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用壶烧些热水。奶,你去屋里把您做被子用的白色细棉布拿来。”因为家里有西明武的两个孩子,有时候虎子也会打泼撒赖地在这住一晚,所以奶奶觉着被子不够用,前些日子让西明文送货的时候顺路在万德镇买了些布和棉花,她还没来得急做呢。
“哎,哎,好,好。”老太太听大孙子这么说,赶紧转身进了东屋,东屋门口,卫成正趴着门缝往堂屋偷偷地看,他还是放心不下哥哥。
“奶,我给你找。”卫成都听到西远说的话了。他手脚灵便,也不害怕,很快就把哥哥吩咐的东西给找着了,他还想出去拿给哥哥,被西远娘给拽住了,“成子啊,你可别出去,你一出去你哥该分心了,到时候出了岔子胡子该打你哥了。”西远娘哄卫成道,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他们几个大人吓成这个样子,看卫成好像一点也不害怕,难道是年纪小的原因?旁边西阳可是吓得把她衣襟抓得紧紧的。
“哎,小儿啊,你娘说的对,你一出去你哥该惦记你了,咱不能给你哥添事儿,啊!”老太太也回过了神,她光惦着大孙子了。
卫成这才爬到炕上,不过坐了一会,还是坐不住,又趴在门缝往外瞧,隔着堂屋什么也瞧不见,可是不看的话,他心里不安心。
奶奶把东西拿到了西屋,西远把西明文烧的开水倒了一些在大碗里,然后放了一些细盐,平时奶奶做菜用的是粗盐,西远觉得不好吃,有些涩味,就买了些细盐,奶奶舍不得用,家里还有好多。
弄好盐水,西远跟受伤的老大商量,要把他的棉裤腿用剪子剪开,这个提议几个胡子倒是没反对,老五二话没说,也没用剪刀,拿着他手里的刀,刺啦刺啦把棉裤给挑开,西远让老三按着老大些,其实现在老大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西远这样说一个是怕他万一动弹,二来也是为了给他们事先打个预防针,省得一会跟他撒邪火。
西远用棉布蘸着盐水,给老大细细洗了伤口,盐水有消毒的作用,不把毒消好了,上了药也不愿意好。然后西远来到东屋,从奶奶柜子里把家里的小药箱拿了出来,里面有他从李大夫那里淘换来的各种药,其中就有刀伤药,李大夫家的刀伤药是祖传秘方,治疗伤口非常好使。
李大夫把药制成药面,类似后世云南白药、沈阳红药那样的药面,只要上到伤口上一会就能止住血,还有一副药面用来内服,两者配合,治疗伤口百试百灵。西远现在非常庆幸跟着李大夫有一搭没一搭地学了这些,这次算是救全家于危难。
把伤腿给上好药,内服药也给服了,伤口一会儿就止了血,西远又叫父亲给伤者冲了一碗红糖水,老三扶着老大的头喂他喝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感觉伤者的脸色好了一些,老三问他觉得怎么样,他自己也说好多了。
这时西远才用干净的细棉布细心地把伤腿给包扎好,最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哎,三哥,我发现他家这小孩儿挺逗哎,还给老大这绑了个花儿。”叫老五的那个扒拉了一下西远的脑袋,把西远扒拉地一斜歪。
“小孩儿,老大这次能好,我们替他谢你!”老三低低地开口道。
“操,槽空(饿了),啃富(吃饭)他大爷的。”老五嚷道。
“啊?”西远几个一脸懵懂地看着他。
“妈拉个巴子,你说行话他们能听懂吗?”老三给了老五一脚。
“嘿嘿,饿了,吃饭。”老五笑着说。
“哎,好,好。”西明文几个连忙应着把奶奶热好的饭菜给端上来。
“来点儿打牙子、空心子,操,又忘了,来点咸菜、再来点葱。”老五道。
爷爷连忙出去跟奶奶要了咸菜和葱。几个胡子吃完,感觉老大安稳了下来,就倒在西屋炕上歇一歇,他们也累了,这样寒冬腊月的连夜赶路很辛苦,老五出来把小个子换了进来,小个子狼吐虎咽地吃饱了饭。
“你们也别杵着了,去,给爷几个烙些翻张子,操,烙些饼带着。”小个子吩咐道。他在外面冻了半天,吃些东西暖和多了。
西远在灶上帮着奶奶烙饼,奶奶烙了有三十张大油饼,老太太一边心疼白面一边庆幸这几个胡子还没对家里人用强。
鸡叫二遍的时候,几个胡子起来了,爷爷把西明文的厚棉裤给了他穿,又把西明文的一双大欤B靴子拿了过来。几个胡子七手八脚地给老大伺候好,老三背着他,另一个高个在后面扶着,一行几个人出了屋子上了马。
临出院门前,老三回头看了看西家几个人,用鞭子指点着:“你们给老子老实点,等爷几个走后两个时辰再跟别人讲,要是敢马上告发去,小心爷和兄弟找你们报仇。还有,你们今天的治伤之情爷们也记下了。”说完了,用马鞭在马背上轻磕了一下,那马就撒开四蹄小跑了起来。
西家几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西明文过去把破败的院门扶了扶,好歹把大门那里挡了一下。几个人回到屋里坐到东屋炕上,炕里面西韦和西勇呼呼睡着,西远真是羡慕这两个小家伙,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用害怕。
“奶,奶,你没事儿吧?”奶奶一着炕沿身体又开始抖了起来,西明文连忙把老太太抱进炕里。西远顺着老太太的心口,叫母亲拿了枕头扶着老太太躺下,给盖上被子,然后趴在那里抱着奶奶。
“这都没事儿了,你就别后怕了。”老爷子也很担心老太太,安慰道。
“奶,没事儿了,啊,您可别害怕了!”西远也跟老太太说。
“娘,我都看了,他们都跑没影儿了,一会儿天就亮了,他们不敢再来了。”西明文也劝母亲。
“哎,这是什么世道啊!”老太太抖了有一袋烟的功夫,终于出了声,她一出声儿,西远就放心了,心里有事儿只要发泄出来就好了。
第32章 后续()
等奶奶完全好了,外面天已经大亮,西远急忙催促爷爷和父亲去里正家一趟。尽管胡子老三临走的时候交待要等两个时辰以后才让和别人讲,西远寻思着,那样就有些晚了,再过一会儿村里恐怕就会有人来家里打听,到时候再说就有些被动,万一别人怀疑他家私下通匪就糟糕了,还是自己家早点跟里正和村里人通通气,掌握主动权比较好。而且西远分析,即使村里知道了估计也不敢派人去追,顶天大家议论议论然后报告官府而已。
爷爷和西明文出了家门,西远看奶奶和娘还没有从昨晚的经历当中完全回过神来,就说自己饿了,让两个人去做饭,人只要忙碌起来就没有时间东想西想了。果然,奶奶一听大孙子饿了,又见几个小的也点头,就从炕上撑着起来,和西远娘去灶房忙活了。
西韦和西勇两个小家伙也醒了,不过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人都没心思理他们,就问昨晚醒着的卫成和西阳,卫成咬着耳朵和两个小家伙讲了,西韦和西远也没有太大感觉,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除了好奇还是好奇,一个劲儿的追问卫成胡子长得什么样子,卫成也没看准啊,所以回答地含含糊糊的,这让西韦很不满意,于是,屋里只剩下哥哥和他们的时候,西韦又追问哥哥胡子长什么样。
“什么样啊?”西远摸摸西韦的小脸,“也就人模狗样吧。”西远懒得回答这个问题,顺嘴逗了西韦一句。
“啊?”西韦张大了嘴巴,心里想着人模狗样是什么样子呢?是长得跟人一样,还是跟狗一样?或者像哥哥故事里讲的人的身子,再有一个狗尾巴?嗯,后一个应该是对的。好嘛,兽人都出来了,可见小家伙受西远“毒害”之深。
然后西韦小朋友在村中孩子围着他问胡子什么样子的时候,一律用“人模狗样”来回答,当别的小孩问他人模狗样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他就会奉送一个白眼,连人模狗样都不知道,真是个傻瓜。
一直多年以后,西韦大得足够知道人模狗样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想起哥哥当初的敷衍,很是给了哥哥几个白眼,哥哥什么的,有时候也很讨厌啊!
卫成胆子大,经历了昨天的事情没怎么样,还能给西韦讲昨天晚上的经历。可是比卫成小一岁的西阳却吓坏了,这个孩子从早晨起就一直抿着嘴唇不吭声,拽着大人的手不肯离开,现在天已经完全亮了,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一直嚷嚷着要回自己家,不在大伯家待着了。
奶奶和西远他们很无奈,现在家里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送两个孩子回杨家庄,爷爷和西明文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西远看西阳的样子,想着一会得去李大夫那拿点压惊的药,这孩子估计是吓住了,小孩吓着可不能轻视,容易生病。
西远也惦记爷爷和爹去里正家的事情,不知说的怎么样了。于是就让奶奶把早饭装到食盒里,他提着去给两个人送饭,顺便探探情况。
来到里正家,里正家屋里屋外都是人,村里的壮劳力基本都集中过来了,西远花了半天功夫才找到了爷爷和父亲,两个人也的确饿了,身上不知道是没休息好还是没吃饭的原因,冻得直打寒战。
西远打开食盒,把筷子递给了爷俩,爷俩也顾不得别人看不看了,狼吐虎咽的吃了起来,肚子里进了食儿就感觉暖和多了。
爷俩一边吃着一边把情况告诉了西远,西远现在是家里的定海神针,什么事情跟他说完,他给拿了主意,家里老老少少就知道怎么做了,情况是慢慢变成这样的,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没人留意到。
里正昨夜也隐隐听到些动静,不过没敢出去探听,庄户人家都怕事,只要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头上,就都有一种侥幸心理,里正也不例外。
一清早,西明文爷俩过来把昨晚的事情讲了,当然略去了西远给看伤的一段。给胡子看伤可不是小事情,万一别人知道了一个通匪的罪名跑不了,所以家里人通了口供,坚决不能说,大人口严没事,小孩子中卫成只要西远告诉不让说,他就一定不会同任何人讲,至于西阳,这孩子昨晚吓得连西远给治伤这件事情都没留意到,根本不用嘱咐。
里正听了爷俩的话,心下也吓了一跳,他以为昨晚的动静顶天是谁家又进贼丢东西了,没想到是胡子进村了,他连忙派大儿子出去把村里族老请来,几个人商议过后,决定这件事不能瞒着村里人,得把事情跟村民们通告一下,所以,挨家挨户把家里主事男人叫了来,由里正把情况跟男人们讲了。
村民们听了里子的话,心下都有些紧张,如今朝廷承平日久,百姓很久不见干戈,虽然听说东山里有胡子,但是谁也没看见过,人们闲话聊起都只当做传说而已,没想到真的出现了。
从莲花村往东七十里左右,有一座高山叫野马山,山的最高峰像一匹奔腾的野马,因此得名。不过,因为野马山地处莲花村东边,这里的村民们普遍称呼为东山。白天的时候,站在自家院子里向东遥望,就能看见野马山影影绰绰的轮廓。
跟村民们讲完了事情,让大家心里都有了个数,里正急忙带着西明文爷俩,还有村里的两个保长,几个人一起去万德镇找乡里保正说明情况,然后还要一起去县城找县尉上报。估计一天都不得空闲,晚上能不能赶回来都不好说。
这个时代有连坐制度,所以每个人都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套上里正家的牛车出发了。
西远看爷爷和父亲同里正走远了,自己绕路来到李大夫家,把奶奶和西阳的情况讲了一下,李大夫长叹了口气,西家今年是真不太平,接二连三地出事。
从李大夫家里拿了药出来,天色已近午时,西远急忙往家里走。路上偶尔会遇到村民,他们看着西远都会露出同情的目光,胡子进家门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有人同情中伴随隐忧,毕竟,西家只不过因为住在村子把头才摊上这样的事情,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下次不会轮到自己家;也有人同情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你西家不是能吗,把卫老二一张状纸告到了衙门,把人家儿子生生给抢到了自己家,看,现在报应来了吧。当然,后者是少数,大多数人心里都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怕有一天西家的事情降临到自己头上,因此没有那个闲心去嘲笑西家。
西远不管这些,他对和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不大上心,也可以说,西远从骨子里是个比较冷情的人。
到了家里,王三爷爷和王三奶奶还有几个婶子大娘正坐在堂屋里和西远娘唠嗑,西远娘虽然嘴笨,但是不该说的话打死也不会吐口,任凭那几个长舌妇怎么探听也没应声,只是跟人家一遍一遍的讲自家婆婆怎么好,怕胡子看见自己不安全,老人家挣扎着去给胡子做饭,自己坐在炕头上愣是没让没动弹。
西远娘这回是真的感激婆婆,这个事情要是发生在别家,不用说婆婆了,就是自己亲娘,面临生死的时候能不能做到这一点都不好说。以前老太太总是惦记着老三家两个小的,有好吃的也给留一份,她心里还有些不舒服,现在她算是想开了,跟昨晚的事比起来,那些小事儿真的不算什么,以后老太太怎么做她都不会有啥想法了。和西明文成亲十几年,她虽然脾气好,跟婆婆之间也不是一点纷争没有过,如今经过大劫难,她的心终于和老人家真正亲近起来。
王三奶奶听着也直叹息,一个是同情西家的遭遇,一个是佩服西家妹子的为人,这个事情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做到。
西远进屋和几个人打了声招呼就直接进了里屋。老太太精神头还是不大好,在炕头那歪着,奶奶平时除了睡觉很少这样,如今是真的挺不住了。西韦和卫成、西勇这几个没心没肺的早就跑没了影,只有西阳坐在炕上,奶奶用胳膊把他揽着。
“奶,你感觉咋样?”西远凑近了奶奶问道。
“没事儿,养养神一会估计就好了。”奶奶睁开眼说。
“我从李大夫那拿了两服药,一会儿我给您熬了,吃了就好了。”西远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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