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现在,需要给我撑住了!”
快马加鞭的急书入了宫廷,明城帝见了书信,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满脸通红:“徐师,调动全部兵力,给我守住城门!”
一旁的近侍太监小李子,也赶忙从边上赶了过来,扶住明城帝:“皇上息怒息怒啊!龙体重要。”
明城帝甩开他的手:“备车,朕要去静安王府!”他的眼神冷了冷,又犹豫几分,“你去从库里的第三排第三列拿出桃花粉来。”
静安王府内,崇寺青站立在书桌前,挥笔书画,明城帝站在一旁看着。只是时过境迁,情境早已不同。
“皇兄怎么这个时候来看我了?”崇寺青没有抬头,语气极为平淡。
“好,你很好,不愧是朕的好弟弟,是朕低估了你。”明城帝皮笑肉不笑,用力的抚着胡须,手上的青筋突起,“本来念在多年情分,打算饶你不死,没想到朕饶了你,你却不打算饶了朕。张家小子竟然带了兵来攻打北京。”
“军队直逼京城,好啊,皇弟,既然你这般,也别怪我不客气,来人,给静安王殿下上酒,就当做是你提前给张家小子送了一程。”明城帝眼神阴冷着,从后面出现了几个身手极好的士兵,他们迅速压制住崇寺青,强迫他跪在地上。
膝盖处生疼的触觉没能让他回过神来,崇寺青整个人都呆滞住了,张家小子竟然带了兵来。
兵力,哪里来的兵,按时间推算,如果是从那里带回来死士,时间刚刚好。
那么,夏景语是不是已经……
一股剧烈的悲痛涌上心头,他不相信,北京城还这么安静着,哪里有什么士兵攻打过来,那些死士身手那么不凡,如果真的进了北京,明城帝怎么还能这么悠闲的站在他面前,他不相信!他要去证实一下,其实北京城还是安安稳稳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城帝不过是突然想杀他,想找一个借口,他怒吼一声,猛然发功,挣脱了几人的压制,发疯似的冲出门外,门口依旧有守卫,长长的刺刀架在了门上,崇寺青不顾尖刀,依旧拼命的往外冲去。
夏景语不会死的,他当初放弃了和她一起逃走的机会,就是要放她一条生路,不管他是否能逃出去,这样她都会知道自己是爱她的。
可是,如今呢,身后的人再次压制住了他,明城帝站在一旁冷冷开头:“灌酒。”
来人举起酒杯,掰开了他的嘴,倒了进去,他呛了几声,拼命地向外咳嗽,他现在不能死,他要看到夏景语好好活着才行。还是有不少酒入了喉咙,隐约的,他尝出来,这是淡淡的桃花味。
他小时候最爱吃桃花糕,明城帝在全国征集了做桃花糕的能人,天天做给他吃,冬天的时候,明城帝还派人,快马加鞭从南方运桃花回来。
崇寺青转过头去,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明城帝似乎又是那个慈爱的哥哥了,他艰难的开口:“哥哥……”咽下一口气后,他半天没能说话,突然,他猛然睁开眼,大喝一声:“景儿,我爱……”
话到此处戛然而知,他还是保持着睁着眼睛的状态。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过完了一生。
第三十七章 此路漫漫()
明城帝三十二年,张泽远攻入北京,势如破竹,他进京后去的第一个地方,不是皇宫,而是静安王府。
那天,人们在很远的地方,都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传说张泽远从静安王府里出来时,身上穿着静安王生前的铠甲,手上拿着刺刀,一路杀红了眼,杀到了皇宫。
后来人们评价张泽远,在叙写他的仁慈与博爱时,总不忘提上那段血腥历史,当然,史学家对他的评论,带上了几分官方色彩,说他具有一个出色政治家的铁血手腕,也具有一种儒家忠主的情怀。
张泽远手上的死士队伍,无愧是精英中的精英,只用了七天的时间,他们用一种残酷的近乎自杀的方法,扫荡了整个政权阶级,当一切都稳定下来的时候,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剩下了一半人。
就是这剩下来的一半人,起了很大的威慑作用,保证张泽远顺利的登基,对于朝中的贵族,他也没有按照原先的计划,全部发落,而是全都给他们挂了虚职,每月按时发俸禄,还出了许多对贵族经商优惠的政策,对于愿意接受这个条款的家族,张泽远都给了安抚,对于激烈反抗的家族,张泽远果断镇压,一个不留。
其余朝中重臣,张泽远都从隐士林挑了人来,多半是崇尚儒家学说的学者,与他思想相近。
张泽远登基的年号定为光初,光初一年的时候,新皇举行封后大典,新任的皇后高挑而冷清,只是脸上无数伤疤,破坏了她整体的美感,此后他再没纳妃,此后皇后一直在宫中深居简出,为皇上诞生了二女一子。有人说皇后有些神似当年静安王迷恋的女子,旁人都对此嗤之以鼻,谁不知道冬霜华是一代美人,皇后怎能同她相比。
然而,新皇后确实是冬霜华,那年十大丫鬟中的四个,带着她想要突出重围,却一个个死在她面前,前面的士兵的刀眼看着就要逼过来,刀划上了她的脸,突然血液里散发出来奇怪的白光,士兵仿佛受了蛊惑般,走近她,舔了舔她的伤口,然后,慢慢凄惨的死去。
她所见之人,都是这样扑上来,自寻死路,白光暗淡后,这样的效果似乎消退了不少了,此刻,也正是崇寺青被抓住的时候,一部分的兵力被调动走,看守了崇寺青的寝宫,冬霜华在白光消失前,终于逃出了静安王府。
逃出后,幼年的记忆重新出现,她近乎尖叫着:“夏景语,你这个妖怪,你出来,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哭喊够了的冬霜华,第一次卸下这么多年来的面具,痛哭流涕,泪水侵蚀着伤口,格外的疼痛。
脸部的伤没有及时处理,留下了疤痕,她反而觉得释然了,也打听着崇寺青的消息,得知他被软禁后,开始打听张泽远的消息,推测出张泽远可能逃了出来,她自觉自觉能力微小,等待着张泽远的进一步动作。一直等到他攻破了北京城门,进了静安王府,那个时候,她一直在静安王府附近,她听到了张泽远的喊声,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癫狂的大笑。
张泽远登基后,也在寻找冬霜华的下落,死士分散了一部分人,在北京范围内寻找,死士找到冬霜华的时候,她蜷缩在路边,衣衫褴褛,不见半点当年风采,与难民无异。死士拉起她,说:“皇上要见你。”
冬霜华仰头露出一个希冀的笑容:“是静安王来找我了么?”
冬霜华被带入了宫中,初步的诊断结果,是受了刺激,略微调养便好。
冬霜华神志清醒后,张泽远来了,他交代了事情所有的经过,从那个遗留下的死士,到那个蹩脚的计策,再到崇寺青和夏景语之间的爱恋,一直到血的祭奠。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我说了要带崇寺青去看她,结果,我食言了。”
冬霜华仿若未闻,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的经历,她说:“我恨她,但是我谢谢她死了。”说完,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没有解释是谢谢夏景语不在了,还是谢谢她的牺牲。
“我的血脉被她污染了,按你说的,纯种的人不能看到白光,但是我却能看到。”
张泽远看着她良久,突然说:“这是按他的设想建立的国家,我们一起打理它好不好?”
冬霜华没有睁眼,淡淡的说:“好。”
“我封你为皇后,好吗?”张泽远继续问道。
“好……”又是长久的安静,此后的一切,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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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初三十二年,城门附近出现了一个眼神呆滞的女子,女子在城门外徘徊良久,踟蹰着走了进去,卫兵例行检查,询问:“来干什么的。”
“来投奔亲戚,亲戚家住在城东,姓张……”女子根据记忆,勉强编了一个理由。卫兵见她一个弱女子,也没什么好盘问的,如今盛世太平,就这放她进去了。
女子容貌约摸十六七岁,她缓缓的走在大街上,眼神中充斥着淡淡的迷茫,时近中午,她拐入了一家茶馆,上了一壶茶,桌上的人举止文雅,细细的品着茶,女子也照葫芦画瓢的端起茶杯,饮尽一杯、
这个女子,就是夏景语,她昏睡了三十年后,苏醒了过来,她最初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她周围的一切都同她闭眼前一样,只是周围一切都是寂静的,她按照最初的记忆,一点一点摸了出去。
走了很久,才看到人,她犹豫一下上前去,打听消息:“从这里的泸县去京城怎么走?”
那人是个四五十岁的老者,他奇怪的看了夏景语一眼:“姑娘,泸县早在三十年前新帝登基的时候就改掉了,改成了景县。”
“三十年。”夏景语一下子怔住了,自己容颜未老,他却已是迟暮年华,“新帝是静安王吗?”
老者的眼神更古怪了:“姑娘,莫乱说话。”说完,他便匆匆离去了。
留夏景语一人在原地,愣神了很久,她说错了什么?
第三十八章 物是人非万事空()
三十年后景象,甚是繁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全是商贩,道路旁也不再是大片大片茂密的树林草原,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建筑物,街道上的人们也不再是撸着胳膊的猛汉,女子们虽然依旧活跃,身材矫健,却不再满口粗话。
当初张泽远送她来的时候是快马加鞭,如今返程的路,慢了不少,她一路上谨言慎行,隐约打听出来,当政者并不是静安王,但是人们又很少提及皇上的名讳,她按捺住烦躁的心情,越接近京城,她的心越是忐忑不安。
夏景语的一头秀发用一根简单的绳子绑着,原本沾着血的金簪,被她换了路费。
到了京城,她一路奔向了皇城,如今皇城的守卫严了不少,从老远的地方,就有整齐的卫兵守着。皇宫正门普通人不得入内,有入宫凭证的,可以从侧门进入,
夏景语利用空间隐身的功能,躲躲闪闪好久,才入了宫中,
那是早朝刚下的时候,一帮侍卫,簇拥着一个身着明黄色衣服的人,夏景语隐在空间里,遥遥的看了过去。那人约摸五十来岁,两边鬓发雪白,额头深皱,一副思虑过度的模样。
夏景语依稀觉得那人眼熟,她想了想,瞬间呆住了,张泽远。
记忆中的张泽远,那个崇寺青身边有些跳脱的白面书生,擅长医术和易容,他的风华正茂还停留在昨天的记忆中,再一睁眼,他已行动迟缓,满目风霜。
崇寺青在哪……呢?她呆呆的想着。
她的性命,换来兵马厮杀,如今的天下,却给了另一个他。那个让她能放弃生命的人,却不知道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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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张泽远留在书房内,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极速批改奏章,身旁的老太监细细的嗓子道:
“皇上,夜已深了,不如早些歇息了吧。龙体重要啊。”
张泽远淡淡一笑,挥了挥手:“无妨。”
这是他留给他的天下,他怎能不用心打理呢?
一阵夜风袭来,张泽远重重的咳了几声,隐约可见几道血丝,身为医者,他明白自己是过度的消耗体力,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大限之日也不远了。
老太监又是一脸担心的凑了上来,张泽远似乎有些烦躁,命令他退了下去,之后他搁下手中的笔,今日,为何有说不出的烦躁。
夏景语在空间里看的真切,心中堵得厉害,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老太监退出后,她见房间里没了别人,从空间里施施然的走了出来,张泽远一抬头,就看到风吹动窗帘,帘外走出一人,眉眼那般熟悉。
两人静静对视良久,张泽远先开口了,笑着说:“我都老了,你还是十六岁的模样。”
夏景语笑笑:“我以为你会问我,你是人是鬼?”
“这不重要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食言了,我没有带他去看你,我已经没有办法带他去看你了。”张泽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泪水在布满皱纹的脸上蔓延。
“那东西他看了吗?”夏景语凄惨的咧了咧嘴。
“恩,烧给他了,他会收到的。”
“捎给他了就好,他能看到就好,可惜了我想亲口问他的问题,都没法问出来。”她避开了那个字,仿佛他还存在于世间的某一个地方,还可以轻易的递给他什么东西。
“我娶了冬霜华。”张泽远眯了眯眼睛,“你想见见她吗?”
“你娶了她?”就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夏景语夸张的仰天大笑起来,“原来我们都在……都在……只是他不在了,除了他……哈哈哈。”
“我不见她了,想必她也并不是想见到我,他心心念念的江山,交到你们两个手上,他定然是没有意见的……我需要走了,他原先开国明智的目标,你也大约实现了,时间不早了,你送我出宫吧。”
张泽远没有再问什么,两人仿佛有了多年的默契一样,那般自然的好像这就是一场普通的老友送别,张泽远让老太监准备一顶普通的轿子,送她出宫。
老太监惊讶的合不拢嘴,这个姑娘是什么时候进了皇上的书房,皇上在书房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除了有急事需要禀告的大臣,这么多年来,能进来的也只有他了,况且皇上与皇后的感情极深,这么多年来只有皇后一人,这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年轻姑娘?
夏景语端坐在轿子上,轿子一摇一摆的走出了宫门,夏景语报出了一个旅店的地址,轿子缓缓前进,张泽远站在那里,目送她的离去。等她已经离去了好久,张泽远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出神了老半天,最后长久的叹气。
冬霜华从他的身后出现,问道:“皇上叹气什么?”
“她回来了……”张泽远依旧呆呆的看着前方,“是她……她还是当年的模样,可我们都老了,崇寺青早已就不在了。”
这是自从崇寺青死后,他们第一次提到了这个名字,冬霜华默然不说话,眼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