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模作样感慨“知音少、弦断无人听”时,王霨突然想到,自己和张无忌相比有一大优势。那就是,他的年龄尚小,许多事项还有足够的回旋余地和转圜空间。
王霨认真计算了一下,阿史那霄云此刻年方十二,离及笄之年尚有三年的时光。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王霨自信,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做许多事并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了。
打定主意后,王霨就收敛心神,全身心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大军西征和素叶居的生意上。
为了增强北庭唐军的实力,王霨因地制宜,精心选择了希腊火和配重抛石机两个大杀器。
后世记载中,关于希腊火的详细配方虽然有所分歧,但大体就是“原油、生石灰、硫、磷、硝石”等物。
北庭都护府的核心辖地大致位于准葛尔盆地,乃盛产石油之地。虽然深挖油井在唐代尚不现实,但制作希腊火所需的石油量有限,完全可以通过凿浅井开采浅层油田的方式满足所需。
原油运送到庭州城外的裴家庄园后,就有专门的工匠负责调配希腊火。而最核心的配方,则只有王霨、王正见、杜环三人知道。
至于在宋元之际登上战场的攻城利器配重抛石机,则是王霨针对西征中可能出现的攻城战特意准备的。
在成熟的火炮出现前,配重抛石机可谓是攻击力最强大的攻城器械。有此大杀器在,无论是拓枝城还是怛罗斯城,都难以凭借城墙抵御唐军的进攻。
用玻璃配方换取五千贯的开店本金后,素叶居先在城外买了个小庄园,招徕了数十名木匠。然后将闻喜堂被查封的店面盘了下来,在南市正式挂牌开张了。
令王霨感到惊喜的是,同罗蒲丽不仅刀马娴熟,也颇有管理天赋。她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将工匠们组织得井井有条。
王霨更是将流水线生产程序直接拿了出来,让每个工匠只负责某一道工序,在提高了生产效率的同时,又增强了保密性。
素叶居先是推出桌椅板凳等舒适的高型家俱,通过北庭都护府使用宣传后,庭州军政高层和巨商富豪纷纷购买,素叶居也不断推陈出新,各式各样的新式家俱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极大刺激了市场的需求,素叶居也凭此狠赚了一笔。
新式家俱之后,素叶居又马不停蹄推出了带有转向装置的四轮马车,宽大的车身、华丽的装饰,又掀起了新一轮的消费浪潮……
通过素叶居五花八门的新产品积累了近五万贯资金后,王霨立刻拿出两万贯组建了个研发部门,任由赵大锤试验各种新的思路和想法。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王霨,深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也明白科技发展的关键在于“万众创新”。因此,他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为赵大锤这种技术人才,提供最有利的条件和支持。
聚精会神投入到所谓的“工作”中后,王霨觉得,他似乎暂时压制住了心中的情感,能够在人前不再过于流露对阿史那霄云的在意。
但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之时,辗转难眠的王霨,想起那张与过往记忆重叠在一起的熟悉面容,依然会心动不止、心痛不已。
而孤枕难眠之际,王霨也明白了,无论自己如何刻意压制和约束,内心的感情依然会如铺天盖地的春草一样,长满心灵的草原。
至于阿史那霄云的退却,其实王霨并不在意。因为他的关心和在意,并非为了占有或拥有,而就是纯粹的爱护和祝福。
他所奢望的,只是日日能见到那位如小雨一样的可爱精灵,只是期盼她开心快乐,只是希望能保护她远离一切伤害与不幸。
由此,王霨想起前世在网上流行一时的名言:“喜欢就会放肆,但爱却是克制。”
王霨觉得,他此刻的心情,大概就像那日日浇灌玫瑰的小王子。而他,也愿意如此默默地守护着自己心中珍爱的玫瑰。
对于阿史那雯霞的心迹,王霨在马球场上被她扑倒的一瞬间,也终于了然于心。
虽然有点被“逆推”的尴尬,但少女的真情实意,还是让王霨特别感动。
但是,心中满满都是小雨的面容时,王霨实在无法接受别人的爱意。虽然唐代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婚姻制度,但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小白领,却无法容忍自己对于“小雨”的背叛。
只是,他此刻迷恋的究竟是“小雨”还是“霄云”,王霨自己也说不清道不白了……
因此,面对阿史那雯霞的主动示好,王霨在小心翼翼呵护少女尊严的同时,也竭尽全力保持着隐约分明的界线和距离。
至于以后该怎么办,王霨当前也只能摊摊手,再次祭出“拖字诀”,寄希望于悠悠的时光会改变少女的心意。
不过,至于漫长的时光究竟会改变什么,却是任何人也无法预料的……
但当下,王霨一边欣慰于阴郁的阿史那雯霞越来越活泼,一边还得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妥善地拒绝她的邀约。
王霨尚未想好借口之时,在一旁观战的王勇却过来插话道:“雯霞小娘子,三月初三那日,小郎君肯定会和你一起去城外踏青的。”
第五十三章:春风上巳忧石堡 二()
王勇自作主张接受阿史那雯霞的邀请,让王霨错愕不已。王勇做事一向稳重,虽然最近有些神不守舍,也不至于冒昧替自己做决定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王霨心中的惊诧,王勇笑着解释道:“西征在即,又难得都护、副都护、长史、监军等人均在庭州。因此,王都护和阿史那副都护商定,准备召集几家同去城东南的金满河畔过上巳节。此事刚定下来,想来小娘子和小郎君还都不清楚吧。”
将单独行动变成集体大派对,确实是不着痕迹拒绝邀请的好办法,王霨心中松了口气。
“王别将,如意居那边也会有人过来吗?”阿史那雯霞用犀利的目光盯着王勇,戏谑地问道。她似乎只是希望能够和王霨在一起,并不介意人多人少。
“这个吗?我也不清楚啊,可能吧。小娘子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王勇有点吞吞吐吐。
阿史那雯霞狡黠一笑,不再刁难王勇,转而对王霨说道:“霨弟那天可一定要来哦,我有个惊喜要告诉你!”
“雯霞姐姐有命,我自然风雨无阻。”心情放松后,王霨的应对也从容起来,只是他心里有点嘀咕,猜不出阿史那雯霞所说的惊喜会是什么。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三,天公也作美,春风荡荡、万里无云。北庭都护府的高层要员,在数百名牙兵的护卫下,携家带口,乘坐着素叶居特制的四**马车,浩浩荡荡地从东门出内城,转而向南,来到金满河畔。
暮春三月,河水初涨、草长莺飞,正是庭州最美的时节。王霨骑着赤炎骅跟随车队而行,时而和阿史那霁昂探讨如何制作连弩,时而和阿史那雯霞复盘昨日对练的心得。
阿伊腾格娜本不想出行,她是被王霨硬拉上马车的。所以,王霨也时不时凑到车窗前,闲聊几句,逗她开心。
白裙飘飘的阿史那霄云,则十分难得地像乖巧的淑女一样,和王绯齐头并行,时不时咬着耳朵说几句少女间的悄悄话。
身材略微有些变瘦的高仙桂,兴致冲冲地跟着阿史那霄云的马后,什么也不说,只是望着前方的倩影憨笑。张德嘉无奈地看着发痴的同伴,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霨也留意到了高仙桂的失态,但他只是笑了笑,心中却并无一丝一毫的醋意。
马球场风波后,高仙桂的英勇表现,让阿史那霄云对他高看了一眼。所谓的“高看”,就是见面是会主动和他打个招呼,偶尔还能闲聊两句箭术什么的。
阿史那霄云的些微亲近,让高仙桂日日兴高采烈地勤练箭术。他显然以为这点亲切,是阿史那霄云青睐于他的证据。而在王霨看来,这不过是阿史那霄云发现自己误解他人后所给的一丁点补偿而已。
当然,王霨不会无聊到非要去刺穿他人如泡沫般的美梦。况且,在他人眼里,他又何尝不是沉醉在毫无希望的泡沫之中呢……
马球场事件后久未露面的裴夫人和王珪,也被王正见请了出来。出城路上,王珪畏畏缩缩地和高仙桂、张德嘉骑马同行,再无往日趾高气昂之态。
裴夫人则待在帘幕紧闭的马车里,仿佛不存在一样。出城的几位贵妇中,只有她拒绝乘坐素叶居的四轮马车,依然用自己旧日的马车。只是马车仍在,却再无素日寸步不离的忠犬紧紧跟随了……
其余贵妇、丫环乘车而行时,王正见、阿史那旸、高舍屯和张道斌等北庭高官,以及杜环、王勇、李定邦、马璘等文武官员,均选择在和煦的春风中策马驰骋。
除了北庭都护府的官员和家属,艾妮塞小公主、赛伊夫丁和如意居的刘掌柜、苏十三娘,也都应邀前来。同罗蒲丽作为素叶居的重要成员,自然也被王霨拉了进来。
王霨望着浩浩荡荡的人马,下意识就想起了《兰亭序》中的“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出游的人群,虽然不敢说是“群贤毕至”,但“少长咸集”四字却甚是妥帖。
大队人马出行前,早就有北庭的牙兵和各家的家仆提前赶到目的地。
他们搭起了五光十色的行障和帷幕,提供了隐蔽的私密空间,以方便出游的女眷们;他们摆好了如意居精心打造的便携式桌椅板凳,竖起了箭靶、放好了投壶,以便于众人休息和嬉戏;他们选好了曲水、备好了酒杯,为曲水流觞提供了场地……
抵达城东南金满河后,王霨打量了一下芳草萋萋的河畔,由衷感到满意。
水若玉带的金满河流到庭州城东南处时,河道渐宽、水势略缓,夹岸树木、青绿鹅黄,煞是好看,非常适宜踏青。
更妙的是,有条蜿蜒明亮的小溪,曲曲折折行了数十里后,在此注入了金满河中。
曲水流觞的场地便安排在小溪两侧。溪河交汇之处,则是片稀稀疏疏的小树林,林木上空不时传来禽鸟清脆动人之声。
北庭的牙兵们则吸取了马球场风波的教训,马璘早就派陈队副带上数十人马,将树林的枝枝桠桠统统翻了个遍,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
大队人马抵达河边后,小丫环们服侍着贵妇们进入帷幕中坐定。待贵妇们开始喝饮子闲聊时,小丫环们则欢天喜地地跑到溪水边,如天女散花一般,将煮好鸡蛋和红枣,抛入到流水中。鸡蛋和红枣,漂浮在溪水上,如同一支小小的舰队,慢慢悠悠地向金满河中流去。
王霨坐在四轮马车上,欣赏着动人心魄的暮春美景,远远听着小丫环们叽叽喳喳如雀鸟般的欢呼声,心中更是欢喜。
王霨望了眼坐在他身边的阿伊腾格娜,正想赶她去和小丫环们一起玩,忽然听到王勇在他身后问道:“小郎君,你可知菊香她们为什么要将鸡子和大枣抛入溪中?”
“这就是‘曲水浮素卵’和‘曲水浮绛枣’吧?”那日被阿史那雯霞嘲笑后,王霨找杜环简单做了点功课。
“那小郎君可知曲水浮素卵和绛枣所为何来?”阿伊腾格娜似乎对上巳节风俗很感兴趣,她接着王霨的话轻轻说道。
“伊月还真是问住我了。”见闷闷不乐的阿伊腾格娜愿意聊天,王霨连忙回道。只是他确实不曾请教杜环此中缘由,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王勇。
王勇黑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小郎君别看我,冲锋陷阵我懂,这些曲曲绕绕的礼节,某也不懂其来源。”
“《诗经》有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传闻帝喾之妃简狄吞玄鸟卵而生契,契乃殷商始祖。商人为纪念始祖,崇拜鸟卵和鸡子,故而在上巳节时将鸡子抛入水中,后人又用大枣取代鸡子,遂有此礼仪。”阿伊腾格娜轻声细语、娓娓道来。
“伊月果真是赫敏一般的学霸!”王霨忍不住赞道。
“嗯?”王勇一愣,不知“赫敏”、“学霸”四字是何意思。
阿伊腾格娜难得地掩嘴一笑,她可以说是接触王霨口中“稀奇古怪”词汇最多的人,最近又一直在听哈利?波特勇斗伏地魔的故事,所以能听懂王霨的赞扬之意。
“反正就是夸伊月很聪明的意思!”王霨挠了挠头,他习惯了和阿伊腾格娜说话时的天马行空,所以一秃噜就说出了不少前世的词汇。
王勇笑了笑说道:“伊月小娘子确实天生聪颖。”
阿伊腾格娜赶忙谦虚道:“这是杜判官前日刚讲的,我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王勇没有回应阿伊腾格娜的话,却用目光微微扫了眼王霨。
思绪还沉浸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王霨尚未反应过来,阿伊腾格娜已经跳下了马车,笑着说道:“小郎君,我去找菊香姐姐一起抛绛枣玩!”
“伊月小娘子果然聪慧。”王勇点头赞了一句,转而神色严肃地问道:“小郎君,你所提的配重石砲和猛油火,可否用于山地攻坚呢?”
“山地攻坚?”王霨心中一动,他将脑海中存储的天宝八载(749年)所有可能发生的历史大事过了一遍,忽而明白了王勇近日的种种异状是因何而起。
从二月初七赴如意居宴饮、路遇忽都鲁等大食探子起,王霨就发觉,王勇似乎多了点心思,眉间常有忧色,总给人心神不宁之感。
一开始王霨以为王勇是因北庭兵马西征石国而焦虑,但后来见王正见、杜环等人对大食探子潜入庭州之事安之若素,而王勇却仍然愁眉不展,他就明白自己推测有误。
后来王霨与阿史那雯霞对练时,听她数次打趣王勇,才想到二十多岁的王勇依然孤身一人,而他最近又频频和苏十三娘来往,就认定王勇是深陷情网之中了。
也是在此时,王霨才猛然意识到,性格沉稳、作战勇猛、武技高超的王勇,早已超过了唐代的适婚年龄却还孑然一身,成为不折不扣的“大唐剩男”。
开元二十二年(734年)二月,唐玄宗曾正式下诏,明确规定“男年十五、女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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