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冻的北海上，不少太监正在滑冰表演，碧照楼前的慈安正围着皮裘看着太监们滑冰表演杂耍，笑的合不拢嘴呢！
“儿臣给太后请安了！”载淳下轿快走几步给慈安打了一个千。
“哎呦……皇上来了？过来，坐我身边来……这天气冷的，给皇上拿暖手炉啊！”
“谢太后赏了，儿臣正手冷呢……”
慈安一听载淳说手冷赶紧把他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哎呦，还真是跟冰块一样，这些奴才太不会伺候了！”
“我听说皇上今天没有生气？长进了啊……”慈安笑了。
载淳做了一个鬼脸“什么都瞒不过太后的法眼！”
“孩子啊！你跟先皇真是像……我说的是性格，其实先皇的性格也是急躁的，不然也不会在承德被气成那样，最后撒手人寰了！”
“额娘不想说大道理，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越是着急办什么事儿，你越得稳住，圣人说每逢大事要有静气，就是这个道理！”
“还好你今天没有闹，你要是闹开了，这京师的舆论可就真不得了了……回京三天，连打三天？”
“给你扣上一个暴君的帽子，你这辈子都摘不掉啊！”
“别跟你五叔计较，他其实精明着呢……他一边打了载澄一顿，你看着吧今天肯定还得跟你额娘吵一顿！”
“他把两边都给得罪一番，也就是表明心迹，不掺合你们的事儿，逼着让你们都别拉拢他！”
“又贼又滑啊！”
不知道怎么搞的载澄跟亲娘反而没有和慈安待着更舒心，这就是慈安的人格魅力了。
载澄一脸委屈的说道“其实您说的道理我都懂，包括翁师傅他们说的道理也都对！”
“可是……可是儿臣真的是没有选择啊！”
3724 时代是个什么东西？（）
回京之后，载澄这是第一次吐露心声，不是跟他亲额娘，而是东太后慈安！
“儿臣真的是怕了，非常的害怕，儿臣不是担忧谁会篡权夺位，说真的朕不担心这个……”
“儿臣心中的敌人，并不是恭亲王或者醇亲王、庆亲王他们，也不是那些权利日增的汉臣督抚……”
“甚至连洋人儿臣都觉得那不是什么太大的威胁……”
“哦？这天下谁都不是威胁了，那你还怕什么？”慈安来了兴趣。
“儿臣心中的敌人其实只有一个……就是这个时代啊！母后，就是这个时代啊……”
这话现场的人可没有几个能听懂的，太监和宫女们一个个傻愣愣的表情都呆滞了，二毛叹了口气扭头退了出去，顺便叫走了那些伺候的太监宫女。
慈安和载淳身边已经没有了任何偷听的人，载淳说的话也就越发的耸人听闻了！
“母后，您说这大清还能活多久？五十年还有吗？”
慈安顿时脸色就变了“谁跟你说这些的？肖乐天？”
“不不不……母后别心急，其实这些话题在咱们大清国来说是个禁忌，但是在海外这真的就是一群学者们正在研究的科学而已！”
“我也是到了欧洲才真的意识到时代是个什么东西，那种巨大的差距感让儿臣彻底找不到北了！”
“我怕啊……我实在是怕，我发现我们身边学的那些东西，已经不能解释这个世界了，这是我最恐惧的！”
“仁者无敌？君臣父子的秩序？礼义廉耻道德就能战胜一切？朝廷上玩儿心眼，耍平衡就能战胜敌人？”
“没有那个时代了，咱们手里有的一切都已经落伍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眼下大清国的百姓们看洋枪还都一脸的恐惧弥漫呢，可是欧洲的主战火炮口径都超过200了，那一炮下去真的是毁天灭地啊！”
“练武的人都知道一句话，一力降十会！欧洲人就是拿住这种力量，而这种力量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
“时代要抛弃我们大清了，母后您说我们还能熬多少年啊？”
慈安的脸都白了“这……这是什么鬼话！那洋鬼子确实是船坚炮利，但是再厉害的战船还能开到陆地上去？”
“他们的洋枪大炮是厉害，可是对后勤依赖也非常严重，攻占了北京城他们还能打到承德去？”
“实在不行咱们还能迁都到西安那边，好几千里的路，山山水水的洋人得抗多少弹药补给啊？”
“走不了半路就得全耗光了！”
载淳拼命的摇头“不是的，母后真的不是的……您说的这些我懂，翁师傅都说过了，甚至元首也说过的！”
“华族管这个理论叫做战略纵深，这确实是中国非常大的一个优势，很难有一个敌人能够彻底打穿中华的东西……”
“元首说过，也许有一天敌人会从北到南打穿中国，但是他们是无论如何不能打穿东西的，这是地理的优势！”
“可是母后您不知道，如今科技发展已经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未来是一个梦幻的世界，人可以在天上飞、海里游……甚至会出现一炮开出好几百里的奇迹！”
“胡说八道！”慈安脸色大变：“孩子你这是让肖乐天给洗脑洗迷糊了吧！什么天上飞水里游的，他还能把神仙请出来？”
“哎呀，母后您忘记了五年前，热气球在京师的天空中飞的事情了？我可是真的亲身上过天的！”
“别胡说了，那热气球哀家见过，就坐三四个人，遇到大风大雨的天气还不能动……根本就没法打仗，那就是洋鬼子的大玩具！”
载淳摇了摇头“错了，母后您错了……其实在这次普法战争中，华族已经有了空地作战的尝试，元首现在已经组建了一支空军，真的是飞在天上战斗的空军啊！”
慈安已经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了，载淳一点点的讲他在欧洲看见的那种‘时代力量’通红的钢水像河流一样的流淌。
数十万吨级别的水锻机把钢铁像面团一样揉捏！
数百万人绞杀在一起，炮弹就跟冰雹一样的往下砸，一轮齐射之后那就是成千上万条人命丢在烂泥里面！
各国拼命的研究钢铁战舰，海军的拨款都是百万千万级别的，在那种地方钱都不是钱了，如流水一样的消耗掉！
所有国家都被时代的鞭子抽打后背，你不进步那结果就是挨打，落后一步就会步步落后！
这样巨变的时代，慈安没见过，满清朝堂里的人也没有见过，他们甚至都没有这种意识！
载淳叹息着说道“终将有一天，我们现在所依赖的都不能够再保护我们……怎么办？难道大清就摆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母后啊！儿臣可是亲眼看见法兰西第二帝国是怎么倒台的！皇帝被迫流亡，全家都逃到英国避难去了！”
“那法兰西皇帝，可是连咱们京师都攻破过的，那么强大的帝国，说亡了也亡了！”
“我们大清凭什么就能例外？”
慈安听的脑袋一个劲的发晕“别说了……别说了……就因为这个你才要和你六叔翻脸的？你斗倒了你六叔他们就能改变这一切了？”
“不……母后您错怪儿臣了，儿臣不想斗倒任何人，儿臣只是希望亲政后的改革不能有任何的阻力！”
“你总说改革改革的，你到底要怎么改啊？不会连国号都改了吧？”
载淳摇头道“儿臣不会改哪些虚名，儿臣要办工业，要兴科技，要建大学堂……我要带着大清一样得到工业化的力量！”
“不论有多少阻力，都不会动摇儿臣的决心，永远不会！”
慈安脸色煞白“我的儿啊！你这么弄，会朝野不安啊！你这是把所有祖制全都给推翻了！”
“你不能急躁，让母后好好想想，好好替你谋划谋划……这事儿太大了，不是一年两年能办完的，你得先大婚啊！”
“我的母后啊！时不我待，外面的变化是一日千里，咱们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追时间啊！”
“都已经晚了好几步了，再不下决定以后可就追不上了！”
3725 无本也万利（）
慈安并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无知妇人，或许以前她是，但是自从他和富庆勾搭在一起之后，这个心爱的男人对她的改变是相当大的！
富庆是绝对的满清维新派，而且是最最老的那一批，他是满人中第一批跟肖乐天接触并学习西学的人。
由于富庆接触肖乐天的时候并不是什么大官，他不过就是西陵护军中的一名小军官，他说到底还是接着肖乐天的名望一飞冲天的！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强权改革派，他对政治制度的革新兴趣并不大，他没有那么强大的政治背景，所以只能从技术革新上开始变起！
肖乐天曾经对富庆说过‘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是一句口号，但却被富庆封为一生的目标！
富庆是典型的技术性改革派，所以才能安心的搞他的大清电报局！
也正是因为他以技术为纲，所以朝中的大臣们还都能容他，顶多拿他当一个异类而已！
你也不抢兵权，你也不抢财权，人事权利你更不抢……朝廷给你拨一小点银子你就自己去修电报线吧，银子不够了自己去自筹！
搞好了夸你两句，搞不好呵斥你两句，反正最后也不可能把你给开除了！
要说这晚清时代确实挺有意思的，朝廷和下面真正办实事儿的官员更像是合作关系！
我批准你干某一个项目，但是我不给你拨款，朝廷也没有钱给你，你自己想办法去解决！
谁管你坑蒙拐骗呢，你就算是借高利贷办事业，最后也是你自己还饥荒！
事情没办成，你要挨板子，办成了呢？最后却变成朝廷的，这满清完全是不负责任空手套白狼啊！
就好比左宗棠的西征，你们汉人愿意去打那就去打，反正朝廷没有银子，你自己去筹措，自己去换钱！
到最后打下来的江山，还得归朝廷所有！
富庆的大清电报局也是一个套路，你去找投资，你去还利息，反正最后无论建设成什么样子，这大清的电报网就成朝廷的了！
稳赚不赔的生意啊！所有好处都是他们的，一点风险都不冒，真是无本也万利！
其实这就是晚清绝大多数官员碌碌无为的根本原因，干好了没啥好处，干坏了却挨板子，说到头也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这谁还拼命啊？缺心眼的人才拼命干呢！
当然了朝廷也不是一点好处都不给官员，他会默认你一个贪污的权利，比如说左宗棠西征这个项目，你左季高承包了，那么你只要最后把事情办成，过程你可以随便贪污！
大清的电报网建设，承包给你富庆了，那么在这办事儿的过程中，你可以随便贪污！
这是一种潜规则，其实绳子还是攥在朝廷的手里的，他们默认但是不会明着承认，什么时候觉得要打击你了，一样也会把潜规则变成明规则！
晚清的乱象其实从帝国的最高层就已经出现了，积重难返啊！
富庆当然不是坏官，但是也不是清官，他一样也遵循这样的一个潜规则，他也贪污只不过贪污的更有良心而已。
贪污下来的钱，富庆也暗中投资了一些生意，比如说在北方工业特区里，他投资了铁钉厂，洋火厂，几个小机械加工厂！
赚钱的同时，他也给朝廷积累了一点技术工人，他在用他自己的方法暗中给朝廷积攒一些人才储备！
多好的官员啊，不争不斗不抢，就知道干活，而且还低调！
正因如此，大清电报局这五年来一直都是朝廷里的一个清流，一个独特的衙门，风气也完全不一样！
通过和洋人的采购、交易，甚至富庆也分批的送出去一百多名学徒工、经理人，这些人在美国、英国也实地考察了一些产业。
给富庆送来了很多第一手的文献，包括照片、明信片、铜版画……甚至还翻译了一些启蒙的读物！
富庆和慈安那叫一个蜜里调油，有了这些好东西当然要给心爱的人看看！
慈安爱屋及乌，本来对洋玩意没啥兴趣，可是架不住男人喜欢啊，所以也就渐渐的跟着一起学了起来。
五年过去了，北苑的慈安已经掌握了很多西学基本知识，甚至这知识的储量要远超过慈禧！
今天同治帝摊牌了，东太后当然能明白小皇帝心中在焦虑什么！
“我得儿……你说的我能听明白，可是你要搞的改革每一样都会触及到无数人的利益！”
“你搞大铁厂？要搞多大的？小了不管用，好几千人的规模又太大，你这是直接抢户部的权利啊！”
“你要兴办新式教育？要建大学堂？更是不行，你这是抢天下儒生们的饭碗啊！”
“只要有反对的意见，你就一定会压制，最后还是得靠你说的新军……你的新军越来越多，军制大改革，你又把兵部的人得罪了！”
“还有户部！你这些事业都需要钱粮，你直接插手了，户部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新的事业还得有新的人才选拔机制，最后你把吏部的权利也给抢走了……”
“还剩一个刑部和礼部？你肯定也得该啊！我得儿……你这是把自己架在柴堆上用火烧啊！”
载淳猛然站起身来“当然！儿臣当然知道我已经踩在了火山口上！但那又如何呢？革新之路就是踩着鲜血和尸体一步步走上去的！”
“朕要的就是维系变法！为了这个目标，哪怕堆满千万人的尸骨，朕也要闯出一条路出来！”
“人挡杀人！佛挡**！”
血淋淋的口号，吓的慈安骨髓都冻成冰了！
啪啪啪……啪啪啪……
远处突然响起单调的鼓掌声，紧接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陛下好大的魄力！果然是见过欧罗巴大场面的！”
“谁？”载淳猛然回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和东太后私聊，居然还有人敢偷听？
可是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载淳冰山一样的面容顿时开了无数朵鲜花！
“哎呦……蔡姐姐！”
来人那一身合体的华族海军军服，正是载淳熟悉的款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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