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云梦君有预言天机的前科,他也不信!虽然他也不相信所谓的楚太子熊建是吴光谋划的,但是也不会相信这事情是云梦君凭借天象看出的!
因为这已经颠覆了普通人的认知!
范蠡习惯于把一切预言都归结于人的谋略,可是这次,他有些将信将疑起来——由不得他不信,因为这次的事情他算得上是主导,云梦君绝不可能事先知道。
而且按照信中所言的时间推测,几乎是郭越一死,云梦君马上就知道了此事,几乎没有前线送信的时间。
不过,范蠡也确实智慧,这信中说得比较笼统,具体的时间无法知道,到底云梦君是在多少时辰之后知道郭广成已死的,据此根本无法推算。
而且,透过这件事,范蠡突然冒出来一个怪异的想法。
那就是,原本按理应该在豫章的熊建和伍子胥为何竟然突然消失了呢?按照如今的搜索结果推测,他们已经出城的可能性颇大。
既然他们都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那么,又有没有可能,是城中有高人也同时将消息传递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让云梦君知晓了呢,所以做出了应对?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这些人此刻的行动是不是也泄露了?!
范蠡想到这个可能,瞬间冷汗涔涔。
这一惊非同小可,远比云梦君可能有预测天机之能来得更加巨大!
他的目光突然又落在了信使身上,可是如果吴王和云梦君已经知道自己这些人的行动,又为何派出这样一个信使来传信呢?这不等于是告诉自己等人,他们已经有防备了吗?
这是矛盾说不通的呀!
范蠡一时间心如乱麻,饶是他素来冷静,此刻也几乎无法仔细思量。
吴都里一定还发生了更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他转头看向夫概,见夫概面色犹疑,听他轻声问道:“范先生,云梦君真能预测天机吗?”
夫概依然被李沐的预测之能吓住,丝毫不知道范蠡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前前后后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考虑了个遍!两个人惊骇的点完全不同!
范蠡交还绢帛,摇了摇头,慢慢深呼吸了一口气,略显激荡的胸口方才缓缓平复下来。
“我问你,昨夜吴都发生了何事?把你知道的一一说来。”范蠡转头看向地上跪伏的信使,沉声喝道。
信使犹豫了一下,看一看夫概,见夫概点头,他方才重新低下头细细禀道:“更详细的事,小的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昨夜里都中发生了很多喊杀声,小的在军营中休息,并不知道详细,只是兄弟们半夜被叫起来,连夜就来给殿下送信,其他更多的小的实在是不知。请殿下恕罪。”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令人惊恐的信函()
听到信使说什么也不知道,范蠡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释然了,这正是情理之中。
昨夜的事情必然是还没闹大就已经被制止了,所以应该只是发生在吴国大臣中间,还来不及波及到军队。
只是不知是何人平定了郭越的戍卫军,又是如何平定的。
能有如此胆识气魄,能够在八千戍卫军中兵不血刃斩杀郭越,个种惊险实难想象。这人能够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依然平定叛乱,智谋、勇武一样都不能缺。
这样想着,他的脑海里很自然地涌现出一个人的影子,或许,也只有这个人能做到了。
夫概见范蠡发呆,轻轻叫唤了一声,“范先生可想到什么?”
范蠡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如今自己等人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是告诉了夫概自己的猜测,也是无可奈何,徒增其忧,反倒不利。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反正如今自己等人拥兵超五万,完全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纵然吴王有什么阴谋诡计,最后大不了全都以力破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能够成什么大事?
他又想起国家之现状,想到越王勾践的嘱托,更想到自己的使命,范蠡眼中闪过一丝冰色。
“殿下无需疑虑,纵然云梦君有鬼神莫测之能,我们麾下重兵五万,也完全可以高枕无忧。至于云梦君,殿下若是欣赏,等殿下登基之日,大可以留下此人为殿下效力。如此人才,殿下得之当欣喜而已,何需惊惧?”范蠡拱手,悠悠说道。
夫概听闻,不由得宽心,哑然失笑——自己怕什么呢?
他情不自禁地环视一眼周身这些强兵悍将,此去吴都定然建功!纵然有魑魅魍魉,何惧之有?
不过那云梦君么?自己似乎与他有些过节,到时要是惹得自己不喜,杀了干净!自己也不想留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在身边。
他们这番对话竟是丝毫不避讳车前跪伏的信使,听得信使目瞪口呆,心中巨震!
范蠡那番话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了,傻子才听不出来那话的意思,只是越明白信使越不敢置信!
他们,要谋反?!
他张口结舌地抬头看向车上端坐的夫概,只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漠然,一丝无情。
“殿、殿下”信使结结巴巴。
夫概却懒得搭理,只是摆了摆手,重新缩回特质的车棚里面去了。
越近正午,天是越来越热了。
车外传来信使的惨呼,夫概坐在车中已经做起了春秋大梦。
队伍加快了速度,道旁草丛里倒伏着几名一道前来的信使,早已没了生气,被队伍抛在脑后。
这件事就止于如此,夫概、范蠡丝毫没有要向子常说明的意思。
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中午的蝉鸣最能引起人的困意。
虽然天气炎热,但是李沐的府邸里依然凉爽舒适。贵族府邸的隔热技术自然是普通平民想象不到也体验不到的了。
过堂风一阵呼啸,带起一阵池塘清水的清凉味儿,或者还混杂着泥土青草叶的气味。
李沐迎风箕踞而坐,大敞着衣襟,风呼呼地刮过,颇有种古人风乎舞雩的畅快,只是,似乎少了些那种能中抒发此时心境的大气舞蹈。
若是此刻能够有一名舞女轻舞长袖,唱一曲郑歌,何其快哉?
不过,他很快又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若万事求全,反倒不美了。
想到舞女,他很自然地想到了素姬,这名女子也算得上是自己仓促下定决心的导火索吧。
还记得昨晚,当一切终于安定下来,专诸悄悄走到自己身边,向自己禀告的猜测。
这素姬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难道这次又是你帮了我?
估计,你还不知道我早已知晓了一切吧
只能说李沐太天真了,在素姬的逼问下,小丫早已把一切都招了出来。听到的消息让素姬惊诧莫名,却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她是不可能把这件事上报的,如果那样,小丫性命难保。而不上报,一旦局势稳定,云梦君会如何看到自己,他又将如何处理自己这些人?
如果他穷根究底,会不会牵涉到自己的姑母?
如果是那样,同样不是素姬愿意看到的。
纵然她早已对那些人死了心,早已知道他们已是胸无大志,复兴无望,但是那位始终暗中保护自己、帮助自己的姑母却是自己绝对不想伤害的。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吴都里,夏日炎炎,两百里外,乌云蔽日。
谁都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到傍晚,已经被炎热逼退龟缩了一天的居民们重新从居处走了出来。街上反而因为天色昏暗而车水马龙起来。
喧嚣阵阵,只是这种热闹与平静还能持续多久属于未知之数。
纵然是李沐,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能发生的变故太多了
李沐坐在花园中间的水面小亭里,戏着水潭中的小鱼,感受着凉爽的晚风。
远处,夏日的夕阳烧红了天空。
除了没有网络可供娱乐,古代贵族的生活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当然,平民甚至地位更低的野人则不在此列。
李沐知道,虽然如今计划依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是真正说起来,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却很值得担忧。
事情到了这一步,这次已经有赌博,甚至是赌命的成分在里面了。
但是想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谁又不是在赌呢?
赢则一本万利,输就输个精光!
他想起后世桓温的名言,“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颇有些理解。
人拿什么向世界证明自己来过?
若是能留下脚印,死又何足惧哉?!
李沐凝神之间,只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走了进来,“先生,叔隗、季汤两位副统领来了。”
李沐转过头,只见程刚在前面站着,他身后不远,正是两名虽身穿便服却颇显强壮的中年男人,他们眉目间颇有三分相像。
第一百二十五章 鱼饵与鱼()
见到自己望过来,两人赶紧上前几步,恭敬地跪伏下来,行了一个大礼,“末将参见将军!”
李沐抛洒尽手中的鱼饵,引得无数花花绿绿的鱼儿争抢,李沐最后轻轻瞥了一眼,嘴角带出一丝笑意。
他转过头来,看着两名跪伏在地上的新任副统领——呵,像极了水中争抢的鱼儿。
“两位副统领此来所为何事?”李沐轻声问道。
那地上的两人虽然只比李沐低了半级,但是恭敬程度却已经超出了这个界限。
两人不以为意,李沐也似乎没有丝毫觉得不妥。
两人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方才有些感佩地抬头说道:“我兄弟二人能够有今日之地位,实得将军大力提拔所致,心中之感激实难尽叙。今日是我兄弟二人特来感谢将军知遇之恩。”
说完,他掏出一个木盒,“我们两人素来无甚余财,此是我兄弟二人偶然得到的一件小玩意,聊表我兄弟二人之心意。”
说罢,他递给程刚,程刚看了一眼李沐,只见李沐似笑非笑点了点头,程刚方才面色微带不愉地上前接过。
这盒子分量颇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
李沐笑道:“两位先起来吧,让人看到影响怕是不好。”
那两人见李沐如此说,又见他手下礼物,心中大安。
就在前一刻他们还是忐忑的,为何?
这叔隗、季汤二人是名副其实的同胞兄弟关系,且都是行伍出身,祖上也是小小的士大夫家庭,只是到了他们这一辈时,已经在吴国颇有些落魄了。
人到中年方才混了个戍卫军的差事,只因确实有些才能方才有机会做了个戍卫军中不大不小的官。
不久前在郭越手下,他们是屡受排挤。在郭越撤换将领的风波中,这两人因为手中实在无甚实权,反倒是躲过了一劫。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混在这个位置上就到头了,哪知道郭家突然就因为谋反事发,被铲灭干净。这两人无党无派,反而突出了出来。
李沐接管戍卫军,当晚就大加裁换,又是一次对将领层的大换血。
这两人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之中被火箭提拔到了如今职位,让这两人当真是又喜又惊,但是升得太快,反倒不踏实了。
这就像是一个草根突然被加冕做了国王,怎么也不安生。
两人几乎是一宿没睡,第二天勉强当了一天差,到晚上回来立马就向李沐示好。
他们早就看出来了,一向被认为失宠的云梦君如今是彻底发达了。
恩重禄荣,无一缺失,大王更是对他言听计从,即便是王显等老一辈臣子都大大不如——毕竟,他们老了。
实力、潜力、能力,都是吴国上上之选,这种人绝非池中之物!
两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云梦君会选择自己兄弟二人这种毫无背景的人做副统领,但是无疑,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天大机会!
自己虽然上位了,但是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人并不在少数,不知多少将领眼红呢。如今要是不抱紧云梦君的大腿,将来后悔可就太迟了。
所以,此刻,他们才将身段身份放得如此之低,唯恐云梦君不快。
别看自己兄弟二人是副统领,废立却都在对方一念之间。
见这二人面带喜色地站起来,垂手恭敬站立,李沐微微一笑,说道:“两位不要误会。两位能够担任此职,并非孔某徇私,或者有什么自结营党的想法,全因两位功劳巨大,才能又是上佳,军中将士莫不夸赞。孔某不过是顺应了将士们的意思而已。”
叔隗、季汤二人听了,憨厚一笑,恭敬说道:“将军谬赞。将军大公无私,我兄弟二人早闻其名,今日能够在将军手下任职,是我等荣幸。将来将军但有吩咐我二人之处,绝不敢推辞。”
官场里的话想来都得反着听,叔隗、季汤两个不是傻子,相反还精明得很,不然也无法在军中立足,此刻听云梦君如此说,他二人哪有不懂之理?
看来云梦君是想提拔自己二人作为亲信的,这可是天大之喜啊!
自己二人之所以止步不前,不就是因为没有背景吗?这次却没想到就攀上了云梦君这棵大树!
想到这个可能,两人更加激动——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只是他二人还算沉稳,没有跪地就抱大腿,但是对李沐的意思却领悟了个透彻——今后只要尽心为李沐办事,不用发愁前途了。
李沐见此,也是会心一笑。
李沐自然犯不上留这么两个人吃晚饭。
又交谈了一会,见太阳越发西斜,天边隐隐露出淡淡圆盘一般的月牙,两个人识趣地起身告辞。
程刚走回来,面色似乎有些不愉,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李沐有些纠结,便开口说道:“有什么想说的,说就是了,支支吾吾什么。”
程刚挠挠头,被李沐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微微牢骚说道:“先生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两个人?我老程看他们也不像是什么好玩意,他们口口声声说家里穷,可看他们给先生送的礼物可是丝毫不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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