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演的神情慎重了起来。
“我!”高大虎拍着自己的胸膛,道:“我!当时我在!我参加了乌伊之战!”
“当真?”越演盯着高大虎的眼睛问道。
“我,我不骗你!”高大虎“砰砰”的拍打着他的胸脯,断断续续的道:“最后,最后沈小将军那一战,我,斥候,我是斥候……我跟你说,越演兄弟,我跟你说,我没骗你……我是斥候,我……乌伊之战,有我,真的有我,我没骗你……”
越演又重新打量了一番高大虎,问道:“既如此,大虎兄当是为朝廷立下大功之人,但是,大虎兄怎会在此处呢?”
高大虎已经是醉了,他又饮了一大碗酒,砸吧了下嘴,含含糊糊的笑道:“在这里,呵呵……谁叫,谁叫我的,顶头上司,他,他姓杜呢……”
虽口齿不清,但语气里却透着几多寂寥。
高大虎没有说谎,他确实是辅国大将军沈溱军下的正六品校尉,也的确是参与了那场有名的乌伊之战,且为沈执亭的成名之战立功……他之所以离开军营,全是因为他的顶头上司杜郎将是文国公府杜家的人。
要说这个姓杜的郎将与杜贵妃的关系还算是不出五服的亲戚,所以,在他既没有能耐又特别怕死怕伤的情况下,却空降到了军中做了个正五品的郎将,可是,也正是因为他与文国公府的这层关系,在文国公府倒台后,他迅速的成了第一批被清算的人,安了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被拉出去砍了头……
既然杜郎将的罪名是通敌卖国,作为杜郎将手下亲信二把手的高大虎自然也受到了牵连被关了起来,好在高大虎平日里和上下的关系都不错,且在乌伊之战中立了功,最后,只是“因伤”离开了军营回老家作罢。
“有些可惜了。”越演淡淡的评价了一句,在他看来,高大虎虽不是什么难得的将才,但也不失是个合格的军人,离开军营回老家种地确实是有些可惜的。
“呼!”趴在桌子上的高大虎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喃喃低语道:“杜大人,杜大人才可惜,他可惜,好人,好人呐,可惜,不在了……”
杜郎将虽说官做的不称职,但他待手下的弟兄们却是不错的,尤其是对地位仅次于他的高大虎,请喝酒,赏银钱这样的事常有不说,更是完全信任高大虎,以至于高大虎虽是六品校尉却能拿正五品郎将的主意。
越演看了一眼似是睡着了的高大虎,他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酒碗,从怀中的荷包里取出一粒褐色的小药丸吐下,又闭上眼睛养神了片刻,这才扭身朝蔚曼所在的角落望去。
此刻,蔚曼正依着墙缩在墙角,她的头一摇一晃的,就像是在尽力抵制昏沉睡意的孩子一般。
之前待在蔚曼身边的柳儿在两刻钟前起身说是要去嘱咐高广平少喝一些酒,只是,摇摇晃晃的走在半道上,她竟就糊里糊涂的就地躺下不动了。
越演站起身。
恰在此时,蔚曼的脑袋不知怎的就撞了一下墙,她低低的呜咽了一声,迷茫的意识像是清醒了少许,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看着正向她走过来的越演迷迷糊糊的绽开了一个笑容来。
那笑容似花非花,如云似雾;飘飘渺渺着仿佛穿过了两人相识的这近十年的岁月……时光倒转着,抹掉了两人间那些流泪的,甚至是流血的伤痛,回到了两人的初见时,定格在了越演记忆里那个站在纷纷花瓣雨下展演欢笑的小女孩脸上。
越演的心像是正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越拽越紧,他一步一步的往蔚曼走过去,只是短短的几步路,他的脚步却是无比的疲倦而沉重。
“阿曼。”越演半跪在蔚曼的身边,他伸手抚上蔚曼的脸,低声唤道:“阿曼……”
昏昏沉沉中的蔚曼闭着眼睛,她无意识的用脸蹭了蹭越演的手。
越演眼里的温柔几乎是要溢出来一般,他紧挨着蔚曼坐下,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沾了些桌上碗里的酒水,轻柔的擦拭着蔚曼的脸颊。
慢慢的,蔚曼脸上那附着的灰褐色褪去,火光的映衬下;她的脸颊绯红的似最艳丽的花儿,那长而翘的睫毛更是忽闪着撩人心神的频率。
越演的目光渐渐的深沉下去,他俯下身,嘴唇擦着蔚曼的耳边,呢喃道:“阿曼,你既已忘记,那就永远也不要再想起,可好……我们将以前的一切都忘却,重新开始,可好……”
蔚曼只觉有人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她想睁眼,却仿佛是累极了一般没有力气,努力了许久,她终是睁开了一道缝。
看清楚了,是越演,是越三爷……不,不对,他们现在是假扮的夫妻……
“相,相公……”蔚曼软软的唤。
这声相公仿佛是一根极细的丝线,它繁复的缠绕着越演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处。
越演的目光流转,他不自觉的更凑近蔚曼,两人呼吸相闻,唇几乎要贴在一起,他用酒后独特的沙哑嗓音道:“你唤我什么……阿曼;再唤一遍……”
蔚曼却不理,她只觉得难受的紧,又困、又累、又晕,她无力的晃动着脑袋,发丝不断的撩拨着越演的喉结。
越演只觉他的醉意越来越深。
蔚曼依在越演的怀里,凝眉喃喃:“我难受,很难受,难受……”
越演从荷包的小瓷瓶里又倒出一粒褐色药丸,目光一闪,却是放入了他自己的口中,然后,他一手托住蔚曼的后脑,一手环上蔚曼的腰,俯身就压上了他垂涎已久的唇。
轻轻的,浅浅的触碰,那又柔又软的触感和记忆里令越演魂牵梦绕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一刻,越演百感交集,他的心却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过往的总总,仿佛都是为了眼前这一刻的来临做引。
“阿曼……”越演一边轻声呢喃,一边心跳如鼓着用唇描绘着蔚曼的唇形。
越演想起了他和蔚曼的初吻,哦,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偷吻才对。
第207章:情窦2()
越演想起了他和蔚曼的初吻,哦,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偷吻才对。
那时候,他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而蔚曼则只是个十岁的小丫头,那一天,他听说蔚曼受伤昏倒了,他不顾一切偷偷摸摸的潜去探望,只见蔚曼小小的一团安静的躺在床上,虽然脸色苍白发髻散乱,可是,他却觉得蔚曼好看的紧……
他在蔚曼的床边坐下,那颗听说蔚曼出事后焦躁难安的心渐渐安宁,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就像是受到了魔力的指引一般,他低头含住了蔚曼的唇……待他反应过来,他先是震惊的连连后退,背后涔涔全是冷汗;然后就是返身狂奔而去……
唇下温润,越演眼里的温柔却渐渐的变成了冷冽。
那日,待他再次返回,在他想与蔚曼表白心迹的时候,却见蔚曼正和其他人抱在一起。
被冰冷包裹的窒息感,仿佛再次涌上全身。
心里好似有只怪兽在咆哮,越演叩开蔚曼的贝齿,深深辗转着吻下去,这一次却不再是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的吻,他牢牢的困着怀里的人,近乎是在啃咬般的亲吻着蔚曼,贪婪的汲取着蔚曼的味道……
唇很软,手上的腰身也温软的不可思议……越演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世间万物仿佛都消失不见……可是,在这样动情的时刻,他的眼角却缓缓的滑下一滴泪来。
昏睡中的蔚曼难受的挣扎。
越演留恋的放开蔚曼的唇,将怀中软香的一团紧紧的贴在他如鼓跳动的心口位置。
“阿曼,你说过我们永远也不可能。”越演自失的笑了笑,轻声道:“可是你看,你终究还是我的……”
就在今夜,越演终于确定,蔚曼是真的不记得之前的总总了。
如此,甚好!
……
京郊,一座庭院深深的的宅院里。
一株花开艳丽的紫薇花树下,立着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他静静的仰头看着灯光下烂漫的紫薇花,仿佛是入迷了一般。
“主子,”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弓着腰,面露担忧的劝道:“奴才扶你进屋里等吧。”
男子轻轻的摇了摇头,几缕散落的乌发垂在他病态苍白的脸上,乌木一般的星眸里满是坚定之色。
那清瘦的年轻男子焦急的望了望门口的方向,顿了顿,又出声道:“主子,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待小姐来了,定是要责怪奴才失职的。”
提起“小姐”,男子的嘴角微微的勾了下,却是依然身姿未动,轻声的道:“十二,我想在这里等她。”
那被唤做十二的清瘦男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知多劝无用,只得满脸焦急的望着门口,心中期盼着某个身影快些出现。
突然,一直盯着紫薇花的男子扭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一直竖耳倾听的十二欢喜的道:“主子,来了,小姐来了……”
锦衣男子的黑眸刹那间闪亮如星,抬脚就疾步往那门口走去。
刚迈出两步,却见一道浑身是血的踉跄身影冲进了院子。
细看,却正是在鹿韭园里劫持蔚曼未果的那个高大男子。
锦衣男子的心刹那间一沉,却还是依然希翼的望向院门的方向,似那里还会出现另一个身影一般。
满身伤痕的高大男子已是强弩之末,他疾走几步扑倒在锦衣男子的脚边,道:“主子,属下无能……”
话未说完,竟是就晕死了过去。
“哎!”十二慌忙唤道:“泰平!”
“噗!”锦衣男子的嘴一张,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主子!主子……”十二忙扭身扶住软身倒下的锦衣男子,连声焦急的喊道:“大夫,叫大夫……”
锦衣男子失神的盯着他手中一直握着的一串手链,望着那玉石打造的,被鲜血染的更加绚烂的紫薇花簇,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
小苍山上。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蔚曼迷糊的轻哼了两声,她凝眉难受的抚上额头,惺忪的睁开了眼睛。
“醒了。”盘腿坐在一旁的越演道。
蔚曼心里一惊,她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不由缩了缩身子机警的打量着眼下所处环境,但见越演坐在她身边的小桌子旁闭目养神,而高氏四兄弟和柳儿俱都是一副沉睡的样子。
探究的望向越演,蔚曼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越演睁开眼睛,一边整理衣袖,一边道:“他们没事,睡一觉就好。”
说罢,越演就扶着小桌子欲要站起身,只是,那小桌子本就残破,哪里支撑得了越演的身量,眼看着那小桌子就要倾斜倒下,蔚曼忙起身托住了越演的胳膊。
眼见越演依旧很是虚弱,蔚曼不由担忧的问道:“你的伤还好吧?”
越演垂眼看了蔚曼一眼却并没有答话,他此时的虚弱并不是装的,白日里他本就受伤严重,之后又不慎中了刺客的毒,虽说那药并不霸道,他也很快的就解了毒,但是,一番折腾下终究是耗费了他许多精神,又加之他清醒后就耗神与高大虎几人周旋不说,还硬是拼了半夜的酒……
想到酒,蔚曼的目光不由滑过桌子上横倒的酒坛子,心中暗想,柳儿她们之所以睡的如此沉,怕是因这酒里被下了什么东西的。
“我们即刻下山,”越演微依着蔚曼,道:“尽快离开这里。”
下山?离开这里?现在!?
虽然心中很是不解,但是蔚曼并没有提出疑惑,而是立即就扶着越演往门口走去。
蔚曼心中虽觉得高家四兄弟和柳儿并不算什么坏人,但是,人心自古都是难测的,再说,这个朝代对于她来说还是全然陌生的,她不敢轻易的做出判断去相信谁,但是,越演毕竟是数次舍身救她性命的人,先不论这其中的原由是什么,蔚曼觉得她都该尊重救命恩人的决定。
此刻已是进了后半夜,躲藏了许久的月亮眼下正又圆又亮的高挂在天上,外面虽说不是亮如白昼,但却是不妨碍走夜路的。
直至出了屋子蔚曼才发现,她一直以为的大厅其实不过是一处小偏殿罢了,不远处,真正的大殿则早就是一片黑漆漆的残桓断壁了。
“看什么?”见蔚曼一直看着烧毁的大殿出神,越演不由问道。
“听柳儿说这里是小苍山,”蔚曼问道:“是吗?”
越演看了烧毁的断腕残垣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蔚曼本想提及阴五小姐,转念一想,却道:“听说这里之前盘桓了一伙无恶不作的山匪,前不久刚被福安王爷给灭了……福安王爷剿匪的地方是不是就是这里啊?”
越演的眼睛微眯起,脑中却闪现出在小巷子里如鸳鸯一般相依相偎的蔚曼和福安王爷的画面,他勾了嘴角,凉凉的道:“你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女子竟也关心剿匪这等事情,难道,你与那福安王爷是认识的?”
“怎么会……”不知为何,蔚曼警觉的感到了越演语气里的危险意味,遂,她掩饰性的干笑了两声,扯谎道:“是福安王爷往日的作风有些霸道,这次王爷为百姓做了这样一件大好事自然就免不了被人们津津乐道,我不过是听周围的人议论了几次罢了。”
“哦。”越演语调悠悠的道:“这么说你和福安王爷是不认识的。”
蔚曼没有正面回答,她看了一眼左手上那可能与当今皇上有关的伤痕处一眼,转移话题的道:“越三爷和沈家关系密切,想来,你定是不仅和福安王爷相熟,该是和宫里的主子们都是认识的吧?”
越演垂下眼,面上的神色有些冷,他一边步下窄小的石阶,一边甩出三个字,道:“不认识。”
明明和福安王爷关系匪浅!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蔚曼的心里很是腹谴;但是,见越演一副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她也不能多问。
只是,想到那个梦中掐着她脖子欲置她于死地的三皇子,蔚曼的心里很是焦躁。
越演是蔚曼目前认识的人中最适合打听当今皇上信息的人了,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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