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实弹只是在东岸掀起了一阵数丈高烟尘，在松软的河滩上大顺军火炮射出实弹几乎不能形成跳弹。
大顺军第一轮炮击倒是把进入阵地的战车营兄弟们吓了一跳，见识过大阵仗的破奴军老兵们还是依旧构建阵地。在战车后方出城的是破奴军中央集群炮队三百多门火炮和五百辆弩炮箱车。按照炮队作战惯例，大战之前战兵营所属弩炮箱车皆归炮队统一调动。正是主帅张平安赋予了炮队都统领杨妹妹全权调度炮队特权，也使得杨妹妹在战役中能抽调火炮与敌人正面硬拼。破奴军参谋部算准了大顺军火炮射程，别看敌人火炮声势不小却没能给破奴军造成伤害。这战役前在敌阵前列阵有大学问，特别是晚于对手列阵更是考验一个将领的带兵能力。破奴军参谋长古新根据敌情，笃定大顺军不敢主动进攻，就是大顺军严密的防御工事给予了古新当着敌军的面列阵。
在这个世界上的重要战役，实力相对弱小的一方是千方百计要找寻对手弱点主动出击，才能在不利的情况下取得胜利。大顺军数次败在破奴军手下其胆气以怯，在即将面对强敌时他们选择了稳固防御，并于防御战中消耗强势的一方兵力。针对大顺的保守战法，参谋长古新采用蔑视敌军强行列阵，一来增强破奴军一方心理优势，二可以打击敌人整体军心士气。亲兵营杜亮部虽然是乙等战兵营，却是亲兵营中最擅长打防御战的队伍，有他们最先出战可保基本阵型不乱。严诚重甲骑步兵护卫两翼，确保战车出战时不会遭到大顺军袭扰。当战车阵线在火铳军阵严密配合下，大顺军基本上失去了战场突袭的可能性。有了战车、骑兵和火铳军阵的保护，破奴军炮队才可以顺利进入战场。
跟随在炮队后方的是中央集群主力战兵营白狼营，破奴军主帅张平安已经对利刃营都统领胡明彻底失望，他特地安排都统领黄志主持这场战役正面战场。今天破奴军出战只是要在正面战场拖住大顺军，至于说黄志能打到什么程度张平安并不关心。这十万大军出城列阵所需时辰不短，张平安一面和参谋长古新指点各部的不足，一面惬意地喝着奶茶吃着早饭。不久，情报处都统领曲国政带着五个护卫上到城墙，他一靠近张大帅就向钱明荣示意回避。连钱明荣都被要求回避，就表明曲国政要向张大帅禀报重要军情。钱明荣赶紧将护卫安排至十丈之外，生怕他们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机密军情。曲国政走到张平安身边，拿出几份紧急谍报交到张大帅手中。张平安先是不紧不慢地拿起干净白布擦了擦嘴，先是看最上一份来自京城的谍报。
据大顺军师姚玉霖传来的消息，大顺皇帝李自成或许预感到他打不过破奴军，他下令将京城收罗的财货向南转移。看罢，张平安并没有马上表态，他将这份谍报交给了古新，自己则继续端起茶碗一边喝茶一边思考对策。古新不愧为张老大肚子的蛔虫，在张平安还在思考如何应对时，古新就从不远处藤框中找出一份直隶地图，直接摊在张平安身前帅案上并用二块镇纸压实。看到古新如此善解人意，张平安笑着说道：“知我者古新也！行！咱们就劫了这道，老子正愁出兵银子不足呢！咱们这么办。”
作为大明这个时代顶尖的抢劫专业人士，张平安对劫掠敌人的金银财货有种莫名地兴趣。曲国政还在担心这次要是打草惊蛇，大顺军在京城囤积的财货或许就不敢运出京师。古新则笑着向曲国政解释道：“曲大哥太多虑了，大顺军财货运不去才好呢，也就是五天之后闯贼必败。大顺军将所有主力集中在山海关，京城能有多少兵马可以调动？只要这里大顺军战败，他们两条腿的能跑过咱们四条腿？搞不好我破奴军可以比李自成先到京城。”
军事上的造诣曲国政根本就不能和古新相提并论，尽管当前战事破奴军好似与对手旗鼓相当，连参谋长古新这么稳重之人口吐狂言，就说明此战全胜几乎没有悬念。这时，曲国政的脸色并没有因古新信心爆满而缓解，他指着第二份谍报道：“大帅，今天一早太子来到前线，就派羽林卫指挥使郭德纲去战俘营提走了原大明蓟州总兵唐通。职下看这事不简单，郭德纲私下传来谍报，说太子有意收编唐通部降卒。”
太子朱慈烺这事做得就有些孟浪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扩充自己的实力。听完这个谍报张平安的脸上变得有些僵硬，他沉思半晌面色铁青地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国政，这定王朱慈焕不是个简单人物，这么小的年纪为人居然能和先帝一样刚烈，假以时日必定是人中龙凤！”
待张平安这话说完，曲国政立刻反应过来，张老大看样子被太子气得不轻，他准备借敌人之手铲除潜在威胁。本来定王朱慈焕在大顺军手中，跟破奴军没半点关系，今天张大帅以他说事朱慈焕难逃一劫。曲国政判断今天太子朱慈烺做的这事引起了张老大不满，看样子张老大有了换掉太子朱慈烺的打算。崇祯皇帝就三个儿子存活于乱世，永王朱慈炯性格温顺，说白了就是一个懦弱的窝囊废。因此，永王朱慈炯一直被张平安特别关照。他本来是和太子住在沈阳，当太子随军出征之际，张老大让人给永王朱慈炯下了泻药，愣是将生病的朱慈炯留在沈阳。从张平安面色上，曲国政判定张老大在说反话，作为一个掌管情报处的下属，曲国政必须要为张大帅的理想保驾护航。本来破奴军情报处和侦缉处就是要干见不得光地脏活，这脏活谁家干得越多，谁家就会被张平安所倚重。
于是，曲国政面色坚定地回道：“大帅请放心，职下知道该怎么办了。”
“嘿！嘿！嘿！这国政说话挺有意思的，虽然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但本帅欣赏你勇于担当的性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张平安，这是在暗示曲国政反应到位。但这事儿他将不清楚也不会知道，出了事所有一切后果由曲国政承担，但张平安会确保曲国政最后平安无事。曲国政和张平安之间打哑谜，在一旁的古新恨自己咋就听到这不该听的事。张平安借助大顺军军师姚玉霖的影响力，让大顺朝处决定王朱慈焕灭绝后患。屠戮皇子这事有些太敏感，万一消息走漏对破奴军主帅张平安的名声将是严重打击。特别是张老大有了争夺天下的雄心，现在正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时机，作为亲近心腹曲国政心甘情愿地帮张平安被黑锅。随着破奴军炮队阵地连续巨响，打断了三个之间的谈话。
破奴军火炮进入带护墙的阵地后，手下发射实弹进行定位。毕竟破奴军开花弹着实费钱，当着财迷张大帅的面，炮队还是需要用实弹定位以证明其确实节约弹药。既然破奴军炮队都打上了，张平安他们三人很自然地将关注的目光投向当下战场。破奴军火炮威力足在大顺军阵地上施虐，在遍布人群和战旗的战场破奴军火炮实弹将其洞穿。只是这实弹威力也仅限于此，数百发实弹也不过造成对方十几人死伤。大顺军火炮前土袋护墙倒是结实，有数枚重炮实弹击中其正面，除了掀起了向外土柱外好似没有给敌方火炮造成太大损毁。就在炮队进行实弹定位炮击之际，工兵营的队伍出现在战场前方，他们首先建立了十来道护墙。这些半月形护墙两个成一个主阵，中间留出七八丈的通道，等待后方运来飞桥架设在河道之上。
这时，利刃营都统领胡明跑上了城墙，昨晚张大帅就下令改变了部署，由利刃营接替左二丫接收山海关城防并监视北翼城的明军。胡明刚想靠近张平安所在，就被钱明荣给拦下，参谋长古新见状连忙向钱明荣摆手示意让胡明过来。胡明一见这架势就猜到张老大他们三人在商议阴谋，他这时想远离也有些来不及，只能乐呵呵地上前以掩饰内心尴尬。胡明来到张平安身边眼望前线，不由得笑着说道：“咦！啧啧！张德国床上功夫渐长，泥马这渡河工事做得怎么像男人的鸡巴？要是飞桥搭完，正好插入大顺军前线阵地！”
胡明的话音未落，坐着喝茶的张平安顿时气得急眼，他将手中茶碗连同奶茶直接砸在胡明的头上。
第一千零二百零七章浴火重生杀伐重（十五）（）
在破奴军中敢对手握重兵的都统领直接上手教训，除了其统帅张平安外别无他人。把奶茶连同茶碗砸到胡明身上后，熟悉这个滚刀肉做派的张平安当即反应过来，这狗日的在战场说荤话绝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既然都上手打了，张平安自然不肯认错，他一招手让近卫孙喜贵拿来新茶碗，随后对胡明恶狠狠骂道：“你个狗日的有屁直接放，犯不着在老子面前耍笑！”
“大帅，你老说我抢军功不要脸，这黄老哥今天好像要犯浑。”胡明不接张平安话茬，他左顾而言他点明黄志也要违抗军令抢夺军功。
听完胡明的挑拨，张平安内心感叹，这几个老兄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本来在军议时安排黄志为正面战场进攻主将，田鹏和左二丫两部山地部队为偏师在“一片石”山区作战。当时古新安排战役方略时说漏了嘴，让黄志白狼营吸引敌注意时可伺机向北攻击。古新当时并没有直言白狼营可以向切断大顺军在山里张鼐大军后路，却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向北攻击的口实。都是打了多少年仗的老兵了，黄志虽然临战捕捉战机的能力不如张黎、胡明和刘冲几个老兄弟，他还是在军议之后琢磨出道道来。别看大顺军正面战场重重叠叠的防御工事十分完整，且大顺军数十万大军连营近百里，他们的弱点就在北部山区与平原交界处。这里土石坚硬，要想开挖壕沟难道非常大。
因此，在这个方向上大顺军防御工事基本上以护墙为主，埋设的木签障碍也不甚结实。山海关地形被参谋部多次勘察，熟悉地形的破奴军战兵营主将们都能预测到这里是大顺军薄弱所在，是个有经验的将领大都会将这儿作为突破口。能被所有对手称为狐狼的张平安，在作战经验上远高出手下将领，他在黄志将白狼营主力集中在右翼时，就已经发现了黄志想进攻北面的苗头。别说张平安推测出黄志部动向，亲手布置战场参谋长古新自然也看穿了黄志的打算。今天胡明拿老兄弟黄志说事，就说明他要禀报的军情与当下战场无关。想清楚前因后果的张平安有些不耐烦，他将干净白布丢给胡明擦脸残留的奶茶，嘴里喝道：“说人话！”
“大帅，太子身边羽林卫指挥使郭德纲用太子手令提走俘虏的大顺军将领唐通后，再次带领三千多人马想带走所有俘虏。大帅你是知道的，职下利刃营今天早上才接防，许多事情并不太清楚。您一直教导我们要发自内心地尊重太子所有命令，这事儿又不涉及当下战事，职下硬顶回去不太好。刚才本部看守战俘的黄易善部七百多人，跟太子近卫羽林卫打了一架，本部在这场群架中打输了，职下特向大帅请罪。”胡明所说这个消息令张平安的头皮一紧，他的双眸顿时变得阴冷。郭德纲身为情报处千总，居然没能及时传出消息只能说明这事是太子朱慈烺临时起意，郭德纲连传递消息的时间都没有。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郭德纲前往战俘营交涉时，太子朱慈烺很有可能躲在不远处观察破奴军的反应。
想明白事情缘由的张平安内心从激动很快平静下来，太子朱慈烺再次用不成熟的表现，展示其内心的不自信。张平安在心中暗骂朱慈烺愚蠢，养兵可不像养猪，那是得拿出真金白银安抚军心。虽然胡明不一定清楚郭德纲的真实身份，但这个滚刀肉跟亲卫营所有军官极为熟悉。郭德纲在给张平安当马夫时，胡明好像跟他见过几次，以胡明的精明他或许能联想到这个郭德纲是自己人。想到这儿，张平安脸色回暖，一面喝茶一边好似并不在意问道：“既然你利刃营这场架打输了，那么太子羽林卫抢走了多少战俘？”
“唉！职下教导无方，被郭德纲他们抢走了一万人！”
胡明话音未落，张平安喝在口中的茶就喷了胡明一脸。破奴军战兵营之间经常也为些小事打架，张平安这个主帅护犊子，手下将领有样学样也护犊子。打赢了回去有肉吃，打输了主将还得将这些打架战兵再次教训一顿。只是破奴军之间打架不允许动刀枪棍棒，只准斗殴双方徒手肉搏，谁要是坏了规矩督察绝对当场将其斩杀。郭德纲居然能在利刃营这个甲等战兵营手中劫走上万人，没有胡明这个滚刀肉放水绝不可能。心思蔫坏的胡明或许猜到了张平安的布置，这才这么明目张胆地让郭德纲劫走俘虏。既然胡明猜到了郭德纲身份，张平安倒是不怕胡明乱说。这个滚刀肉精明得很，他是第一任侦缉处主官，其中分寸心里有数。张平安面色不耐烦地对胡明冷笑道：“哼！你利刃营一群软蛋，今后看押俘虏的差事没你的份。”
说完，张平安有些反应过来，这个胡明不是个简单人物，他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张平安何等精明，他一眼看穿了胡明的小聪明，这胡明想借此不干看守大营的活。想明白的张平安立刻变得慈眉善目，他嘿嘿一笑道：“嘿嘿嘿！你个狗日的想在老子面前耍心眼还嫩了点，今后这些苦活儿利刃营多干点。你给老子滚蛋！回去该干嘛干嘛，你把今天在战俘营值更的千总好好教训一顿！”
胡明不再停留，他丢下擦脸的白布扭头就往城下跑。张大帅的暗示很明显，今天这事儿利刃营做的没有大问题，本该督察处罚的事情改由他这个主将管教。从张大帅的言行上，胡明大致能判断出郭德纲地身份一定黑得发亮。等胡明离开之后，情报处一个城候将郭德纲密报呈报上来。正如张平安所料，太子朱慈烺眼看郭德纲用他下的条子如此顺畅地领出了唐通，他的心顿时有了异样地满足感。在见到原蓟州总兵唐通之后，朱慈烺再次写下命令让羽林卫解救俘虏。郭德纲在这份谍报中透露，太子有可能启用杨涟这个老臣出任未来的内阁首辅。这次朱慈烺也想试探一下华国公张平安的底线，要是华国公反应过激他打算派杨涟从中说和，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