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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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人-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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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静。像极了碧清的性子,淡雅,娴静。

    照人和玉眉圆圆都听得痴了。

    一曲完毕,照人给了碧清极高的赞赏,玉眉和圆圆也赞叹不已。

    照人一时手痒走到琴座前坐下,也不戴假甲,抚出一曲广陵散。曲调激昂高亢,又似意绝、悲志、叹息、长吁、伤感、悲愤。照人心神专注,与琴融合,仿佛身临战场,面对戈矛杀伐愤慨不屈。

    池碧清惊呆了,小手捂着嘴怕惊叫出声。她从未听过如此意境高远的琴音,就连她的琴师也不如,想不到这乡野僻壤间有这等妙人。她一直都练不好这首曲子,想是因为自己性的原因,她的性子没有这曲子里那种豪迈奔放的感觉。她上前挽过照人的手,激动地问道:“照人,你的琴艺跟哪位琴师学的?如此精妙。”

    玉眉也从不知道照人会弹琴,以前也没听她提起过更别说看她弹过了,她家连把琴都没有。心下疑惑,嘴里便问了出来:“照儿,我咋不晓得你会弹琴?”

    照人心下暗暗叫苦,一时地情不自禁竟把马脚露出来了?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说是无师自通吧?这些女娃鬼精的很,会信她这一套?见三双眼睛或期待或狐疑地望着自己,她便胡诌了起来:“在我外婆家时跟一个表姐学的。”她不敢说姑姑家,外婆比姑姑住得远些,不容易拆穿。

    碧清便跟照人说,一定要交识交识她的表姐。

    照人想起古代常有女儿家跟男人私奔地故事,便说那个表姐是她娘的堂哥的表哥的女儿,那个表姐喜欢上了一个穷书生,她爹娘不同意,表姐就跟那个穷书生私奔了。如今两年了都没回来过,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怕是难以介绍给她哩。

    三个女娃听了心下骇然,眼睛睁得老大,这男女私奔被抓到可是要浸猪笼的,她家里人也面上蒙羞哩,好在她们村里从未出过这等丑事。

    碧清也不管那交识知音的心事了,咬着唇喃喃道:“最好别回来,被抓到了可是没命活了。”

    照人瞧着几个女娃的反应觉得很好玩;便问道:“若是你们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但爹娘不同意,你们会跟那名男子私奔么?”

    碧清听了脸色都白了,赶紧捂上照人的嘴,把两个丫头叫了出去,才道:“照儿,这话不能乱说,被人家听去了可是了不得的事。”她不知自己也跟着玉眉唤照儿了,心里对照人亲近了许多。

    照人轻轻拉下碧清的手握着,笑着:“碧清,我只是说着玩哩,不碍事的。”

    碧清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却迸出了一句让照人玉眉和圆圆差点惊掉下巴地话:“如果我喜欢一个男子,爹娘又不同意的话,我会跟他,私奔。”好容易挤出了最后两个字,她的脸瞬间就爆红了,像开水里烫过的虾子般。她不想自己今日竟一语成戳,演译了日后一段不寻常的人生。

    玉眉心里想起了照天,如果爹娘不同意她和照天哥在一起,她哩,会怎样选择?不会的,不会的,照天哥那么好,爹娘肯定会同意的。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响起:如果爹娘硬是不同意哩?她咬咬牙,我就跟照天哥走。遂抬起头一脸坚决地说:“如果我爹娘不同意的话,我就选择跟他走。”

    照人听完两人的话愕然,她刚刚还在臆测这古代的女子想法保守,却没想到她们为了感情也会如此大胆奔放。感情的力量真有如此大吗?她茫然了。想起前世与丈夫在婚前那样浓情蜜意山盟海誓,她为他付出了一切不管不顾,最后却落得个什么下场?今生呢?今生还会如此选择吗?摇摇头,她眼中已恢复一片清明,脸上换上云淡风清地笑容。

    圆圆比她们年岁小些,没经历过少女怀春的情事,她不爱听这样沉重的话题,那会压得她心头喘不过气来,嚷道:“不要说了哩,我心里怕怕的。”

    碧清和玉眉也意识自己到刚刚的话不合俗成,皆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并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当下也没有弹琴的兴致了,碧清想起一事,神神秘秘地道:“我有东西送给你们。”说毕,一手提着裙裾跑到门口唤了院子里的绿茵提四个篮子送去后园子里。

    后园子里榭水楼台,杨柳依依,石榴花开得艳红如火,湖里的荷花也婷婷袅袅甚是娇妍。

    照人几个到时,绿茵和另一个丫环各提着两个精美的小篮子等着了,她知道自家小姐是要来摘石榴花,还带了四把剪子过来。

    碧清从丫环手上接过篮子一一递给照人几个,道:“我们家的石榴树开花了,我们摘些下来。”

    照人以为碧清要送的东西是这些娇美的石榴花,笑道:“原来这就是你送我们的东西,这礼送得真是妙,我好中意哩。石榴花可是个好东西,晒干了碾成细末,止血治咳血耳疾管用得很。”外面难得这石榴花,村里有的几棵也是用来结果子可不让人摘的。

    碧清抿嘴笑道:“不是送你们碾粉末用,是做些脂粉。”

    照人对这些东西不甚在意,倒是玉眉和圆圆闻言眼睛亮了起来。照人皱皱了眉担心道:“只是,把花摘了咋结果子?”

    碧清是摸熟了这石榴花的习性的了,学着照人她们操着乡音道:“不碍事哩,咱挑那钟状形的花摘,那花是不结果的,把筒状形的花留下结果子。你瞧咱这石榴林这么大,多摘些也不妨事的。”

    圆圆立马追问道:“啥样的是钟状花,啥样的是筒状花?”

    碧清便带了她们进石榴林里,拿剪子剪了两朵花,告诉她们怎样的是钟状的花,可以摘;怎样的是筒状的花,要留着。然后又请教照人如何下药治咳血耳疾类的。

    几个少女在红花绿叶下穿梭笑闹不停,不一会儿就各自都剪了一篮子了,红艳艳的花骨朵和繁复的花瓣堆在篮子里瞧着格外喜人。

    碧清带了照人几个回到院子里,唤了绿茵来帮忙,将花朵的芯与杂色剔去,洗净,凉水,然后放在干净的石臼里细细舂成厚浆,用细沙滤去渣滓,然后将汗液用文火蒸慢慢去干水分。待蒸成稍稀的膏状体时,碧清又倒入香油与牛髓边蒸边搅匀,让香油牛髓与花膏完全融合,又蒸了半刻钟便将火熄了,便取出放到水盆里冷着。

    玉眉对这个格外上心,问碧清还有没别的制法,复又道:“我姐姐定亲了,婚期在八月初十,我帮她多准备些脂粉,铺里买的哪有自己做的放心,成色也不好。”

    照人碧清和圆圆听了俱喜,责怪玉眉咋不早说,这样的喜事还瞒着她仨。

    照人掐了掐手指算算日子:没多久了哩。

    玉眉嗔道:“我也不想瞒你们哩,可谁知道中途会不会有变数?两家就只有本家几个走得近的亲戚知道,不好宣扬哩。”

    照人想想也是,便不再言语了。

    碧清又将妆粉和花露的制法细细地跟玉眉说了,末了又道:“你的姐姐也算是我们的姐姐,我家园子的花各类都有些,我多制些送与姐姐罢,也算是对姐姐的一片心意。”

    玉眉听了,感激地谢过碧清。这些用料难找不说,做起来也繁锁的很,她家里有活要干,哪有空去理会。

    碧清唤绿茵将冷却的胭脂用三只小瓷瓶装好了,拿给照人玉眉和圆圆:“你们拿回去再阴干就成了。”

    照人伸手拨开塞子,一阵清香飘散出来。

    碧清笑着解释道:“这种香气清淡而不浓?,可以持续很久。”

    这一忙活就过了大半个下午,傍晚时分前面的丫环来禀,说照人姑娘的哥哥来接照人姑娘回家,正在前屋等着。

    碧清唤了绿茵将后来丫环剪的一篮子石榴花拿出来给照人带走,笑道:“你想要的我总不能不给你。”

    照人也不客气,接了过来,这石榴花晒干碾成末可是外用内用的上好止血药。

    碧清将照人几个送出院子便停住了脚步,笑道:“外面有男客,我就不便出送了,你们寻着空过来玩。”又转身对引路的丫环一番叮嘱。

    照人几个跟了丫环穿过两重院子才到了前院的厅堂外面,果然见照地在厅堂里坐着,旁边陪坐的想是池家的二少爷了。

    照地见妹妹她们从厅堂门前走过,忙对池二少爷说了几句便出去了,连照面也不让妹妹她们与池二少爷打一个就走了。

    池二少爷出得厅外时连他们的影儿都不见,他不禁有些?闷,这个沈照地把他当啥了?那么宝贝妹妹就不要让她出门了,省得让人有非分之想。真有非分之想还罢了,可是他连他妹妹的背影都没瞧见一个。

第十二章 族长殁了() 
大雨连下三天后,沈氏族里传来噩耗,老族长殁了。

    老族长在床上病了三个多月,终于熬不住在昨儿夜里去了。天刚蒙蒙亮,族里的人就竟相奔走报丧,村里哀鼓炮杖震天响。

    族长的尸身由亲子小敛过后,面容用剪裁四方宽大的纸钱盖住,暂厝在他家的堂屋里,等所有亲属都送完跪丧礼后才能装棺迁去祠堂。

    堂屋里一张四方桌上树着灵位,用白字折叠,上面写着族长名谥生辰与卒享年,还摆上了鱼、肉、鸡蛋和面条,桌前放着一只供装纸灰的罐,最前面是一盏香炉和长明灯,长明灯前铺着两扎稻草供人下脆用。

    虽都是出了五服的,但沈氏族人亦都头缠白带腰系草绳身披白色粗麻布丧服,前来跪祷送丧,女子也不例外。

    照人和爹娘哥哥们站在人群中,瞧着一户又一户人家上前跪拜,屋里气氛肃穆,衣块的默察声和脚步声都听得清清楚楚。等轮到她们家了,她便在爹娘后面和哥哥们并排着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又烧了一叠冥币才起来退下来,这礼便算完了。

    天大亮时,族里事务料理商议好了,沈丘山被安排去挖坟地,章氏负责接收货礼,照天负责喊饭餐。

    章氏不识字,照人便跟着娘去族长家接族亲的份子礼,另一个识字的年轻媳妇管接外家远房亲属的货礼。

    章氏点数收放货礼,照人负责记数,娘俩配合得极有默契,来送份子礼的人很多,却没出过一点差错。份子礼一般是一升米四个鸡蛋半斤面条,体面一点的或跟族长家里走得近一些的会在米面上多增加一些。

    上午族里的份子礼差不多都送完过来了,下午便清闲多了。但那年轻媳妇这会却是一直忙个不停,族长的外家远房亲属都陆续赶来了,歇不下手。这种事她可不会上去帮忙,货礼少个一斤半子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堂屋闹哄哄的,哭丧声,叫嚷声,吵成一片,还有不少狗在屋里穿梭,照人看得头晕脑胀,加之天气又燥闷,浑身没一处舒坦。

    捱到申时末,老族长的大媳妇就过来点份子礼了,货物跟数账都对上后,她便叫来两个年轻的汉子将米和鸡蛋抬到祠堂里下灶去了。

    照人见没自个事儿了,赶紧拖着章氏回家烧水洗澡喂牲口。

    到天黑时,照天回来唤去祠堂吃饭了。族人从老族长逝去这天到下葬之前都是在祠堂吃饭的,外族来货礼的人则在族长下殡那一天吃顿中午饭和晚饭。

    到得祠堂时,祠堂的门楣上已贴上了白条挽联:

    上联:寿终德望在

    下联:亮节昭后人

    横批:千秋万古

    照人瞧了一会便跟着娘和哥哥进了祠堂,祠堂里面已摆上了桌椅碗筷,只留得祠堂上首正中央的一席地供明天放灵棺。

    她和章氏走到女席那一边寻了两个空位坐下。没一会儿,玉眉姐妹跟她娘也来了。

    玉眉娘挨着章氏坐下,见章氏换了衣裳,便笑着道:“洗好澡了?”

    章氏也笑着回道:“这天气热得很,回去紧赶慢赶着洗了个澡。”

    “是哩,我在伙房里洗碗,一身都湿透了,祠堂又忙得很哪里走得开,浑身的汗馊味。”说完,玉眉娘便将身子往外移了移,怕汗味熏着她。

    章氏笑道:“嗳,哪个就那样讲究了,我照儿说,这大热天的出汗好养生,体内发热不把汗流出来伤阳气哩。”

    章氏听得照人提起过几次,也不懂个所以然,只说得个含含糊糊。

    玉眉娘顺势夸道:“你倒是个有福气的,两个男娃就不说了,就照儿也样样出挑,性子又温静和顺,我玉眉说照儿还会弹琴哩。”

    章氏一脸诧异,她竟不知自个闺女会弹琴,转头询问正跟玉屏姐妹俩嘀咕的闺女。

    照人接收到章氏探究的目光,讪笑道:“我在外婆家跟一个远房的表姐学的哩。”

    章氏岂会去想闺女话里的真假,自个闺女才艺好她只有高兴的份。

    吃完晚饭,照人和章氏去族长家里坐了一会子就回家睡觉了,守灵是由族长的亲子辈轮流来的。

    第二天,族长行过大敛之后就移棺到了祠堂,乐鼓也请到了祠堂里。祠堂里来往的人更多了,烧纸跪拜的,搓草绳的,守祠堂物什的,伙房地儿不够用,砍肉切菜也移到了这边的桌席上忙活。

    到了傍晚,族亲男女老少都要跟着乐鼓到村里的水井吃水,沈氏族里五十多户,差不多占了全村一半的户数,路上哪里挤得下这三四百人的队伍,最后只挑了族长近亲的人去,这也到了百来人了。

    吃完水回到祠堂用了晚饭后已到戌时三刻了,族亲或外族及亲属都陆续到祠堂行大跪礼,烧纸磕头给份子钱。族长亲子侄辈的则跪在灵棺两侧,有人行礼就以同样的方式还礼,鼓乐也会奏响。

    到了凌晨,来行大跪礼的都差不多,就由鼓乐的道长做道场,这一礼完,明天一早老族长就要下殡了。

    这两天如走马观花般事事紧着赶着,照人累得虚脱了,又是跪又是忙活,晚上也睡得迟精神不足。

    族长完殡后,她早早地回来了,烧了水把一身泥灰汗臭味洗净就上床睡觉了,连午饭也没吃。

    章氏从祠堂回来叫吃饭时,她才睁开惺忪的睡眼,问娘什么时辰了。

    章氏见闺女确实是累坏了,掌上油灯放在桌上,过来帮闺女拿捏肩背,爱怜地道:“到酉时了,祠堂叫吃晚饭了。”往常她累得腰酸背痛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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