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乌恩其头痛的是，蒙军进攻阵位与破奴军驻守的小黑山之间那段一里来长的空地。在这里乌恩其看到了许多破碎的陶片，这是破奴军炮队发射的定位实弹残片，看到这些残片分布的位置，就能感觉到破奴军弩炮做好了充分地准备，就等着蒙军去送死。狡猾的乌恩其没有马上进攻，而是派遣三百刀盾手，用散兵猛冲至灌木地带，他就是要看看破奴军如何应对。
果然，蒙古人稀稀拉拉的进攻散兵，没引诱出破奴军开花弹的射击，顺利地进入到小黑山前五十丈的灌木林中隐蔽。小黑山前灌木林南北约三十丈，东西长一百六十丈，乌恩其预计在这里可以伏兵五千，勉强可以进行一场进攻战。于是，乌恩其再次派出五百长矛手按散兵队形快速通过空旷地带，这次还是没有引发破奴军弩炮攻击。看到他逐次增兵前线的计策成功，乌恩其一会儿派三百，一会儿派四百都顺利抵达灌木林。
对于蒙军这种蚂蚁搬家进入前线阵位的战法，郝一刀很是沉得住气。蒙古人这样散兵根本就不值得破奴军炮队去打，既然蒙军有耐心，他郝一刀在张大帅身边学得最多的东西就是在战场上要沉得住气。作为破奴军老兵中的精锐，亲卫营这帮战场老手得到的指令是任意射击的命令，他们在得到上弹的命令后，已经装填好弹药及火帽。
他们趴在护墙后做好了射击姿势，这些兵油子经验老道，左手拿着压弹通条，右手放在扳机上，嘴里还叼着一颗未开封柱体弹防潮弹筒，身体左侧还放着五枚弹筒。他们能在半炷香内把这七棵铅弹全打出去，其装填弹药速度甚至比黄志部火铳兵还快。郝一刀任意射击的命令，就是专门给这帮老兵自由击发的空间，因为，装备着线膛火铳的亲卫营战兵精准度极高，只要被他们瞄准的敌人，基本逃不出火铳的射杀。
亲卫把总钱虎生就是这帮射击高手中的高手，他在破奴军大比武火铳射击比赛中拿到了第三探花的好名次。可钱虎生并不喜欢这个称号，探花郎这个好名字被飞刀门刺客李寻欢给糟蹋了，要不是张大帅力主用这个称号，很有可能被破奴军将士给废除。
亲卫把总钱虎生，发现了阵地前灌木林中树枝一阵不大的晃动，当下就判断出那里有蒙军出现。他顿时用火铳对准了晃动灌木林，在瞄准的同时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左手貂皮护腕上皮毛摇动，来判定风向和风力的大小，吐出嘴里的弹筒，然后嘴里不干不净地下命令：“你们这帮野狼都给老子听好了，让老子先开开荤，给哥几个看看什么是破奴军第一高手！”
钱虎生嘴上说着，手并没有停在从风向上判断出火铳射击的方向要向左多半寸，射击高度较准星抬半寸。“砰！”火铳声响起发出一股白烟，山脚下一声惨叫回应了钱虎生自称第一高手的名声。钱虎生这一火铳下去，引发丛林里一阵骚动，这下好了破奴军阵地上火铳兵纷纷开火，铅弹呼啸着打得树枝断裂，把隐藏在树枝枯叶下的蒙军更是打得鬼哭狼嚎。
正准备进入丛林的小队蒙军，听到前面一阵阵惨叫，吓得停下了脚步。他们停下的步伐阻碍了后面小队的前进步伐，渐渐地蒙军在灌木林后有了一定数量的聚集。蒙军的这一变化，当然被小黑山上破奴军炮队看在眼里，如此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怎么能放过。早就进行了定位跑射击的炮队，稍微调整了弩炮炮击角度，一发发开花弹拖着青烟扑向聚集的蒙军。
五十发开花弹依次爆炸，飞溅的弹片划破蒙古人军甲，击飞了他们手中武器，连盾牌都被横飞的弹片击成数块。受伤的蒙军将士在血污遍地的泥土中痛苦地翻滚，不但没引起同情，反而引发了前线蒙军的巨大恐慌。没有受伤的蒙军官兵，看到同胞受伤时的惨状，一声呐喊就转身向出发阵位逃去。这下可好，乌恩其好不容易才把兵派到前线，不到一个半时辰又被破奴军打回原形。
看到败退回来的蒙军，万户乌恩其气得快吐血，他下令督战队斩杀了十个带头逃回的百户军官，暂时稳定了军心。不得已之下乌恩其采用了散兵运输土袋筑护墙的笨办法，他再次下令先修建护墙再近距离发起进攻的战法。蒙军这次以三百人为一个波次，又一次进逼破奴军前沿。乌恩其还下令，任何进入前线的蒙军官兵，不管何种情况都不得退后半步，有违军令者杀无赦。
当蒙军进入到破奴军火铳射程内，只要被破奴军发现，就会遭到破奴军无情打击。在蒙军将士看来，回去是个死，在前面也是送死，好歹在前线被打死的机会比回去送死强，至少还有保命的可能性。他们于是壮起胆子硬着头皮用土袋修建护墙，要是有同伴被破奴军打死，尸体就会被活着的蒙军将士利用起来加高护墙。在蒙军不要命的修建下，小黑山下的蒙军护墙越来越高。
看到自己的部队用人命去对抗破奴军凶狠的远程火器，乌恩其内心很不是滋味。在蒙军没有火器前，根本就不可能是破奴军的对手，他下定决心待解救完太子额尔克孔果儿额哲回军后，一定向林丹汗建议，在没有强大的火器时千万别与破奴军正面交战。修建护墙的蒙古人也许只顾着磊高护墙，却忘记了一件基本战场常识，那就是在护墙处预留出击缺口。
没有出击口，蒙军还得从高高的护墙上往下跳，这明显违反常理的错误，居然没有一个蒙军官兵发现，这就造成蒙军出击困难的局面。这个看似不大的失误，直到乌恩其准备下令发起总攻时，才被他自己发现。无奈之下乌恩其只得再次下令，用土袋修建进攻缓坡。乌恩其这个命令一下，立刻引起前线蒙古将士极端不满。被破奴军打得头破血流也就算了，至少还可以用武器不如人来解释，可蒙军堂堂一军主将，犯下此等低下的错误怎能令前线官兵心服口服。
可主将军令以下，要是想怠战那是要杀头的，前线蒙军将士一面咒骂主将的愚蠢，一面冒着被破奴军火铳击杀的危险在护墙外修建进攻缓坡。人一旦出现负面情绪，修建起缓坡来就不是那么认真。蒙古人采取抽签的形式，推选出在护墙外整理土袋的人。谁都知道只要跳出护墙就是死亡，被抽中出墙之人一个个面如死灰，他们先是在护墙上为自己修了一个墙垛，然后再往下丢土袋。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在护墙下先给自己修一个庇护所，有一个蒙古战兵这样做，就有样学样地全都这样做。这种保命的做法严重滞后了蒙军的进攻时间，可前线军官同情这些抽到下签的兄弟，明明是带兵主将犯错，为何要指责无辜的兄弟。正是这种心态，蒙古进攻大军多喝了一个时辰的西北风。蒙军直到护墙下有一个带护墙的空地成型，这些抽到下签的士卒从开始往下跳。
他们在出护墙的过程中，又一次遭到破奴军神射手的点名击杀，第一轮出护墙的蒙军没有一个能活着跳出护墙。蒙军士卒不得不再次抽签，决定下一批送死人选。第二批蒙军士兵显然有了经验，他们先是拿盾牌做出击状，引诱破奴军射击，然后，再往护墙外跳。可破奴军亲卫营神射手个个是战场老滑头，蒙军这一伎俩被破奴军神射手看穿。
第四百一十六章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十三）（）
破奴军亲卫营这帮老兵，都是打坏过三把火铳的老油子，对火铳的射击的提前量个个心知肚明，蒙古人这些小花招根本就瞒不过他们的利眼。更何况蒙古人修建的出击墙垛是那么低明显，他们只需盯住少得可怜的几个墙垛左右缺口即可。在蒙古战兵出墙垛的瞬间，判断正确的火铳兵打中一铳后就得意地再次装填弹药，而且嘲笑那些打空的兄弟。
这种娱乐性很强的狩猎活动，极大地提高了破奴军亲卫营士气，还有什么战场热身能参入玩乐。没有重点射击目标的炮队兄弟们，只能眼巴巴看着亲卫营弟兄进行精确射击表演，满耳朵都是护墙后亲卫营兄弟们的欢呼或遗憾的叹息声。可蒙古人也不是吃素的人，他们在多次失败后也总结出经验，他们先是用牧草做了无数假人，勾引破奴军火力，待破奴军换弹药时快速翻落至护墙外。
看到蒙古战兵进入护墙外掩体，破奴军也没丧气，反正都是拖延时间，让蒙古人修建好缓坡又如何。山地部队把总参谋李可望用望远镜看到蒙古人修建的护墙，若有所思地同样用望远镜观察敌阵动向的郝一刀建议道：“郝千总，职下认为蒙古人修建护墙的战法咱们也可以学学，我们利用夜色掩护在额尔克孔果儿额哲主营东侧也修一道护墙。一来可抵御蒙古人逃跑，二来可割裂蒙古人之间的联系，让蒙古人传令的可能性降低。只要咱们这儿一修护墙，北面的柳青山副统领也会把这段护墙连过去。”
对于参谋李可望的建议，郝一刀想了半晌点头认可。在他看来今天蒙古人想发动进攻地可能性不大，即使蒙军修建好进攻缓坡，反而给破奴军进行重点打击指明了方向。破奴军亲卫营火铳兵只要封锁住这六个缓坡，就能将蒙古人的进攻通道堵死，想到这里，郝一刀叫来支援亲卫营作战的杨威炮队副千总朱卫国。
“兄弟，咱们俩合计一下。蒙古进攻通道即将修通，到时候你听我的命令，你把炮队多分几层，一部分打击敌人援兵，一部分专门打这几处通道的蒙军！”
炮队副千总朱卫国脱下头盔，用手抓了抓光头，把郝一刀让转身来，手指向蒙古额尔克孔果儿额哲营寨：“老哥，我估计这里的蒙军也一定不会闲着，我打算用二十门弩炮打这个方向就够了，机动弩炮就听你老哥吩咐，你说打哪儿就打哪儿！”
他们刚刚商议完，蒙军就已经把坡道修缮完成。蒙军在修建完进攻缓坡后，居然偃旗息鼓地进行休整，蒙军都休息了破奴军当然也没有反击的意思，于是，交战的双方都平和地吃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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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乔恩阿勒前线战事，破奴军统帅张平安看完战报后没有过多的干涉，他要用一场场战斗把破奴军将领培养出来。只要前线将领没有大的失误，张大帅就不会干预他们的军事布置。此刻，他手拿民事衙门和大明关内传来的急报翻看审阅，就是想看看破奴城还有多少银钱能支持他明年的战事。
张平安对破奴城民事衙门挣钱的能力感到有些悲哀，一年税收只能勉强收支平衡。要想有点余钱就指望他去打劫，而且每次他让破奴军抢来的金银，民事衙门居然能在很短的时间就花完。明年对女真人的战争，他前期布局花费了不少精力，在劫掠林丹汗后，他就要全身心投入到明年的大战之中。可他手里活钱并不多，这次林丹汗的黄金只够堵民事的嘴。
在张平安的设想中，明年战事必须要预备二百万多两银子，才勉强够用要是出现突发情况，没点存货张平安内心还真没底气。无奈之中的张平安只能拿起许义安写来的急报，看看他在南直隶又挣了多少钱。在许义安的急报中，“银广聚”银楼的主要收益来自破奴城金银币的发行，大明流通的银子成色不均，破奴城成色统一的金、银币就成为了大明标准流通货币。
为保证破奴城金银币冲压工艺的秘密不会外传，张平安把金银工匠作坊迁移到了杀狼沟，每天从这里向大明输送海量的金银货币。“银广聚”各个分号只在大明兑换杂银，粗炼后送到杀狼沟进行精炼。“银广聚”仅杂银火耗就能收入三百万两银子，快赶上大明朝廷一年的税收。在算上“银广聚”异地汇兑收费，明年还能有二百多万两银子的收益。破奴军控制的漠南奈曼和扎鲁特两地出产的铜料，已经向大明售卖，每年二十万斤的数量不能算多，也可以堵住朝廷的嘴，至少在紧需军资上破奴军可以说得起硬话。
眼见明年打仗的银子有了着落，张平安心情也就好了许多，他脱去盔甲换了身宽松的棉袍，时间不长就感到头顶一阵发凉。他从行军椅子上翻找，拿起一顶瓜皮棉帽戴上。自打破奴军剃光头发以来，这个光头发饰就遭到破奴城百姓一致嘲笑，肉僧兵就是破奴军将士们的雅号。这光头在夏天和打仗时裹伤都有好处，就是在冬天有些让人难受。
不过许义安转来了一份林乾情报中，提到女真人为对付破奴军火铳，成立了一只由五万人组成的火铳部队。还有一个女真人名字“乌真超哈”，乌真女真意思为“重”，超哈意为军或兵。林乾详细描述了女真用火铳的各种情报，居然只花了三十两黄金就买到了五杆“乌真超哈”专用火铳。对此，张平安在林乾的急报上批了“林乾大才，侦缉处乃破奴军中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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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大帅独自感慨光头的好坏时，破奴军千总付瑞阁正在进行攀登额尔克孔果儿额哲主营北峰做最后准备。付瑞阁心里着急，蒙古救援大军不动，他就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额尔克孔果儿额哲如今就是个瓮中鳖，要是把他给弄死了，张大帅这场仗就算是白打了。好在钱明荣武功很高，爬山却不比破奴军山地部队将士强多少。
好在攀爬悬崖与武功之间还是有一定的联系，都是讲究身体的协调和平衡。经过几个突击训练，钱明荣几个铁刀门师弟已经基本掌握了技巧，至于使用手弩之类的暗器，对这些江湖高手来说也不算太大问题。付瑞阁还在曼图拉多山一处陡壁，对钱明荣他们七人做适应性训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付瑞阁焦急地等待蒙军向小黑山发起进攻。
付瑞阁他们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第二天清晨，蒙军在万户乌恩其的指挥下，向小黑山发起急攻。蒙军利用夜色的掩护，七千大军进入到临时护墙后，待天色蒙蒙亮时，就对小黑山进行了第一次进攻。受生产条件限制，蒙军的盔甲极为繁杂，一般战兵都是使用了多年的皮甲，好多还是祖上传下来的旧盔甲。为达到突然袭击的效果，蒙军没有吹响进攻号角，而是在军官的带领下悄悄地向破奴军小黑山阵地摸来。
破奴军亲卫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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