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过世时,就是你们几人在房里侍候的?”
“是。”丫鬟们异口同声回道。
黄侍郎翻看记录,疑惑问,“可之前船长问你们话时,明明有八个人,怎么”他伸手点着案前的丫鬟们。“现在只有六个人?”
六个丫鬟面面相觑,然后由一个年纪最大的丫鬟回道,“那天在房里侍候公子的,就是婢子们几个,并无其他人。”
这就怪了。“记录上明明记载的是八个人。”
丫鬟们不解,“婢子们不懂,那天明明就只有我们六个在房里侍候。”
“啊!不对,还有那个明绣。”站在最右边,个头最是娇小的那个丫鬟忽道。
“对,还有明绣。”
王少卿问,“明绣是那个?”
“就是发现公子死掉那个丫鬟,她一心想要当通房,可是奶奶不点头,她就只能当丫鬟,就算爬上公子的床,也还是奶奶陪嫁的丫鬟。”
丫鬟和丫鬟还是有所不同的。
陪嫁的丫鬟一般来说,大概都是女方准备着要给姑爷做通房的,所以会挑貌美好生养的,但是得由她的主子来安排,过了明路开脸成为通房丫鬟,要不就算她给姑爷生了孩子,也依然是丫鬟,而非通房丫鬟。
通房丫鬟的月钱要比一般丫鬟要高,而且生了孩子之后,一般就会被抬举为姨娘。
姨娘的待遇要比通房丫鬟好,通房丫鬟的待遇又比丫鬟强,不过都及不上主子们面前得用的心腹们有脸面。
然而在兴国侯府,谢公子这一房,谢奶奶虽是正室,但不得丈夫欢心,而得了谢公子欢心的姨娘和通房丫鬟的待遇,都比谢奶奶要高,因此那个明绣宁可背叛主子,也要爬上姑爷的床。
“那个明绣在哪?”
“她?公子一死,她就傻了吧?”回话的丫鬟转向其他人寻求支持,另五个丫鬟俱点头同意她的话。
“她好像被奶奶关在舱房里,自打她背主上了姑爷的床之后,奶奶就很不待见她。”
“对。”
“我记得那个明绣进去时,你们都昏过去了?”
“是啊!”丫鬟们同声叹道。“我们醒过来之后,才晓得公子死了。”年纪最长的丫鬟说这话时,似有些怔忡,彷佛很茫然,公子死了,她们的未来将会如何?
黄侍郎翻看记录,翻到船长询问通道上看守的护卫的记录,上头清楚记载,明绣进屋后,不久就发出尖叫声,他们赶过去,推门查看,就发现明绣晕死在床前,公子胸前插了把刀,人已经死了,血还微湿,双眼圆睁,显然是死不瞑目,明绣进房前,并无人进入该间舱房。
客船船长一到,立刻命各人待在原地不许动,当时舱房里共有八名女子,全是丫鬟,如果如这几个丫鬟所说,她们一直是六个人,明绣进来时,公子已死,那多出来的丫鬟,应该就是凶手了?她是谁?人现在在哪?
要如何揪出那个丫鬟呢?
而且谢公子病重就快死了,根本就不用杀了他,凶手杀他的动机是什么?
黄侍郎和王少卿对视苦笑,还以为是件再简单不过的案子呢!
第五百零九章 动机()
华灯初上的甜水码头,灯影处处,赶着卸货的挑夫们脚步匆匆,黎浅浅带着叶妈妈等人在甲板上消食,两个官府派来的衙役远远的跟着。
春寿有点气闷的问,“不是说要问我们话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啊?”
“没来问话还不好?”春江没好气的白她一眼,“这是在外头,说话小心些。”后头这句近乎气音,若非靠得近根本听不清。
春寿嘟着嘴点点头,“知道了。”
叶妈妈也觉奇怪,按说已经派人来通知,要她们过去问话,可是等了一整天,都没动静?
“也许这是人家的策略,等着我闹呢!”黎浅浅笑,“不是说我脾气大吗?所以我们这么平静就有些奇怪了。”
也是。叶妈妈点头,“那”
“开始吧!”黎浅浅咧嘴笑了下,随即把笑容一收,板起脸娇嗔道,“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大小姐,您再忍忍,等事情解决了,就可以回家了。”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回家。”
“可是,官老爷还要问我们话呢!”
“叫他们去家里问,我不要再待在船上了!我要回家。”边说还边跳脚,这般动静引来了甲板上所有人的注目。
其中就有由护卫扶着出来吹风的耿护法,见他感兴趣,护卫甲悄悄让人去打听,之后脸色有些古怪的跟耿护法说,“大人,那就是那位姑娘。”
初时,耿护法有些不太明白,待看到护卫甲的脸色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人。
“原来是那孩子啊!有这等样貌,也难怪家里人惯着。”
护卫甲笑笑没接话。
黎浅浅闹腾一番后,被身边的仆妇劝下,虽还有些气恼,但到底不像之前那样闹腾。
“她刚刚是在吵什么?”
“似乎是那两位大人说要问她话,可等了一天,也没问,所以”
耿护法点点头,“那她生气是应该的。”
护卫甲心道,应该?大人您没搞错吧?不会是见那姑娘生得好看,才这么偏袒她吧?
黎浅浅在甲板那么一闹,黄侍郎和王少卿自然也都晓得了,“这是谁家的闺女儿,这么娇?”
王少卿想了下,摇头道,“查未闻,没听说过此人。”
“这身份不会有假吧?”黄侍郎道。
“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只要她和她的人跟此案无关,咱们也管不着。”
这倒是。
王少卿现在头疼的是,这第八个丫鬟究竟是什么人?守在通道两侧的谢家护卫说,明绣之前没有旁人进去,为此他们特地去出事的舱房看过,确定没有别的出入口,就只有一扇门可供人进出。
舱房之间也没有相通的门,第八个丫鬟是从那里进去的?她现在又在那里?
至于动机?没找到人,也无从猜测对方行凶的动机。
“明天一早先请那位查姑娘过来问话吧?”
“也好。”
隔天一早刚用过早饭,衙役就来请人了,黎浅浅故意摆张臭脸,在叶妈妈柔声劝慰下,带着春江等人去见黄侍郎他们。
几个衙役已经见过黎浅浅,不过还是看着她愣了好一会,黄侍郎和王少卿纵使见过不少美人儿,但见到黎浅浅时,也忍不住多看一眼,这姑娘真的生得漂亮啊!
她身边侍候的人也很会装扮她,她年纪轻,所以没有用太多金银首饰,只是以小朵的鲜花簪在发簪上,配上一身粉嫩的衣裙,使她看来娇俏得有如天仙下凡。
黄侍郎心道,这姑娘生得这么出众,怎可能从谢家护卫眼前经过而不引人注意?还未问话就已经先在心里剔除了黎浅浅犯案的可能性,等问完话后,便将黎浅浅一行人遣回。
黎浅浅回去之后,便让春江帮她把发上的鲜花拆了。
“插着好看。”春江劝道。
“拆了吧!插着这些花,我都不太敢动了。”黎浅浅讨好的朝她笑着要求。
春江只得帮她把那些鲜花拆掉,“教主,那两位大人不会再找我们去问话了吧?”
“不会。”黎浅浅斩钉截铁的回道,“他们现在烦恼的是,要怎么从谢家的丫鬟里头,查到那第八个丫鬟。”
这下不止春江不懂,就是春寿和叶妈妈也好奇了,“您怎么知道他们找不到第八个丫鬟?”
“春寿不是说,谢公子出事时,房里有八个丫鬟?”
春寿点点头,满眼期待的看着黎浅浅。
“可是程前说,平常侍候谢公子的,是六个丫鬟,第七个是那个发现谢公子死掉的那个丫鬟,那还有一个呢?应该就是凶手了。”
“既然那个丫鬟是凶手,为什么其他人不认得她?”
黎浅浅道,“如果说,在谢公子被杀之前,那六个丫鬟就已经昏睡过去了呢?她们根本就没见到凶手,凶手杀了谢公子后,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发现谢公子死掉的丫鬟进了门,也可能她和凶手是同伙呢?”
“谢家护卫听到那丫鬟的惊叫声,冲进屋时,谢公子已死,那丫鬟被吓昏,然后他们派人去找人来。”春江若有所思的道。
“那时他们见屋里有八个丫鬟,全都昏了,之后接到消息,所有人都赶过去,舱房里乱成一团,后来还是船长到了,把原不在舱房里的人清出去,然后问话。”程前等人早把当日的情况打听清楚,又有船长这个鹤卫协助,黎浅浅自然很清楚这整个流程。
叶妈妈听她说完,问,“您知道那第八个丫鬟是谁了?”
“不知道。”黎浅浅两手一摊,“我又不在现场,也不认识谢家人,哪知道那八个丫鬟是谁。”
“不过一刀毙命,此人有两下子。”黎浅浅摸着下巴有些佩服,“我在猜会不会是聘雇来的杀手,不然一个丫鬟,就算有胆子,她有那力气吗?”
黄侍郎接过衙役呈上来的尸格,也在质疑这一点,“一刀?只一刀?”
“是。高仵作说只一刀,所以怀疑动手的不是女子,而是男人。”
男人?黄侍郎想到之前听说的京中传闻,不禁转头看王少卿,王少卿也想到了同个传闻,两人对视一眼后,好一会儿,王少卿才开口,“凶手不会是男扮女装,混在丫鬟当中吧?”
“可能吗?”
“可是护卫说在明绣进去前,并没人进去。”
黄侍郎道,“他们说的是明绣进去前,那屋里的酒菜是何时送进去的?”
“事发前半个时辰。”王少卿翻看护卫们的问话记录后回答。
“半个时辰,送酒菜的是谁?有几人?送完酒菜,出来的又有几人?”
王少卿上下翻看了好几页,都没有记录黄侍郎适才问的这些问题。
“没写。”
“立刻叫人来问吧!”
这一问,总算有些进展了。
只是离答案还有些远。
于此同时,耿家人总算从东齐赶过来了,耿家护卫们总算脱离苦海,不用再贴身侍候主子了。
黎浅浅又闹腾了几回,黎漱终于和谨一赶到,扮成疲惫不堪的父亲,要把黎浅浅等人从船上接走。
黄侍郎等人见了黎漱之后,都有些不解,这个人若是在朝为官,为何他们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个人看起来就不是能让人无视他存在的人!
不过人家要接女儿走,他们还真不好拦阻,再说查姑娘一行人明摆着和谢公子命案无关,人家父亲都来接了,不放行就有些过了。
可是就这样放人走,他们又觉得有些气闷。
只得留下他氜连络方式,然后放人。
黎浅浅等人下船走了,近一个时辰后,耿护法才得知此事,不过他已无心去关注这个坏脾气的官家千金。
黎浅浅等人在甜水码头附近的一家客栈,暂时安置下来。
黎漱等他们歇息够了,才把黎浅浅叫过来。“现得开心吗?”
“不开心,那个耿护法笨死了。”黎浅浅抱怨着。
黎漱心说,就你那个笨法子,能猜出你是谁的,怕是没几个。“那就不玩了,让耿护法和黎爷的人去斗吧!”
一边把在东齐发生的事,跟黎浅浅说明。
耿护法的三子一家和小儿子一家接连发生意外,三儿子瘫痪,儿女全死于意外,三媳妇下落不明,小儿子一家则遇船难,全家连同岳父母、三个大舅子一家全都遇难。
“这是”
“这才是黎爷出的手。”
“那之前把耿护法掳走?”
“不把他掳走,耿家的护卫怎么会离开东齐?黎爷的人再厉害,也做不到一边应付护卫们,一边制造这些意外。”黎漱绝口不提,他们在这中间动了多少手脚。
黎浅浅摇头,“看来就算耿护法不想跟黎爷撕破脸,也不成了。”
“黎爷早在认定儿子们死于耿护法之手时,就已经跟他撕破脸了。”
黎浅浅想了下问,“耿护法的妻子和剩下的儿孙呢?”
“现在大概已经出事了。”黎漱道,“耿护法一家出事的消息,也已经通知其他护法了。”
支持黎爷的护法们,看到耿护法一家的下场,只会对黎爷心寒,至于其他护法,八成是乐见其成。
“凤庄主的婚事叫停了。”
“咦?为何?”
“那个女的自以为了得,其实一举一动全都被凤大那小子看在眼里,既然知道那女的别有居心,你觉得他还会把她娶回去?”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娶她好吧?
黎浅浅无言以对,合着你都知道?“那还把凤三叫回去?”
“当然要叫回去,不然怎么取信于人?”这丫头是不是傻了?想想应该是傻了,要不怎么会想到扮个娇气的官家千金,好让耿护法自动找上门,嗯,想出这么个笨法子,不就是傻吗?不过也好,让她出去耍一趟,瞧瞧,气色可比之前好许多。
这傻丫头其实就是想出来玩吧?没想到竟遇上凶杀案。
黄侍郎和王少卿两个到底是办案老手,从谢公子一刀毙命,连想到凶手可能男扮女装。
最后查出来,下手之人竟是谢奶奶的奶兄,此人是个习武的奇才,小小年纪就被谢奶奶家里的护卫头儿相中,收为徒弟。
学成之后就跟着他师父在谢奶奶娘家当差,谢奶奶的兄弟得知谢公子的行径后,很为她及其儿女的处境忧心,谢夫人和太夫人纵容谢公子,他犯了事,便吵着闹着要兴国侯及世子兄弟为其善后。
一次两次消磨着父子兄弟间的情谊,就算是血脉至亲,也没有单一方不断的付出,而另一方只接受不付出任何代价的,再深厚的情谊都有消磨怠尽的一天,更何况谢公子还曾想取代长兄成为世子。
虽知谢公子病重,但东齐神医的名头响亮,谁知奇迹会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会不会去了东齐,谢公子的病就有救了呢?
他若好了,是不是会洗心革面从此改过?还是会变本加厉行事越发不知收敛?谢奶奶的兄弟们不想赌,不敢赌,也不愿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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