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七十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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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煞七十二变-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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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渐渐的。

    道士觉得眼前的景物似乎泛起了些许朦胧。

    好似远山上缭绕不散的雾气侵入了人间,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显得如梦如幻。

    可一眨眼。

    明晃晃的阳光照得视线中的一切分外清晰。

    新鲜中带着臭味儿的空气扑鼻而来。

    一切的一切再真实不过。

    …………

    王家院内。

    捕快们分头去寻求线索,留下一老一少两个仵作检查着尸体。

    年轻的仵作摸索到尸体的肩胛骨。

    “嘶。”

    他猛地抽回手,方才好似被什么东西给蜇到了。

    剪开尸体背上的衣衫,他诧异地发现,尸体自肩胛下方的小半边背上,长着一些稀疏的黑色短毛,硬得像针。

    “阿爷。”

    他唤来老仵作。

    “这是什么?”

    老仵作瞥了一眼,不咸不淡摆手道:“与案子无关,不必理会。”

    “可是。”年轻仵作不甘心,“人身上怎么会长这东西?”

    “生病了呗。”

    “什么病?”

    “穷。”

    “穷怎么是病?”

    “呵。”

    老仵作笑道:

    “人穷得狠了,什么毛病都有。”

    说完,收捡起工具。

    “记上吧,与往常一样,并无其他外伤,死因仍是一剑穿心。”

    年轻仵作听话照做,只是末了看着尸体瞪直的双眼,捏着隐隐作疼的指尖。

    莫名的。

    淡淡的心悸萦绕不去。

    …………

    这一趟走下来,李长安自觉没找到有用的线索,回到了城中,几人各自告辞散开。

    而道士才回邸店。

    就瞧着这家的小丫头和隔壁酒坊的儿子在院子的走廊间打闹,或者说,是阿梅揍得男孩儿抱头鼠窜。

    而女主人则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高声招呼。

    庭院里。

    店家和隔壁酒坊的老板围坐在一方石桌上,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唉声叹气。

    瞧见了李长安,店家眼睛一亮,不由分说就把道士拉了过去。

    但见石桌上没别的东西,就只有三个杯子三壶酒。

    店家冲道士拱了拱手,解释起来。

    原来潇水有个别处没有的节日,唤作“酒神祭”。节日上有个压轴的节目,就是从潇水所有酒坊的新酒中,选出最好的一壶祭奉给酒神,以庇来年酒业兴旺。

    城中的酒坊无不以选中为荣。

    隔壁酒坊老板前年惜败,今年自然要一雪前耻。只是今年运道好,酿出了三批好酒,眼下左右为难,不晓得该用哪壶种酒参选。

    “道长也是位好酒之人,还请帮忙鉴定一二?”

    有这等好事,道士当然不会推迟。

    三壶酒各自斟上,一一品茗。

    在两人眼巴巴地注视下,道士闭目回味。

    一者绵醇,一者清爽,一者劲道。

    但老实说,道士虽然喜欢喝酒,但中意的却不是酒精,更不是贪求一醉,而是饮酒的心情,饮酒的气氛。

    所以这三杯酒喝下来。

    只觉得潇水不愧为酒乡,这三种酒都不失为佳酿,虽然滋味各有不同,但李长安嘴里却难以分出上下。

    末了,只是挨个指着三壶酒,一连三声:

    “好酒。好酒。好酒。”

    而后咧嘴一笑,说了跟没说一样。

    对面两人瞧得直挠头,盯着三壶酒又发起愁来。

    酒坊老板更是幽幽一叹。

    “若是老钱还在就好了。否则,凭他品酒的造诣,一定能分出这三壶酒,哪一种更佳。”

    “是啊。”

    店家老俞也是长吁道。

    “亏我帮他求了道平安符,还定下几箩筐的炊饼留待践行。可惜,符没能保他平安,饼子也没吃上。”

    旁边李长安听了,却是奇怪。

    “平安符倒是应有之意,可这炊饼何解?这位钱员外既是酒中老饕,践行之礼怎么不用酒,反倒用饼子?”

    店家怅然地摇了摇头,为道士解释道。

    “老钱他常在家乡与潇水两地运酒,每年来潇水,都是住我的店……”说着,指了指酒坊老板,“买他家的酒。”

    “经年下来,我们三人也算相交莫逆。”

    “诚如道长所言,往年我们都是用好酒于他践行。但今年……”

    店家笑了笑,为道士斟了杯酒。

    “他的肚子好似通了无底洞,怎么吃都不够,把我这店里的存粮都给祸害了个干净,所以今年我才准备把酒换成饼子……”

    李长安惯不爱听别人的家长里短、成年旧事,店家絮絮叨叨谈起了往昔,道士一开始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可是。

    渐渐的。

    他越听越凝重,越听越仔细。

    待到对方说完,更是皱眉问道:

    “贫道入住那天,居士说店中存粮已空,便是因为这位老钱?”

    店家茫然点头。

    “对。”

    李长安再问:“这个老钱就是钱大志?”

    “是。”

    沉吟片刻,李长安放下酒杯。

    “劳烦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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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邢捕头() 
薄暮。

    城南昌丰坊。

    一条乌篷船轻轻飘飘靠岸。

    “邢老爷,到地儿啦。”

    “唔。”

    倚在船舱里打盹儿的邢捕头“吱”了一声,钻出乌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几日可把他累惨了。

    追缉凶徒和酒神祭,这辈子最麻烦的两件事儿愣是撞在了一起,把他忙得脚不沾地。这不,今天才被县官老爷们拎过去,布置了一通事,训了几顿话。

    眼下才给放归还家。

    可恶手下的小崽子们还不晓事,明明有机会推脱出去的糟心事,却为了些摸不着的银子,偏偏要攥在手里,一点也不体谅他老人家的辛苦。

    他摇头自嘲了句:“劳碌命啊。”

    丢给船家一个铜子,打起精神,凸肚挺胸,扶着刀柄,又恢复了潇水县总捕头的气派。

    他跳上岸边石阶,岸边的行人们立时上来见礼。

    遇到富贵的,他躬身还礼,热情寒暄。

    遇到贫寒的,他或是点头,或是“嗯”上一声,权当回应。

    遇到没脸皮的,他就大摇大摆走过去,白眼都吝惜递予一个。

    如此这般,分门别类,一一应付。

    沿途还顺手买了几个蒸饼、半只烧鸡。

    最后,脚步一转,钻进了街边的一条巷道里。

    ……

    潇水城中四处都开满了紫藤萝。

    而这条巷道里的开得格外繁盛,灿漫的紫色从两侧高高的坊墙上“流淌”下来,宛如两条花瀑。须臾间,便将小小巷子淹没。

    而时值傍晚。

    挂在西山上的残阳,将晚霞铺展开来,又为这晕人的紫里镀上耀目的红。

    于是,姹紫嫣红都汇作了一个颜色。

    而这花儿也被阳光熏烤了一个整天,香气愈加沁人心脾,让老邢满身的疲意都消去了许多。

    只是开得盛也不尽是好处。

    遮挡住前路不说,枝叶、花瓣都爱往衣脖子里钻,惹得过路人不胜其烦。

    “改天雇人铲去一些。”

    老邢一边嘀咕着,一边拨开花鬘,往里走了十来步,眼前便豁然开朗,到了一个小坝场,而坝场对面则是一间再熟悉不过的宅院。

    到家了!

    他整个身子不自觉就松垮了下来。

    “邢伯伯。”

    旁边冷不丁一句吓了他一大跳,赶紧扭头过去。

    只见着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牵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还背着个一两岁的奶娃子,原是邻居家的三姐弟。

    可不能在小孩儿面前坠了大人的面子。

    老邢赶紧又凸起肚子,挺起胸,板着脸,摆出长辈的威风,训斥道:

    “都这么晚了,们三个小娃娃怎么还在外头玩耍,遇到歹人怎么办?还不赶紧回家!”

    “晓得哩。”

    姐弟俩嘴上乖巧,是应了一声,可脚下像是生了根,半点没挪窝。

    老邢纳闷儿瞧过去,只见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饼子,男娃子更直白,肚皮里咕噜噜叫唤了起来。

    老邢皱起眉头。

    “家请的那婆子今儿又没来?”

    “来了哩。”

    “煮了一大锅饭。”

    “她自个儿全吃了。”

    小姐弟一人一句,把事情理了个通透,又眼巴巴看向了老邢,弄得他怪不自在,冷掉的饼子好像也滚烫了起来,揣在手里拿不住,干脆塞给了小姐弟。

    “拿去填填肚子。”

    “哎。”

    小丫头甜甜地叫了一声。

    “谢谢邢伯伯。”

    便要遵循捕头的吩咐,回家关门分饼子去。

    可……

    “等着。”

    小姑娘抱着饼子怯生生转过来,眼睛里雾蒙蒙的,好似生怕邢伯伯把饼子又要回去。

    而老邢也不多话,三两步追上去,把手里烧鸡往她怀里一塞。

    “这也拿走。”

    小姐弟顿时笑开了怀,连那奶娃子也咿咿呀呀叫唤起来。

    “谢谢邢伯伯。”

    “谢个什么?”

    老邢吹胡子瞪眼。

    “要给钱的!”

    他掰着手指算到:

    “三个蒸饼合计九文,半只烧鸡作价四十,先赊着,回头让老爹补上。”

    “哎。”

    小姑娘脆生生应了一口,而后欢天喜地拉着老二,背着老幺,回屋分饼吃肉去了。

    老邢前一秒还板着个脸,等到小娃子们回屋锁上大门前,探出两个小脑袋齐齐又道了声:“谢谢邢伯伯”,他下一刻就再也绷不住,咧开了嘴,眉眼间都抖着笑意。

    可一扭头,瞧见自家的老妻就倚在门口,将刚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此刻脸上冷飕飕的。

    他的心肝儿当即一颤,笑脸也变作了苦瓜脸,臊眉耷眼叫了声:

    “娘子。”

    赶忙上去摆手解释:

    “莫生气,我方才是借的,又不是送的。”

    “说什么呢?”

    老妻闻言就啐了他一口。

    “我岂是吝惜那几个铜子?”

    说着,拉着老邢进了家门,帮他解下腰刀、公服,一边忙活一边说道。

    “那三个小人儿也是怪可怜的,母亲早死,父亲又忙于养家糊口常不在家,请了个沾亲带故的婆子帮忙照料,谁想也是个不省心的。大家邻里邻居的,平日里多多帮衬也是应该。”

    “那还……”

    “我哪里是恼,我只是恼我自己。”

    老妻幽幽一叹。

    “平日里,虽然不说,但我怎会不知道,这人啊最喜欢小孩子,却偏偏娶了我这个肚子不争气的,别人这年纪都该抱上孙儿了,咱们却连一儿半女都没。”

    “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作什么?”

    老邢握住妻子的手,劝慰道。

    “再说了,不是还有子瑜么?我可是把他当亲生的对待。”

    一说到自家侄儿,妻子就是一顿抱怨。

    “那臭小子进了衙门,就忘了家里。我可听妹妹抱怨好几次了,这臭小子几天来,连个影子都没看着。”

    老邢哈哈一笑。

    可不敢说是侄儿被人打断了牙齿,自己特意不让他回家的,赶紧转移了话题。

    “别的还好说,有我看顾着,出不了大问题。就是他那脾气还是莽撞了些,这几天又被那帮老油子撺唆着,处处与那几个揭榜的为难,要去争抢劳什子的功劳。”

    老邢越说越气,妻子抚着他的背脊,不咸不淡骂了一声。

    “财帛动人心么。”

    老两口平素里无话不谈,所以妻子对衙门里的一些龌龊也知之甚详,譬如这一百两银子的悬赏。

    不过她说的倒也不是自家侄儿薄子瑜。

    那孩子老两口从小看到大,固然有些年轻人常有的鲁莽与心高气傲,但本性不坏,断不会为了些赏银使阴私手段。

    她骂的是衙门里那些把自家侄儿当枪使的老油条。

    老邢也是点点头,却仍有余怒未消。

    “一个个也不掂量掂量,还不是咱们把事情办砸了,上头才开的悬赏?”

    妻子摇头笑道:

    “自己有没有能耐拿是一回事,让不让别人拿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说着,话锋一转。

    “也怪县老爷,有什么消息何必藏着掖着?若非如此,那凶徒指不定已然落网,也没这么多的麻烦事。”

    “上头的考量,下面的人如何清楚?”

    邢捕头叹了口气。

    “当差吃粮而已,尽力而为吧。”

    末了,两夫妻又说了一阵体己话,眼瞧着天色渐暗,大门那儿却响起敲门声。

    怪哉。

    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有人上门拜访?

    歹!

    难不成又杀人啦?

    老天爷!昨个儿不是才死了一个么!

    老邢心头叫唤,却又不敢怠慢,赶紧小跑过去,打开了大门。

    欸?

    “玄霄道长?”

    …………

    片刻后。

    邢宅正堂。

    “如此说来,道长认为那凶手所杀之人,在被害之前都有暴食之症?”

    “没错。”

    对面的短发道人点头回应。

    “嗯。”

    邢捕头抚须长吟。

    他前一秒还在谈论这些“义士”,没成想人家下一秒就找上了门来,口口声声说自己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只不过……

    “玄霄道长破案心切,老夫也深有体会。”

    他呵呵一笑。

    “可这人偶尔胃口大开也只是寻常之事。譬如老夫,时常因公务耽搁了午饭,饿极了,晚上也能比平时多吃上几碗。”

    “依道长所言,老夫岂不早该死上好几遭?”

    捕头摇摇头,端起了茶杯,示意送客。

    但对面的道士却半点不为所动,反倒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十个饼子,三斤米饭,两斤猪肉,半只野兔和一只鸭子。”

    “这是?”

    “这是钱大志死前,一餐所用。”

    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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