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时光在岁月的轮转中流走,明珏来这个时空快八年了。
正值阳春三月,熙风送暖,柳绿桃红。
“娘、娘——六姐姐又打我了。”敏练紧皱着小脸进来,呲着鼻子告状。
明珏正坐到书桌旁算帐,看了敏练一眼,问:“她怎么不打别人?”
敏纤正跟明珏学写阿拉伯数字,指着敏练说:“一定是你又淘气了。”
敏练冲她们翻了白眼,说:“好男不跟女斗,小爷我不理你们了。”
“我看又找打呢,赶紧给我出去,看你一身土。”
奶娘听到明珏斥呵敏练,忙进来,拉着敏练去洗澡换衣服。敏练走到门口,冲明珏和敏纤翻白眼、吐舌头,把会做的鬼脸演习了一遍,才跟奶娘走了。
明珏哼笑两声,放下手头的帐,转头看敏纤写阿拉伯数字,又拿用简体写的数字和用繁体写的数字一一对照。要让敏纤掌管财政大权,第一环节就要认识数字,对数字敏感,然后再学记帐,懂得综合考量收支,才能做好财务。
到现在,孩子都三岁多了,那张小脸很相似,一个比一个讨喜可爱,又性格鲜明。敏纤很乖,总跟着明珏,学东西很快很认真,对弟弟妹妹很谦让。
敏缇个子很小,机灵聪明,萧怀逸常教她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功招式。她很有女侠风范,以惩奸除恶为己任,只不过她眼里的奸和恶都被敏练一人担当了。
敏练古灵精怪,人小鬼大,他学的东西不少,属于边学边忘的类型。萧怀逸教他练武,他也不用心学,功夫招式比不上敏缇,常被打。
“娘,练哥儿是不是又来告状了?”敏缇人在门外,声音就传进来了。
明珏不理她,继续教敏纤记数,又给她写了几句乘法口决让她慢慢熟悉。
敏缇拿着一根树枝进来,见明珏和敏纤都理她。她抬起头,瞪着大眼睛,噘着小嘴,越看越气,拿起树枝打椅子,边打边喊:“让你偏心、让你偏心……”
“你打谁呢?打你娘我呢?是不是?”明珏沉下脸,高声呵问她。
敏纤忙抱住明珏的胳膊,小声劝慰,“娘,不生气,不生气。”
明珏仍绷着脸瞪着敏缇,跟孩子确实生不起气来,不过也要做做样子。敏缇乖巧伶俐,被萧怀逸宠出了小脾气,嫌明珏喜欢敏纤,总埋怨明珏偏心。
“说,你打谁呢?是不是把椅子当成你娘我了?”明珏站起来怒呵敏缇。
敏缇见明珏发火了,大眼睛里充溢着泪花,咧了咧嘴,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萧怀逸听到哭声,快步走来,问:“谁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了?”
“爹——娘偏心,就是偏心……呜呜……”敏缇进萧怀逸进来,哭声更大。
“好了好了,宝贝女儿,别哭了,你娘不是很疼你吗?”萧怀逸抱着敏缇冲明珏走过来,把敏缇递给明珏,敏缇扑到明珏怀里,抱着明珏的脖子抽咽。
明珏冲敏缇的屁股轻轻拍了两下,给她擦眼泪,“不许哭了,再哭娘就把你扔掉,你看姐姐多乖,谁象你?整天跟野丫头似的。”
敏缇抽了抽鼻子,抱着明珏的蹭了几下,说:“娘,缇儿乖。”
“好,缇儿乖,娘喜欢缇儿。”
萧怀逸正看敏纤写字,见明珏和敏缇握手言和了,笑得很开心,忙抱起敏纤跟他们凑热闹。敏练进来,看到明珏和萧怀逸一人抱一个,呲牙咧嘴,又要打架。
“都出去玩吧!去花园玩。”明珏让奶娘和丫头带他们出去了。
明珏长舒一口气,跟萧怀逸一起进了卧房,坐到临窗的暖榻上喝茶闲聊。
“我让谛音寺的大师给绚哥儿看了日子,大师说绚哥儿秋天成亲最好,九月十月都行,我跟周家说了,把过大礼的日子订到八月,周家也同意了。”
敏绚和周师爷的女儿周锦绣订了亲,上个月过了茶礼、下了小订。一想到自己快当婆婆了,明珏总觉得不可思议,敏绚十七岁了,也该成亲了。
周锦程和敏维的亲事没成,明珏总觉得对周家有些所亏欠。周锦绣虽说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品性模样却都不错,明珏觉得她跟敏绚很般配。接受敏维的教训,明珏先问过敏绚,得知敏绚很高兴,才决定结这门亲事。
周师爷和周锦程父子先后中了状元,周师爷现任连州府同知,晋升机会很大,周锦程是翰林院的编修,也是很有才华的人,他们父子的前途都不错。敏绚是庶出侧子,但平北侯府是世代勋贵之家,他还有萌爵在身,周锦绣是高嫁。
萧怀逸揽住明珏,说:“你来安排吧!真是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还不好好慰劳我?”
“慰劳也要等晚上,现在不方便,一会儿孩子们回来,看到多不好。”
明珏拍了他一巴掌,含笑斥问:“你想什么呢?”
“我想你都休息三年多了,是不是该停避孕药了?”
“下月再说。”
萧怀逸很高兴,忙把明珏搂在怀里,说:“我给你按摩。”
明珏轻叹一声,说:“我想给敏维订一门亲事,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从温家回来快三年了,敏维的身体养好了,可因她年幼就怀孕流产,又保养不利,不能再生育。她的脑子也受了刺激,性子越来越闷,跟谁都不说话。
“先让她休养,亲事慢慢对付。”萧怀逸对敏维越来越不喜欢了。
“我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托人打听。”
萧怀逸点点头,“你让人盯着崇禧堂,我总觉得这段时间太安定了,不对劲。”
三年前,萧老太被明珏和萧怀逸逼进了祠堂,几年都没出来过。上个月,在萧老太生日之前,萧贵妃把明珏和萧怀逸宣进宫,让他们把萧老太接出来,给萧老太过七十大寿。两人不好推拖,就让萧老太出来并给她隆重过寿。
萧老太回到崇禧堂,免去晚辈一切请安,好像死人一样,从没露过头。萧怀逸担心萧老太不安份,明珏也知道萧老太不服老,不甘心失败,一得势,肯定还会找麻烦。如所料不错,萧老太正在组建势力,为卷土重来做准备。
明珏根本不在乎,这几年,萧老太进了祠堂,已跟外界失去了联系。她把萧老太安插的眼线几乎全拔掉了,想再次重新组建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白夫人也离开了祠堂,回到了安宁院,她在祠堂陪了萧老太三年,人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现在,安宁院由白迎蓉当家,白夫人的日子简直惨不忍睹。
一向养尊处优,生性泼辣凶横的白夫人现在看白迎蓉的脸色过日子,饱受冷待。萧怀达因不能生育,天天被白迎蓉打骂,也不敢替白夫人说话。白夫人再也没以前的威风了,现在的日子,哪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明珏轻哼一声,说:“放心,死老太婆现在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萧怀逸点点头,把明珏抱得更紧,说:“难为你了,家族的事太烦了。”
丫头站在门外回报,说:“侯爷、夫人,宫里派人来传皇上口谕。”
“知道了,马上就去。”
三月下旬是萧贵妃的生日,正逢她五十整寿,启明帝要为萧贵妃按皇后的份例隆重祝寿。平北侯府是萧贵妃的娘家,这是令萧氏家族荣光万丈的好事。
明珏算了算,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她赶紧召来管事安排,准备寿礼,又去给萧老太道喜。萧老太眼底闪过凌厉兴奋的光芒,没说什么,就把明珏打发了。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萧贵妃过五十大寿的日子。
应萧贵妃宣诏,明珏一早带三个孩子进宫参拜。萧贵妃赏赐了孩子人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把他们母子打发回来了。
明珏正哄孩子们睡觉,萧怀逸早朝回来,又让他休息了一会儿,夫妻才梳妆更衣,去给萧老太请安,连同白夫人、陈氏和袁氏一同服侍萧老太进宫。
见到萧贵妃,萧老太老泪横流,没说几句话,就让明珏带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去给刘太后请安,萧老太和萧贵妃谴退下人,说起私密话。
萧老太在祠堂呆了三年,明珏知道她咽不下这口气,肯定要跟萧贵妃商量怎么反扑。明珏根本不在乎,没特殊的大事发生,萧贵妃和萧老太都掀不起风浪。
为萧贵妃贺寿的宴席摆在御花园一侧的椿萱殿。今日与以往不同,以往男宾在正殿,以皇上为中心,女宾在后殿,以刘太后为中心,臣子命妇按品阶入座。
今日,男宾女客都在正殿,男左女右,依旧按品阶入座。女客前面垂下一面细珠帘,以掩女人尊颜,女客不管是看人还是被看,都有恰到好处的朦胧感。
启明帝高坐正中,左侧是刘太后、祝太妃,还有几位太妃及特赐的老王妃等人列坐。右侧是萧贵妃、温贤妃、贾淑妃、安淑媛、刘婕妤、章婕妤等人。
在后宫品阶相对较高的温淑媛没列席寿宴,自几年前十五、十六皇子长了三个月的毒疮,被怀疑是母体带毒,温淑媛就失宠了。温家和温贤妃想尽办法也没能让温淑媛再得宠爱,温家再次送进宫的女儿在十二皇子府只是个侍妾。
温家自被明珏折腾那一场之后,死了不少人、也失了颜面,启明帝只加封了五皇子,并没有给温家出气,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现在都低调了许多。
温玉娥仍被萧怀逸禁足在荣威院主院,三年多了,除了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她很少有机会见外人。这三年,她费尽心思,也没机会出来,听守门的婆子说她的头发都花白了。温家见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也把她当成弃子了。
“诸位爱卿,今逢萧贵妃大寿,君臣同贺,我们先饮一杯,为寿星贺寿。”
启明帝此言一出,立刻引来诸多恭维贺寿声,君臣、宫妃和命妇齐齐举杯向萧贵妃祝寿。杯斛交错,恭贺声声,笑语欢言的喜庆充溢殿宇楼阁。
明珏在诰封命妇中品阶最高,萧老太品阶相对较低,为侍候方面,萧老太与明珏同座,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则坐在后面。面对美味佳肴,明珏边吃边喝,津津有味。萧老太看向明珏的目光沉郁阴狠,她几乎不张嘴,只品了一口酒。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艺妓歌女献舞献音,丝竹缭绕间繁华盛景、歌舞升平。
启明帝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黄有德,你来。”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朕前几天吃的水晶羊酪不错,让御膳房给朕和诸位爱卿一人做一碗。”
黄公公陪笑犹豫,嚅嗫着说:“皇上,这水晶羊酪做好必须半盏茶的功夫吃到嘴里,才不失美味,从御膳房到椿萱殿最快也在走一刻钟,奴才担心……”
“你这奴才真是死板,备好食材,宣厨子到椿萱殿来做不就行了。”
“奴才糊涂,奴才这就去传旨。”
启明帝点点头,转向五皇子,高声说:“你给朕荐来的厨子不错,朕听说他是西北人,西北风味的菜品做得很不错,尤其是水晶羊酪,又美味又补身。”
五皇子忙起身行礼,说:“多谢父皇夸奖,难得父皇喜欢,儿臣万幸。”
“这西北菜还真有特色,一会儿再让做一道手抓乳羊肉,给诸位爱卿品尝。”
“多谢皇上。”众臣子命妇齐声道谢。
明珏对吃兴趣很高,听说一会儿有水晶羊酪和手抓乳羊肉吃,连启明帝这尝尽美味的人都赞不绝口,那肯定是佳肴,她放慢了吃的速度,静心等待。
启明帝冲五皇子点点头,说:“于德海,把那套翡翠白玉杯赐给五皇子。”
“多谢父皇赏。”五皇子很高兴,温贤妃、温家和他这一派的臣子也很兴奋。
七皇子见五皇子得赏,面露不愤,忙站起来,陪笑说:“父皇,据儿臣所知,这位西北的厨子做的最拿手的菜是五彩牛肉,父皇有时间不防品尝。”
“哦?你吃过?”
“回父皇,五皇兄所荐的西北厨子叫索哈里,原在儿臣的西风楼做大厨,他做的水晶羊酪、手抓乳羊肉、五彩牛肉和秘制兔丝干都是西风楼的私房菜。”
索哈里原在七皇子的西风楼做大厨,去年,七皇子想跟五皇子尽释前嫌,得知五皇子喜欢吃索哈里做的菜,就把索哈里送给了五皇子。
今年过年,启明帝吃到五皇子府进贡的水晶羊酪和手抓乳羊肉,赞不绝口,五皇子就把索哈里送进御膳房,专给启明帝做菜,启明帝也很喜欢吃。
五皇子听到七皇子的话,忙说:“回父皇,索哈里是七皇弟特意调教的。”
启明帝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于德海,把那四只金镶玉瓷碗送给七皇子。”
“多谢父皇赏。”七皇子喜笑颜开,连带贾淑妃也笑容满面。
黄公公回来禀报,说索哈里已经到了椿萱殿,令材已备好,水晶羊酪很快就能做好。启明帝又让黄公公去传旨,让索哈里做一道五彩牛肉。
在等美食的时候,君臣又看了一场歌舞,喝了几杯酒,再一次为萧贵妃祝寿。
水晶羊酪洁白如玉、鲜香甜美,酥软滑嫩,入口即化,众人品尝之后啧啧称赞。明珏为维护贵妇形象,小口吃且吃得很慢,越吃越着急。这水晶羊酪确实是美味,连几乎处于绝食状态的萧老太都吃了多半碗,赞叹了几声。
启明帝吃得很高兴,“黄有德,传旨让索哈里做一道五彩牛肉为萧贵妃祝寿。”
萧贵妃忙起身施礼,“多谢皇上。”
黄公公忙回道:“皇上,奴才刚才跟索哈里说做五彩牛肉了,他说要想吃到最鲜美的五彩牛肉,就要把锅灶设到大殿上,即做即吃。”
“老七,是这样吗?”
“回父皇,这五彩牛肉就是用快刀把牛肉削成薄片,直接削到滚水里,马上捞出来,蘸秘制调料吃,削、煮、捞都麻利迅速,才能吃到美味。”
启明帝忖度片刻,说:“黄有德,准备食材锅灶,让索哈里在大殿做。”
“奴才遵旨。”
索哈里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穿了一件洁净的白衣,走上金殿行礼。黄公公带太监们准备好锅灶食材,把水烧滚,索哈里一手拿牛肉,一手拿刀,准备开始。
众人的目光落到索哈里身上,兴致勃勃,都想看看他怎么快刀削牛肉。索哈里摆出架式,突然,他扔掉牛肉,飞身蹿向启明帝,举刀便刺。
“狗皇帝,让你欠我月钱、欠我月钱,我杀了你。”
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众人,当人们从惊恐中反映过来,意识到索哈里要行刺启明帝,顿时慌乱成一团。在众人震惊之际,启明帝胳膊受伤,流出乌黑色的血。
“护驾、快护驾——”
御林军、带刀待卫、金翎卫,还有守候在殿外的龙仪卫都向正殿涌来,将大殿层层包围。索哈里知道难以逃脱,一把刀架在启明帝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启明帝被索哈里紧紧揪住脖领,后退几步,给索哈里当了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