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危修仙门派考察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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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危修仙门派考察报告-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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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她真的能够击败金函堂。

    不是人员十倍于芳杏堂的双河县金函堂分店,是有茂家支持的,整个金函堂。

    老掌柜摇了摇头,他知道他的这个想法有多么地惊世骇俗,不过,金函堂的最终命运,很可能在那个女孩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他在黑暗中合起他的账本,明天看也是一样的。

    命运早已注定。

第十八章 绯闻() 
次日,金函堂大门紧闭,悬挂多年的金字招牌也在第一批赶来看热闹的人到达之前就不翼而飞,这使得一些街面上的闲汉不由得猜测金函堂是否就此关门大吉,更老成一点的人却从别的渠道得到消息——芳杏堂得到了强力的援助,很可能与新来的仙官有关。

    他们绘声绘色地传播着他们自以为的真相:“仙官是女人,芳杏堂的新人也是女人,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确实如此呀!”其他人都点着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定然是新来的县官,瞧上了这门生意。不错,既然茂家会看上,没理由肖家会放过。”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我看这金函堂要完。”

    有些富于幻想的人则想到了另外一个方面:“新来的仙官是女人,芳杏堂的也是女人,这肖家——会不会全是女人呢?”

    这个推测引发了不少热切的野心:“田三佬最近在新仙官手下很是得用呢!”“啧啧。”“财色双收啊。”

    “荒谬!”对于流入到他耳里的只言片语,田三虎毫不留情地予以反驳:“她是本县正官!我一个小当差的,不替正官出力,是打算挨板子,还是挨她的双河剑?”他这样对家里的其他人说:“以后这种话休要再提起了,我与她只是官面上应付而已。”

    “可是……”他的老婆蠕动着嘴唇还想说什么,田三虎板起脸,一摆手道:“不要着了旁人的道儿,把市井瞎话当真。”

    然而,飞入田家的流言可没这么轻易被消灭,它潜伏起来,很快就繁衍了几个看上去合情合理的儿孙,是呀,他不是被仙官点名了一起出城的吗,他不是被仙官派遣去老家么——正好前一日他的侄儿送来了老家的条子,那条子写了些什么没有人看过,这可不是他求着仙官给的差事么?鸡鸣村是消失了,但是“由我负责重新招募人手开垦周围的田地”难道不是田三虎亲口说给她听的吗?他不是正是籍着这个理由,多日不回家吗?他究竟是诚心诚意地在当差呢,还是给新仙官当其他方面的差呢?

    她不敢把这些话再同她的丈夫说,但是她还是有权回娘家的,父母和几个姊妹兄弟都急切地等着她传递回来的消息,她只把自己的顾虑同几个姊妹说了,而她们又把这些话递给了她们的丈夫,很快更多的流言在城里流窜起来。有的信誓旦旦地说,田三虎的原配很快就会被驱逐出去,死得不明白,也有人认为仙家会更守规矩,她会像戏文里一样主动要求做妾,其他人则羡慕加嫉妒,深恨为什么把这个机会让给了田三虎。

    田三虎呢?

    田三虎只有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侄儿交给他的条子上面写了些什么,他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三座山垮掉了,道路毁坏,溪流淤积成湖泊,鸡鸣村周围的好几个村庄都被波及到了。肖如韵认为他是当地人,所以他得担起就地调集人力,清理鸡鸣村一带的废墟的责任来。道路要重新开辟,淤积的溪流要导引,鸡鸣村周围剩下的田地里的残余庄稼也不能白白地喂了野兽,他简直比真正的县官还忙!

    而县里居然已经在疯传他把仙官生米煮成熟饭了,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他是当事人,大概也会相信吧!

    然而他知道这一切并不是真相,他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过仙官本人了!

    仿佛她觉得做县官只要把被毁的鸡鸣村一带清理出来而已,而清理鸡鸣村又只要委派他一个人并给予他一些做事的权力和事后的许诺就行,其他县官日常要做的事情,无论是听讼还是收税,她全不露面,于是县衙的一众官吏只好按照前任县官挂印而去的布置继续“暂代”,其实这放在之前的仙官身上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有些仙官甚至都不亲身到任,全由副官组织一切,但是女仙官既然已经亲身到此,所有人都以为她该有一番作为,哪里想到居然会不见人影呢?

    这让县丞和四官尤其茫然,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一番打算要与她虚与委蛇,甭管她吩咐什么,都先答应,再设法拖了不做,他们以为这是最妥当的办法:让一个女人,哪怕是仙家,来管事,岂不是要一团乱吗?但是她究竟是仙家,明白地说她不懂,怕是脑袋要落地,所以都得先应了,再找出八百条拖延的理由来,等拖个一年半载,把报告写得花团锦簇送仙官高升了,再把一切导回正轨,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为高明的主意。

    可这高明的架空主意竟然落了空!除了对鸡鸣村的主张外,新仙官好像不由他们架起,就已经腾云驾雾而去似的,在鸡鸣村的处理意见上,她又不管不顾地全权委派给田三虎,让他们都无从插手,他们原是为新官预备了许多棉花,没想到接到的不是拳头,竟是空气!

    他们都怨愤地盯着田三虎,觉得仙官的失踪一定与他有关,谁知田三虎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呢!

第十九章 异兆() 
“嗤!”肖如韵面无表情地将一只纯黑的公鸡一剑断头,然后随手掷出,那鸡没了脑袋还扑腾着在地上跑了一圈,鲜血洒了一地。

    她闭起双眼,良久方才睁开。

    应该说不出所料吧,这次她的祭祀仍然失败了,和前面四次一模一样。

    这就是她迟迟没有回县衙的理由,双河县的四山没有回应她的礼拜,她怎么能做县官呢?凡人做县官,只要在城里上香既可,没有任何人指望他们能守土,但是她是仙官,只有将四山都纳入掌控,才能说是真正的就任,双河县已经太久没有仙官了,健忘又短命的凡人早就将这些规矩忘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在这方面的异样,但是这种无知和愚昧并不全然对她有利。

    她还记得到任那天,码头上所受到的“欢迎”。

    仙家规矩不同于凡人,肖家的兄弟姊妹在一起玩耍极为正常,谁也不会因为露个胳膊腿儿就红脸,她看众兄弟与看姊妹的眼光也没有什么分别,她知道其中有人可能会成为她未来的夫婿人选,仅此而已,她并不会想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去,她挑选衣服只看舒适与合身。但是那一天,她在码头上,穿着全套官袍的时候,遭遇了那么多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的,完全没有掩饰的目光。

    他们看她就像看一块被掷入到狼群中的鲜肉。

    肖如韵没有在凡人当中生活的经验,不意味着她是傻子,她拒绝了官吏们送来的“侍女”——她还记得肖如诗是怎么因为收下丫鬟而倒了大霉的,最后,在他们浪费了她很多时间后,她收下了其中最为年幼的两名,命令她们只许守在门口。

    她既用不着她们服侍穿衣,也用不着她们洒扫庭院,这些事她完全可以作为修行的一种,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因为她们坏事。

    官吏们与她虚与委蛇,她何尝不与他们虚与委蛇。

    她愿意命令的人不多,田三虎是其中之一,在码头上,他是少数目光有节制的人之一,这足以证明他的智商和谨慎了。介绍的人告诉她,三虎因为“能打”在县城里小有名气,她对此完全不在乎,区区一个凡人,“能打”在仙家面前算得了什么!

    她看中田三虎的,是他没有跟脚,办事又殷勤,所以在发现有雷劫迹象时,他也是她带在身边的几人之一,等知道他是鸡鸣村的当地人,肖如韵就把鸡鸣村的恢复等事都交给他了。其他的,她则放任自流,在底下人看来似乎不可思议,在肖如韵来说,则是砍柴必须先磨刀。

    两百年前双河县建城的时候,其实是它最为鼎盛的一段时间,根据她在县衙翻阅的记录,双河县在鼎盛时期拥有六万人口,现在却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衰败的城区不止北门,整个县城里到处都有空无一人、沦为狐狸居所的庙宇与住宅,由于漫长的(相对于凡人而言)和平,县城的守卫制度已经败坏得差不多了。诚然,城里和乡间还有一些士兵,但是他们如今的职责不是守卫,而是收税和(为他们自己)收取好处。宵禁看似还存在,只是因为商业没有兴旺到夜间营业的程度。县衙的捕吏勉强维持着最后的秩序,而大户人家都雇佣了保镖。

    这些情况有的来自于报告,有的来自于她的亲眼所见,一切的问题中,治安的不良是最容易展露在官府面前的,因为大户人家也会深受其害,其他营私舞弊等举隐藏得要深一些,当然肖如韵知道一棵树上不会只有一片枯叶。她对于如何治理城市并无经验,不过她在青州城里长大,那是一个模范的范本。

    但是要做到起码的统治,她必须先正式就任。

    然而她的就任失败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肖如韵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她的咒文与手势理应没有任何问题,本地的河流也回应了她的召唤,她的祭品选择得非常完美,最后一次甚至是她亲自到村里选的,四山为何不予她回应?

第二十章 生土() 
关于祭祀失败的缘故,肖如韵猜想了很多,显而易见的原因是雷劫改变了双河县的山势水脉,但是就她所知,山河地形的改变确实能影响周遭的精灵与真气的运转,却改变不了古老的仪式,更改变不了影响范围之外的山川河流。在久未祭祀四山的双河,她原本可能会遭遇到一些不甚友好的挑战,她为此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一如面对河妖之时,然而她什么都没有遇到,没有任何显现,山川沉默如同凡人在祭祀。

    是她的法术能力受到遮蔽还是她的仙官身份不受认可?

    不可能!河妖明明回应了她的召唤,并给予了她正确的答案。在许多地方,河妖都以桀骜不驯著称,它们常常毫无缘由地要求当地人献上数量可观的童男童女,否则就以大水冲没州县。肖家的记录中,有许多镇压河妖的记录,所以,肖如韵在召唤河妖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山神并非如此。它们鲜少发怒,即使凡人错误地奉上了错误的祭品,它们也不大以为意,和易变的河妖不同,山神对时间和外界的感受非常淡漠,仙官们与山神的关系谈不上亲切,但是与山神的战斗……从未发生过,起码就肖如韵所看到的记载是如此。

    在这个棘手的问题上,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县衙的记载,是否会有误呢?

    每一个被开辟出来的州县,初领的仙官都要在真仙的指引下其境内的东南西北四座山脉上举行祭祀,他们会精心地根据山神的方位与喜好挑选祭品直到山神受祭仪式完成,后任的仙官们只需照样奉上祭品即可。在双河的档案记录里,肖如韵应当向北山献上黑犬,向东山奉献乌鸡,向南山献上白豚,向西山敬奉白鱼,每一样祭品都需要纯色无暇,没有肢体的残缺和传染上任何疾病,年龄在三岁以内,献祭时所颂唱的诗歌与咒文都是肖如韵曾经学习过的,这些东西全部记载在双河县建城时最古老的档案之中,纸张破碎泛黄,看起来就是纯然的古董。

    而现在想来,这种仙家的典籍居然被记录在那么平凡无奇的纸张上,这事本身就显示了不好的兆头。肖如韵不知道这件事可能经过了谁的手脚,但是码头上众人迎接她的样子,实在不能说是亲切善良。

    他们的恶意溢于言表。

    在她脱离众人,单独行动的时候,所见所闻越来越触目惊心,如果说县城里还是泛着恶意的人类,那四面的乡野中的人众则隐隐显露了与野兽混血的征兆,村落中设立的仙家庙宇不是荒废,就是沦为了掷骰子以及一些更加恶劣之事的场所。富有的村民送子弟上学只为了写算账目,对最起码的仙家法度全然无知,他们对棍棒的热衷甚于历史,好像能靠拳棒打倒一切似的。

    哦,这一百年来他们的确能靠拳棒打倒一切,仙官不至,夷人又早就避入了深山,只在一些最偏僻的前线村落还流传着吓唬孩童的传说,其他人则以为双河自古就是仙家故土,将玉带国的往事忘得干干净净。和平的日子一年接着一年,路旁白发的老翁都在叙说着荒诞的仙凡之恋,幻想着天上落下一个仙女,恢复他的青春与气力,给予他财富或更多。同样一个觉得自己能制住仙女的老翁,在面对最低阶的小吏时又诚惶诚恐,仿佛以为那个小吏能在仙家面前算得了什么……

    双河县已经被仙家荒废太久了!肖如韵曾经以为自己要接掌的是一处贫瘠的薄田,需要的是多加水肥,结果她发现田地不仅瘠薄,还生满了经年的荆棘,坚硬如生土,非烈火钢犁不可。

    这大概也是肖家对她的考验?

    她是不会认输的!

    一念至此,她从耳边取下一枚白色半透明的云形掩鬓,粗看这掩鬓似乎和北门贫妇插戴的首饰一样以通草制成,只是妇人们插戴的通草往往制成桃、杏、柳、菊、海棠等色样,而这枚掩鬓则制成了云朵的形状,正好贴于她的鬓边。只有肖如韵的眼中才能看到它的表面上堑刻着细密的符文,在肖家的法印之下,层层金色云纹中掩藏着一轮金色太阳。

    她对准手中的掩鬓,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浓密的白雾刹时间从她四周涌出,翻滚如波涛,她就在浓雾中失去了踪迹。

    在她察觉一切的缘由之前,她决不会再在众人的眼前露面了——有人可能会因为她这段时间不参与理政而误以为她对双河县的政治不感兴趣,大错特错,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当然会立即抛弃这里的一切返回肖家修道,而在明知担任仙官是肖家给予她的最后机会的情况下,她再对双河县发生的一切听之任之,那她又何必来双河呢?就凭她的这身仙骨,奇云峰上还怕找不到收留她的人家?

    所以,她此行必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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