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燕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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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燕歌行-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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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人汉子顿时面皮涨红,使劲抓着后脑勺辩解道:“老婆你冤枉好人,我我…我比你更喜欢丫头,叫他小子是因为她哭起来傻门特别大……”

    她傻门大还不是因为你。

    古丽赞又对他丈夫翻了个白眼,冲燕幕城歉意地笑了笑,将重新酣睡的宝贝一掀门帘放进里屋里。

    天伦之乐摸过如此。

    燕幕城又在感叹,想起自己小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战乱,父亲被征召去服兵役,多年不回,母亲也不会带着五六岁的他千里迢迢来长安去找爹吧……

    正在恍惚中,被胡人汉子拉到厚重的木桌边坐下,然后提来一个黑陶罐子两个陶碗,工艺很粗糙,燕幕城猜想是应该是他自己做的,只见胡人汉子暗瞟了一眼里屋,吹着燕幕城耳朵悄声问,

    “兄弟,奶茶不过瘾,喝奶酒不?”

    话音刚落,古丽赞从里面一掀布帘出来,瞪着胡人汉子,“乌格,你又想把人给灌醉了,上次阿里木大哥是被人活活抬回去的!你不知道咱家的奶酒那劲道是方圆十里最烈的!你又来害人了!”

    燕幕城别的话没听清,因为“乌格”两个字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心微微一跳,果然是乌格,匈奴人!

    这乌格别看是一个身高八尺壮如棕熊的彪形大汉,可在娇小的妻子面前立刻化作不到一尺的小白兔,乖乖把黑陶罐放了回去,又重新提了个白陶罐,不过嘴里不甘心,小心翼翼地顶了一句:

    “我看这位汉人兄弟一定是个酒豪,说不定比我酒量还大呢?”

    燕幕城乐呵地问:“何以见得?”

    古丽赞也好奇地看过来。

    “你领子口袖子口到处都是酒味,那酒比我这里的还烈……”

    燕幕城露出惊讶的表情,今天中午是喝了酒,可是出门时自己明明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好不,这样他都能闻得出来。

    “你的鼻子还真灵。”燕幕城大赞。

    “那当然,鼻子不灵打不着猎物,哈哈,来喝茶喝茶,我老婆做的奶茶一流,来来来,好兄弟一口干!”

    燕幕城哑然失笑,这是在喝茶还是喝酒呢,端起碗一饮而尽,果然是好茶。

    “这位大哥,你是哪里人氏?”

    古丽赞一边操持家务,一边问。

    “长安。”燕幕城放下茶碗道。

    “长安,哇,你们大汉国的京师,大地方哩!”乌格眼睛发亮,一脸羡艳。

    这表情出乎燕幕城的意外,准确地说是有点小失望,对比长安的喧嚣繁华,他更喜欢此地的清幽宁静。

    他尚未开口,古丽赞冷笑,“好啊,那你去啊,我不拦着你。”

    乌格神情秒变,慌忙摆手道:老婆俺只是说说而已,你在哪儿俺就爱哪儿?”

    突然想起什么,咦啊叫了起来,道把燕幕城吓一跳,就听他嚷道:“兄弟,俺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呢?俺叫乌格,这是俺媳妇古丽赞,也是城里人,她…哎呦!”

    话没说完,就被古丽赞狠狠掐了一下耳朵,对燕幕城一笑,巧妙地转移焦点,将一碟金黄色块状东西递给燕幕城,“这是野蜂蜜,你尝尝。”

    这扑鼻的香甜比草原上的野蜂蜜更胜一筹,燕幕城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一番,末了舔嘴咂舌,意犹未尽的样子,看得这对小两口相视而笑。

    “我叫燕幕城。”不知怎么的,燕幕城感觉在这对清纯如水的夫妻面前,说出任何谎言都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这里没有世俗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燕幕城感觉非常放松。甚至在想,等老了骑不动马拿不起剑时,留在这里放放羊,和这对淳朴的夫妻做个好邻居。

    ……

    燕幕城的名字一说出,夫妻俩没有任何反应,让燕幕城笑得更放松,看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好,以免知道自己大侠的身份,彼此都受拘束。

    “老婆,我和燕兄弟一见如故,就让我们喝一碗,就一碗,和男人在一起淡话喝茶不痛快!”乌格可怜巴巴地央求道。

    “燕大哥你酒量如何?”古丽赞不理老公,而是认认真真地问燕幕城。

    “还可以,一斤烧刀子下肚,骑马回家不打弯。”燕幕城来点小幽默。

    “行,那就让我老公陪你喝两碗。”古丽赞眼瞟着雀跃的老公说,又叉腰瞪向燕幕城,“不过你若吹大牛,喝醉了只能和在羊圈里和小白睡一起。”

    小白就那只汪汪叫的小狗。

    “中!俺晓得!”燕幕城傻笑着点点头,一口地道的河西土话。

    惹得夫妻俩哈哈大笑。

    ……

    一碗羊奶酒下肚,燕幕城感觉脑袋一晃,一团火在胸腔里燃烧,不爱喝酒的人会痛地在地上打滚,酒道中人却是痛并快乐着,而且这酒不仅烈还有羊奶的香甜,这品味综合起来,口感比烧刀子又好上一分,燕幕城忍不住再干了一碗。

    “燕兄弟好酒量!”乌格赞到,看燕幕城的眼神是越看越喜欢,如果不是因为他有老婆,燕幕城早就起了鸡皮疙瘩。

    等古丽赞从厨房端上一盆炖羊肉给他二位下酒时,发现这两个男人手安安静静地放在大腿上,桌子上的酒碗早已空了,乌格正用温情脉脉的目光看着她。

    目光中带一点小可怜。

    “最多再来两碗!”她说完这句话,就摔帘走进里屋,嘴角翘起一抹偷笑。

第二十六章 梦里桃花源() 
此刻夜幕降临,牛羊归圈。

    白天汪汪叫的小白也睡在厨房案板下,安静得像一坨马粪。

    为了感谢燕幕城对她母亲的救命之恩,饭餐很丰盛,但是几乎无人下筷,席间气氛很压抑,因为艾米拉母女哀痛管家吾拉木的惨死,大家都没有心情说话。

    古丽赞眼睛早已哭得红肿。

    这位吾拉木在她心目中早已超越了普通管家的定义,而是比她亲爷爷还亲,她记得小时候,父母忙于做生意,最疼自己的就是吾拉木,常常骑在他的脖子上,手摇着拨浪小鼓咿咿呀呀地在金城的大街小巷买好吃的,去戏台看大戏。

    可是今天随着老人家的离去,这样在他面前撒撒娇一起回忆甜蜜往昔的机会都没有,怎能不令她心碎。

    她不仅难过,更深感内疚。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跟父亲闹翻,和乌格搬了出去,母亲就不会带着吾拉木爷爷千里迢迢来找她,吾拉木爷爷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吧。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痛哭起来。燕幕城和乌格呆呆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们都是经历过亲人间生离死别的人,古丽赞的伤痛感同身受。

    ……

    饭后,一盏昏黄的油灯下四个人默默地坐在桌前。

    首先开口的是艾米拉,她这次来就是特意接女儿女婿回金城的,说她就古丽赞这么一个孩子,每天看不到她,连饭都吃不下,强烈央求他们尽快回去。

    乌格和古丽赞则面有难色。

    古丽赞叹口气,说父亲卡鲁力已经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而且特别狠乌格是个匈奴人,是绝不会接受他们回去的!他们宁可在草原过着简单的放牧生活,也不想在父亲的白眼下图个锦衣玉食。

    她意思很明确,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还劝母亲留下和他们一起过。

    艾米拉长叹一声一脸无奈。

    乌格沉默不语,头垂得很低,脸部一直在微微抽搐,他不敢面对古丽赞这对母女,知道正因为自己是个匈奴人,才让自己的岳父如此憎恶。

    母女俩越说越激烈,几乎吵起来。

    双方正僵持不下,这时燕幕城咳了一声,让大家安静下来,原本不参与别人家事的他,之所以在饭后依旧留下来,是因为有话要对他们说。

    他用平和的目光看向小两口道:

    “你们必须回去,而且今晚就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乌格和他妻子,疑惑中带着愤怒。要不是燕幕城救了他们的母亲,当场就要下逐客令了,耐着性子听燕幕城把话说完:

    “今天劫持你们母亲的那批人,他们每个人的脖子后都有一个黑色鹰脸标志,我怀疑他们是某个组织,一下子失踪了五个人,他们一定会派人再来焉支山。”

    “是黑鹰卫,是匈奴人的黑鹰卫!”

    乌格突然沉声道,他的表情很复杂,既有愤怒恐惧,目光中又有其他隐藏的意味,他缓缓接着解释,“黑鹰卫是历代匈奴单于身边的影子卫队,由单于本人直接管理,主要负责刺杀和情报,今天的黑鹰卫主要在为北匈奴郅支单于效力。”

    艾米拉母女一脸震惊。

    在草原上,鹰无疑是一个令人颤栗的存在,眼神犀利,尖牙利爪,一脸噬人之相,有的匈奴部落正是把黑鹰作为他们的军旗和世代的图腾。

    能为大漠最凶残的匈奴人做打手,肯定是一些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

    燕幕城面色凝重,桌子下的双手握紧了拳头,又是郅支单于这个奸贼!心里有些后悔没有留下活口,否则要好好逼问一下有关北匈奴内部事情。

    ……

    乌格是匈奴人,自然了解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内情。但让他疑惑的是,为什么北匈奴的黑鹰卫会万里迢迢跑来焉支山?

    这个问题燕幕城来解答,“他们是特意来山上采胭脂花的,连花带土一起装在竹篓子里,看来是想弄到漠北去种植。”

    这个解释很合理。

    因为焉支山这一带牧民都听过这首“失我焉支山,让我嫁女无颜色”的诗句,看来是北匈奴哪一位阏氏或者公主暗托黑鹰卫给她们走点私货。

    ……

    “既然是北匈奴的黑鹰卫,必然睚眦必报,你们一家人必须今晚就离开。”燕幕城再次重申自己的建议。

    燕幕城明天就要随商队启程,虽然萍水相逢,但燕幕城对古丽赞一家人有特别的好感,走之前必须把他们安顿好,这样才走得安心。

    可是看脸色,古丽赞夫妇依旧在犹豫不决,他们从金城一路奔波,看了好多地方,好不容易才在焉支山下扎下了根。

    这里水草丰美,与世无争,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天堂,现在说走就走,他们真的难以割舍。

    再说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很隐蔽,对方不一定能找到这里。

    看他们这么坚持,艾米拉心急如焚,一想到白天那五个人竟然是郅支单于身边豢养的杀人机器,重温山上那可怕的一幕,艾米拉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突然一脸后怕地站了起来,紧紧抱住女儿古丽赞的肩膀,颤抖地说道:

    “孩子,这些人武艺高强,不仅杀了吾拉木,还要对我…如果不是燕公子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你们舍不得离开这里,但是想想看,万一…万一他们找到这里,乌格一定会被他们杀死,而你这么漂亮,孩子还这么小……”

    她没有说下去。

    艾米拉抱着女儿哽咽无言。

    最终,在黑鹰卫这个因素和双重母爱的加持下,古丽赞和乌格还是长叹一声,采纳燕幕城的建议,连夜搬家。

    燕幕城建议先搬到大马营军营,再凭借他和赵钦的私人关系,让军士将他们一家四口人直接护送回金城。

    至于古丽赞父亲那一关,燕幕城也想好了,由马努老爹亲自写一封书信给卡鲁力去调解,相信老东家的面子他还不敢不给,当然为了增加这一封信的含金量。

    到时书信落款处,除了长安胡商第一人马努老爹外还另外加上两行字:

    汉中大侠燕幕城。

    当朝驸马营平侯赵钦

    有三位如此响当当人物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匈奴人联名举荐,想必思维干练的卡鲁力不会再用歧视的目光看待乌格。

    ……

    等所有的物品都一一搬上马车后,古丽赞抱着出生不久的婴儿和丈夫静静地伫立在简陋的草屋前,执手无言。

    他们在这里住了三年零六个月。

    一生当中最美的记忆都留在这里,因为以后很长时间甚至终其一生,都不能回到焉支山下这一片宁静的绿色草原,再过上这种男耕女织如清泉一般的生活。

    想到这里,夫妻俩泪如雨下。

    燕幕城也默默感慨,在战乱的年代,那里能有真正的桃花源呢?

    ……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不用火把,就能看清前方的路,适合夜行。

    焉支山距离大马营草原并不太远,骑马一个时辰左右,马车也最多两个时辰。

    一个意外的惊喜在等着他们。

    刚出发不久,他们就遇到一队匆匆赶来的大汉骑兵,领头的一张四方国字脸,目光犀利英气逼人,正是营平侯赵钦。

    他远远看见燕幕城蓝色的衣服,就欣喜地打马上来,把臂言欢:

    “老弟呀,你可想煞大哥了!去了一整天都到晚上了,竟然还不回来?焉支山下多美女,还以为你被哪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把魂给勾人呢?”

    这噼里啪啦的,燕幕城尚未回答,后面马车门帘掀开,艾米拉和女儿古丽赞一起把头探了出来。

    赵侯爷一个趔趄差点摔下马,欢声雷动,抠住燕幕城的肩膀使劲摇晃,“啧啧,燕老弟燕老弟啊,你还让不让人活了!不不仅骑术第一,剑术第一,还是我大汉第一泡妞高手,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一下午就带了两个大美人回来!哥我啊是特意骑马赶过来向你讨一杯,哦不既然是两个大美人,那就是喝你两杯喜酒。”

    车帘内两个女人怒目而视,燕幕城苦笑,正想开口解释。

    就听身后传来怒狮般的咆哮,一个手拿钢叉的壮汉跃马冲了过来,钢叉一挺,指着赵钦的鼻子吼道:

    “兀那汉子!你再敢胡说八道,俺捅烂你那一张吃屎的狗嘴!”

    这人自然是乌格,他一个人骑着马负责殿后,刚才一直在马车后忍了很久,但赵侯爷越说越起劲,终于忍无可忍。

    一时间剑拔弩张,看样子要打起来,燕幕城卷起袖子正准备拉架。却惊异地发现乌格突然把钢叉放了下来,而赵侯爷也猛然收起嬉皮笑脸,他们二人大眼瞪小眼几乎异口同声: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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