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叔叔，令巴雅喇难堪万分。好在女真正红旗贝勒代善出言帮他解围：“诸位贝勒！我大金英明汗突发旧疾，在这个关键时候咱们切勿心急，先按最初谋划守营待战。直到英明汗苏醒后是战是走，全由我父汗定夺！”
代善这里老成的建议，得到了所有带兵贝勒们的赞同。巴雅喇也觉得这个建议稳妥，至少在努尔哈赤苏醒后不会犯原则性错误。女真人不急于开战，破奴军统帅张平安就更不着急。女真联军数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比破奴军要多，根据张平安算计，还有七天女真人就会发觉水源不足的问题。
在等待女真大军主动进攻的时间里，张平安最需要了解的是那只雇佣军的谍报。然而，情报处拿来由林旭翻译的红毛人审讯记录，张平安看完大为光火。首先是火铳谍报不对，红毛人这次示威拿来的火铳，明显是大明用密鲁铳，这种火绳火铳绝不是红毛人所用。其次，红毛人所用火铳军阵，应该是长矛与火铳混合军阵，也不会是全火铳军阵。
手拿审讯记录的张平安，放下记录后默默静思，这个问题是出在红毛人身上，还是出在明奸林旭这儿。想着想着，张平安突然灵光闪现，他突然发现努尔哈赤要与他会晤背后的真正意图。努尔哈赤从派遣苏充阿使团来破奴军营地，到他亲自前来会谈，其真正用意是掩饰一个巨大的阴谋。
第四百五十九章西风急东风破鬼云出鞘斩奴酋（十一）（）
张平安之所以察觉努尔哈赤找他会晤有阴谋，就是从情报处审讯谍报中诸多疑点看出的端倪。首先，红毛佛朗基人所用火绳枪，分明就是用大明密鲁铳假冒，这点就很令人怀疑，在张平安看来欧洲人所用火铳一定与大明火铳有区别。根据林旭翻译的雇佣军所用军阵，居然没有长矛兵。张平安大致还是知道，倭寇的火铳军阵和欧洲火枪军阵都含有长矛兵。
这个反常的审讯记录，令张平安推测出林旭撒谎了。他就感到奇怪了，这个林旭收了多少女真人的好处，居然拿命了做女真人的死士。想到这儿，张平安拿起情报处的记录纸，换了身宽松的棉袍外套了一件鸭绒大衣，在郝一刀的护卫下向情报处走去，打前站的亲卫赶忙跑至情报处通报。在战争准备阶段，张大帅驾临情报处，就说明情报处出纰漏了。
来到情报处的张大帅面色不愉，对前来迎接的曲国政也不搭理，直接前往刑讯室。这下曲国政读懂了张大帅的行动语言，情报处在审讯俘虏时出大问题了，张老大要亲自审讯人犯。对于情报处所犯错误曲国政不敢分辨半分，深知张老大脾气本性的曲国政知道，张大帅最恨犯错推脱之人。因此，心情忐忑的曲国政默默跟随张大帅来到刑讯室。
作为张大帅的学生，张无忌与周兴最了解他们先生的心思，他们在得知张大帅亲临情报处的消息后，都跑到刑讯室等候张平安的到来。张平安进入刑讯房后，直接把审讯记录丢到张无忌的脸上。“我一次次跟你们说，审讯犯人要注意观察他们的表情上的细微变化。没事地时候多去跟战兵营的兄弟多聊聊，增长一点打仗的知识，老子说的话你们都他娘地当放屁！”
张平安骂骂咧咧地坐入主审位，脸皮很厚的张无忌赶紧捡拾起地上记录纸，陪着笑脸给先生倒茶。张平安脱去大衣交给周兴，坐下后接过张无忌递上的奶茶，边喝边教育他们：“从你们的记录中，我看出林旭在撒谎，其根本原因就是你们不懂打仗。国政，你们情报处与义安的侦缉处不同，侦缉处他们收集汇总的是大明关内和女真谍报。你们情报处的主要职责就是收集战场谍报，所以，你这个统领和你们这些军官，就必须懂打仗的一切知识。”
张平安或许嫌刑讯房火炉温度太高摘下了头顶皮帽，他用手指点了点张无忌手中的记录纸道：“这个明奸林旭不简单呢！居然把你们这些审讯老手都给骗过了，要不是老子眼光独到深知各种军阵战法，搞不好也会被这个明奸给蒙骗。你们跟老子好好学学，审讯不但要揣摩人心，更要了解各种军队所用军阵有何不同！来人，带林旭！”
当林旭被带进刑讯房时，张平安才第一次正式近距离观察这个南方来的秀才。身高七尺二十多岁的林旭，麦色皮肤上有一张英俊地脸庞，清澈的双眼颇为灵动，单薄的嘴唇上留有一撇漂亮的八字胡，大明特有的发髻梳理的一丝不乱。从这些外观来看，林旭是一个爱干净之人，而且受到了女真人的优待。在辽东的大明人已经被女真人强行剃发，哪怕是随军的书吏，也没逃脱改变衣冠的命运。
在张平安看来，只要是爱干净之人都比较惜命，这种人相对来说经不起残酷地刑讯。心中有底气的张平安，用阴鸷地目光直刺林旭的眼睛，哪知林旭用淡然地目光回敬张大帅的直视。相对于林旭的淡定，张平安心里有些动摇，这个林旭凭什么能如此镇定。
“林旭，你家里是哪里人氏，家里还有什么人？千万别说你出身在辽东。能给佛朗基人当通译，你地学识不浅嘛！”
“回破奴伯的话！学生乃是福建漳州人氏，自幼父母双亡。靠别人接济。”
“啊呸！丢你老母黑！你欺我听不懂福建话和广东话的区别？”尽管林旭用南方口音的辽东话回答张平安的问题，但张平安内心深处那个老谋深算地后世灵魂，很快就区分出林旭那种广东口音。在后世的张平安最喜欢学习各地方言中骂人的话语，就是当他被人骂时不会当傻子。因此，他一个标准地丢你老母，顿时令林旭脸色剧变。
林旭在女真大营就听说过大明这个名义上的外藩破奴伯张平安，据传此人心狠手辣，极少有人能熬过他一个时辰的刑讯。可林旭却有外人不知晓的秘密，那就是他心理扭曲最喜欢被人虐待，每当被人揍时总有莫名地兴奋。当张平安揭破他撒谎时，林旭一脸无所谓地表情挑衅着张平安。看着林旭讨揍地神情，张平安就感到今天这个林旭不好审。
既然林旭想挨揍，张平安当然会成全他，张平安先是命人把林旭绑入刑讯椅，然后走下主审桌。他来到林旭身边看了一眼林旭那双干净地手，他发现林旭左手食指和拇指上的手茧，对于这个左撇子张平安就命令周兴把他右手掌捆扎死。常年刑讯经验告诉周兴，张大帅这是要对林旭右手掌动刑。待林旭右手掌出现黑紫色淤血时，张平安下令剥去林旭手上的外皮。
张无忌拿来一碗汤药，强行灌入林旭口中。在林旭全身痉挛地嚎叫声中，周兴用了半个时辰剥下了一张完整地手皮，林旭曾经傲慢地表情，在屎尿迸发间顿时陷入灰败。林旭喜欢被虐待，那也仅限于挨鞭子和木棍击打，面对张平安一上手就是极端残酷地刑讯，林旭瞬间丧失了心里那种被虐后地兴奋。更为关键的是，贾有福配制的汤药令被刑讯人不会因疼痛而晕厥。
林旭看着血淋淋地右手，面色灰白汗如雨下。他不住地哀求道：“破奴伯！学生乃是有功名之人，你贵为大明伯爵，为何羞辱斯文？”
“哦？你个狗东西现在想起你是有功名之人了！你投靠女真鞑子还怪罪本伯有辱斯文？只要你说出你是在哪儿考取的功名，本伯查实后再做定夺！还跟老子斗心眼，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在草原上地威名！你要是说实话，本伯可以考虑一下把你这张手皮给按回去。你要是敢嘴硬，本伯不介意把你身上整张皮给剥下来！说！红毛人到底是从琉球还是濠镜来的！”
“濠镜！濠镜！红毛佛朗基人是濠镜来辽东的，之所以说琉球是皇太极贝勒要我这么说的！”
听到林旭这么一说，张平安心里顿时一惊。看来皇太极已然算到张平安一定会抓捕红毛人，他要用假消息蒙蔽张平安在战场上对这只雇佣军的判断。想到这一点，张平安愈发觉得女真鞑子雇佣军不简单。既然林旭被攻破了心里防线，张大帅当然要乘胜追击摸清雇佣军的底牌。果然，当张平安再次问话时，这个明奸林旭有一答十，交代了雇佣军构成的细节。
原来，皇太极所给六万两银子只是定钱，他真正出价十五万两白银。这些雇佣军要是在战场上打死破奴军统帅张平安，皇太极另外加赏黄金五万两。红毛佛朗基人之所以不敢说居住在大明濠镜，就是怕他们去辽东参与女真大军一事被大明朝廷知晓，至少破奴军在名义上是大明藩属，要是大明朝廷知道佛朗基人帮助大明仇敌作战，一定会把濠镜的佛朗基人赶出濠镜。
佛朗基人受到女真金钱引诱，他们成群结队地乘船来到辽东。人数达到二千七八百，至于倭寇人数更是高达二万五千人，其中九千真倭，其余一万六千是大明人假冒的。看来前段时间抓捕的女真正黄旗牛录宜绵比，交代的谍报有些过时。当着林旭的面，张平安用炭笔在白纸上画出一个大方阵，在方阵的四角又画出四个小方阵。他用炭笔在小方阵和大方阵四周标注火铳，在大方阵阵中标注长矛，然后交予林旭看。
林旭看罢不住地后悔，草原狐狼张平安果然可怕，他明明知道了佛朗基人的方阵构成，却让他林旭受尽了无法言说地痛苦。为避免遭受更多酷刑，林旭连忙点头。看到林旭点头，张平安心里不住心惊，这是欧洲最流行的火铳军阵“西班牙”大阵。对付这种军阵比的是进攻一方坚强地意志，因为这种军阵在二十多年前才刚刚在欧洲成型，要对付这种军阵破奴军必须有独到地战法，方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击破这种严实地军阵。
关键是这种“西班牙”军阵没有死角，是进攻与防御俱佳地火铳军阵，对于这个军阵的破解，张平安还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他于是又把关注地目光聚集在倭寇身上，他让林旭口述倭寇军阵的关键所在，他自己边听边记录，总结出倭寇基本军阵战法。据林旭交代，倭寇的组成分为二个部分，一部一千真倭五千人假倭寇受佛朗基人指挥。另一部分一万九千人，是日本长洲摩萨番倭寇与假倭寇混合编成。
第四百六十章西风急东风破鬼云出鞘斩奴酋（十二）（）
张平安从林旭口中了解完倭寇和佛朗基人的军队编成后，开始重点询问倭寇和佛朗基人带队军官的姓名，已经他们的个性特征。至于雇佣兵战阵是如何使用，张平安问了几句后也就没细问。林旭当通译或许可以打仗就外行许多，通过一个根本就不懂打仗的人了解敌方军阵的使用，简直可以说在给自己找死。好在他扣押了几个红毛佛朗基人，张平安立刻让情报处押解来一个佛朗基军官。
当这个身材不高栗色头发灰眼睛的佛朗基人走入刑讯室，顿时被林旭血淋淋地手掌吓得晕死过去，情报处一个刑讯员一桶冷水下去，就立刻唤醒了这个佛朗基人。张大帅立马讯问林旭这人的姓名为何种军官，通过林旭的翻译，张平安知道了这个叫福斯托的佛朗基人，是个海船上的中尉军官。让林旭讶异地是，大明破奴伯好像对佛朗基人的军官官衔极为熟悉，居然还知道这个福斯托上级不过是个上尉的低级军官。
当张平安拿出破奴军参谋部绘制的地图，让福斯托辨认佛朗基人驻扎的营地时，福斯托诧异地发现被女真人描绘成野蛮人的破奴军统帅，拿出的地图居然是投影法带经纬线，准确度极高的地图。至此，福斯托和盘托出了佛朗基军阵的秘密所在。曲国政在林旭翻译的同时，还叫来情报处五个小参谋，专门学习佛朗基语，他的这个做法得到了张大帅的高度肯定。
随着福斯托讲解的深入，对军阵颇有研究的张大帅，很快看出了这个军阵的弱点。西班牙军阵虽然攻防兼备，但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移动缓慢，处于四角的火铳兵小方阵颇有浪费兵力的嫌疑。为此，张平安叫来参谋长古新，以及参谋部七八个小参谋，在刑讯室进行地图推演。随后，张平安命令古新找几个有语言天赋的小参谋，专门跟林旭学习佛朗基语。
与此同时张平安告诫林旭，要是敢有任何欺瞒举动，那将把他折磨的求死不能。对于张大帅的警告，林旭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看着鲜血滴答的右手，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在得到佛朗基人和倭寇雇佣兵，在女真“乌真超哈”营军阵左翼的消息后，张平安眼露精光，他找到了破奴军击破女真大军的要点。于是，张平安留下学习佛朗基语的小参谋后，与古新前往帅帐。在临走前，张平安交代曲国政，一定要善待福斯托。
对于这个爱钱财胜过爱女人的福斯托来说，他张平安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相当有钱。当张平安很随意地从怀里掏出一大捧金币摆在福斯托面前时，这个佛朗基人地眼睛瞬间失明。看到黄金有如此的威力，张平安得意地走出刑讯室，他在回帅帐路上与古新交流：“小白脸，你要做这几件事情，一是尽快让小参谋们学会佛朗基语，这个福斯托打仗不见得怎样可他是航海的老手，咱们今后发展船队这人用得上。二是落实好女真乌真超哈营具体的分布谍报，我得找出他们的弱点所在，这个弱点就是咱们进攻的突破点！”
古新借助大营里明亮的灯火，看到了张老大一张得意非凡地笑脸，就猜到张老大已经确定了进攻地要点。于是古新追问道：“你老大给个提示，我参谋部也好做具体谋划！”
张平安并没有急于回答古新的问题，而是回到帅帐就坐在地图前，令参谋部小参谋拿来最新女真大营驻防地图。看来一会儿，张平安抬手指向地图努尔哈赤主营位置道：“这个死不悔改的老奴，不知死活地想给我下套，老子就借劲玩死他个狗日的！咱们这样办，先让女真大军主动进攻我双胜山阵地消耗其锐气，然后把作战拖入相持互攻。”
说到这里，张平安起身拿起炭笔，在女真南面军营与努尔哈赤正黄旗主营至女真北方主营中间空旷地带，画了个半椭圆形进攻黑线。然后手中炭笔笔尖朝上，夹与食指与中指间，轻轻地点了点这条线路道：“让赵光明战车营在相持阶段走两至三趟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