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雪抿唇,原地踏了几步,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办法能够确定他们的安全呢?”
如果以沫他们最终没能解开此阵,他们就得被这个阵困住一辈子,后无门前无路。
月下孤星眸光一沉,“如果那个传送光圈再次出现,便说明饭饭与以沫都遇险了,并且已经死亡。”
“也就是说,传送光圈一次只能进入两人,待前边两人遇险死亡过后,它会再次出现,是吗?”真是令人恐惧的死亡循环。
这种生死一线间的滋味如今算是尝了一个彻底,高长雪心里咯哒一下,头皮渐渐发紧,心底顿生恐慌。
“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
暮色初起的时候,洛之音带着安详踏上了城楼——那层已被封印了百年的顶楼一片沉寂。
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里边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寒冰制成的*,寂寥的、苍凉的摆在屋子中央。缓缓的推开窗,从这个位置远望而去,
白城一览无遗的呈现在他们眼前。
安详神色略带忧虑,在自家公子身后来回踱步,即便这样也不能静下他那颗慌张乱跳的心。
“安详。”洛之音突然开口。
“公子。”
“米米与雪深,近来……可安好?”
“米米姑娘一直待在房内未曾踏出一步,只偶尔出入厨房。雪深小公子亦是。”
灰暗的云层重重叠起,他眸光微闪,苦笑道,“真是糟糕,咱们快被包围了。”
城外妖兽的身影密密麻麻,即便离得这样远,那一张张血盆大口却犹如近在眼前。
安详全身都在颤抖,突然跪了下去,“公子,请您三思。”这层楼本是禁忌,不到万不得已,公子绝对不会破开封印上来。
“安详,我是白城的城主。百姓受苦,我这里也会痛。”他指着自己的心口,眉目却是那样的恬淡,“外边的那群人势必要攻破我的结界,
我必须在这层结界破开之前,加持它的封印。”
“公子,那您会如何?”安详眼眶不断溢出眼泪,“那您会如何啊?”
洛之音嫣红的唇色晶莹剔透,脸色却如纸般苍白,“在我力量衰竭之前,他们如果能赶回来的话……”
安详心如刀绞,插言道,“若是他们未能赶回来呢?”
洛之音抬手,轻轻抚摸着安详的头顶,平静道,“那么,这便是我的命。”
白城外围,在无数妖兽的簇拥下,站立着几个人,他们身着盔甲,刀削斧刻般的面目皆是肃清死寂,沉重的眸光中染着绝望与哀戚。
“殿下,白城的结界不如黍城牢固,先攻下白城方为上策。”
年轻的太子殿下指尖托额,垂下的眼眸中饱含了绝望与悲戚。天桐国,就要毁在这些怪物的手里了,这让他何等的不甘心!
何等的不甘!
“殿下,如果咱们继续不行动拖延攻城的时间,这些怪物第一个吃掉的人将会是咱们!”
年老的将军眉目惨淡,在那眼角的皱纹里刻印了无数化不开的沉痛,先辈打下的江山,一朝之间毁于一旦。他眼中满是挣扎,却只能束手无
策。
“一旦下令攻城,再一次的亲眼看着这群怪物屠杀城池,看着那些老少妇孺皆入它们之口吗?”
太子殿下语气清冷淡漠,有力的拳头打向一旁苍天巨树的枝干上,满手鲜血却丝毫不感任何疼痛。这些日子,自西向南,多少的城池因这些
怪物被屠杀的满城疮痍。多少的百姓流离失所、死于非命,又有多少的百姓被怪物蚕食殆尽。
天桐国一百零八座城池,如今仅剩三十余座,若不是在黍城白城这里遇上了桎梏,再过几日,世上便无天桐国了吧。
“殿下,倘若我们不如此做,王城便保不住了啊。”
太子殿下沉沉叹息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就算我们完成那个女魔头交代的任务又如何?难道我们便能解脱了?王城便能保住了?”他惨烈
的大笑,“魔头只会将王城整改的面目全非,她要打造的不是一个王国,而是一个人间地狱!”
“殿下!”
众人纷纷呼喊他们的太子殿下,声音嘶哑,面目黯淡。如果能一死解脱,他们愿意一死,与其承着背叛国门不如以死谢罪。可惜生无门死无
路,无论他们如何赴死,最后都会完好无损的重生回来。星蕴国的长巫珠竟有如此大的力量,那为何当年还会败在天桐国的手里?
天桐国的创世帝皇当年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将混乱的六国统一,使得山河永寂?
“锦尘呢?三皇子呢?”太子忽然惊呼,“他不会还在养心殿?”
“三殿下无碍,只是被困在了养心殿。”一旁的军师虽不明太子的用意,却也立马出列回道。
太子缓了缓心,仿若一块大石尘埃落定,“他无事便好。”倘若他今后出了什么事,还有锦尘在皇都,他一定有办法将王城恢复原貌。
“太子,三殿下的情况……您也晓得,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很难说。”将军头疼的抚额,心中全是叹息。
若是三殿下是个正常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怪人,说他痴傻也不算,说他装傻亦不是,那样古里古怪的人给人的感觉不太像人。
走在三殿下的跟前仿若自己入坠了阿鼻地狱,那种令人深刻的绝望与凄凉一辈子都难忘。那是一种自心底而生的忌惮与敬畏。
太子死寂许久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极浅的微笑,“不,他一定会好好的,然后带着救兵来解百姓于水火之中。”
看着众将士脸上露出的惨淡凄惶的笑意,他突然道,口巨石上刻印着的那句预言?”
众人晦暗的眼眸中微微透出一丝光亮。
被救出的国师拖着伤重的身体低低道,“传说,那是帝皇亲手刻下的。”
太子点头,“当初不以为然,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即便预言匪夷所思,我们也不得不相信了。”
创世帝皇早就料到百年过后必有动乱崛起,可他既然知晓必有大劫落至,为何不留下破解之法?
地面突然一阵摇晃,苍天巨树因地脉不稳整棵倾倒了出来,裸露出那硕大的根须。众人只见原本白光围绕的白城突然拔地而起三座围墙,里
三层外三层将城池密密的包围了起来。
“报……自北向东的所有城池拔地而起三座围墙,并且顿生荆棘丛林。”
众人突然心生欢喜,太子立马询问来报的小将,“当真?”
“是。”小将灰暗的面目亦是神采奕奕起来。
太子重重呼出一口气,太好了,余下的城池都能保住了,无论这群怪物有多厉害,也断然撞不开这样牢固的结界。
只不过……
那施展术法的人,到底能坚持多久?
“传令下去,所有人待机,没本殿下的指令一律不得擅动。违令者,斩!”
“是!”
……
白城内一片祥和。
城主府内,洛之音孱弱的身体被钉在五芒星的阵法之中,鲜红的血自心口缓缓溢出,他闭上自己的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脑中忽闪过高长雪活泼的身影,他唇角微微勾起,然后渐渐陷入沉睡。
雪深与米米匆匆忙忙赶到城主府时,愣是呆在了洛之音的房门前,里边设了阵法,他们不敢随意入内。
洛之音和衣静静的安睡在寒冰层层的五芒星阵内,依旧是白衣黑发,那张凄美的面容苍白万分,唇色却是那样的嫣红,心口处缓缓溢出的鲜
血仿若二月红梅落在他胸口,衬的他是那样的美好而凄艳。
他为了所有活着的百姓以生命献祭,直到心血耗尽,永归虚无。
雪深手里一共存留了三封信。一封饭饭留下的,一封哥哥留下的,一封洛之音留下的。
洛之音让他随时留意米米的动向,他回头望向米米苍白而无助的神色,不明洛之音的用意。信中说明了米米特殊的体质,因而绝对不能出现
在他施下的结界旁,不然结界破灭,天桐亡矣。但却又表明绝对不能因为这个原因便囚禁米米的自由,一切还得遵循米米自己的意愿做事。
雪深稚嫩的脸庞满是肃清,如此一来米米很有可能会冒然破开结界的封印。他不明白,为何不能直接向米米点名她存在的危险与未知呢?
雪深沉思片刻,决定先履行哥哥信中交代的,他轻声叹了一口气,转身即走。
米米双手捂脸,满脸泪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转头看向不远处安详的身影,喃喃道,“为什么?”
安详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可怖异常,米米吓得惊叫一声,随后陷入更死的寂静。
“为什么?为了活着的百姓啊。”安详的表情又哭又笑,很是怪异,“你知道将祭祀用的星坠柱刺入心口的感觉么?”
米米泪已决堤,想要嘶喊,却疼的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
雪深联合白城内的三大护法将城内的百姓全部疏通躲避进地底的避难所,以防洛之音一旦出事结界的封印崩塌。
他小小的身影行色匆匆的奔波在各个地方,疲惫的神情偶有流露便立马收回了眼底深处。
洛之音陷入沉睡,米米又是女流,如今唯一能承担起所有城池守卫的人,唯有他了……
如果他懦弱不前,还有谁能护住这人类的天下不被妖兽所玷污?疲惫的闭上眼,眼前尽是血茫茫的一片,到处都是人的尸骸,还有亲人的白
骨……
“城主,命令已颁发,可还有新的指示?”城内的小将跪在底下恭敬禀报,雪深深深的吸一口气,猛然睁眼。
“城外可有动静?”
“未有。”
“下去吧。”
小将并未起身,欲言又止,背脊挺立,目光如炬。
雪深眼神微变,冷了神色,“还有何事?”
“洛城主……在何处?”
雪深眉目行间凝了一层冰霜,“洛城主自是想办法加固城中结界。”
小将低头,连声谢恩,退了下去。
雪深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一堆烂摊子都丢给他了啊,要是哥哥在这里就好了。咬了咬牙,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第三封信拆开了来——这
封是饭饭留下的。
白纸黑字映入眼帘,漆黑的瞳孔一缩,内心深处的恐惧一涌而出,他失措的将信纸收起,放到烛火中燃烧殆尽……
夜幕终归降临,他倚在*畔,眼神无神的凝望着幽深的夜。
从前他就不喜欢黑夜,也不喜欢月亮。在夜晚仰望天际,漆黑深邃的天仿若一个无边的盒子,而那微弱的月光就如一个虚空的漏洞,这样的
感觉,就像他被命运的枷锁锁进了一个盒子内,可怖而凄惶。
米米静静的望着雪深布满血丝的双目,恐惧的退了几步,顾不得一切,惊慌失措的跑出了城主府。
暗沉沉的天强压了下来,耳际旁响彻着妖兽的吼叫,她身一缩,将自己禁锢在一个角落内,泣不成声。
她好冷,好害怕,好孤寂,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他们人人都露着绝望而可怖的面容,他们手拿钝器,战战兢兢的盯着路过身边的每个
人,似乎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坏蛋,都是要杀死自己的凶手。
脑子逐渐浑浑噩噩起来,也不知自己是否睡着了。
待有知觉时,睁眼一看,是白暖风,他还是穿着那一身寒酸的书生服,满口的知乎者也。
月光自他身后照射下来,将他衬在淡淡的白雾里,显得似真似幻。她看不大清他的面容,也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只是月光将他的下巴勾勒出
了一个无比诡异的轮廓。
但是她却无比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白暖风。她能感受到他无奈、怜惜、不解的目光。
“呆子?”
她听到自己开了口,声音很弱还带着丝沙哑。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白暖风轻柔的声音今夜尤显的醉人,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知到他此刻是在笑。
“你回来了?”她勾起唇角,眼中泪光闪烁,“我后悔了呆子,那日我不该放你回王城的,你不该回白府那个牢笼里去。”
白暖风的身影微微一顿,然后笑道,“我的傻米米在说什么呢。”他微微蹲下身,怜惜的抚摸着她的额头,“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在夜幕底下奔跑,“米米,你看过雾凇么?”
“雾凇?”
“是的,雾凇。”
“没有,那是什么东西?”
“等等你就知道啦。”
穿过漆黑的丛林,越过一块巨石,钻过一个山洞,入眼的是白茫茫的一片。
米米睁大了眼睛,惊呼,“天啦!这就是雾凇?太美啦。”
眼前有一条河流,不,准确的来说是冰面,看起来坚硬透亮无比。
冰面的两旁种植着大大小小,树形体特的树。最美的是那垂柳,上边挂满了洁白晶莹的霜花,偶尔风儿吹拂便见银丝闪烁,美的犹如被尘世
遗忘的仙境。
“白苍苍的一片,不觉得有些寂寥?”
米米眉目带笑,“不寂寥,很美。”
白暖风冰凉的指尖勾了勾她的鼻翼,笑道,“傻米米,我要走了。”
米米眼带疑惑,“走?走哪里去?干嘛要走?”
他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淡的仿若如隔桑田,“自然是要回我本该呆的地方啦。”他点点她的眉心,“我本不该回来打扰你的,可是,我果
然还是不甘心啊。”他声音温和,带着他一贯的轻柔,“米米,这个世界朝前看就是未来,朝后看就是回忆。从某个地方取下一块就是一段
故事,我们的相遇只是这段故事很小的一部分。记住此时此刻的欢乐,要勇敢,要坚强,要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我的傻米米总有一天会
破茧而出,展翅飞翔。”
白暖风熟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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