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隶们呢?”
“既然是给主人干活,装模作样比划两下也就完了,谁真的干?”
“他们的主人不管吗?”
“如果他们在和邻居的战斗中还有空来管的话。”华林用这一带的现状向真仙说明了和平是一件多么宝贵的事情,以及他准备立即让这宝贵的和平降临在这一带深山的计划:“你看,他们现在干的活儿怕是比他们出娘胎以来干的都多,可这还是远远不够的。”
“你准备让他们干什么呢?”
“首先,他们得学会友好相处,不让没必要的小纠纷浪费他们的工作时间,其次,他们必须彻底抛弃‘高贵的奴隶主不必劳动’‘低贱的奴隶干活横竖都是给主人干能糊弄就糊弄’的愚昧可笑的阶级观念,他们要知道,从此以后,不管他们原来是主人还是奴隶,都得服从同样的命令!——在我之下,人人平等!”
附身在小女孩身上的巫师森然道。
第七章 改造()
“这又是何必呢!”数天之后,目睹了华林的“和平降临计划”初步执行情况的肖千秋慨然长叹,华林对待那些被他抓到的夷人是绝对称不上任何仁义的,他第一步就是夺走他们全部的粮食,第二步就是烧掉他们的房子,第三步就是强迫他们背上他们所能背得动的粮食和工具跟着走,土匪能做的也不过如此,可是整个过程看下来,最倒霉的竟然好像是煞星本人。
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因为这些夷人一有机会就想逃到山野里去,或者企图使用一些他们自以为有用的咒术来咒杀他,他不得不从两头豹子、一头带着一窝小野猪的母野猪还有一条大蟒蛇嘴里把好几个莽撞的家伙捞出来,他们总以为他们还是全副武装的武士,忘记他们的武器早都被华林分到了他们奴隶的背上。至于那些使用拙劣的咒术的家伙,他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模仿夷人祭司模仿得很糟糕的作品一个接一个糊在了他们的脸上,然后让他们在接下来的半天里用倒立的姿势前进。
“还是给他们留了太多的精力。”每天太阳落山,华林计算完队伍里的逃亡次数之后,总是如此总结道。
“白天增加他们背的东西,还可以说是为了避免资源浪费,这每天晚上编草席,是做什么?”肖千秋问道,若是给他们自己睡觉,根本用不了那么多草席,何况没有一个夷人习惯睡在草席上的,而且华林也只是逼着他们编,编完了验收成品后并不关心他们是不是随身携带了这些笨重的玩意,许多刚刚编好的草席就这么被扔到了他们身后。
“就是编草席。”
肖千秋想了一下才明白:“你是没事找事?”
“如果我能够找到更繁琐更没用的事情让他们干,就用不着他们编草席了。”华林哼道,这是他认为每一个战士都应该做到的基础训练,也就是服从命令,在嘉罗世界,每一个预备加入战士阶层的小孩子都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做外行人看起来毫无用处的荒唐事,比如笔直地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多久,或者不系好身上的每一个扣子和饰带就绝不出门,这些事情对提升他们的个人武力没有任何益处,但是在正式的战斗中对于嘉罗世界则大有益处——那时候,他们是进攻还是逃跑,是不能以他们本人的判断为准而是要以他们的指挥官的判断为准的,如果没有长期的服从性训练,他们就会被自利的本能驱使着擅自行动,从而扰乱阵型。
在嘉罗世界,能看出这些“陈规陋俗”背后深义的人并不多,华林上辈子不能算其中之一,但是到了这个世界以后,两相对比,他飞快地就发现了嘉罗世界统治术的奥秘——不管这个世界有没有类似的措施,双河县的军官们显然对这套闻所未闻,他们做事全凭自己能捞到多少好处或者能偷多少懒,田三虎在双河算是个野心甚大、积极进取的“能吏”了,他每天能坚持的也不过是锻炼自己的拳棒而已。华林可以看出来,肖如韵若是差遣他去抓强盗或是抄县里什么人的家,他的行动力是很足的,但是要他为她挡刀,八成会犹豫一下子,而这一下犹豫对于一个巫师的护卫来说就是负分了。
他一想明白就立刻把这一套给搬到了这个世界,让夷人们站军姿听起来是个很棒的主意,可惜他不能以统治区区尺门、邛泸布两家和他们的一百五十个奴隶为满足,这么点人是不够完成他的计划的,他必须行动起来把更多的夷人给塞进他的计划里,所以不能让他们原地停留。要整理外表吧,夷人的衣服并没有奢侈到像嘉罗世界的扣子飘带一大把的程度,所以想来想去,就是让他们沿路割草制作草席了。之所以选择草席而不是藤筐,是因为编草席的原料更容易取得,编制的动作也更简单,适于这些不久前还在耕作上不及格的家伙们。
完全可以想见的一件事是,一旦等他凑够了他认为勉强够用的那么多人手,等待这些夷人的,就绝对不止是白天背重物在崇山峻岭里跋涉,晚上还要在睡前编一张草席了。
他会让他们脱胎换骨,成为一代新人的。
而此时,被他远远抛在身后的青州城,已经是一片生灵绝迹的冰雪世界,厚厚的积雪掩盖了河流、街道和街道两旁的房屋,只有那些原先奉献给风和山的神祠的塔尖上悬挂的风铃还在风中无助地哀鸣,随着洁白柔软的雪花不停地降落,这些最后的遗迹也即将被大雪不留痕迹地遮盖,直到
“卡拉!”平坦的雪地上忽然拱起了一个小包,然后一只黝黑的,戴着刻有奇怪花纹的银镯子的小手就从雪里探了出来。
不久,她整个人就站在雪上,遥望着已经面目全非的青州城和奇云峰。
第八章 交换()
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青州城人此时若还有一口气,怕是都绝不会认为这个除了白茫茫一片冰雪外一无所有的荒凉世界会是他们喜爱的繁华城市,他们熟悉的大街小巷在哪里?那些豪门大户建造的高屋广厦在哪里?这个连一只飞鸟、一只蚂蚁都看不到的了无生机的地方,真的是那个在其他国家都被称赞为盛景的水城吗?诚然,有些装饰在最高的宝塔尖端的铃铛还露在雪地之外,在风中悲鸣着,可那是很容易被误认为风声,或者被更暴烈的风声所掩盖的——当青州城还是原来的那个青州城时,像这样强劲的、带有毁灭性的风是从未在居民们的记忆中存在过的,他们熟悉的是沿着八水送来的清凉的替他们解暑的微风,青州城居民们热爱在黄昏时坐在沿河的柳树下享受本州甚至其他州丰富的物产,因为青州城的富裕,甚至普通居民也能偶尔享受到云州的火腿和横州的甜瓜,而今这一切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这可怕的寒风!
年幼的夷人女祭司在寒风中吐出了一团白气或什么也没吐出,暴烈的风带走了她身边的一切,唯独不能吹动她分毫,就像她的身体没有为风所动一样,她的意志也没有被这青州城的突变所蒙蔽,她能透过数丈的冰雪感受到下面潜伏的死人大军(他们在那一天还没来得及出动就被冻住直到今日)也能透过依然还在运作却没有起到其主人期望作用的防护壁感受到常家的尸横遍地,她甚至能感受到常家的众人在临死那一刻的恐惧、愤怒、悔恨和茫然,他们的情绪被封冻得非常好,连她都对一旦解冻以后会有什么变化而感到好奇了起来。
不过最大的存在依然是奇云峰,现在它的外形也是与过去完全不同了,被风送来的冰雪将它的下半部分都淹没了,如今它看起来就像一座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雪丘,除了规模够大以外,和其他地方的雪丘看起来俨然毫无分别。
夷人女祭司踏着依然在不停飘落的雪,一步步地向它走近。
当她走到足够近的时候,她就对她所追踪的那个人离开这里感到理所当然了,她已经能够辨识出被雪掩盖的这座巨型建筑里究竟封冻了一些什么,那些被冻住的拜死教僧侣相比之下甚至不是最恐怖的东西。
不,她知道,那些僧侣并没有死,如同他们并没有活,他们的意志依然在这里,在那些被他们附身的腐尸身上,他们在潜入青州前都在他们的神面前发了誓,不灭亡青州,不为他们的神取得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不会离开这里。这是非常厉害的誓言,不信奉拜死教的人很难理解这誓言的严苛程度,即使是夷人女祭司,也只能大概地明白,在起了这誓之后,这些僧侣在完成他们的战争誓言之前,不管他们附身的东西怎么毁灭,不管他们本人愿意不愿意继续,他们都只会一次次地重新“转生”到青州城的任意一具尸体上——是的,任意一具。也就是说,他们会不会两眼一黑之后附体到一只死老鼠身上,或者更糟糕,附体到一段朽木上,那大概只有他们的神本人在大发慈悲的情况下,才能略微干涉了。
可以想见的是,每一个拜死教僧侣在这种无尽的折磨下都会疯狂地设法完成他们主人的意志,在需要的时候,老鼠会自动跳进油锅,朽木会自己倒下来堵塞道路,只要能够为他们的神服务,他们没有什么是不敢干的,没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他们不怕死,因为相比起违背誓言带来的恐怖而言,永恒的死亡是多么温馨啊!
在这种情况下,守护青州城的仙家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可以杀死这些僧侣一千次,一万次,但是他们有他们的神支援,永远能一万零一次重生在青州城中,青州城的仙家却承担不起这样的损耗。诚然,青州城内有好几位长生的真仙,然而,他们既不团结,还有人暗中和拜死教勾结,庸俗得与凡人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如今的结局竟然已经是最优解!
所有的拜死教僧侣既然是被封冻在此的,处在一种不死不活的状态中,他们的战争誓言便不能加护他们逃脱这场灾难。他们的誓言是那样地强力,真仙即使将他们烧化成灰,他们也会立即转生到附近的任何一具尸体上——真仙们就算能把青州城里的每一个死人每一个死老鼠都火化掉,还能把地底下的每一只死蚂蚁都寻出来烧掉吗?可现在他们附体的腐尸并没有遭遇到任何损伤,只是被冻住不能行动罢了,就算他们的神批准他们转生,整个青州也处于每一只地下的死蚂蚁都冻得和砖头一样硬的程度了。
若是他们及时地放出消息,从其他地方找来帮手,短时间内也救不了他们,因为贸然升上温度的结果会触发奇云峰下镇压的东西,那一直被全青州的仙家之力镇压的东西一旦被胡乱触动,战争誓言也救不了他们了。狡猾的肖千秋留给了他们一个希望,什么也不做的话,只要过一百年——对于拜死教僧侣而言是个非常短暂的时间——积累的寒气就会自然散尽,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轻松完成他们的誓言,取得他们想要的东西——只要一百年,只要……他们在这段时间,这段肖如诗最脆弱的时间里没有那个能力去追杀他。
换句话说,肖千秋牺牲在死人大军下幸存的少数青州居民和几乎全部肖家人的代价就是换取了肖如诗的存活机会,至于他负责镇守的东西会不会落到拜死教手里——他将此交给天知道存在不存在的其他人负责了。
年幼的夷人女祭司对此既没有同情也没有谴责,她的头脑快速地运转着,从小到大的各种记忆,夹杂着许多她早已忘却的噩梦在她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她能感觉到,其中一些记忆并不是她的,而是……她看到她第一次参加祭司们的聚会,向八只手的古鲁大神献上祭品,转眼,又是她在进攻山外人的时候,与大祭司一起向古鲁大神,不,那不是古鲁大神,她正要呼出这句,那八只手就拖着她,一直拖到绿色的深渊里,她感到有锋利的尖刺插入她的后颈……
她发出了一个字的无声尖叫,忽然发现古鲁大神和绿色深渊都消失了,她身处在从未见过的冰天雪地之中,冰凉的雪花不停地飘到她赤露的手和腿上。
随即,她的惊骇被一个坚强的意志压制了,那个意志对她说:“离开这里,快。”
她转了个身,朝城外走去。
在她身后,奇云峰上,响起了一阵不祥的悉悉索索声,但是没过多久,这微弱的声音就再次被狂暴的寒风的风声所掩盖了。
第九章 夷人历史上的一小步()
与此同时,华林正在比双河县更加偏远的深山中勃然大怒:“竟然敢比我先来一步!”
他的面前是一堆刚被焚烧不久的废墟,里面原来应该有的夷人、粮食、牲畜、柴草都已经无影无踪,烧焦的木桩上留下的砍痕和箭头证明了废墟的主人并不是预先得到消息躲避这个天降瘟神的,他们是一场在夷人当中习以为常的战争的牺牲品,就像尺门之前遭遇的一样。不过,他们遭遇的对手显然比邛泸布家更加凶残,他们办了华林想要办的所有事,什么也没给华林留下。
五百个夷人在明显发怒的小女孩身后站成了一个方阵,以他们过去的生活和纪律而言,如今能站成这么庄严的阵势实属奇迹,更加奇迹的一点是他们对此丝毫都没有引以为傲的意思,相反,他们抬头挺胸的唯一目的就是,让那个小女孩别把怒气发到自己的头上来。
这些天里,他们已经充分领教了她层出不穷的手段,她即是千里眼,顺风耳,又可以不睡觉,他们怕她比怕古鲁大神还要厉害,说真的,祭司们说到古鲁大神的神力,无非是移山倒海,可是再怎样,古鲁大神也没有从天而降,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子,然后强迫他们行军直到今天呀!
也许是他们在心中把小女孩和古鲁大神比较的不敬被小女孩读心读到了,就看她举手一挥,说:“取消休息,今夜继续前进!”
“你发现了什么?”肖千秋在华林心里问道。
“普通的夷人之间的战争。”
“没有妖魔或者其他存在的踪迹吗?”
华林冷笑了一声:“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还能在屋里坚持抵抗吗?不,并没有任何法术的使用痕迹,没有空间的扭曲,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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