样。反而脸上有了些许笑意,脑中还浮现出昨日上朝之时,王黼于朝堂之上演戏的画面。
王黼确实在朝堂之上演起了戏,演的还是搞笑节目,当着百官面前,王黼竟然学着妓女表演艳舞的动作。赵佶看得哈哈大笑,百官随之也笑翻了天。却是也有人看得连连摇头,却是没有人敢出面斥责这刚刚上任的尚书仆射半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梁师成尖锐的话音传遍大殿,这老太监与童贯不同,是真正从小就阉割入宫之人,却是颌下也有胡须。为何会有胡须?自然是粘上去的,这粘胡须之事还被赵佶拿来调笑几番,越是调笑,梁师成反而越是喜欢做这件事情,似乎也是能让赵佶开心的事情。
王黼回过头来扫视左右官员,便是要看看谁有什么事情要奏,王黼自己倒是没有什么要事,直等下朝之后便要去私会赵佶,今日还要带赵佶去耍弄一番。
枢密院副使郑居中出言拜道:“臣有奏,有南方军情奏报。”
赵佶听得是军报,倒是有些心急,忙道:“快讲。”
“启禀陛下,童太尉领兵南下,大军随行两路,一路从苏州入湖州,一路从江宁入湖州。两路皆有大胜利,郑智领兵三千,于江宁大败贼军,斩杀八千首级,随后强攻广德城,又斩首级五千,奏报来时,郑智已破湖州安吉城,斩首五千级。苏州杨可世,连破小城三座,围攻湖州归安,又于归安城外伏击方腊援军,斩首三千八百级。正在全力围攻归安城,不日可破。两路人马会师之后,便要直插杭州,江南可定矣!”
赵佶一听,站起身来便道:“好,好。童贯果然不负朕之所望,郑智也是百战良将,平定江南贼乱,指日可待。王卿,你且说说该如何赏赐有功之臣啊?”
王黼听言,脑中飞转,上前一步,又回头与刚上任的御史中丞秦桧对视一眼,开口说道:“陛下,战事如此顺利,实在可喜可贺。陛下是上天之子,又是道君教主,我大宋江山稳固,实乃上天庇佑。童太尉刚刚掌管殿前司,便能带领东京禁军屡战屡胜,更是陛下识人之明。四州经略使郑智连战连捷,也是童太尉指挥得当。我大宋人才辈出,皆因陛下勤政爱民、以感上苍。我大宋国运蒸蒸日上,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功业春秋、福泽后代,圣明如此,更应该受世人崇敬。臣与童太尉能在圣君御下为臣,实乃臣等之大幸!”
王黼一言,把皇帝赵佶吹捧一番,却是把赏赐之事带了过去。内心之中已然就是不愿看到郑智再受封赏。
赵佶听言大喜:“哈哈。。。王卿深得朕心,朕于朝政,日夜不辍。为的就是我大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国运能够蒸蒸日上。如今盛世,不枉朕日日苦心。待得南方贼乱平定,朕要亲制九鼎,以祭苍天!”
郑居中听言,面色一变,左右看得同僚几言,又去看王黼洋洋得意的背影,微微抬头瞄了一下皇帝赵佶眉飞色舞的模样,郑居中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今日朝议禀奏此事,为的就是表现枢密院之功绩。王黼几言之后,这枢密院的功绩都变成皇帝圣明,苍天庇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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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神宗皇帝与司马光()
郑居中寻得王黼与赵佶说话的空隙,上前禀道:“陛下适才说封赏功绩之事,依臣之见,战事未定,可等童太尉凯旋回朝之时再议。”
郑居中已然别无他法,唯有等童贯回来再说。
赵佶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一茬,听得郑居中话语,开口说道:“如此甚好,等童贯回朝,再议封赏之事。”
王黼听言,目光直往身后郑居中看去,似有不善。
朝议之后,王黼却不回衙门,也不回家。直接往宫内而去。
宫内有一处院墙,这院墙之外便是宫道,宫道直通皇城城墙,再出城门便是繁华的汴梁街道了。。
院墙之处出现了两人,正是王黼与赵佶。王黼蹲在院墙下面,赵佶踩在王黼肩膀之上。
“神宗皇帝,你小心一些啊!”王黼一脸讨好的微笑,在赵佶身下开口说道。话语自然也是玩笑,神宗皇帝是何人?正是赵佶的父亲,也是当年王安石、司马光等人当权时候的皇帝。也是神宗皇帝当朝之时,把大宋的臃肿官员体系重新改制,把治国之法也进行了重新探讨,大宋朝才变得越发富庶,家底越来越深厚。
赵佶踩在王黼肩膀之上,努力攀爬着院墙,听言也是大笑,这王黼把自己比作英明神武的神宗皇帝,赵佶心中自然是开心的,开口也道:“司马光,司马光,你再站起来一些。朕上不去。”
王黼把赵佶比作神宗,赵佶把王黼比作司马光。两人当真是礼尚往来惺惺相惜。若是神宗与司马光两人泉下有知,有这么两个不肖子孙,只怕棺材盖都压不住。
王黼听言,立马再站直一些身体,看得赵佶翻过院墙,开口说道:“陛下先到西华门稍等片刻,臣司马光随后就到。”
赵佶翻出了院墙到得宫道之上。王黼已然助攻完成,飞快往外而去。
汴梁声色犬马日,江南战火纷飞时。
杨可世满身是血站在归安城头,看着一波一波的士卒从身边走过。杨可世带着几百亲兵终于攻上了归安城墙。
城墙失守,越来越多的士卒冲上城墙,随即城门大开。
归安城破了!
杭州连续接到两封战报,湖州已然全部陷落,方腊哪里还坐得住,歇斯底里发泄一番,指着面前文武百官喊道:“一个个都是废物,都是废物!!!”
左右人等,噤若寒蝉,不发一语。
唯有邓元觉上前说道:“圣公息怒,湖州陷落,官军直逼杭州。我等便在杭州打败官兵即可,明日宣州家经略就可带兵入城,城中还有几十万大军驻守,定然可击败官兵。”
才刚刚当“皇帝”不久的方腊,听得邓元觉一语,开口问道:“方元帅在何处?”
方腊心中还是最相信方七佛,两人本就是同乡同族同姓。方七佛能征善战,此时方腊心中唯有方七佛再能让他安心。
方腊一问,邓元觉眉头便皱在一处,文武官员皆是把头颅又低了低。
方腊见得这般景象,已然知道大事不妙,开口再喝问道:“国师,方元帅大军在何处?”
邓元觉硬着头皮上前拱手,慢慢说道:“启禀圣公,刚收战报,方元帅与王禀战败,已经北撤,退兵浙江沿岸,正与婺州王禀对峙浙江。”
浙江便是钱塘江,这条江名也是浙江省这个名称的由来。
方腊又听噩耗,面色立马紫红,直感觉胸中一口气顺不过来,一口血痰从口中喷出,身形已然站不稳当。
邓元觉连忙上前去扶,口中还在安慰道:“圣公勿急,杭州城内还有几十万大军,几路官兵也不到两万,我等岂能不胜。此番官兵一败,朝廷必然再也无力来征讨,圣公大事成矣!”
“速召方元帅入城中驻守,不要再与王禀沿河对峙了。杭州城才是根基,其他州府,一并弃之!”方腊慢慢站定身形,开口吩咐道。兴许邓元觉的安慰也起了作用。
湖州最南,武康城下。郑智与杨可世终于会师一处。
武康早已人去楼空,大军入城,竟然还有百姓夹道而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湖州南方这座城池,离太湖不远,离杭州也不远,也是花石纲荼毒最甚之地,几个月前方腊起义军入城,兴许也有人这般开城相迎。此时官军入城,又有人开城相迎
要说方腊起兵,初时,当真应者云集,便是要反抗花石纲暴政,花石纲令得太多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到得如今,方腊之祸,比之花石纲更甚,江南只剩疮痍满目,哪里还是当初诛杀朱勔之事?方腊欲望又哪里只是诛杀朱勔这么简单,起兵不过几月,已然就是“皇帝”之尊了,儿子方天定也被封为太子。
起兵造反,就是要鹿鼎中原,夺得天下重宝,铸就不世功勋。自古就有那么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方腊也算是过了一把当皇帝的瘾。
武康城中,童贯亲自吩咐今夜大排筵席,庆祝战事顺利。
几番来去,觥筹交错,童贯也是兴致大起,开口说道:“最近一些时日总是会想起当年,想起当年在秦凤的时候,也是这般连战连捷,打得党项羌人远盾大漠。那一日入灵州城的景象历历在目。又想当年初上战阵,与郑智蔚茹河边遭遇党项金甲嵬名,那一日之后我便说这郑将军乃大宋第一勇将,今日再看,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把酒言欢,皆听得哈哈大笑,唯有米真务于末席笑不出口。杨可世更是接话道:“太尉,末将此生唯一遗憾的就是当年会州入西夏之时,不能亲身随郑相公上阵杀敌,只能在熙河兰湟出兵做一些收尾之事。今日得偿所愿,能与郑相公同阵而战,人生大幸也!”
郑智听得两人这般夸奖,笑着拱手答道:“恩相与杨将军过奖,过奖!皆是恩相领兵有方,用人得当。”
童贯看得郑智笑着说过奖的模样,笑道:“哈哈。。。郑智这厮,上阵天下无敌,却是做不好两件事情。”
童贯喝了酒,连自己是个太监的事情都可以拿来说笑,此时郑智自然知道童贯是要开口调笑自己,也就笑着默不作声。却是杨可世听言疑惑问道:“太尉说的是那两件事?”
“哈哈。。。郑智这厮拍马屁的功夫太差,永远只是流于表面,教人一眼看破。这拍马屁可是一门大学问,待得哪一日带郑智上朝堂之上见识一番,朝堂诸公的马屁功夫那是滴水不漏,造诣高深。若是郑学习一二,功力必然大涨!哈哈。。。”
杨可世听言也是大笑不止,忙又问道:“太尉,那还有一事呢?”
“还有一事?还有一事便是这厮敛财的功力太差,卖酒赚点小钱便洋洋自得。养兵岂可无钱?这一点向我学习即可!学得几分手段,必然也是日进斗金。”童贯又道。
郑智听言,正想辩解两句,鲁达喝得正是兴奋,反倒用破锣嗓门先开了口:“诶。。。太尉此话差矣,我家哥哥近日也是功力倍涨,连搬空了几座衙门府库,赚了不少钱呢!不信你问问就知道了。”
鲁达话语少了一些恭敬,但是也多了一份直爽,童贯听言,连连摆手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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