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七十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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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煞七十二变-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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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小子,今晚的食宿,别想老道给你垫一文钱。”

    李长安诚实依旧。

    “师父,我们已经睡了三天破庙了,您口袋里也没钱啊。”

    “所以么,即便假托什么白阳佛,他白莲教的底子,贫道也是一闻便知的。”

    此时,在平冶城外东郊道旁的一处废弃旅舍,李长安将这段往事予傅九郎娓娓道来。在敬神院,李长安就察觉到了法香的蹊跷,与那成梁会面时,更是闻出了白莲教门徒特有的气味儿。他当时不动声色,却事先让傅九郎装成羊贩子,借着老倌儿“造畜”之术,来了一出金蝉脱壳。

    “后来呢?”

    这少年郎总爱远走高飞、行侠仗义的故事,这故事在道士眼中平淡无奇,傅九郎倒是听得目眩神迷,急急追问下文。

    好在后来的故事倒有些传奇色彩,不至于让人过于失望。

    “后来么,我俩就半夜潜了回去,把那神棍装了麻袋,丢进乱葬岗,召来了些孤魂野鬼一起捉弄了一番。没料想,他只以为是作恶招致了鬼神报复,第二天不但散还了钱财,还自个儿投了官。”

    言罢,两人一起大笑起来,末了,傅九郎却是面露感慨。

    “若非家中唉,我也想同道长一般,仗剑天涯快意恩仇!”

    道士笑了笑,不置可否。

    恰好,燕行烈也从偏厢出来,褪下了那张快被他撑破的羊皮,换回了斗篷衣甲。步伐间依旧虎虎生风,只是面容上难免带着些恍惚。

    被视为兄弟之人出卖的滋味儿着实不好受,但李长安也不是知心善导的人,只是将燕行烈招来,三人略议后事如何。

    燕行烈心智坚韧,很快便收束起惨淡心思,恢复了往日风采。

    “如此,那些解救下来的女子,全就赖傅兄弟照应了!”说着,他对傅九郎拱手一礼,“此番援手之恩,燕行烈没齿难忘!”

    “应有之义!应有之义”少年郎傻笑着连连摆手推辞。

    “九郎不必推辞。”

    道士提醒道:

    “九郎此后须得谨言慎行,切勿将帮助贫道与燕兄之事说于旁人,白莲教势大,恐遭迁怒加害。”

    傅九郎肃颜点头。

    “九郎自是晓得。”

    “如此便好,此去珍重!”

    “珍重!”

    两人本打算趁着白莲教注意力尚在平冶的时机,趁夜从山路抄近道,赶往下一处驻有镇抚司的城池。

    然而,事与愿违。

    一场大雨阻断了两人的行程。在这方世界,雨夜闯山实在是自寻死路。所幸,借着断续的电光,两人找到一处无人的茅舍。

    这房子显然已被废弃,难免积了灰尘,生了蛛网,但好在墙壁屋顶大体完好,尚能遮风避雨。

    两人将马匹系在屋旁的柴棚,拉着裹着羊皮的白莲圣“羊”进了屋子,合上门扉,便把风雨雷霆关在了门外。

    李长安在屋里翻找了一阵,意外地找到了一盏油灯,灯盏里还残留着些许灯油。道士掏出打火机将其点燃。

    “砰!”

    刚关上的房门突然被撞开,紧接着,七个身形彪悍,腰悬长刀的汉子便挎着大步涌入,一边取下头上斗笠,一边大声嚷嚷。

    “主人家听好了,这房子爷爷们征用了。尽管把吃食给端上来,听话的有赏钱;不听话,刀板子”

    说话的汉子话语忽的一滞,瞪大了眼睛瞧着熊罴似的燕行烈,又转头看向道士头上短发。

    而道士眼神一凛,瞥见七个汉子衣襟上绣着的白莲。

    “燕行烈?!”

    “白莲教。”

    屋外,是大雨连天。

    屋内,是触不及防的狭路相逢。

    短暂的相持是一片凝重的死寂。

    直到。

    “轰隆!”

    雷霆划破夜空,也震碎了场中死寂。

    那先前说话的汉子忽而脚步一窜,和身撞开房门,冲出了屋外。靠近门的两个汉子左右各一步,正要拔刀护在门前。

    然而,燕行烈已如猎豹一般窜了过来,两人才握上刀柄,已结结实实被他庞大的身躯迎面撞上。

    “咔嚓。”

    门扉以及半面土墙摧枯拉朽一般,和两个汉子被燕行烈一并撞进了重重雨幕。

    顿时,雷光混着风雨倒灌而入。照得剩下的白莲教刀手轮廓惨白,映得李长安双眸凛凛生光。

    俄而,雷光退却,衰微的灯火略一摇曳,骤然熄灭。

    “锵。”

    刀剑的出鞘声自乱雨飘打的黑暗中暴起!

    钢铁交击间并着火星四溅,呼喝声中随着一声惨叫泯灭。

    短暂的交手后,小屋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一名刀手在黑暗中握紧了手中兵刃,眼前的黑暗让他十分不适。方才短暂的交手是什么结果?谁死了?谁活着?

    但他终究是教中千挑万选培养出的好手,他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并且屏住了呼吸,甚至试图让自己的心跳都安静下来。

    多年厮杀的经验告诉他:黑暗中难分敌我,谁先发声谁就是靶子;谁成了靶子,谁就得先死。

    然而。

    “呵。”

    黑暗中忽的响起一声轻笑。

    是谁?

    他的脑子尚在思索,身体却已抢先一步递出了刀子。

    “噗呲。”

    一连三声,这是刀刃插入肉体的声音。他的脑子终于也跟上了身体,确定那笑声不属于己方任何一人。同时,另一个问题却也悄然浮现。三个声音代表三把刀子,可是还有一柄在哪儿?

    “轰!”

    雷光再次涌入。

    刀手愕然发现,他刺中的“敌人”的衣襟上,一朵被鲜血染红的莲花分外的刺眼。与之同时,一柄长剑如同灵蛇一般,从“敌人”侧后窜出,无声无息却已然到了眼前。

    雷光如同潮水,再次退去。

    黑暗的小屋里却亮起一点微弱火光。

    李长安拾起打落的灯盏,将其重新点燃,于是昏黄的光线慢慢充盈了室内,照亮地上四具横陈的尸体,以及墙壁上飞溅的血痕。

    他用手护住灯火,走到门前或者说,土墙上的破洞前。

    雨幕中。

    燕行烈解决了最后一个白莲教刀手,回身瞧见李长安,却是一脸的惭愧。

    “道咳咳咳!”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弯下腰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道士抬起头,只见得一道焰火拖着长长的尾焰窜上夜空,炸开一朵白莲,转眼被雨水吞没。

    平冶城。

    成梁还在拽着手下气急败坏地质问。

    白莲左使面目冰冷,眼神森然。

    “左使不必着急。”那老者却笑呵呵开口说道,“燕行烈固然狡诈,但终究是暴露了踪迹,被我们抓住了尾巴。”

    “更何况,此番入城我们只是召集了精锐好手,大部分的人手还散在平冶四周,焉知”

    话到半截,老者蓦然抬头望向东方的天际。

    那里,一朵白莲在夜空中绽放。

第八十九章 追杀() 
黑沉沉的低云中,闪电照亮天地的间隙,又一朵“莲花”自云中炸响。

    散布在平冶周遭,封锁了每一处道口津渡,人数众多的白莲教徒们,都如同闻到了血腥味儿的鬣狗,朝着“莲花”升起的方向蜂涌汇聚。

    雨势愈演愈烈,雷霆与焰火眨眼就被暴雨吞没,天地便重归黑暗。

    忽而。

    “咻。”

    破空声里,一道流光穿透雨幕,停悬在一处积满泥水的洼地,光辉散开了百十步,照出了空气中条条雨痕。

    仔细一看,那流光本体原是只巴掌大,由精细铁件组成的机关翠鸟,镂空的鸟胸处,一颗萤石亮起炽目的光。

    这机关鸟名为“夜雀”,乃是朝廷将作监所出,专供镇抚司夜间追缉所用。往日里,不知追得多少绿林豪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镇抚司的人尝尝它的厉害了。

    这鸟儿刚刚悬停,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便衔尾而来。

    “吁!”

    几声唿哨,十来个骑士闯入了这小小洼地,几十只马蹄将积水搅得愈加浑浊。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卖友求荣而不得的成梁。他驱马在周遭观察一阵,面色便愈加阴沉。他又吹了声口哨,把鸟儿唤到跟前,借着亮光翻身下马,探手在泥水里摸索几下,便从水中提起一具尸体。

    “又慢了一步!”

    早在第一朵白莲焰火升天,平冶的白莲左使与老者便意识到,虽然在平冶城里扑了个空,但布下的闲棋却起了奇效。

    此番入城来,他们只纠结了有名头的高手,剩下召集而来的绝大多数教众,只让他们各自分成小队散开,或蹲守或游走在平冶周遭的大小道路,并严令下去只要一遇到燕行烈,便发出焰火示警,而只要亮起焰火,所有人都必须第一时间赶往焰火升起的地点。

    因着组织涣散,就连在平冶城中的白莲教高层也不晓得,被从各个地方召集而来的教众究竟有多少人。但清楚的是,城外教众只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纵使有夹杂着几个高手,也万万不是燕行烈与道士的对手,只能寄希望于能暴露出燕行烈的踪迹,且稍稍阻碍他们的脚步,能让白莲教的高手们及时追上。

    然而,雨夜纵马疾驰,即困难又危险。

    急于将功补过的成梁便主动请命,领着心腹手下并十来个擅长马术的白莲教高手,作为先锋部队去追击燕行烈。

    谁料,才出了平冶,天上的莲花就炸个不停。他带着人马也几经周折,可还是次次都是扑空,等着他的总是一片片尸枕狼藉,这结果让他愈加愤懑与焦灼。

    若是走了燕行烈,不管是白莲教还是镇抚司,都再无他成某人的立锥之地。

    “咦,这人”

    说话的是成梁手下的一名总旗,因着是本地人熟悉路径,便被带在了身边,此番学着成梁从泥水里摸出了具尸首,端详了一阵却是惊疑地发出声来。

    “这不是黑风寨的二当家‘百臂刀’向胜么?”

    这黑风寨是平冶周遭的一伙山贼,寨中十二个头领具是强横人物,仗着武艺高超、敢打敢冲,曾经数次打退了官军进剿。如此人物,可算得上是一地豪强,没成想竟是白莲教的暗线。

    “嘶“那总旗长吸一口凉气,”这可当真厉害!”

    这会儿功夫,手下人有学有样,又从泥水里又捞出了十具尸体。小总旗一一辨认过去,黑风寨里十二个头领,一个不拉全躺在了这儿。这平冶地界上凶名赫赫的黑风寨,一夜之间便成了过去词。

    岂止

    成梁皱眉打量着手上尸体的死状。

    与总旗不同,他看到的更多。晓得厉害的不是杀了多少人,而是杀人的方式。眼前的十二具尸体并先前几次寻到的,浑身上下并无其他多余伤口,都只一处致命伤,便干净利落地一击毙命。

    譬如,眼前这死人,只喉咙被剑尖刺破,不深一分不浅一分,将将毙命只留下个细小的伤口。成梁自忖,便是把人绑死了,要刺出这么个结果,也是万分困难的,更何况是在雨夜中的乱斗。

    他瞧着尸体死前残留的表情,迷茫中带着恐惧,一颗心便随之往下沉。

    那些个白莲教徒真的能阻碍对方的脚步么?我真的追得上么?便是追上,又能是他们的对手么?

    恰在此时,不远的夜空上又升起一道焰火。

    成梁一个激灵,抹了把脸上雨水,翻身上马。

    “追!”

    约么半个时辰。

    成梁一伙才顶着风雨赶到目的地,一座处位于缓坡之上杂木林。可惜,与先前几次一样,大胡子与道士早已脱身而去,留下的只有一地残尸。

    可这一次,众人瞧着场中情景,神情却有些不自然。

    纵目看去,被腰斩的上半身挂在树丫;头颅被砸烂的无头尸倒在路旁;肚皮被剖开的被雨水灌得发胀;身首分离的混在一起辨不开彼此

    如果先前是属于杀戮的艺术展,此地便是活生生的屠宰场。

    泛红的雨水漫过马蹄,短暂的沉默后。

    成梁驱马入场,靠近场中唯一的“活口”,一个被断裂的矛杆穿胸而过,钉死在树干上苟延残喘的男子。

    成梁近了,神色微微一动。

    好不巧,这人他也是认识的,乃是平冶地界上一家豪强的管事,这家豪强兼田并地结寨自保,还组织有一众团练,便是由此人统领。先前官府讨伐黑风寨,在各个大族征调乡勇,其人率着手下团练亦有从军。

    呵,怪不得官军会败。

    他驱马抵近了,拽着这人的发髻,喝问道:

    “燕行烈呢?”

    这人眼皮子动了动,张了张嘴吐出些细不可闻的字眼,成梁皱着眉头俯身去听。不料,那人咯出了口血来,全灌进了成梁的耳朵,便再无声息。

    “废物。”

    成梁大怒,将其从树上扯下来,一把贯进泥水里,又纵马来回践踏了许多次,才抑平了心中汹涌的无名火。他阴沉着脸看着场中一具具七零八碎的尸体慢慢地,他脸上的神情从愤怒转为疑惑,又从疑惑便成思索,最后竟是狂喜起来。

    场中死状如何?凶残?也对,受伤的野兽总是要更危险一些。

    不过,这很意味着,他累了,手软了,刀子也就偏了,没法子维持那精准而高效的杀戮了!

    猎物终于露出了破绽。

    “砰。”

    天上又是一朵莲花绽开。

    这次,很近!

    燕行烈手中重剑横扫,方将一个狂热的白莲教徒斩作两截。便听得杂乱的弦响,十几步外的草丛中,忽然冒出几个弓手,一阵乱箭射将过来。

    “风来。”

    李长安并指作决,狂风夹着乱雨倒卷回去,将箭矢尽数扫开,燕行烈已趁机突入人群,手中重剑轮转,肢体便伴着血肉横飞。

    于是又一场厮杀宣告完结。

    道士倚剑而立,由得雨水冲刷剑上血污,自己则趁着机会狼狈喘息。

    自打遭遇那七个白莲教刀手,没拦下莲花状焰火,便好似捅了马蜂窝。在这黑漆漆的雨夜里,总有小股白莲教人马突然冒出来,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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