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自己以前付出了多少代价去换盐的派刚土司面对着无法消耗的库存,陷入了哭笑不得的境界,他一度居然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呢!原来,只需要这样这样再这样,就可以把奴隶省下来交换一些真正的珍贵物资了,过去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过呢!野兽热衷出现的地方的情报,还是他交给华林的呢,他怎么就没多想一想呢!
他以为自己不必多想,只要派人出去掳掠奴隶和牲畜,就能从那些商人手里交换到盐,为什么还要费心研究怎么不经过商人获取盐呢!
结果,他以为的捷径,其实是漫长的歧途。
“派人去交换啊。”面对着满溢出仓库的盐,华林没有下令停止盐的制取,而是发出了新的命令:“过去商人们拿盐交换的,我们半价交换,这个世界上没有半价争取不来的顾客,如果有,就三折。”
派刚土司因为经常和山外商人打交道的关系,被任命为新成立的商队领袖,尺门因为之前带路得力,也被任命为商队的一员,这些半辈子都在使用刀剑的夷人,如今要摆弄账本了,他们对此还不习惯,而且偶尔还会怀念过去在家里一呼百应作威作福的日子,不过,他们怀念的梦里,那些缺盐少油连条腌鱼都没有的饼子是没有位置的!
一支满满地驮着盐包的商队从嘎拉洞出发了,他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错了,是让全夷山人民都过上连牛羊都有盐吃的好日子!
第二十六章 土地整理()
派刚土司和尺门翻山越岭去卖盐了,留下来的人不久就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报名参加贩盐队,虽然在夷山中猛兽毒蛇到处有,每个夷人对外来者也绝对称不上有什么友好的态度,但是,一切噩梦的源头,那个古怪的小女孩绝对比这一切加起来都可怕多了。
她在结束了盐井的工作后向他们宣布,夷山的农业即将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听听就不是啥好词,可惜夷人的想象力都很有限,所以当天报名志愿参加贩盐队的夷人武士居然只增加了两名。
他们很快就发现什么叫在家一天不如逃外千日了,华林嘴里的“农业”和他们一贯以为的,撒撒种子然后等秋天过来看看野兽和古鲁大神给他们留下了多少,是完完全全地两码事,她所说的农业甚至不是尺门管家以为的山外人的那种。
托盐井的福,周围几座山上的野树竹林除了山顶华林有意留下来的那部分以外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于是他第一步就从这些山头开始整理,首先,一部分夷人被他差遣到附近的一座山上挖掘红土,再用人力和牛马将这些红土担回来,接下来的也是纯粹又耐心的体力劳动,他们必须把这些红土打碎,打成细细的粉末,再和他们从河边掘来的黏土按一定的比例加水混合起来,这种奇怪的混合物被用来在山上修筑起一道又一道的低矮土墙。
“其实用石头筑墙更好。”在一些夷人嘀咕着抱怨的时候,华林用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就镇压掉了。
等到矮土墙建好之后,更多夷人们想都没想过的繁重劳动等待着他们,他们必须将这道墙到那道墙之间的山坡给修改成平地,也就是说,这边削下去一部分,那边垫起来一部分,整座山就这么渐渐地被改造成一个巨型的台阶。
“这是在干什么?”肖千秋问道,他在其他地方也没看到过这么干的,青州有不少山地,但是那些山地多半是作为果园和茶园使用的,就是有粮田,也就像鸡鸣村之前那样,开垦在山间的缓坡上,像这样在山上靠人力硬生生地开出一块块平地是他既没有想过,也没有见过的,不,就是他想要在山上开粮田,直接使用仙术把山头削平是更方便的选择。
“开荒啊——不仅是开的山头,还有这些人的脑袋、身体和精神。”华林的回答很简单。
后者肖千秋倒是认可的,能够在华林手下熬到结束的夷人,即使放在青州也是最勤劳的农民了,可是他又恐吓又计划又监工,最后就是为了得到一群最好的农民?他是不相信的。
“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不是吗?”这才是华林的心里话,青州一带被肖千秋千里冰封了,这倒不是大问题,他现在还是有足够的力量在冰天雪地中穿梭的,问题是青州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其他仙家居然无动于衷——他到底也是在奇云峰上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对仙家到底如何清新脱俗很有领教,完全不相信他们会不趁机来填补这一块的权力真空,或是来寻找被冰雪掩埋的资源——结论就是一个,附近的其他仙家也陷入了绝大的危机中,要么腾不出手来,要么更糟。更糟的意思是,他们已经完全被拜死教取代了。
华林知道自己的一身仙骨在其他仙家看起来还是有价值的资源,但是落入了拜死教手里就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能暂时避开拜死教耳目的地方,资源匮乏人口稀少向来不在仙家地图上的夷山是个理想地点,而夷人们崇拜的古鲁大神似乎与拜死教有一些特殊的关系,就他那点可怜的神学知识,一个超凡存在如果同时拥有两副面孔的话,通常会避免双方手下接触。
这就是他“下乡扶贫”的根本原因,一个可以让他锻炼先前所学,又不会有什么高级怪路过的地方,至于那些夷人和他们忙了半天的盐井、梯田,那就是搂草打兔子,闲着也是闲着。
肖千秋觉得他这些想法都很可笑,他在这里没有资源,仙骨再好能练出什么呢?
华林则在继续自己的步骤,这也就意味着,更可怕的一个个任务陆续落到了那些曾经为非作歹不可一世的夷人奴隶主头上,他们得把他们自己的和牛马猪羊的粪便都收集起来,和煮盐烧出的草木灰以及泥土搅拌在一起,按天堆成一个个金字塔样式的大垛,再按天把先前堆好的一担担拆下来送到刚挖好的梯田里,据说是做什么“底肥”。
这一步,夷人们做得叫苦连天,而像尺门管家那样被从山外掳来的原农民还能看得懂,但是接下来的一步,就是山外的农民也看不懂啦!
华林居然让他们搬运一些石头,东一块西一块地放到刚刚平整好的土地里,若不是他们摸过了是石头,还以为这是一种另类的施肥方式呢!可是,刚刚平得跟床似的田地,又放石头进去,这究竟是在搞什么呢!
第二十七章 本末之思()
“是谁给他们的信心这不是一种另类的施肥方式的呢?”华林对这些夷人的想法表示了鄙视,肥料由天然转向人工就是开始使用鸟粪矿石开始的,这次他也有意选择了一些富含矿物质的石头,而之所以没将这些石头像使用肥料那样碾碎了撒到田里,不是因为他爱惜夷人的人力(相反,搬运整块石头加重了夷人的劳动强度)而是因为考虑到了夷山的自然环境做出的选择。
夷山的气温是偏低的,即使相比双河县也是偏低的,这种环境对他计划种植的薯类作物很不利,使得他不得不采用了一种古老的给田地加温的措施,恩,就是往田里放石头。
白天,这些石头可以比泥土更多地吸收太阳的热力,到了晚上,它们也会比泥土更快地释放热力,每一块石头都像一个小蓄热器,可以起到调节土壤温度的作用。其他一些给土地升温的措施,比如在田地周围挖掘水沟灌热水,实在是成本太高了——他也就在煮盐的灶屋旁边弄了一小块。
等到阳光和雨水让那些石头崩裂,它们所含的矿物质就会缓慢地释放到田地里,起到补充肥料的作用,这些都是曾经用于嘉罗世界山区农业的古代技术,被华林给原样搬到了夷山之中,因为他预备在这些梯田里种植的并非夷人们惯于种植的谷物,而是薯类。
薯类的产量又高,对土地的要求又低,最重要的是,薯类不用等收获就可以供人食用,藤曼和叶子切碎了不仅可以给猪吃,也可以给人吃,要说缺点那就是不耐低温了,谷物能生长的温度就可能冻死它们。
夷人们一定没想到在艰辛的劳动以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他们自己辛辛苦苦挖整栽收的猪食,当然,一个没有加入任何人权协会的巫师对于用猪食喂饱他的俘虏们那是良心一点都不会痛的。
在煮盐的时候,他已经在灶屋旁边的那块小育苗地上准备好了薯种,等土地一整理出来,就可以下种了。
这时候就看得出那么多残酷训练和准备的好处了,换作之前,在农作上粗放散漫到不可思议程度的夷人们是无法完成将一棵棵薯苗埋入整齐的小坑这类精细的农活的,往地里撒种就是他们能想象到的农活了,现在他们干得又快又好,生怕一个疏忽叫背后那个妖怪给派发到其他什么可怕的劳动地狱里头去。
“劳动创造人类。”欣赏他们工作的前巫师自吹自擂道,在他看来夷人们都快退化成野兽了,多亏了他,如今他们有人样多了。
肖千秋无视了他的这些谬论,他对整理土地的好奇也很快在明白华林真的就是在整理土地准备耕作后消失了,能引发他注意力的反而是华林准备的薯种,切块下种,利用热水升温做温室催发种苗,肥料调配,等植物茁壮后再行剪蔓移栽,等等一系列技术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他很快就想到,如果在其他植物,特别是那些难以开花繁殖的芝草上面采用这些技术,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没有用。”前巫师评论说,根据肖家的分配方式,浪费的远比用到正途上的多,即使他在奇云峰上就呆了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他都从各种渠道看到了惊人的浪费,大量的丹药和其他东西被分配给了仅有所谓的亲戚关系的生物身上,还有大量被消耗在了所谓的“外交”上,结果不但没有起到什么拉拢作用,反而让其他家族以为他们分配到的资源是理所当然,甚至还要求更多,在他们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的时候,他们就和拜死教勾结到了一起并最终导致了肖家的颠覆。
可是肖家也很难走出另外一条路来,它在肖千秋的主张之下已经尽力净化了自身,凡是资质不够、修行不够努力的家门都会逐渐被淘汰直到有朝一日被赶下奇云峰,沦落成凡人,这条铁律让家门内部还是尽量把资源集中到了有潜力的成员而不是嫡系成员身上,再进一步是很难做的,肖家归根到底是一个由血脉链接起来的家族,如果把华林这样的外人置于至亲之上,恐怕第二天就会土崩瓦解。就像肖银云说的,如果不能保证肖家是肖家人的肖家,那再繁荣,和肖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能够不再在乎血脉的,那就不是家族,而是学院或者门派了。
比如,云溪派。
华林下一步的目标就是那里,前提是他去的时候,云溪派还存在。
第二十八章 强盗经商()
“哼。”派刚土司用力将自己的长刀从面前的尸体身上拔了出来,呸了一声,他并不为对方失去的生命感到惋惜,弱者在夷山中从来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他所憎恨的是,这么一来,他又得花时间擦刀,整理被这些袭击者打乱的队伍,还有要找回被冲散的驮马和它们背负的贵重商品。
派刚土司对商人们是谈不上什么好感的,他们为派刚土司和其他夷人土司带来夷山中不产的各种商品,为他们许诺的保护还额外赠送许多礼物,所需的不过是一些夷山中多余的奴隶,这是一种很有利益可言的关系,他们之间的交情就仅限于此罢了。他不信任这些商人就像他不信任其他任何人,一个人在夷山中信任除了他的武器以外的任何东西,结局大致会在死亡和为奴之间二选一,而且选择权还在他的敌人手里,派刚土司从来不犯这种错误,当和他交易的商人富裕起来,扩大了商队的规模和实力后,他就像收割秋天的谷物一样将这些很可能威胁到他的商人捆卖给其他土司为奴。
而今,他更没有怜悯那些商人的理由了,嘎啦洞土司自幼参与部族对外劫掠的各种行动,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战斗的情形,那时候他不过八岁而已,连续走了三天的山路后,他被指使从一个墙上的小洞里钻进去,为其他人探明里面的守卫情况。那不是一次容易的袭击行动,为了不引起被袭击对象的警觉,三天的路程里他们都没有生过火,没有烤过饼子,也没有用烟驱逐山里的毒虫,几年后,他的一个堂弟在参加类似的行动的时候被毒虫咬了,他们原是一起长大的,派刚土司待他就像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也许因为他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比亲弟弟还好点儿,而那是派刚土司听到的关于他的最后的消息。派刚土司没有为自己所参加的危险行动或者堂弟在年幼时参与如此危险的行动而抱怨过什么,弱者的生命在夷山中没有价值,这是胜过一切的铁律,他信奉这条铁律,夷山中的每个部族,每个土司和奴隶都用他们的兴盛和衰弱证实着这条铁律的意义。
后来,他又将自己亲生的儿女在同样的年纪送上了战场,不能存活下来的,以后也必不能存活,夷山的世界就是这么严苛。
可是那次袭击和今天的旅程比起来,轻松得好像在郊游一般,他们所背负的不过是各人的装备和口粮,只需要照顾很少的马匹,那些马都是乘用马,基本上不驮什么东西,派刚他们要留着马力在紧急情况下使用,宁可靠人力背负行李。而今他们除了自己以外还要照顾大量的驮马和它们背负的货物。这就意味着,每天晚上他们都要找到一个足够宽敞还足够接近水源的场地,将驮马背上的重担卸下来,给驮马饮水和补充食物,还要查看马匹的脊背是否被安放不当的货物磨坏,否则这些马就会在他们不注意的情况下带着商品逃之夭夭,而他们不得不在丢失货物和浪费一整天找马之间二选一。
夜晚,远征队本来可以在密密的山林里找些相对安全的地方歇息,比如大树的树顶,现在为了照顾马匹和堆放货物,这些都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必须在整天疲累的赶路后,歇息在一个怎么看都很容易受到袭击的地方,为了防备确实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袭击,他们还得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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