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鲁得银掀开帐门，帐门刺入的阳光，让张平安睁不开眼。张平安更加心烦地问：“外面什么事？”
进帐后的鲁得银，快步走到张平安身边蹲下，小心翼翼地回答：“是关在这儿的一个大明逃奴，他想见大哥，陈挣大哥说你在睡觉，可他不听，非要见你！我和许家兄弟不让他进来，他就和我吵。”
张平安怒吼：“陈挣的耳朵聋了吗？我在路上就给他说了，不听话的人直接宰了！你去把吵闹的人给杀了！”张平安边扣袍、穿靴，边对鲁得银吩咐。
可鲁得银没动，小声嘟囔着。张平安撇了他一眼：“有屁就放，别嘟囔，我听不见！”
鲁得银弱弱轻语：“那人是陈挣大哥的熟人，说是刘綖刘总兵的书吏，还是个秀才。”
张平安暗自叹气：“这破世道，读书人还真吃香！”
“外面还有谁？”
“就是陈挣和李晨两位大哥，其他大哥都在忙！”
“你去把他们都叫进来！”张平安还是要给陈挣一个面子。
功夫不大，陈挣、李晨陪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进帐篷内，张平安没有说话，仔细观察着鲁得银口中的秀才；这人身材不高，满脸风霜，没有活力的脸上，却有灵动且傲气的眼睛；双手布满冰口，看不清本色的破衣，衣服上的补丁虽针脚杂乱，却努力保持规整。张平安拿眼扫了陈挣和李晨，看到他两紧张的神情。就知道这秀才以前肯定和他们关系不错。
帐篷里诡异地谁都没有说话，这时，张平安看见李晨用手轻轻推了一下秀才后背。就见秀才微微一拱手傲声道：“这位小兄弟，”
陈挣知道坏事了，果然张平安挥手打断秀才说话：“把他拉出去砍了！”
陈挣和李晨立即上前跪倒：“小老大，等等，他不懂规矩，我们还没来得急跟他说。”
陈挣转头对秀才急吼：“龙秀才！快跪下，你怎么能乱叫，他是我们首长！”张平安这才发现陈挣还挺有急智的，把称呼这样就告诉秀才了。
这时鲁得银也要跪下，刚要开口，张平安用手一抬：“得银起来！不关你事，你记住！以后在我面前，你什么时候都不要跪！”
秀才这时脸色苍白，可是还是有点不明白，陈挣和李晨以前在刘綖总兵手下时，横得就没见他们怕过谁；他们如今为何怕这个半大的孩子。他细心的观察到，陈挣和李晨神情不紧紧是害怕，还有发自内心的尊重。龙秀才不是读死书的人，而且这几年受鞑子鞭子教育，知道傲气是有代价的。于是识趣地趴地磕头：“首长，是我不懂规矩！不干他们的事！是我硬拉他们过来，不为别的，就为首长杀鞑子出份力！”
张平安用手一指陈挣和李晨：“你们先起来！这秀才不说其他的，话说得倒挺漂亮！为我杀鞑子出力，你能拿刀砍鞑子？刚才听陈挣叫你龙秀才，看陈挣和李晨面子，让你说说。有一点，别给我扯八股！”
龙秀才苍白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跪在地上：“我虽不能拿刀，可我能为首长出谋划策！”
张平安立即打断他：“等等，说点儿有用的，你能出谋划策？刘綖怎么兵败的？是你出谋划策？我现在不需要！还是说说你能为我干点什么吧！得银，去点香，要是一炷香他还没说什么对我有用的，还养这废物何用！看在陈挣和李晨的面子上，我也不杀你，直接赶到荒野里喂狼！”
起身后的陈挣对着龙秀才就是一脚，急喊：“龙秀才！快说说你谋划粮草的事吧！别瞎说！”
龙秀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急忙道：“本人，不在下，龙涛，字承泰，精于算计粮草，统计战果，往来公文，安排运输！其他的我不行。”
张平安道：“正好考考你，得银，你把鞑子营地的缴获给龙秀才讲讲，龙秀才你记录，整理好给我看，记住了，不准写八股！别出去，就在这帐篷内，那儿有笔和纸，我们一起吃饭！”看到陈挣和李晨相视，同时嘘出一气，张平安明白龙秀才在这方面有真本事。
张平安对陈挣命令：“去找木匠来，龙秀才，给陈挣写个木字！按鞑子身材做这样的架子。我们在这儿审鞑子！”
不大工夫架子就埋立在帐篷中，张平安吩咐：“把老兄弟们都叫进来，让他们学习、学习！得银去拿些盐来。顺便让武天兴把那个叫巴特尔的押来！”
很快黄家兄弟和三个女人拿了一大盆羊肉和两筐面饼进来，武天兴和两黑衣大汉也押着巴特尔走了进来。
张平安劝走几个女人：“三位大姐出去吧，要不然，你们吃不好。给栅栏内的大明人喝汤就面饼，别给肉！这两兄弟别走，你二位这次表现不错。跟着李晨最先冲进鞑子帐篷。你们二位就在这儿吃吧。顺便也学习一下，这样的机会不多！你二位怎么称呼？”
“回首长的话！我叫张通！”脸有鞭痕的汉子道。
“回首长的话！我叫于广财！”一个略显木讷的壮汉，抬眼答道。
张平安挥手：“吃饭！”张平安知道他不吃没人敢吃，于是抓起一块羊肉，开始用小刀割开，大口吃了起来。于是帐篷内的爷们甩开膀子猛吃。连龙秀才也不顾斯文，用手撕起羊肉来。
张平安随手把骨头丢在桌子上，对胡明道：“大家伙别停，张黎、胡明帮我就行；胡大哥真是人才，不但懂女真话，还懂蒙古话！你们，包括我，都要向他学！咱们还是老规矩，我来问，张黎动手，胡明翻给大伙听。咱们换个问法，不割手指头，这样太血腥了。”
张平安用蒙古话，开始问话：“叫什么？”
看见没反应，张平安吩咐胡明：“在他胸口来一刀，撒上盐！”痛苦的喊叫响彻整个营地。
“叫什么？”
巴特尔紧咬双唇，两眼通红，怒视张平安，张平安开始笑了，一竖大拇指：“好！我喜欢！这样才有挑战性！”看过张平安审问的老兄弟们，看见张平安这样笑容，全都一哆嗦。
果然张平安笑道：“大家看好了，看看这么硬气的鞑子，怎么把他妈偷人的事儿都说出来！”
只见张平安拿起刚才割肉的小刀，走到巴特尔面前，先是用刀在他身上抹了抹，很温柔地抓住他的阴囊，非常小心地开了三寸长的口子；随即把盐按了上去。只听得巴特尔一声痛苦地狂吼，浑身颤抖，小便失禁，身体被绳索捆住的地方，因痛苦挣扎摩擦而蹦出鲜血。
正在记录的龙秀才奔出帐篷，跪在雪地，仿佛要吐出五脏六腑。新来的两位老弟才知道，他们听见的传闻，根本不是传闻，而是事实。他们努力压制胃部痉挛，拼命在张平安面前表现出镇静；可苍白的脸，满头虚汗还是出卖了他们。张平安显然不满意巴特尔的噪音污染，及他对帐篷环境的破坏。皱着眉，用手掏了掏耳朵。不过他很快就原谅了巴特尔对环境的污染。
于是再次露出笑容：“这次你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
“巴特尔！”巴特尔痛苦的叫道。
“我听不见！”
“巴特尔！我叫巴特尔！”
“李晨看看龙秀才吐完没有？吐完给我拎进来！”
李晨快步走出帐篷，快速把龙秀才扶进来。
“去朵颜部的人有多少？带多少大明人来？”张平安不紧不慢地问。
“有五十人，准备押来六百多大明逃奴！”
“朵颜部准备和你们换多少人？”
“三千人！”
“算不算这里的明人？”
“不算！这里的大明逃奴是前几次换的；后天押回来的，在三千人里！”
“押人的蒙古人中有战兵吗？有多少马？”
“只有七个战兵，二百匹马！”
“在我们周围还有没有这样的营地？”
“有，向东七十里还有一个，再往东五十里还有一个，不过都没我们这儿的大！”
“往大明的路上有没有部族？”
“有！往南八十里有四百人的部族，不过男人不多，都给抽调到东面去了。”
张平安转身对武天兴道：“你们三个把他押回去，再回来吃饭！我们把帐篷挪个地方。这儿太臭！一会儿，陈挣、张黎、胡明你们再换几个鞑子问问，特别是胡明抓的那个！看看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第二十六章水银战法杀鸡用牛刀（上）（）
人多力量大，很快他们就把帐篷向北挪了三十丈。一个时辰后所有老兄弟都集中到帐篷里，张平安对着老兄弟们道：“龙秀才记录，我问谁，谁答！不足之处，其他人补充！”
“我们要把后天来的鞑子给灭了！陈挣先说说栅栏内明人的情况！”
“栅栏里全是青壮汉子，有一千三百五十余人。据说这儿本来有二千多人，后来天气太冷，身体不好的都给冻死了，说是死了又六百多人。刚才我们问了一下，估计有四百多是以前的官军战兵。有的是在萨尔浒被俘虏的，有的是女真鞑子破辽阳时被俘虏的。都是女真鞑子压迫的太厉害，因而逃亡的。没有军官！还有七百多是辅兵，一百八十五个匠人，不过有七个匠人没啥用？”
张平安奇怪地追问：“为啥没有？”
“这七个人是打首饰的金银匠人。我们这儿需要的是铁匠、木匠、泥水匠；金银匠人我觉得没啥大用！”
“陈挣大哥，你别嫌弃他们没用。说不定以后能大用！得银，说说物资情况！”
“大哥，营地还有十一个咱明人大姐、大嫂；我和许家兄弟大概核实了一下，马有四千一百匹、马鞍有三千五百副、牛五百头、羊七千只；粮食五千石、黄豆六百石、黑豆五百石；马刀七千把、腰刀一千二百把、弓二千九百六十张、箭五万七千只、铁矛五千根、铁矛头六千个。铁甲三十副，棉甲三千六百副。布七百匹、绸缎八十五匹、羊皮和其他兽皮有九千八百张；盐一百石；草料没法细算，明面上有十五垛；大哥你不要这样看我，这都是许家兄弟数的。然后告诉我的。”
“哈哈哈哈，我们得银也会脸红！不错！数得很细，许家兄弟看来读过书，你们得教教得银。”
鲁得银开始不满地嘟囔：“不是说你教我吗？怎么换人了！”
“我肯定教你！我的事情太多，你就不能向许家兄弟先学着？好了，你们谁能告诉我，蒙古鞑子为何拿这么多武器换人。”
张黎道：“刚才我们哥几个，审吉日格拉，也就是胡明抓到的蒙古鞑子，他说：换人只是一个借口。主要是女真鞑子，要朵颜部不插手明年老奴对大明的进攻。朵颜部知道这事情后，狮子大开口，女真鞑子没办法，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女真鞑子好面子，就让科尔沁的蒙古鞑子办这事。再说这里是科尔沁部的地盘，所以在这儿有这么多的物资、武器！”
“你们问了东面的二个营地，有好东西吗？”
“问了，说是就有人和粮食，除了看守的鞑子手里有武器。没多余的武器！东面五十里的营地，也就二十鞑子，再东面的才十八个鞑子。两个营地大明逃奴一共有二千三百多人。”
“他们多久通一次消息？”
“半个月到二十天！传消息的人前天刚走。”
“好，我来说说吧！我是这样安排的，龙秀才看家，负责家里的一切！”
龙秀才疑惑的问：“你就这么相信我？”
“你跑得了吗？这周围都是鞑子，就算给你十匹马，要不了两天，你铁定被抓！你为你自己，也会看好家的。还有我说话时别插嘴。有建议随后提，不准质疑我的决定！”
张平安接着说道：“张黎、胡明你们先选二百人，我们现在阔气了，每人一根铁矛，一把马刀。会在马上射箭的留给李晨。陈挣、李晨、黄志、黄伟、武天兴你们把这次见过血的兄弟分一下，各带二百人，今天就办，得银和许家兄弟负责发武器！大家有问题，现在就提。”
陈挣征求张平安的意见：“小老大，我看栅栏里的明人穿的很单薄。你看？”
“这个简单！每人发几尺布，在中间挖个洞。让他们自己用粗针大线做袖子，先凑合穿，不冻着就行，反正有得是羊皮，一人发二张。把头和胳膊露出来就行！把棉甲也发下去。这样就冻不着了！龙秀才还要准备一天的干粮！把黄豆泡上，发豆芽！没菜吃可不行！我先去看地形，今天我只带陈挣、张黎、得银去，其他人把我安排的事办好，主要是把人分好。”
张平安他们顺着向西的大路，走了四十里，可一直没有满意的地形。张平安摇摇头：“看来咱们不能在营地附近打这一战了，我们再往前走走！”
他们骑马又走了十七八里。张平安看到大路在一个大山脚下消失。张平安挥手示意大家停下，看了一会，举鞭指着山顶：“我们上山！”
上山的路不好走，于是他们牵马吃力地前行。到了山顶，张平安举目四望，随后点点头：“好地方啊！真是个好地方啊！你们看好这地形，要死死地记住！你们要把周围的每个细节记清楚！”
张平安深吸一口气，然后找了个避风的石头坐下；双目紧闭，过了好长时间，他摇了摇头：“不行！我们还得往前走！”
“大哥，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也没多少鞑子！”鲁得银有些不耐烦了。
张平安听完怒视鲁得银：“你个混账东西！以后要是再敢这么说，就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兄弟！”
鲁得银吓得眼泪直流，看到鲁得银流泪；张平安缓和了一下口气：“得银，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说这话，你别介意。好吧！我告诉你们，我们现在人是比鞑子的人多很多。可你们想过没有，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比如：上次在女真鞑子的小院，我设想的第一战场，我们可以射三箭，结果没想到鞑子没给马上马鞍，我们只能射两箭。陷马坑也没多大用，第二战场，比我预想的效果差很多！打仗是要死人的！我不想让我的兄弟死在战场上，也不想他们受伤。所以我在每次打仗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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