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活着。
可是身为皖辰贵妃,那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煎熬,那是不可以有自我,没有尽头的屈辱和折磨。那种为了活着,为了争宠,而费尽心思的算计谄媚的日子,我又该怀揣着怎样的一颗心,去承受去挨过。
这世间最艰难的不是死,而是活着。
这次我可不可以只是自私的遵从自己的心,哪怕是死,也让自己死的有尊严些。本就是该死之人,已经多活了这么久,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用力推开萧萧,脚尖轻挑,将横在身前的一把带血钢刀踢起。那钢刀在空中抛起,划过一道寒光。在我即将接住钢刀之际,“铛”的一声脆响,眼看钢刀在羽箭的撞击下偏离而去,我的心倏然一沉。
“抓住她!”
几个人影飞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我奋力反击,却被他们随身带着的绳索死死缠住。一块染有异香的绢帕密不透风的捂上我的口鼻,每一次呼吸,都是那浓烈的香气,充满了我的世界。不过几个呼吸间,我已精神恍惚,全身瘫软无力。一阵天旋地转,我如同一片羽毛般轻飘飘的飘落。
在最后的意识渐渐迷离的时候,一遍又一遍无声的呢喃着,“毕千,救我,救我,救我”
可这越来越加恍惚的世界,回答我的,只有渐渐模糊的风声。袭来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令我与世隔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脖颈间那清晰尖锐的疼痛,疼的我倒吸一口凉气。我才慢慢的清醒过来,睁开双眼,映入眼里的是一张被鲜血染红毫无表情的脸。那双嗜血凶恶的眸子,是我永远难以忘记的恶梦。
九夜冷漠的看着我,满是鲜血的嘴唇大大的张着,露出里面锋利而又坚硬的利牙。看到我醒来,他面无表情的抽了抽鼻子,发出重重的吸气声。然后像是吸血鬼般,又一次扑到我的身上,用力咬上我的脖颈,“大口大口”贪婪的吸食着我血管中流淌的每一滴鲜血。
我的血对他来说,应该是如同罂粟一般美味的诱惑吧。以至于,他是如此的迫切,如此的用力,让我觉得是如此的疼!
我的意识又一次陷入模糊,恍惚间,觉得自己所有的血液似乎都要被抽干了。我又是要死了吗?我头脑中一片空白,已无力去想,自己怎么会落入九夜的手中。
九夜的出现,又是不是吴伦,存心置我于死地!
第九十二章 何处是生机()
温热的液体流入口中,是一股子难闻的腥甜,让人难以忍受。我越想将这液体从口中吐出去,有个人却越加用力的捏着我的下巴,强行的将那液体注入我的口中。
那种无力挣扎,又无法反抗的绝望,惊出我一身冷汗。等我慢慢张大双眼,看清面前的人,看清周围的环境,反倒安下心来。
我没有死,也没有被抓回到王宫中。这里到处都是粗壮的树木,应该是与行宫狩猎场相连的山脉。九夜守在我的身边,被割开的手腕,涌出大量暗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流入我的口腔。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虚弱无力的微微摇了摇头。他才停下动作,放开我,胡乱的从衣袍上扯下一块碎布,将手腕系住。然后面无表情的将我背起,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不知是不是那古怪的香气作怪。一直到现在我依然全身瘫软无力,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伏在九夜的背上,可以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气。他肩头的衣裳,因为浸透的血液已经干涸,而变得生硬粗糙,磨得我的皮肤生疼。
我不知道他这是想要将我带到哪去,也不知道该怎样在这种困境中寻出一丝生机。只有一阵清醒,一阵恍惚的,由着九夜背着我走。
直到黑夜降临,九夜才挑了一个比较干爽的地方将我放下。他漠然的看着我,无喜无悲,没有任何感情。没有说一句话,便如鬼魅般突然在我眼前消失。
黑暗的夜,鬼气阴森的树林,愈加寒冷的秋风。独自依靠着大树,瘫坐着,竟是连抬头遥望一眼天空也成了一种无法达到的奢望。唯一能够控制的只有自己的思绪,陷入如此境地,愈加思念毕千,思念的心隐隐作痛。有着世事无常的慨叹,有着无奈而又无力的苦涩。不知不觉双眼朦胧,已是笼上一层薄雾。
远处悉悉索索的声响,引起了我的注意。地上枯黄的枝叶,发出被踩过的细微声响。我死死的盯着那声来传来的方向。
一双凶狠暴敛的眸子闪动着幽幽的寒光,从大树后探了出来。我倏然睁大双眼,看着那硕大的野狼,警惕的从树后一跃而出。它试探的靠近,张大的长嘴开启,露出锋利尖锐的牙齿。它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靠近,待离我十几步远的时候,突然一跃而起,猛的向我扑来。
我那么清楚的感到了野兽的气息,感到了一股劲风袭来。但是却没有受到预想的伤害。手起刀落,九夜适时出现,干净利落的将那野狼懒腰的斩断。温热的血瞬间四射,喷溅了我一身,如此境地,我也顾不得恶心。只是平静的看着九夜将那野狼的尸体拖到我的面前。看着他动作娴熟的提取狼皮,剃下血粼粼的嫩肉。然后一片一片的塞进我的嘴里。
血肉和着顺着脸颊淌下的泪,在口中艰难的咀嚼,来不及嚼烂便囫囵吞下。可是即使再难以下咽,我也必须吞下去,我想活着。没走到最后一步,求生的心是人的一种本能。
九夜喂了我一阵,直到我实在恶心的难以下咽,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他才坐在我的身边,拿起剔去皮的血肉,放在口中细细的咀嚼。他双眼则不停的,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竟比野兽还要机警敏感。
他虽然是个蛊人,却是个灵台清明,有智慧的。他懂得利用我引出野兽,懂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懂得该怎么做既可以很好的保护我,又能够得到可以充饥的食物。他还懂得不可以用明火,以免引来敌人的常识。
他是谁?又为什么会被吴伦残忍的炼成了蛊人?我无从得知,但是经历了这些之后,我知道九夜已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除了他我竟然没了任何的指望。至于毕千,他的处境不知又是怎样的凶险。他现在如何,是否已经落了齐王的圈套?可有生死之忧?
齐勉!
你负了毕千,负了我!
一夜无眠,浑浑噩噩的度过,偶尔入睡也是恶梦纠缠不休。觉得整个心似乎一直空悬着,忐忑难宁。
九夜带着我沿着一个方向,又逃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又遇到了几波追捕我们的人。有的似乎只是再找我,有的却对我痛下杀手,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分不清那些寻来的人是敌是友,连冷逐月都会出卖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值得我再去信任。有九夜这种杀神人物保护着,虽是疲于奔命,却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
可是体内残毒未清,又饥寒交迫,吃不好,穿不暖。一番颠簸,竟是发起热来。到了第四日,我已经全身如火烧般滚烫,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喝不进去一滴水。似乎只要闭上眼睛睡去,便永远再也无法醒来。
九夜好像也感到我病得严重,不再背着我赶路,只是抱着我默默的守在我的身边。在他脸上我难得看到了一丝情绪,他那双凶恶冰冷的眸子,难得有了一丝变化。他竟然会为我难过,显得手足无措。
眼泪顺着脸颊难以控制的流淌,可是我却哭不出一点声音。死,来的竟是这么的轻巧而又随性。
闭上双眼,本以为会这样安静的死去。却不料,一阵急促而又诡异的铃声骤然响起,竟令得九夜脸色灰白,像是受到极大折磨般嚎叫悲鸣。他强忍着疼痛将我轻轻的放下,整个人便如缩水般立刻蜷缩成一团。一声又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听得人心惊肉跳。
我微睁着双眼,想要去抓住他,却无力动上分毫。想要大叫停下来,停下来,可是声音哽在喉咙,窒息的难受,胸口也愈发憋闷。
我躺在哪里,看着四周围拢上来的人影越来越多。分不清是那波人,也不知道谁又是他们的主子。只是看着他们将我和九夜团团围住,他们只是冷眼看着我,没有靠近。
倒是一个身影飞快的冲到我的面前,恍惚的看到一双男人的靴子。沿着他身体向上看去,是飘逸的身影,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黑色的面具,刺眼的阳光在他的身后射来,为他镀上一层神秘的光晕。
第九十三章 生死一线()
冷逐月命人用玄铁链将九夜捆绑起来,我由他亲自抱着飞快的奔到一条蜿蜒的山道。哪里早已备有马匹。冷逐月抱着我,一路疾驰,到了宽阔的土路。忙将我放到马车之上,命随行的太医为我诊脉。
那太医战战兢兢的给我喝了药,又施了几针,忐忑不安的守在我的身边,又惊又怕的一个劲的摸着冷汗。冷逐月看他已是尽力,留他也无用。便准他下去。
马车快速疾驰,冷逐月怕我再受颠簸之苦,便将我护在怀里。他抱着我,身体因为紧绷而有些坚硬。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之将死,其言也哀。
我自知时日不多,将死之人,又哪里还有什么怨,什么恨。恍惚间,还记得在驻地时,我死而复生那一刻,一睁眼,看到的他脸色苍白。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他也曾给了我那么多的关爱,那么多的温暖。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也曾温柔的拂去我手心的雪瓣,也曾在我的手心上一笔一顿的写下过“舍得”二字。
我吃力的动了动手臂,他忙握紧我的手,疼惜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不要怕,凝香,你不会有事的。”
我动了动嘴唇,发出似被沙子碾过般嘶哑的声音,“不要伤了九夜。毕千他可还活着?”
“活着,你放心,他一切安好。”
“那就好冷逐月求你求你不要把我送进王宫。让我可以死的安心些,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没有等到冷逐月的回答,我已昏死过去,又一次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整个人似轻飘飘的悬在空中,没有一点依靠。就那样飘着,浮着,似一缕无所依的游魂。
在黑暗当中游荡,没有昼夜之分,也便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直到一束光亮破空而出,四周的黑雾被渐渐驱散。一片祥和的光亮,让我如沐春风。刚刚觉得周身舒畅。脚下忽然一沉,像是从万丈高空中坠落。惊出我一身滑腻的冷汗。
“娘娘,娘娘,娘娘醒了,娘娘醒了。”萧萧欢喜的声音在我耳边叫着,“司徒太医,你快来瞧瞧,娘娘是不是活过来了,是不是活过来了?”
有人轻轻的抬起我的手臂,放在手枕上。四周好像守着很多人,虽然安静,却能感到不同的呼吸声。
我虽然醒了,却依然紧闭双眼,不愿把眼睛睁开。
娘娘!
司徒太医!
兜了一圈,最终,还是回了齐国王宫。重新回到了这个金丝牢笼。冷逐月,在我与齐王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齐王。
该恨他嘛?该怨他吗?
忽又觉得他的选择也并没有错。违背了齐王的旨意,他在齐国便永无安身之地,也许还会受我所累,招来杀身之祸。
他为自己考虑又有何错。只是如此信任一个人,却被他背弃,出卖。即使明知道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也终是难以释怀。那处裂痕,已是无法复原抹去,那些在记忆中留下的美好片段,也只能成为回忆。再不会一起弹琴品茶,再不会一起赏云观月,再不会有那么一个不入凡尘的人轻拂过我的掌心,写下“舍得”二字。
似乎一夜之间,一切都彻底的改变。曾经的爱情不再甜蜜,曾经的友谊不再纯粹,曾经的信任不再坚定,曾经的一切也都只是曾经。
如果那一日,我没有传信给冷逐月;如果那一日冷逐月没有防备,没有拦截;如今那一日,我真的进入了暗道。我的人生是不是又会完全不同?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枕中留下一片濡湿。竟是我自己毁了这次良机,让冷逐月有了防备。原来竟是我错了,竟是我错了。
司徒腾空微凉的指尖,隔着绢帕,传来一丝冰冷。他为我诊了一会儿脉,对屋内的人,说道,“娘娘现在还未醒,需要再施一次针。屋内只需留下一人伺候便好,免得人多扰了清净。”
花锦说道,“那么有劳司徒太医了。我们都暂且下去吧。萧萧,我就守在外面,有事叫我。”
萧萧哽咽道,“好。”
房门推来,周围的人都退了出去。
静了一会儿,司徒腾空轻轻的握住我的手,难过道,“姐姐,我知道你醒了。如果你心里难过,便哭出来,千万不要憋着。
你现在身子虚弱,又染了风寒,如果再郁结不疏,难免会落下病根。事已至此,姐姐便放宽心,保重身子要紧。
来日方长,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一切都会过去,都会好的,姐姐,姐姐”
“公主,公主,你千万不要吓我。奴婢知道你心里苦,你心里有恨,有怨,有气。公主心里若憋闷,便骂萧萧几句,打上萧萧几下。萧萧求求你,千万别这样憋着。上次,你这样险些公主,萧萧求求你,求求你,你千万别和自己过不去。”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劝说着。可是不管他们说些什么,那声音都只在耳边打转,怎么也无法进入我的心里。我真的觉得好累,好像从穿越进入凝香的身体那一刻起,直到现在所有的疲惫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我不想动,不想说话,更不想睁开眼睛,只想一个人就这样默默的躺着,躺着。
不吃,不喝,不睡。
屋内的光亮渐渐变得昏暗,有人进来掌灯。夜好静,除了我虚无的呼吸声,便只剩下沙漏的声响。
过了许久,守夜的婢女似乎也瞌睡过去。一个轻微的声音,慢慢移动到我的床前。一股疾风迎面袭来,那一瞬,我似乎都已感到了兵器散发出的阴寒。忽的那寒气一顿,停在我脖颈上方。
有人压低声音,愤怒道,“你要干什么?”
“杀了她。”
“吴伦,我说过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