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哪里知道,就因为自己刚刚的表现,却让眼前这位张太后彻底起了歹毒的心思,要与刘瑾联手,对他不利。
他却只以为张太后收到了一些风声,这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也不是为人子之道,不禁有些愧疚,又有些忐忑的解释道:“是的!母后!我自小就在你膝下承欢,被你一手带大,旁人不知你的辛苦,我却知道的!”
“还是照儿你乖!”张太后虽然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出来,故意以正德的小名来称呼正德,并且还说道,“我这寡居深宫,不惹是非,不想是非却一直不放过我。前些时候,本想直接剿灭了谣言的源头风月帮与朱寘鐇,不想刘公办事不利,倒是让朱寘鐇这个祸根绝处逢生。
现在幸得杨一清、张永两位爱卿忠诚可靠,总算是把叛军堵在了黄河以西,使得叛军不能东进,倒是让哀家有些心安。
可谁曾想,这刘公一离了京城,这京城就风雨飘摇,谣言满天飞。那郑金莲之事,几可为街知巷闻,让哀家即便深处禁宫,也是坐卧不安。
前阵子寿宁侯来见哀家,竟然还是穿着便服,说是我张家人现在出没,都要便衣行事,否则难免被那些无知百姓指点。
这些事,哀家心中虽然忧伤,可为了陛下的千秋大业,却也是忍着不说。可最近又听得谣言,说是陛下信了这些无稽之谈,竟然要彻查自己的身世。
如此一来,哀家如果还闭门宫中坐,只怕早晚就要为流言中伤,最终只怕”
说到这里,张太后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不断垂泪,掩起了面孔来,肩膀不断抽动,显是极为悲伤。
正德听了这些,又见张太后这般悲伤,不禁心中也是极为自责,就离了暖座,快步走到张太后身边,蹲在她的膝下。
握住张太后的手,正德自责的说道:“都是孩儿不好,整日里都忙着处理宁夏叛军的事,却忽视了这些流言,也疏忽了这些流言对母后的伤害!”
“没事的,陛下日理万机,哀家原也不该用这些烦扰陛下,只是哀家听说你最近好似疏远了刘公,还在私下里与朱寘鐇的叛军接触了?”张太后陡然收住了眼泪,又对正德这般问道。
与安王的起义军接触,这其实是李东阳等朝臣私下里与正德商议的,李东阳等人倍说刘瑾乱政,还稍微透露了一点刘瑾在宁夏所谓的平叛用的手段。
正德虽然不知道所谓的驱民攻城到底会给自己的江山社稷带来什么影响,可也知道这等手段极为残忍。
再加上于家庄一事,奉天殿被制一事,心中对刘瑾的不满到了极点,又隐约从李东阳口气,知道了起义军的总兵官,正是自己那个可能的兄弟徐子龙之后,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同意了这次李东阳的请求。
只是这一切,都是不公开的,正德也是佯做不知,只准备等子龙等人收集好足够的证据,在朝堂之上名正言顺的弹劾刘瑾的时候,他才准备出面料理此事。
可如今这件他自认为机密的要事,却被张太后这般说了出来,不禁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面想着如何交代这事,一面说道:“母后,这”
“这怎么?”张太后问道。
“你是从何知道的?”正德想着,反正张太后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隐瞒,实际上也是无用功,倒不如直接问清张太后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张太后听得正德不答反问,倒也是有些意外,可她真正的目地,又不是这些,当即就大方的说道:“这些自然都是刘公告诉我的,他控制三厂一卫,是大明朝廷的耳目,天下又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他?”
正德一听,心里也是不禁一惊。他本以为刘瑾失了军权,又没了朝廷之上的无上权威,只要自己等子龙等人收集来证据,自然可以定他的罪,查清于家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如今才发现,刘瑾即便没有一切,只要三厂一卫还在他控制之中,这京城之中,事无巨细,只怕他都知道。
当下他心念电转,暗暗想着离开了慈宁宫,就要着手把三厂一卫从刘瑾手上拿走,不使他再察觉任何事。
一面又对张太后说道:“原来是他!母后,刘瑾此人,孩儿信不过,孩儿也劝母后日后对他也多点提防!”
这却是正德心里又认可了张太后,因此对张太后说了交心话。只是他哪里知道,张太后如今已然是对正德起了不满的心思,准备与刘瑾合谋,控制正德。
只见张太后听了正德的话,故作讶然的看着正德,不解似得问道:“哦?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母后,刘瑾此人,大奸似忠,实是居心叵测啊!”所谓的大奸似忠,却是李东阳教他的,这会儿他却用了出来,当下只听他就把于家庄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张太后。
第六百七十二章 辩解()
末了才说道:“魏彬是刘瑾心腹,不得刘瑾命令,怎敢对朕的亲卫下死手,当时朕已经昏迷,如果钱宁死了,只怕朕也只能被抛尸荒野,再也见不到母后了!所以,母后,刘瑾实是居心叵测之人啊!”
“哦?竟然还有这种事?”张太后也是第一次听到于家庄的事,虽然她有消息渠道,让她对外界的事不至于一无所知,可于家庄所有活口要么被杀,要么封口,极少的几人,也不是她的人能接触到的。
如今她听了这些,心中也是奇怪不已。虽然正德不是自己的儿子,刘瑾也是知道,可是如今正德毕竟是朝廷正朔,如果除了正德,对刘瑾却又有什么好处,难道这刘瑾真的图谋不轨,意图颠倒朝纲?
想到这儿,张太后不禁不寒而栗,对刘瑾也是多了几分疑心,思索起刘瑾往日的种种来。
正德见张太后闭目沉思,只觉得她听进了自己的话,当即也不去打扰张太后,正巧此时有宫女端进来一碗汤羹。
正德想来这应当就是张太后之前所说的高丽参鸡汤,就示意宫女不要声张,自己接过这高丽参鸡汤,直接在张太后身边不远处的几案上,喝起了这鸡汤来。
可是还没有喝两口,就听得这偏殿之后一阵响动,正德心中一惊,循声望去,就见得一道偏瘦的人影快步走来,一边走,还一边高呼:“陛下、娘娘,老臣是冤枉的啊”
这却是刘瑾在那偏殿的暗格之中,听到了张太后与正德谈话,明白了正德对自己心有芥蒂的原因之后,筹谋一番,才准备冲出来为自己辩解的。
其实刘瑾一直以来,都是瞧不起正德皇帝。毕竟这正德皇帝,可以说是在张太后的帮助下,自己一手拥立起来的。
自登位之后,正德又是耽于嬉乐,不喜朝政,许多大小事务,可都是自己为他处理的。因此在刘瑾眼里,这小皇帝不过就是个好糊弄的毛头小子,用不着多在意。
以至于到了后来,他对正德也是越来越随心所欲,渐渐就放松了对正德的控制。直到正德私自出宫,他愤怒无比,一是对正德的胡闹气愤,二却是气愤那帮助正德离宫的人。
但是他也担心正德出了什么意外,换个皇帝的话,自己的地位只怕不稳,因此就派出了魏彬,带领三厂一卫的高手,前去找寻正德,把他带回宫。
只是当时他气昏了头,因此就下达了要把正德身边之人,诛杀干净的命令,一来恫吓小皇帝,使得他不敢乱跑,二来就是警告那些暗中与自己作对的人,让他们手脚不要伸的过长。
可不想魏彬办事不利索,走了一个钱宁,以至于让钱宁把这诛杀的命令,告诉了正德。也因此,正德对自己起了疑心,觉得自己连他都想杀。
听到了这里,刘瑾恍然大悟,也更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虽然他早就准备以日本国的毒药来控制正德,可还是忍不住要走出来,为自己辩解一番。
当下他冲出了暗格,一路小跑的向着正德与张太后跑去,一边小跑,一边还高呼道:“陛下,老臣是冤枉的啊!”
说着说着,他竟然痛哭流涕起来。等来到正德与张太后附近,更是一下子跪倒在地,匍匐着不断磕头,高声喊冤。
正德皇帝这才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刘瑾就在张太后的寝宫,更没想到,自己与张太后说了这么多,都被刘瑾听了去。
这会儿他好似被人揭穿了自己的心里秘密一般,脸色涨红,也顾不得去理会刘瑾,只是看着张太后,眼神之中,满是责备。
张太后也是吓了一跳,在之前与刘瑾的谈话之中,明显是自己出面,诱骗正德喝下那毒药,也就万事大吉了,刘瑾可从来没有说会出来。
如今刘瑾却突然现身,不但让正德恼怒不已,就是张太后,看着正德那喷火似的眼神,不禁也是目光躲闪,有些恼恨的看了一眼刘瑾,沉声说道:“刘公,你这喊冤是为哪般?”
到了这一步,张太后也只能继续这般下去了,正德虽然气愤,可也不至于当着刘瑾的面,就与张太后撕破面皮。
刘瑾听了张太后的问话,当即不再磕头,只是低垂着头,带着哭腔说道:“老臣冤枉啊!老臣叫魏彬前去,只是为了营救陛下,哪里知道,他做了那么多事?”
“嗯?”张太后本来还在怀疑刘瑾的用心,为何要对正德动手,听了刘瑾的话,却突然明白了过来。
虽然她没有彻底猜出来,只以为刘瑾是想教训一下小皇帝,可也是微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想要意图不轨,她都能接受。
正德闻言却只是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讥讽道:“谁不知道刘公你是八虎之首,这八虎之中,即便是高凤这样资历高的老公公,都要听你的!魏彬虽然年轻气盛,可一直唯你马首是瞻,怎么可能不奉你的命令,胡乱大开杀戒,连朕的随身亲卫,都要毫不犹豫的追杀下去?”
其实刘瑾出来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如今还必须借重张太后,可不能因为于家庄这点事,就让张太后对自己起了二心,那自己可就真的难办了。
至于正德的想法,他却也没那么在乎。反正正德接下来就要成为一个傀儡,被自己所制,只要有了张太后的支持,自己就能凭借傀儡皇帝,再次登上朝廷的权利巅峰。
当下他偷偷的瞟了张太后一眼,发觉她不着痕迹的对自己打了个眼神,显然是明白自己的意思。
于是他心中也是稍安,对着正德说道:“陛下,老臣以及那几个同伴的八虎称号,不过是外臣为了攻讦老臣,故意冠给我们的!
至于你说的魏彬听我的话,这自然是没错的。其实魏彬也是误杀,他奉命去营救陛下,正好见到整个于家庄被日月神教乱匪所围!
又得到线报,陛下之所以深陷重围,实是身边的卫队有日月神教的奸细在。魏彬不及多想,就直接一通杀了了事。”
说完之后,刘瑾双手行礼,重重一拜,趴在地上,却也是不再起身,好似等候正德与张太后发落一般。
正德听了刘瑾的辩解,不禁也是一愣。他一直以来,认为魏彬是有意所为,奉了刘瑾的命令,要来杀了自己,否则怎么连钱宁都不放过?
可如今听了刘瑾的诡辩,听出魏彬痛下杀手,竟然是因为日月神教好似在自己身边放了奸细的缘故,当即不禁有些懵了。
旋即又想到如果一味乱杀,难道就不怕魏彬杀了自己么?只是虽然想到,可正德也不想继续与刘瑾纠缠了。
当下他求助似得看向张太后,好似在询问张太后,刘瑾适才所言,是真是假。张太后此时已经解除了对刘瑾的疑惑,自然又站到了刘瑾那一边,见到正德看来,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应对,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
见张太后都点头认可,正德不禁有些迷茫。难道一切都只是误会,只是自己想多了么?这刘瑾,真的像以前那般,对自己忠心耿耿么?
正在正德迷茫的时候,匍匐在地的刘瑾突然又出声说道:“如果陛下不信,老臣情愿放弃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交出三厂一卫,去南京养老,还请陛下成全!”
毕竟刘瑾自小服侍正德,即便现在对刘瑾已经有了疑心,可正德又被张太后一番误导,不禁就动摇了。
见刘瑾声泪俱下的要求去南京养老,即便没有重新信任于他,可也是不想当着张太后的面,再过多苛责,只得说道:“好了,朕知道了,既然只是一场误会,那么就让它过去吧?”
“啊?”刘瑾早就知道这正德皇帝心软,见他果然嘴上饶恕自己,他便做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不可置信的看着正德皇帝,说道,“陛下不再怀疑老臣了么?”
“这”正德一愣,要他就此释怀,他却无论如何也是不想,当下愣了一会儿,等张太后扯了一下他的衣襟,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说道,“朕自小就由刘公伴着,这份情谊,朕记着呢!没事的话,你就先退下去,朕还有些话,要与母后说!”
刘瑾老奸巨猾,自然能听出正德话里的言不由衷,只说情谊,不说宽恕,显然是还等着与自己算账。
当下他心里一阵冷笑,面上却是一脸劫后余生的笑容,磕头如捣蒜一般的说道:“谢陛下隆恩!”
“好了,刘公你退下吧!”张太后见刘瑾为了取信自己,甘愿出来受辱,对刘瑾不满倒是转成了极为满意,当下也不忍再见他继续在此,扰乱自己下毒的计划,就打发走刘瑾。
“是,老臣遵命!”刘瑾就坡下驴,直接起了身,佝偻着身子,就退了出去。
看着刘瑾瘦弱的身影,正德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目光之中的怀疑。一句为了斩杀日月神教之人,可不能令他彻底释怀。
第六百七十三章 木偶()
张太后见得正德眼里骇人的目光,也是心里一惊,更是定下了要彻底控制正德的心思,就说道:“好了,陛下,刘公的事,就到这里吧!他是忠是奸,我们只要调查一番,也就是了!只是你也知道,我们皇家事务繁多,有些事,也就不要往心里去啦!”
这话的意思,实是说如果刘瑾是忠于皇家,忠于正德的,就叫正德睁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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