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离媛无数次想过,那个时候如果夏雨晴没有让她守在门外,如果她没有太过好奇而凑到门前探听,如果在被拖进去的时候她能够奋起反抗,那天只要有哪一个环节发生了改变,那后来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来来回回的纠缠那么久了?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离媛无法其骗自己,那一晚……如果她真的不愿,她是可以推开那个男人的,可是……她没有那么做,她潜意识的的放纵了那个男人对自己的予取予求,所以次日一早发现那个男人吃了就跑,压根不想负责后她那般的出离愤怒。
离媛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搞了半天,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却发现那个人根本对自己不屑一顾,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单方面的痴心妄想!离媛恼怒燕染的不负责任,更恼怒自己的太过随意,怎么……怎么就那么顺从的任他对自己为所欲为了呢?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犯贱了!无人知晓,那日燕染离去之后,离媛赤红着双眸恼怒了半天,尔后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身子往后一倒,跌进那还残留着昨晚一夜痕迹的大床之中,整个人都陷入了自厌的情绪之中。
因为出身低贱的缘故,离媛虽然身为雪国皇室的一员,却从小便受尽了宫中众人的冷眼。她母妃在的时候还好,母妃逝世之后,宫中那群人欺负她没了最后的一层倚仗,那些个闲言碎语更是肆无忌惮的飘进了她的耳中,尤其是来自那些个所谓的皇兄皇姐的不屑咒骂。
“就她这么个身份卑贱的人也配做我皇室中人?也配当本公主的妹妹?传出去好不让人笑掉了大牙,真是丢人。”
“可不是,就她和她那个低贱的娘亲,根本不配出现在这皇宫之内,要不是父皇仁慈,早把她们丢出宫去了。”
“之所以没被丢出宫去,怕是父皇早就忘记了她们母子两了吧?也是,这样卑贱之人,有什么好记的?真是碍眼。”
“像她这样的人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看着也是碍眼,谁会没事去在意她啊!”
“可不是可不似……”
类似这般凌辱的话语,离媛几乎每天都会听到,起初她还会气愤,还会恼怒,可渐渐她却知道了,即便自己再气愤恼怒,也不会有人将她放在心上。在那些人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一个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更没有能力保护别人的玩偶罢了。
后来,她慢慢的学会了隐忍,学会了默不作声的承担,学会了如何去无视这些近乎残忍的话语,学会了怎么麻木自己所有的感官,将自己龟缩在那小小的角落,力图保护自己。可即便如此,有些在无形之中刻入骨髓的东西却是怎么也抹不去的,就比如……那长年累月积累下来,掩藏在内心的凄凉与……自卑。
燕染的落荒而逃成功将这些她不曾注意的东西再一次的挖了出来,那一瞬她才知道原来那些东西一直都存在,只是她自欺欺人的忽视了而已。
“原来,到头来,我到底还是一个人。”离媛努力将自己蜷缩进那个凌乱的床铺之内,企图从中汲取一点点的温暖。
她只是……只是想要有人能够在意她一点,能够有人把她放在心上,能够有人告诉她……她在这个世上并不是多余的,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燕染有意无意的躲着她,本就敏感的她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到?好不容易想要伸出去的手还没有触碰到对方便已鲜血淋漓,不得不收了回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燕染不曾提及那晚的事情,依离媛的性子也不可能自己主动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让燕染想对她负责。
就在离媛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之时,那个原本对自己避如蛇蝎的男人,竟然又反过来追着自己不放了。
或许是因为长久的等待磨去了离媛所有的期望,又或者是潜藏在她心底的那一点点扭曲的恶劣因子因着燕染的再次出现而翻腾跳跃了起来。燕染终于如她所期待的那般转过头来找自己了,她非但没有太过欣喜,反而觉得有些卑鄙的恼怒。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总在自己下定决心,死了心想要忘记他,重新缩回那可以保护自己的贝壳之中时,再一次强势而不顾自己意愿的闯入自己的生命之中,将自己再一次硬生生的从壳里拉了出去,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肆意伤害?
所以,她不自觉的为难着这个转身回来找自己却又闹不清是因为责任还是因为感情的男人。
“这么说来,当时只要是个女人进到里面你都会和她共赴**之好,只不过是我比较不走运,在那个时候闯了进入,刚好撞上了燕大少爷的霉头,所以只能自认倒霉?”
那个时候的离媛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近乎刻薄的问话,明明……明明在这之前她还在心里不断的告诉着自己只要这个男人愿意对自己负责,只要他愿意对自己有那么一分的在意,她便心满意足了。可到头来那人真的这般了,她却又不满足了。说到底,她就是个不知足的女人。
离媛一边在心里自我厌弃着,一边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管不住自己失控的心。
“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燕染听到离媛的质问却是慌了,“我的意思是那天晚上,我被药物所控制,才会对你做出那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事后我也是心虚,才会……才会一大早就跑了。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被药物所控制?你对我那样做完全是因为被药物所控制?那也就是说那天晚上你被药物所控制,不小心碰上的是一个陌生的宫女,跟她做了同样的事情,你也会心虚逃跑,现在也会跑到她的面前说你想要对她负责?”
离媛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说出这种咄咄逼人的话语,分不清是为了报复这些天积压的复杂情绪,还是为了试探。试探对面之人的底线,试探这个人对自己的在意,明明理智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这世上探寻人心意的方法有千百种,可她偏偏磕磕碰碰的选择用最笨拙的方式探寻前进的前路,哪怕因此而被弄得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不管她怎么刁难,这一次那个对自己退避三舍的男人,却出人意料的黏上了她。明明连是不是对她有感情都不清不楚,为什么……为什么非得缠着自己?果然真就应了宫里那些女孩子说的那般,男人就是喜欢犯贱,你想要追着他的时候他对你不屑一顾,换你对他不屑一顾了,他却又死皮赖脸的想要跟着你了,唉……
然而就在离媛与燕染的关系僵持不下,丝毫无法前进分毫之时,又一个意外发生了。
自打来到夏国,被自己那个所谓的父皇放弃之后,离媛便不曾想过自己还会遇上雪国的那些“故人”,更没有想过会在这个时候遇上那个小时候给过自己温暖,被自己当成亲哥哥的男人。
尹相对离媛表白之时,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对于这个可算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玩伴的男人,她心里一直都只将他当成哥哥。而尹相或许连自己都不曾发现,他对自己也不过只是对妹妹的亲情罢了。
明明应该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明明应该在一开始就撇清关系,可看到一边怒目而视,忍不住跳出来挡在尹相面前的燕染后,她却不自觉的将那到了喉咙口的话硬生生的又给压了回去。
她隐瞒了一切,心怀惴惴的接受着尹相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好,很是心虚的听着尹相对自己说着句句爱语。利用着尹相对自己的好,报复着那个人对自己初时的忽视,也强迫着他赤果果的面对自己的心。
离媛冷眼旁观着燕染因着尹相的存在而醋意翻滚,看着他明明是个旱鸭子,却为了争风吃醋潜入水中,更为了自己假意称病,以博取自己的一点同情。离媛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有些高兴的。欣喜于燕染对自己的在乎,更对于自己利用了那个自己视若兄长的男人而感到负罪。
令离媛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僵持最后却是被那张近乎乌龙的抢亲打破。
离媛没有想到夏雨晴等人会胆大包天到那种程度,竟然敲晕了自己,私自替自己答应下了尹相的联姻,而且还公然的让人冒名顶替自己坐上了花轿。
事后想来,怕是也只有夏雨晴敢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了吧,只因在她的身后有一个无条件宠着她,护着她,为她收拾烂摊子尚且甘之如饴的男人。
不可否认,跟在夏雨晴身边这么久,对于这个单纯并且犯二过头的主子,以及那个平日里喜欢逗弄她,却又能在她有危险之时第一个挡在她面前的男人,离媛是羡慕的。或许在外人的眼里,夏雨晴与风霆烨这两个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极度不搭的,但是在她们这些就近看着的人眼中,这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然平日里喜欢拌嘴喜欢折腾,却是再没有什么人能够插入他们之间,更没有什么人能比他们更契合对方。
托这场乌龙抢亲的福,离媛如愿听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想听到的话语,却也在两个男人的抢夺之下明白自己不能再这般得过且过下去,有些早该道明的话语……是时候说明了。
所以,她狠下心肠,在与尹相独处之时说出了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
“够了,就是这个。纯真善良,温柔体贴?如果是小时候的我,你这么说,我一定会很开心,可惜……现在的我听到这个,只会觉得讽刺。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子会手执利刃,入宫行刺?一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子会明知道我们之间并非真正的男女之情,还跟你暧昧不清,为的只是刺激那个傻子,让他看清他对我的感情?”
“相哥哥,从我们再次相遇以来,你就一直在跟我说起小时后小时候,可是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我们早就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那两个天真无邪,相信这个世界哪里都有生机的小孩子了。你对我不过是兄妹之情,我于你来说不过是对过去的念想,无关男女之情。”
“相哥哥,你知道吗?为什么我分得清你和他有什么不同?因为你太完美了,或者说太规矩了,从相遇以来你从来都不曾对我有什么过分亲密的接触,即便是在船上那一次你也是循规蹈矩的。相哥哥,或许这句话并不绝对,但是我却深信。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对一个女人有男女之情,就算再怎么克制,有些东西还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而你对我从来不曾起过那样的心思。”
“对不起,相哥哥,我辜负了你,我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不愿意再欺骗你。这些日子你分不清楚,而我却明明白白看在眼里,是我对你不起。现在说开只是不愿意你再被蒙在鼓里,相哥哥,你知道你看着我的时候,总是没法专心,或许你自己没有发现,但是我却明白。你只是在透过我看着那个小时候天真无邪的小园子,你真正迷恋的并不是我,而是一个已经消失的不存在的……幻影。”
那一刻她毫不意外的在尹相的脸上看到了类似于伤痛隐忍的情绪。心头苦涩异常,明明是自己的错,自私的隐瞒了一切,利用这个男人为自己投石问路,到头来自己还要说出这般伤人的话伤害他。可这就是真正的她,在那十几年的岁月倾轧,宫廷碾压之下铸就的她。诚如她自己所言,她早不是当年那个吸引尹相的天真小姑娘了。说到底,现在的她不过只是个……自私的女人!
那个时候的离媛曾踌躇过,明明先遇到自己的尹相,明明最先给予自己温暖的也是他,可自己到了最后为何到底选择了那个笨拙而又不懂的表达自己,倔强又傲娇的男人,而不选他?
之后,她再次忍不住自嘲的笑了。尹相真正喜欢的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玲珑剔透的小女孩,而她早就不是了。然后,她便明白了,那个时候的他们只是太冷了,冷到只能找个人相互取暖,可那样的温暖总是短暂的,所以他们注定不是对方命中独一无二的那个人,至于燕染……
早在他唤自己“鸢儿”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辈子……她注定逃不开了。
她就好像天上那飞舞的纸鸢,而他不知何时已然成为了那放纸鸢之人,而在那一晚之后,放纸鸢之人与纸鸢之上相连的那根线便已经慢慢的缠成了一个死结。解不开,理还乱的结果只能有两个,一是剪短这根乱成一团的线,任纸鸢与放纸鸢的人彻底分离,二是任线这般纠缠着,谁也拆不散他们!
尹相离开了,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过。燕染已经确定了对自己的心意,成日成日的往她的身边跑,她看在眼里却仍旧不予回应。并非无动于衷,只是跨不过心底的那道坎,总想着是不是只要不回应是否便不会受到伤害?自私的享受着对方的追求,却又害怕尝试,她终究只是个……胆小鬼。
如是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让离媛产生了一种麻木的快感,而这样的麻木在再一次得到尹相传来的消息后终于打破。
不到两年的时间,尹相登上了雪国的最高点,成为了雪国真正的王者。而那些个原本对着自己颐指气使的哥哥姐姐们也都成了亡国之怒,然而那一瞬离媛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一丝的感觉,没有亡国的忧伤,没有报复的欣喜,只有满满的惆怅,说到底那些人在自己心里都不过是一些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真正让离媛动容的是尹相书信之中提及的另外一件事情,雪国如今已是尹相的天下,所以他有足够的权利让离媛回去替自己过世的母妃迁坟。
为母妃迁坟,让其魂有所依,这可以说是离媛自打其母妃离世后便固执到现在的执念,只是一想到要再次回到那个承载了她太多悲痛记忆的地方,她到底是有些抗拒的。
然而,那个时候那个一直守在自己身边,明明也不乐意自己回去,准确的说是不愿意自己去到尹相所在地方的男人却告诉她。
“嗯,去吧,为你母妃迁坟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不会拦着,不过有一点,我跟你一起去。”
离媛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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