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醒来的时候，书桌旁还是一灯如豆。卫哲东的坐姿还跟她入睡前那样，挺拔得如同一棵松树。
真是一个铁人……
“醒了？”卫哲东转身，缓缓地露出一丝笑纹。
“嗯，几点了？”向雪问。
“四点还差两分钟。”
“你该去机场了吧？”向雪惺忪的睡眼立刻变得清明了。
秋天的晨总是来得晚一些，窗边只隐隐透出了一点晨曦的影子，天还是暗的，越显得那盏台灯的光线柔和而温暖。
“确实……差不多要走了。”卫哲东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你起床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他的声音，如同音乐里的那段慢板，虽然没有很明显的节奏，却显得更加舒缓而悠扬，让人觉得十分惬意。
“我送你……”下意识的三个字说出来，向雪才觉得赧然，“我送你到门口。”
哪怕只是把她送到车上，感觉上也不一样。
卫哲东犹豫了半秒钟，似乎要反对，不过最后却点头笑了：“好。”
深秋的凌晨还是有些寒意的，向雪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就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冷？”卫哲东一边问，一边已经把她的大衣递了过去。
向雪把手臂伸进袖子的时候，忽然想，这是不是“衣来伸手”的日子？怎么一恍惚，仿佛变成了年幼的时候，父亲哄自己起床替自己穿衣服的时光？
有一个人男人，会接替父亲守护自己吗？她惘然。
“时间来不及了，我先送你再回来洗漱。”向雪去浴室换了衣服就出来。算算时间，卫哲东是两个半小时后的飞机，现在时间已经很紧了。
“来得及。”卫哲东失笑，“这个时间路况比较好，会比平时至少提前二十分钟抵达机场。”
时间用不用卡得这么准？向雪咬着唇：“反正现在外面也没有什么人，我不洗脸不刷牙也没人看见！”
她不想让卫哲东把路上的时间拼命压缩，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呢？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而她也不希望会遇上。
走出酒店大堂的感应门，天空还是灰蒙蒙的。路灯还亮着，仿佛指路的明灯，一路迤逦向远方。即使把大衣裹紧了，向雪还是觉得凛凛的寒风扑面而来。
“我走了，到京城给你发信息。”卫哲东把她拥在怀里，很自然地在她的唇角落下了一个吻。
不缠绵，不留恋，却足够温暖。
“好。”向雪也不拖泥带水，点头答应，还附送一个浅浅的笑容。
卫哲东仿佛看到了暗夜的尽头，有那么一盏明灯。即使秋风萧瑟，却让他的心头有一抹残存的温暖。
车早已经静静停泊在酒店的门口，卫哲东虽然更注重大方向，但也不会忽略细节。
看着汽车的尾灯在道路的尽头，向雪觉得刮来的风里隐隐带着桂花的甜香，因为拥抱带来的温暖，这时候也已经消散了，吹来的风，激起一阵阵寒意，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原来，卫哲东带来的温暖，才是真的温暖。
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寒凉的空气，桂花的味道已经不太浓。残秋将逝，寒冬即临，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是个暖冬。
“向雪，你站在门口干什么？”蒋成穿着一身运动服走出酒店，有点诧异地看着在大堂门口仿佛站成雕像的女生。
“哦。”向雪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这里发了至少半个小时以上的呆。难怪觉得自己都快成为冰棍了呢。
“我们的项目进行得很顺利……”蒋成说了一半话就住了口。说是顺利，项目的进展确实很顺利，进度甚至比预计得更快一些。
不过，还有最关键的一部分，现在还没有证券分析师加入，对于一个项目来说，这才是最致命的，向雪大约在烦恼这个吧？他隐隐有些怒气，麦克的不告而别，说得严重一些，就是对整个项目组的不负责任。
可是现在才追究已经毫无意义，向雪身上的压力大约很大吧？
“嗯，项目会比预计的时间提前几天。”向雪释然一笑，把手放进口袋里。
“你是想准备晨练？这是个好习惯。”蒋成打量着她的穿着，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不像个早锻炼的人。
“我就不去了，回房间看一会儿书。”向雪笑着摇了摇头，“早晨的空气很好，现在我脑袋完全清醒了。”
蒋成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
跑到大门口吹来清醒头脑？这个借口有点牵强了吧？蒋成更倾向于作为项目组的向雪，正在担心项目接下来的走向。按照流程，证券分析师应该已经介入了。可是直到现在，麦克没有丝毫回归的迹象，向雪好像也没有申请另外的分析师？
重点是，他向李戴胜和卫哲东分别汇报过目前的项目组情况，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是放心向雪，还是认为这个项目的成败根本无关紧要？当然，对于卫氏来说，这个项目即使失败，也不过是如同在大海里扔下了一片花瓣，根本起不起什么波涛。但是对于向雪来说，如果没有这次项目的业绩，她调往京城作为投资公司的总负责人，似乎就有点不能服众了吧？
任人唯亲，是国内很多民营企业的通病，也是制约很多初期发展很好的民营企业，最终无法走下去的最终原因。
其实在卫氏，多少也会有这样的问题，但还不算严重。首先是目前的掌舵人能力太强，可以把卫氏这条船掌得很稳。其次是卫氏家族占据要职的其他人，本身的能力也很强。
但向雪……蒋成有些担心。
对于蒋成的担心，向雪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知道蒋成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无非是证券分析师迟迟不能到位，担心他们出色地完成了前半段的工作，最后却因为证券分析方面的弱势导致项目失败。
回到房间，她画下了完整的k线图，握笔沉吟。看来，自己需要恶补一些证券方面的知识，才能把这个定价的预测圆满过去。
可是她在证券方面的所有知识，其实无非是cpa教材上提到的定价政策、影响因素等等，大约项目组和会计事务所的人都能够说得比她更头头是道。
伤脑筋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自己当根葱没用（）
“向经理，我们的证券分析师什么时候到场？”项目组成员隐隐有些人心不稳，“至少现在应该让他介入了，不然的话我们的项目到时候完成不了。”
“是啊，到底是麦克回归，还是另请高明？”
“我想麦克应该不会回来了，据说他已经加入了其他的项目组。向经理，我想要问的是，你到底有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接替麦克的位置？”
…………
要知道，他们卯足了劲完成项目，可不想在最后时刻折戟。这个项目是公司年度最大的项目，不说年终的奖金，对于以后在公司的升迁，也是非常重要的考核。
虽然对麦克的嚣张大家都很有意见，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资深的证券分析师加入，会不会是公司对向雪和项目组有意见？
会议室里坐着除麦克以外的全部成员，原来的九个人，近期一直是八个在工作。麦克的那部分工作，始终空缺在那儿，难怪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蒋成关切地看着向雪，暗地里叹了口气。虽然向雪当初的强硬态度他很欣赏，但是迟迟没有新的证券分析师加入，他也很为她担心。
“不会有证券分析师加入。”向雪安静地说。
“什么意思？”王芳爱皱眉。
麦克的怒而离去，她也有很重要的责任。当然，后续的处理，应该还是向雪的问题。对于向雪的强硬态度，她其实一直有点惴惴不安。有时候，她甚至会担心向雪把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
当时自己的态度确实有点小激动了，大约是因为期望值太大，因而看到麦克的表现失望也就越大吧。
“向经理，是不是表示我们的这个项目就此终止了？”
“难道我们这些天的付出全都是白差工吗？”
“我要向李总汇报。”
…………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平时看着合作无间的同伴，这时候也群情激愤了起来。毕竟，一个项目的成功与否，代表的并不仅仅是年终丰厚的绩效奖金，还有在公司的内部升迁，甚至是离开公司以后的出路问题。
“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建议和麦克商量一下。他现在虽然已经加入别的项目组，但是也可以兼顾我们这里。”
“是啊，至少比没有任何一个分析师在行吧！”
“最好是有一个资深的证券分析性，难道向经理这么久都没有积极地引入人选吗？”
…………
“没有他，我们的价格定位也会能够很准确，这次的证券分析全权由我负责。”向雪说得很平静，可是项目组成员却齐齐色变。
他们虽然迟迟没有等到麦克的回归或新的证券分析师加入，但隐隐总还有一些期望。可是到了现阶段，证券分析师必须介入的时候，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才都着急起来。
但是向雪的回答是什么？由她负责？也就是说，这个项目将不会有资深的证券分析师坐镇？
“你……根本没有相应的资质吧？”质疑虽然只是由其中一个人提出来，却是大家共同的疑虑。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目光都落在向雪的身上。有质疑，有嘲讽，有疑惑，有惊愕……唯独没有信任。
“不错，我确实没有资质，从来没有参加过相关资质的考试。但是我相信比在座各位，更能够胜任证券分析这个任务。现在我无法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不过请大家拭目以待吧，我一定会交出一份让人满意的答卷。”向雪认真地说。
“你拿什么保证？”项目组的成员也有初次合用的，向雪的资历本来就足够年轻，如果不是因为麦克这么一搅和，恐怕还不容易把大家凝聚成一股绳。
而现在，面对新的问题，恐怕这股绳又要开始松散了。
“我……”向雪微微皱眉，虽然脸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还是暗暗着急的。要知道，一个处理不好，团队没有信任度，工作没有积极性，可能顺利的工作进度就会迟滞不前。而她，一心想要早日结束项目，飞往京城，再不让卫哲东连夜飞到蓉城，一夜无眠，再飞回京城。
他能够为自己付出的，自己也应该可以为他付出。
可是她能够拿出什么来让大家相信呢？毕竟，她真的拿不出一个合适的人员给大家。
“我相信你。”蒋成真诚地表态。
向雪惊讶地看向他，感激地点头。虽然不知道蒋成和卫哲东或李戴胜的关系有多么紧密，但是她相信蒋成对自己的支持是几乎没有保留的。
“好吧，我也相信。”王芳爱懒洋洋地举起了手，“虽然在之前的项目中，你没有表现出关于证券这种技术性分析的天赋，不过就过去的合作经验来看，既然你说有把握，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把握。”
向雪意外，一直以来，王芳爱与她的相处都算不上特别愉快。或许在王芳爱的眼里，自己不过是更努力一些，更刻苦一些，加更多的班。当然，最重要的，可能还是更有后台一些。
“我不相信！”项目组中的另一个成员站了起来，脸色激动，“没有资质没有业绩，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自己把自己当根葱，可是也得有人愿意拿你当成葱花来炒吧？”
向雪默然。
事实上，她升任高级经理并没有多久，有的是不服气的人。再加上她这次确实也拿不出过硬的证据，人家说得不好听，却也很实在。
“刘佳怡……”蒋成想开口替向雪解围，可是对方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蒋成，你或许愿意跟着她冒个险，但我们可不想跟着你们一起陪葬！”
“如果最终的定价政策失败了，我个人拿出补偿给大家，保证一分都不少。”向雪深吸一口气，严肃地说，“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立下军令状，白纸黑字写下来。”
蒋成哭笑不得，他怀疑向雪是能够向某人求助的，不过可能出于某种原因，她无法说出来吧？其实如果搬出卫少的名头，大家的质疑也就散了。
或许，卫少不允许？毕竟，那个男人太强大，恐怕他不想向雪拿他的名头做什么吧？
他想着，自以为真相了，因此看着向雪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第一百八十九章 破釜沉舟（）
“如果这次的项目因为定价预估而失败的话，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承担。同时，对于在座诸位的损失，我个人给出全额赔偿。只要你们完成自己负责的工作，这个项目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你们都不会有任何损失。”向雪说得铿锵有力。
蒋成朝她使了个眼色，悄声提醒：“别把话说得太满。”
向雪苦笑地回望了他一眼，如果不把话说满，即使今天可以收场，接下来的工作恐怕也会有人生出离心。
王芳爱怔怔地看着向雪，她一直不大服气的。不过换成自己来主持今天的会议，绝对做不到向雪的破釜沉舟。
这一刻，她倒是真正佩服起向雪了，但是……这算不算无知者无畏？
除了蒋成和王芳爱，其他成员交头接耳了一阵，再看坐在主位的向雪，虽然她的年龄可能是这里最小的，不过她冷凝的面色、沉着的气度，倒让他们有点感慨。
好吧，人家上位，恐怕是真有点本事的。再怎么说，向雪已经把话摞在这儿了，这个项目不管成败，反正他们看起来吃不了亏。
“既然这样，我们就信你一次！”刘佳怡点头，“至少我这一块的工作不用担心，我这点职业道德还是有的，绝对保证质量过硬。”
“好。”向雪轻轻颔首。
“行吧！”
“项目进行到这儿，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我可不想之前的工作打水漂。”
…………
项目组成员纷纷表态，除了从一开始就表示支持的蒋成和王芳爱，大家都觉得这个项目可以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