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的平板马车没有任何柔软衬垫的木座椅只要轮子轧到小石块之类的就会震上一下,晴朗的日子里头相对平整坚硬的路面还好,下了雨变得泥泞起来的话就只能慢慢前进。一旦轮子陷入泥泞之中用蛮力拉扯的话反而会越陷越深甚至最后损伤车轴,尽管这里还在大城市的郊区范畴,出现这种情况也会为旅途增加许多麻烦。
亨利他们选购的三匹马,除了贤者和米拉骑乘的是标准的优质战马以外,拉车的那匹是便宜许多的中档驮马。后者比起前者而言要“笨”上不少,不如战马那么聪慧富有灵性,但也正因如此,它更容易驯服。作为驮马拉着车普通地行走直线沿着道路前进的话,即便是玛格丽特这种外行稍加教导也能够明白操纵的方式。
亨利和米拉以倾斜的角度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护卫在行动迟缓的马车两侧,防人之心不可无,尽管帕尔尼拉的大部分地方都要比起西海岸更为平和,强盗劫匪却也依然是存在的。
下雨过后变得泥泞难行的道路两侧是他们绝佳的埋伏点,速度就是生命,治安较好的帕德罗西境内大城市周边区域规模较大的盗匪团体会被很快消灭。而三三两两由混不出什么名堂的落魄佣兵和小混混组成的盗贼又多以徒步埋伏为主,因而在天气晴朗路况优良的情况时,旅行商人们只要甩动马鞭让马车加速,他们就会被甩得远远的。
只有在下雨天,道路泥泞,就算想要加速逃离也逃不开的时候他们才会有成功的几率,这也是许多个体旅行商人都会避开雨天出行的缘故。
不过亨利他们三人到底是一副佣兵的扮相,尽管成员当中有两人是女性,但身高将近1米8的白发少女和1米95的贤者二人穿着胸甲骑在马背上就足以令大部分心怀不轨之徒识相地退却。
亡命之徒终究只是少数,即便是劫匪也是会珍惜自己的性命的。帕德罗西的法规和执行力度远远不是混乱的西海岸那些有跟没有一样的习惯法能够相比的,在这里小偷小摸跟伤人性命会引来的惩罚力度天差地别。
虽然讽刺的是这一切并非为了什么公道公平,而仅仅只是利益使然。
帕尔尼拉是重要的大型港口城市,连带着周边的区域旅客和商人也为数众多。人的本能都是趋利避害的,假如治安混乱出行的成本很高要么花钱要么拿命冒险的话,更多的人也都会像是西海岸人那样选择窝在自己的家乡当中。劳动力和消费能力无法随意流通,城市繁荣商业繁华也不过是一场空谈。
取人性命就会迎来血腥残酷的围剿,而小偷小摸的话,像亨利他们这种一看就没什么油水却又浑身带刺的佣兵,自然是下下之选。
会选择他们下手的唯有饿得饥不择食的莽夫——和眼前的这种,浑身都带着落叶傻不愣登地从自己藏身的地方滚出来的愣头青。
“站、站住!把、把钱交出来!”兴许是由于藏身在灌木丛之中未能看清楚整支队伍的全貌,这位一眼看上去就是农民出身的青年劫匪在失足冲到了贤者的面前以后,抬头看到骑在马背上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巨人一般的亨利,一瞬间双脚皆软,开口说出来的威胁话语莫说是气势和狠劲了,连流利都达不到,结结巴巴得像是个青涩小伙儿面对自己心仪的美丽姑娘。
“。。。。。。”亨利回过头看了米拉一眼,贤者耸了耸肩而白发少女则是翻了一个白眼。即便是后方没遇见过劫匪的玛格丽特也完全没有被他吓到,这位贵族小姐抓着缰绳愣了一会儿,然后在反应过来之后捂着嘴小声地偷笑了起来。
“你,认真的吗?”衣着简陋的劫匪由于帕德罗西帝国的武器管制法律,手里头拿着的仅仅是一把30公分的匕首,他单手拿着这个,站在全副武装的亨利面前,乍看之下显得是勇气十足——于是贤者开了口,问出了这句直击对方心灵的话语。
“当、当然!”但或许是心里头的退意让他感觉到颜面无光,劫匪鼓足了气势努力地大声喊了一句,同时向前踏了一步。而与之对应,作为队伍先锋的亨利抓了一下缰绳踩着马镫的双腿拍了一下战马的肚子。马匹嘶鸣一声在贤者的指挥下直起了身体前脚踢出,这个气势十足的威慑性动作令劫匪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噫——”他手脚并用地拉开了距离,而令战马重新回归到原先姿态的亨利侧过了身体,然后把手按在了腰间长剑的剑柄上。
“我、我滚。”接连两次的威慑性动作已经足矣,明白双方实力差距的劫匪转过身带着一身泥泞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跑去。贤者退回到了队伍当中,而后方的米拉再度翻了一个白眼。
“这家伙逃跑的方向和我们的前进方向不是一样的吗。”她这样说着,而玛格丽特总算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
清晰又明快的笑声回荡在还有几朵白云飘浮的澄澈天空之下,而人的脚力又如何能够跟马匹相比,在三人重新上路以后前方跑出了一段道路重新慢慢步行的盗匪再度进入了他们的眼帘。
听到了声音的这位菜鸟盗贼回过头瞥了一眼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他下意识地就觉得是亨利他们不打算放过自己又重新地追了上来,于是再度拔腿狂奔。
飞溅起来的泥土沾满了他上衣的后半截,跑出半截之后觉得甩掉了亨利他们他再度放心下来缓步前行。可不过一会儿慢悠悠地向着前方行走的贤者三人再度出现在身后,劫匪只得再次拔腿狂奔。
就这样,亨利他们慢慢地向着前方迈进,而这位劫匪先生则是跑一阵子慢步走一会儿又跑一阵子又慢步走一会儿。直到把自己给搞得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了,才停留了下来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们便的模样,喘着粗气儿对着亨利他们支支吾吾断断续续:“你、你们、我。。。。。。我。。。。。。不”
“嗯?”贤者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对方,而这位劫匪这时才注意到前方的一些噪音和人们交谈的话语,顺着望去发觉竟已是到达了切斯特小镇。
他左右地望了望,先是看着远处的小镇,然后又瞧了一眼亨利他们一行三人。最后发了好一会儿呆,才举起手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啊啊啊啊,这条路不是只能通向这个方向吗!”扶着额头一脸无语的劫匪令亨利再度耸了耸肩,而后方的米拉则是又翻了一个白眼。
“叮——”一个银币落在了地上,脏兮兮的青年愣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望向了上方的亨利。
“别干这种危险的事情了,去马戏团找份工作吧。”
留下淡淡的话语,亨利他们三人头也不回地朝着切斯特的城门走去。
而浑身脏兮兮的这位失败的劫匪,只是望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愣在原地。
第十一节:阳光、风与向日葵(三)()
在历经了帕尔尼拉的人山人海和高楼大厦以后,再进入到有一股古镇风韵的切斯特,那种风格上的鲜明差别,更令人得以感受到东海岸的地大物博以及千百年光阴岁月流转。
正如帕尔尼拉城,切斯特整体也是以石质结构墙壁辅以颜色鲜明的屋瓦。但除了几栋鹤立鸡群显然是镇上有钱人建立的宅邸以外,整个切斯特的房屋都是一层的平房。
在成年男性平均身高也不过1米7的东海岸南部地区,许多房屋更是数百年前还不如当今这么繁华的时代建立的。由于生活水平的缘故那个时候人们身形只怕更小,因而这些房屋不同于帕尔尼拉那般高大宏伟又震慑人心,如同贤者这般高大的人骑在马背上甚至可以透过屋脊望到后面一望无际的景色。
房屋矮小,且都是一层的平房。从墙上抹的白色石灰在潮湿下斑驳掉落的痕迹判断,许多的这些屋子年代也已经相当久远。但比起这些,最为惹人瞩目的恐怕还是地上因为千百年人来人往,凸起的部分已经被磨得像鹅卵石一般光滑的石板路面。
相较现代用窑烧的平整砖石铺路,那个年代显然是有些什么就用什么。因此切斯特的道路虽然看起来十分别致美观,但行走起来凹凸不平,相当恼人。
这也因此,我们的贤者一行三人在进入小镇不过百多米的距离,就被当地的卫兵和管理人员要求从马背上下来了。
帕德罗西帝国境内大部分地区都是可以骑马进入的,只有少数贵族领土是特权阶级限定,擅自骑马闯入者甚至罪当论斩。切斯特小镇并不属于这种行列之中,但它却也禁止骑马进入,归根结底,还是在于“金钱”二字。
小镇的主干道宽度约莫可以容纳两辆半的马车行动,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若允许马车和坐骑进入的话,空间势必会变得狭窄许多。就像我们前面说过的,切斯特是有钱的旅客和艺术家们的天堂,而倘若任由一个不识风情之徒骑马在这之中横冲乱撞,娇滴滴又手无缚鸡之力的艺术家和有钱人们,怕是会被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来到这儿。
除了这一项小镇重要收入会受到影响外,维护成本也是一个占据相当份量的理由,帕尔尼拉身为一线城市有足够的人力和财力可以去雇佣清洁工在夜间清理路上的马粪以维持每天白天的相对整洁。但切斯特却不然,大量壮年劳动力都跑去薪酬更好的帕尔尼拉寻求工作,只余下一些老弱妇幼。他们管理一下旅店为艺术家与旅者们指路和提供绘画素材还行,要去做这种又脏又累的工作,高贵的拉曼子民显然是不愿意的。
因此解决的方法一了百了,干脆地就禁止牲畜的进入不让它们污染美丽的小镇。在进入百多米距离之后就被拦下来,上缴费用完毕就被引领到西城区的牲畜栏之中,暂且存放。
把脏污都集中在一个一般人不会去所以怎么脏都行的地方就不算脏了,这种在南境的时候已经见过的做法,洛安少女深刻地怀疑是否其实也是“拉曼文化”的一环。
切斯特当地只有一家旅店,西城区的牧畜栏就是它们的下属单位。因此在交待清楚确认要在这边留宿以后,放在平板马车上的物资就跟马车一块儿由店里的杂役从镇外的小道拉着朝着旅店后门跑去。
当然,包括武器铠甲和书籍在内的贵重物品,亨利他们还是事先取下来随身携带了的。毕竟拉曼人虽说有千年文化传承,忠厚老实却并不位列其中。
与这600年古镇齐名的还有他们的狡黠本性,本地人抱团坑外来者的事情屡有发生,而即便是前去寻找执法机构主持公道了,对方往往也会偏袒于自己的同乡。
虽说挂着佣兵牌而且是蓝牌的亨利和米拉某种意义上算是有佣兵公会这个上级作为靠山,真的发生了什么切实地损害到佣兵的面子和利益的事情,他们去找佣兵公会,对方也是会帮忙出头的。但多一事还是不如少一事,自己多留心的话这些家伙明白这是块硬骨头就会识相地退却了。
麻痹大意又油水十足的外来旅客才会是适合痛宰的对象,全副武装来这儿帮他们解决委托的佣兵,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正解。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习惯了和平环境即便是旅行也只穿着薄短袖T恤戴着藤编遮阳帽这样的舒适轻便以后,重新穿上皮内衬套上沉重的胸甲和皮手套,米拉一时间产生了小小的抵触情绪。
但心智上的成熟就在于此,不因环境和身体上的不适就轻易退却妥协选择容易的路子,而是经过理智考虑调整心态去克服去坚持。
米拉望着前方的亨利,以女孩眼下的水平还做不到自己老师那样以不变应万变,但有着这样一个出色的例子在,她也总能够以“这点小问题不算什么”来说服自己,重新振奋起来。
话归原处,在重新习惯了一下几千克重的钢甲和的皮内衬带来的闷热感和重量之后,一行三人徒步前行,着甲佩剑在阳光下光辉闪耀,令本地的不少人都是频频侧目。
人类对于亮晶晶的东西本能地就拥有一种追求,在一整个世界都是由石头泥土和树木组成的年代里,手里头拿着身上穿着仔细抛光过的金属器物,成为瞩目的焦点十分正常——但这还并非所有的原因。
就像我们前面所提到过的,即便是在东海岸,绝大多数佣兵过着的生活也都是贫困潦倒的。由于贫穷,他们所穿着的护甲拿着的武器往往都是最为简朴的样式,甚至许多都稍嫌老旧。诚然财力更好一些的大型佣兵团会有熟识铁匠提供的批量折扣价,但那类佣兵的集中地应该是主干道而非这种小地方。在切斯特,像亨利和米拉这样装备完善的佣兵实属罕见。
人类都是以貌取人的,身形高大加上蓝牌等级和优良的装备,许多有意发布委托的镇民当下自然而然地就盯上了他们。
但装备似乎并不是全部,常年在外旅行的冒险者对于周遭环境当中是否有敌人或者危险生物在盯着自己十分敏感,米拉很容易地就察觉到朝自己投来的目光远比其他二人更多。
但每当她循着那目光望回去的时候,对面却总是很快地撇开视线,装作在看着上下左右,避免和白发少女对上双眼。
这让她皱起了那对好看的眉毛。
疑惑持续到路旁的一个小孩愣愣地直盯着即便她望过去也不知道转移视线,米拉才注意到对方看的并不是自己的脸,而是还要更往上一些。
她抓着自己额前的刘海,然后左右看了一下,小小地叹了口气。
仅仅是离开了帕尔尼拉主城,这里的变化就是如此之大。
切斯特在整体上面更有一种古老的乡镇气息,相较起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吵吵闹闹快节奏的帕尔尼拉,尽管初来乍到,这里整体那股藏都藏不住的悠闲的慢节奏依然令人印象深刻。
兴许是因为壮年劳动力都前往帕尔尼拉,遗留下来的只有老弱妇孺的缘故,这里整体显得宁静而又悠闲。大街上的行人们都是慢悠悠地在明媚的阳光下散着步,或是三三两两,或是独自前行。生活节奏慢了下来,他们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好奇周遭的事物。
帕德罗西的代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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