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屋外天朗风清,白云漫天。感受着太阳照在脸上的热度,李诗英终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不敢多留,小跑着离开了御书房。在离御书房有段距离后,才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
陛下气势更足了,越发厉害了。
齐欣晏昨晚因为接收记忆,很晚才睡。虽然他在位时,也是日理万机,每日不到辰时就已经起来,但到底有些起床气,黑着脸毫不拘束地让进来的女侍服侍着穿衣服。好在这个国家虽然女子地位高于男子,但服侍着装上并未太大差别,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忍受。刚穿好衣服,就接到齐丞相夫郎想要求见的请求。
齐欣晏看看屋内的莲花漏,才这个点就来了。看来昨晚的事已经传开了。
齐欣晏脚步跨入正厅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浅紫色诰命服的男子坐在下座。见到走进来的齐欣晏,对方立刻站起来朝着齐欣晏行礼。
“参见凤君。”
齐欣晏立刻冷静地说道:“免礼。快给齐君看座。”心里却膈应的不行,对方刚才坐着的时候,他还没特别感觉,只是觉得对方有些瘦弱。然而等到站起来朝他行礼的时候,齐欣晏立刻就忍不住想要别开眼。
一个大男人动作柔美,真是伤眼睛。
那声父君齐欣晏怎么也喊不出口,索性省了,直接让下人看座。
齐李氏坐了下来,然后看了看站在周围的女侍。齐欣晏接到对方眼神的暗示,正好,他也有些东西想要打听,便朝两边的人冷声说道:“你们都下去。”
两旁的女侍虽然瞧不起失宠的齐凤君,但是在对方逼人的气势下,不自觉照着对方的话退了出去。
正厅中只剩下齐凤君和齐李氏。齐李氏却没有开口,反倒是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齐欣晏。
“宴儿,你你你怎么这么坐!”齐李氏不敢置信。
齐欣晏被他弄得奇怪,低头看看自己的坐姿,两腿分开,很端正的坐姿。他连上朝的时候都这么坐,现在怎么就不能坐了。然而,等到他看到齐李氏的坐姿时,才头痛地反应过来。
齐李氏两膝并在一起,双手捏成空心拳放在膝盖上,姿势如同他上辈子见到的女人一样端庄。
齐欣晏一张脸僵硬着,他实在不敢想自己要这么坐。
“宴儿,你一夜之间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齐李氏不解地问。
齐欣晏心里一惊,高凌玥那个疯子能毫不吃惊地接收他孤魂附身的事,其他人可不一定。尤其是这人还是这具身体的生父。
“孩——孩儿只是因为昨晚陛下的事,一时——一时有些缓不过来。”
说到这件事,齐李氏立刻就不再关注孩子坐姿的问题。他急切地问:“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欣晏当然不能把真相说不出来,他只是低着头缄默无言。
齐李氏看到自己十月怀胎,一向乖乖巧巧的孩儿这幅模样,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他就知道,肯定是皇帝又闹什么幺蛾子了。他家宴儿这么乖,这么贤淑,能出什么事。他立刻站起来想要去找皇帝理论,但是想到这位帝王的性子,又害怕无奈地坐了下来。
“唉,当初和周家结了亲就好了。也怪你,偏偏一定要入宫来,对这位陛下死心塌地。现在好了——唉。”
齐欣晏没想到齐李氏这么护短,他立刻抬起衣袖,装作摸了摸眼泪的样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虽然曾经是一代帝王,但此刻沦落到这种地步,也只能逼着自己如此做戏。
看见儿子这幅模样,齐李氏更加痛心,这痛心中又夹着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埋怨。
“儿啊,这条路是你选的,你。。。。。。你也只能自己吞下苦水了。”说着说着,齐李氏竟然哭了起来。
见到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特别是还哭得梨花带雨,尽管明白他是在为自己,不,为这具身体难过,但齐欣晏还是觉得像是吞了一万只苍蝇那样难受。
他好不容易才忍着恶心,说道:“父。。。。。父君您别哭了。孩儿既然已经进来了,就算是苦,也只能认命了。只是,孩儿有个请求。”
齐李氏泪眼朦胧抬起头来说道:“宴儿你有什么要求,父君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齐欣晏做了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即将出口的这句话,“父君,我知道我们家暗地里有些势力,父君能不能让母君这些势力交给我。”
齐李氏惊讶地看了齐欣晏一眼,显然没想到齐欣晏想要的居然是这个。他为难地说:“这我需要和妻主商量之后才能告诉你。”
“父君,孩儿真的没办法了。昨夜陛下甚至没——没有圆房就走了。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孩儿失宠了,要不了几天,那些惯会踩高捧低的宫人们就会苛刻孩儿。父君,孩儿真的需要这批人,父君啊。”
齐欣晏为了这批人,将演技发挥到极致,说得声泪俱下,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齐李氏本来就宠孩子,现在见到自己的独生子这般凄惶,立刻冲动地说:“好!父君答应你,一定让你母君将这批人交给你。”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但是看到齐欣晏开心的样子,还是觉得值了。
送走了齐李氏,齐欣晏也收起了做出来的样子,神情冷肃,目光幽深。
白天的时候,元熙帝一直没有过来。齐欣晏原以为她今天不会再来,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她却踩着落下的夕阳进了永安宫。
一进来,元熙帝就挥手斥退殿里的仆人。
齐欣晏坐在一旁只用余光注意着她。虽然他一贯知道,人不可貌相,但还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女人居然会做出残害手足,弑母逼父的事。
三年前,七皇女高凌玥还是所有皇女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康泰帝最看重的是二皇女,最疼爱的是八皇女。五位皇女中,大皇女手握兵权驻守边关,四皇女温润如玉,写的一手好字,在文人中声望极高。唯有七皇女,虽然脾气极好,礼贤下士,但是沉默寡言,极不起眼。
这五位皇女中,除了八皇女年纪稍小一些外,其余都已行过冠礼。尤其是大皇女和二皇女,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二皇女虽然被册封为皇太女,但康泰帝身强体健,因为迟迟无法登基,二皇女居然试图逼宫篡位。
那一场宫变烧红了半个皇城。二皇女也在宫变中被恰好在京述职的大皇女一剑斩杀。
康泰帝虽然活了下来,但是自己看中的继承人逼宫谋反之事,让康泰帝身体骤然变差。
二皇女虽死,但康泰帝对大皇女心里也隐隐产生了排斥。康泰帝索性便拖着一日是一日,迟迟不肯再立皇太女。
众臣见康泰帝身体虽然不如以前,但也还算康健,又心知肚明陛下大概是在等着八皇女长大,便也并未催促。
然而,谁也想不到,还有好几年能活的康泰帝突然病重。病重,居然写下了传位于七皇女高凌玥的诏书。
众人本就对康泰帝的诏书心存疑虑,但见七皇女虽然沉默寡言,但性情温和,礼贤下士,能为他们摆布,便也接受了这位帝王。
谁料,性情温和的元熙帝一登基,就大开杀戒,先是夺了大皇女的兵权,将大皇女以残害手足的罪名打入天牢,秋后问斩;又以在四皇女家中搜出龙袍为理由,将四皇女以谋逆罪推出午门斩首;最小的八皇女试图找元熙帝,让她放过姐妹,却被冠上刺杀皇帝的罪名一同投入大牢。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一向沉默的七皇女居然招揽了一批为她卖命的手下——松鹤卫。松鹤卫在她铲除异己的过程里,立下大功。
渐渐地,谣言四起。都说康泰帝原本想传位的并非七皇女,只是这位陛下毒杀了康泰帝,篡改诏书。
然而,很快这流言就销声匿迹。元熙帝的松鹤卫神出鬼没,那些传过流言的人,全都由陛下下令拔了舌头。
当时,这刑法就在菜市口举行。所有观刑者都缄默无言。
第79章 来自男尊的凤后3()
元熙帝进来的时候,齐欣晏就大马金刀地坐在窗边。看到齐欣晏一点都不柔美的坐姿,元熙帝反倒笑了笑。
“齐凤君,看来你过的不错。”元熙帝走到齐欣晏对面,掀开袍子坐了下来。
齐欣晏对这个阴阳颠倒的世界没有任何好感,更何况是这个女尊王朝的帝王。他故意不去理会元熙帝。
元熙帝长眉一挑,眼神突然一变,仿若淬毒了一般射向齐欣晏,声音也变得低沉阴冷,“齐凤君,孤听说你在向齐丞相讨要某样东西?”
虽然是问句,但元熙帝的语气十分肯定。周围伺候的女侍们听到元熙帝的声音,立刻两腿发抖,眼前马上浮现出午门外血迹斑斑的青石板。
齐欣晏虽然已经从记忆中得知了元熙帝松鹤卫的能耐,但是此刻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小瞧了对方。他虽然明白这是个阴阳颠倒,女子为尊的世界,但是一时半会儿还是放不下对女子的轻视。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失误。
然而,输人不输阵,他放下书,眼光如炬,毫不示弱地说:“那又如何呢?”
元熙帝用气势十足的目光定定地看了齐欣晏一会儿,见他面不改色。忽然笑了起来,“好好好。确实不如何。”
她看着冷静镇定的齐欣晏,一种久违的兴奋刺激着她的心,感觉已经变得干枯死寂的心又一次跳了起来。上一次遇到这种状况,还是在同时设计二皇姐和大皇姐的时候。
那一次,全身的血液都往一个中心汇聚,心脏砰砰砰地直跳。多么让人激动,她一箭双雕,将大皇姐和二皇姐都从那个位子上拉了下来。
元熙帝情不自禁捏紧了拳头,克制着去摸胸口的冲动,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还活在世上。
“齐凤君,孤不仅不会阻拦你,反而会帮着你。”元熙帝带着神秘莫测地表情说完这句话,就站起来往外走去。
齐欣晏直到元熙帝走后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元熙帝高凌玥,似乎有些问题。他有些猜测,但是和真相之间似乎又隔了一层纱。突然,他想到什么,匆匆跑到书房里,在书架上仔细翻找起来。
“找到了。”齐欣晏从书架上抽取一本《大雍旧史》,甚至来不及坐到位子上就仔细翻看起来。
“果然。”
齐欣晏合上书,目光复杂又了然,“高家从太。祖开始,果然都有些不正常。”
事实上,齐欣晏说得还算客气。按史书中记载来看,高家的皇帝,除了建昭帝和永和帝早逝没有什么荒谬的事来外,大多都有些问题。
太。祖帝嗜杀,在南征北战开创大雍基业的过程中,曾多次屠。城,坑。杀。俘虏,后人统计,大约有百万余人丧命在太。祖帝手中。阳朔帝荒。淫。无度,有传未登基前曾和太。祖帝的侍郎勾搭成。奸,登基后奸。淫臣夫,强。夺。人。夫。当然后来,众大臣联合被抢了夫郎的皇女,发动政变,杀死了阳朔帝。
之后几位皇帝,虽多少也有些问题,但是比起之前的两位,算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谁想到,现在登基的元熙帝似乎继承了祖上这种疯病。
齐欣晏想到刚才元熙帝的反应,再联系她的身世,又想到自己做皇帝时的日子。瞬间便明白了她是在为自己培养对手。
高处不胜寒,特别是她这种本性阴沉,一上来又大开杀戒的人。齐欣晏想到她虽然说一不二,人人敬畏,但是只能通过与人相斗来获得一点乐趣,为此甚至不惜培养自己的敌人,便又可怜她又嘲笑她。
不过,这种疯子才好。既然她喜欢玩火,他不介意奉陪。看看这把火最后到底烧死谁?!
果然,在元熙帝来过之后的第二天,齐李氏便立刻进宫,将一块虎头牌交给了他。
齐欣晏挥手斥退周围,齐李氏身后沉默的小郎突然走上前来,朝着齐欣晏下跪。
“属下参见主人。”
一个和这个少年身量相似的小郎从齐欣晏背后走出来。
两人交换了身上的衣服,齐李氏带来的小郎带上一张人。皮。面。具。站在一起的两人除了服装,其他都一模一样,简直分布出到底谁是谁。
跟着齐李氏来的小郎,又为对方换上一张和刚才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两人错身,一人往齐欣晏身后走,一人站到了齐李氏身后。
这期间,齐欣晏和齐李氏两人都一直沉默不语,只看着两位小郎的动作。此刻,齐李氏才有些不安地开口:“宴儿啊,你在宫里一定要小心。别轻易动用这批人,陛下的松鹤卫神出鬼没,万一被陛下知道,那可就麻烦了。”
齐欣晏看在这批人的份上,勉强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点了点头。
被换出去的小郎跟在齐李氏之后出了宫。齐欣晏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冷笑,高凌玥会不知道?只是这也是她乐见其成的罢了。
“孤知道了。”元熙帝专注地写着字,口中漫不经心地说道。跪在地上的松鹤卫首领立刻像来时一样,从密道中退了出去。
常言道,字如其人。然而,元熙帝的字和她本人的性格却无半分相似。元熙帝本性毒辣乖戾,但是她的字却是中规中矩。
她移动手腕,缓缓提笔,不一会儿这幅字便完成了。元熙帝搁下笔,站远了几步,端详着龙案上的四个字。
“棋逢对手。”她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在书房里回荡,“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齐欣晏确实没让元熙帝失望。他本就是帝王之才,胸怀韬略。自从有了手上这批人,更是如虎添翼。更何况,元熙帝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众多人心中不安,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齐家老祖宗当初是跟着太。祖一起打天下的,这支人手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传下来的,个个都有些真本事。齐欣晏借着齐家的好名声,暗地里和某些人接触。
虚虚实实,倒是让元熙帝的松鹤卫也费了一番功夫才查明白。
看到自己手下辛苦的模样,元熙帝不怒反笑。果然啊,这个来自男尊的皇帝还是有几分手段,要不是这到底是自己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