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剑幕- 第159部分

　　　　“我知道，我知道。”商人小姐一脸失望地点了点头，随后兴致阑珊地小声反问道：“但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除了静静地等待对方自己跳出来之外，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不是吗？”

　　　　“不用太着急，玛蒂娜。”她扭过头来，意有所指地笑道：“你就是因为实在太认真了，才会到了这个岁数都还没能把自己给嫁出去。”

　　　　“我不会嫁人的。”骑士小姐坚定地摇了摇头，而后直视向奥丽微雅的眼睛，认真无比地说道：“我曾向你立过誓。”

　　　　“我可不记得有接受过这个誓言。”眼见着自己闺友一本正经地回复自己，商人小姐顿时感到有些头痛了起来。她希望自己的挚友能有个好的归宿，而不是永远地被自己绑在身边。但是眼下自己显然是无法真正地说服对方，是以只好哭笑着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转开了话题。

　　　　“让我们换个话题吧，玛蒂娜。你觉得伊恩今天能获胜吗？”

　　　　她望向看台下的会场。就在刚刚她们闲聊的时间里比赛的主持者已经完成了他那长篇大论的演说，而下一个环节正是参赛者的入场。所有人的视线已经转向了连接会场与准备区之间的漆黑入口，等待着这幕喜剧的主角登场。而玛蒂娜眼见着自己的“侍女”转移了话题，同样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觉得他会赢。”

　　　　“为什么？”奥丽微雅好奇地问道：“剑术水平可不等于药剂学水平，能成为至强者也并不意味着在所有的领域都能登上顶点。他的对手可不少，每一位都是那些大师们精心培养出来的弟子，为什么你能肯定他一定会赢？”

　　　　“直觉！”

　　　　“直觉？”

　　　　“我不懂药剂学，所以就只能靠直觉。”

　　　　“这还真是个‘真诚’的答案。”奥丽微雅低头笑出了声来。而恰在此时，会场之中忽的响起了剧烈的骚动声。赛事的主持者刚刚宣读了入场者的名字，作为这出闹剧的主角，同时也是作为小丑的角色，伊恩·克里斯蒂安将第一个进入会场，以供“观赏”。

　　　　两位女士停止了交谈，齐齐将目光转向了参赛者的进场入口，而其他的“来宾们”早就已经伸长了脖子，甚至是从看台上站立了起来。

　　　　罪民在这会场的许多人眼中都是卑微、肮脏的代名词。他们通常都带着工人、侍从、奴隶的头衔，身上散发着呛鼻的恶臭，随手一抹便能搓出黑色的污垢，而且永远都是一副佝偻俯首的模样。太多太多的人们想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人会与玛蒂娜团长传出粉红色的谣言，同样有太多太多的人们想要看到这个口出狂言的无知之徒因众人的视线而露出拘谨而惶恐的神色。

　　　　然而他们注定是要失望的。

　　　　伴着轻微的脚步声，走出那阴影之中的既不是一个肮脏的奴隶，也不是一个卑躬屈膝的侍从。他的身上没有散发着呛鼻的恶臭，皮肤更是白净地让贵族小姐们都咬住了嘴唇。

　　　　这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英俊少年，很多人都注意到他自走出入口之后就一直闭着眼睛。他们恶毒地猜想着这俊美得让他们心生妒意的少年会不会一脚踏错绊倒在上行的台阶上，然而直到对方走完最后的一个阶梯，这样“大快人心”的一幕却依旧没能发生。

　　　　少年一步步地走向会场的中心，然而在看台上的所有人眼中他仿佛正一步步地走向世界的中心。他们为自己竟生出这样荒谬的念头而自嘲，但是与之同时他们却发现自己居然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发出嘲弄与讽刺的声音。

　　　　他是永恒寂静的黑夜，他的到来夺走了这世间一切的声音。

　　　　当他于万物的中心仰首睁开那双黑色的眼睛，世人们便依稀在那瞳中的倒映里看到了自己俯首膜拜的身影。

第七十一章　威严（）　
世界在刹那间仿佛陷入了绝对真空的环境，从绝对的喧闹过渡到了绝对的寂静。高高在上的“来宾”们不知道自己脚下的这个少年究竟是施展了什么样的魔咒，以至于将他们准备多时的恶毒之语都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让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宣之于口。

　　　　这不是源于心象的作用，而是有一股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力量”干涉了他们的意识与身体，让他们不由地被这“力量”浸染、同化，变作了这“力量”本身的一部分并将之传染给了更多的人。

　　　　这个少年太奇怪了。

　　　　他明明站在低处，但是在许多人眼中却仿佛高居云端。他明明是抬头仰望，但是在许多人的眼中分明却是在低头俯视。自认高贵者们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但是当他们或不甘、或恼怒的视线接触到那道黑色的身影时，他们的心底却不由地蹿升起一丝淡淡的惧意。

　　　　有一个存在希望这一刻世界是寂静的，于是这个世界便陷入了寂静之中。人们忽然之间感到耳畔似乎有人在低声告诫着他们：任何试图打破这份寂静的行为都将是对某个伟大存在的莫大亵渎。

　　　　于是，他们心怀恐惧，安于寂静。

　　　　“玛蒂娜。”

　　　　看台之上，随着奥丽微雅的低声呼唤，同样陷入到了这莫名气氛中的骑士小姐忽地眼中一闪，如同自梦中醒来一般猛然自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刹那间变得一片苍白。

　　　　“这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大口呼吸了起来，为自己那片刻间的失神深感后怕。在刚刚那短短的时间里，她居然也被常场中少年所散发出来的莫名气氛所影响，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没有任何的心象波动，居然就影响到了一位临神者，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不用担心，这只是特例的状况而已。”奥丽微雅知道玛蒂娜在刹那间升起的莫名情绪，她笑着将对方压回了座位上，又走上前来，将对方的左手放在了自己的双手之间，低声地解释道：“伊恩将自己的‘威严’闲置得太久了，所以骤然触发这一权能的时候才会爆发出这样特例的状况来。”

　　　　“当这一刻过去之后，你就不会再轻易受到影响了。”

　　　　“这就是他的‘威严’？”玛蒂娜闻言抬起了头来，心有余悸地问道：“为什么和你的有那么大的差别？”

　　　　奥丽微雅轻声地笑了笑，坐在玛蒂娜的身侧解释道：“每一位至强者的‘威严’都是不一样的，它们源于至强者的本性。”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权能，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并不能算是一种权能，只是放大了至强者身上某些特定情绪的感染力而已。”奥丽微雅倚在看台前的横栏上，望着场中的少年，饶有兴趣地说道：“人类的感情是能够互相影响的。就好像如果有人哭得很凄凉，那么就会让一些听到或者看到的人感到心里难受。如果有人一直都保持这开朗与欢笑，那么他身边的人也会因他而感到心情愉悦。‘威严’的作用便是放大这种影响。”

　　　　“伊恩阁下希望得到安静，这一情绪触发了他自身的‘威严’，所以才会产生了眼下这样的局面？”玛蒂娜环视其陷入一片寂静的会场，深深地感到不可思议。这样的感染力实在超乎了她的想象，哪怕这只是骤然爆发出的特例，可她依旧怀疑日后自己站到那位少年的身边时会否受到对方的影响，认为在他面前“大声喧闹”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没错，但是你不需要太过担心。只要他不是刻意施为，你没有那么容易被他影响。”奥丽微雅几乎是一眼就看透了闺友的忧虑，她无意识地摸起了下巴，笑着揣测道：“我想在参赛者的准备区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以至于让他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想要安静一下的情绪，结果误打误撞地把之前一直压抑着的权能给激发了出来，陷入到了一种莫名的感悟里。看着吧，这样的情况是不会持续太久的，当他从这一权能的体悟中清醒过来时，‘威严’的力量就会被他收敛起来。”

　　　　两位女士再度将目光转向了会场的中央，而正当此时，伊恩的嘴角上骤然划出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随着这道笑意的出现，整个会场似乎一下子从寂静的真空中又回到了喧嚣的凡世，无数自以为这一抹笑意代表着罪民对帝国的嘲弄的高尚者们顿时发现自己又回复了咒骂的能力。

　　　　只是阴影已经被植入到了他们的心底，使得他们本该得意而高亢的嘲弄咒骂变得无比轻微且小心，甚至还压不过会场中其他人对刚刚那一刻全场失声的惊诧声，一时之间竟隐隐透露出来了一股怯懦而可怜的味道，令得从无数声音中发现了他们的伊恩哑然失笑。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几只“苍蝇”的嗡鸣竟然让他触碰到了“威严”的门槛，而对这一权能的尝试居然还让他见识到了如此滑稽的一幕。他知道刚才的异常状况一定会让他被一些有心人所关注，但是哪又如何？自“威严”出现的那一刻，低调行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要高调行事，本来就是要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照顾这群人的感情。既然已经开始了挑衅，那就摧枯拉朽地碾过去。

　　　　可怜的主持者也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是在“寂静”之后，这个中年男子忽然发现自己正遭遇“职业生涯”中最严重的“危机”。

　　　　每一位参赛者上台之后按照惯例他都该高声送上一段评价语来。事实上，早在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了无数既能够讽刺小丑，又能够娱乐观众的句子。然而此时此刻，他那原本灵巧无比的舌头忽然就变得僵直了起来，无数能够“大快人心”的词句却半点也吐不出口来。

　　　　伊恩本身的容貌就属于英俊的那一序列，而当他登临云端之后，其本身的气质本就不是凡俗可比。在他刻意的收敛之下他人或许还看不出来奇异，但是当他再也不去隐藏这些之后，主持者居然发现自己竟无法将任何一个刻意贬低、嘲弄的词汇加诸到他的身上。

　　　　这样的发现让他不由地直冒冷汗，因为这将严重偏离这出喜剧的剧本。他真想把狂妄、自大、低贱这几个词汇统统从嘴里倒出来，可是一声轻咳之后，好不容易张开口来，万众期盼的评价语却突尤至极的变成了一句。

　　　　“下面有请克林大师的弟子，威尔莫特先生登场！”

第七十二章　闹剧与骗局（）　
观众席上发出了轻微的嘘声，显然是对主持人这如同逃避一般的表现大为不满。只是我们的主持人先生已经没有这个精力去顾虑这些了，他知道换了这群人自己来恐怕此刻也说不出半个词来，自己只有将这一出早早略过，通过大肆宣扬其他参赛者的“丰功伟绩”，才能够换回这些观众老爷们的心。

　　　　于是，随着一声嘹亮的呼喊，早已经在准备区里等候多时，尚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的威尔莫特先生理了理衣袖，趾高气昂地走了出来。

　　　　这是一位长着一头白发的干瘦青年男子，由于常年药剂实验室里所以脸色显得极为病态苍白，若是再肿胀些简直就如同自河里捞出来的死尸一般。他的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青色长袍，走动间被那会场中的微风一吹就隐隐暴露出来身形的骨感，一眼望去几乎就像是一具披着袍子的移动骨架，令一时没看清楚的贵族小姐们大受惊吓。

　　　　这具骨头架子在有心人的高呼中一步一停地登上了会场的高台，在距离伊恩整整三个身位外的位置站定了下来，以极为优雅的姿态向着四周的看台鞠躬致意。这一刻，主持人感到自己原本麻木的舌头忽然又恢复了知觉，原本僵直的脸上顿时又绽放开来了灿烂的笑颜，诸如英俊、优秀、高尚等等的赞美词汇汹涌而出，以至于看台上许多姑娘们纷纷侧目过来，对着这位中年男性异于常人的审美观念深感不解。

　　　　当然，陶醉在欢呼之中的威尔莫特先生极为幸运地没能感受到这些异样之处，当他完成了致礼之后，得意洋洋地瞥了不远处的伊恩一眼，脸上顿时露出嘲弄的笑意：“小丑，准备好取悦我们了吗？”

　　　　伊恩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叹息，有心再尝试一次刚刚掌握的能力，只是这样的念头才刚一升起他就将之强压了下去。他知道此刻语言上的争端没有任何的意义，面对高傲者就应该在对方最高傲的地方打败他，因此他再度闭上了眼睛，保持了沉默。

　　　　“呵，胆小鬼，到时候我会好好欣赏你绝望的样子。”眼见着伊恩不搭理自己，骨头架子顿时对他的“怯懦”表现发出一声嗤笑。为了保持高贵者该有的风度，他不屑地转回了头去，同样安静了下来。

　　　　主持人精彩的口舌表演仍在继续，一位位参赛者相继登台。这场药剂比赛虽然是在学徒之间展开，但是其在药剂学界也属于全国性质的盛会。因而实际参赛者大多是那些大师传人、后起之秀，即使算上伊恩这个有“黑幕”的另类，最后站在台上的也就三十来人。

　　　　这三十来位天才俊秀之中不乏英俊非凡之辈，然而当所有人在一排站定，看台上无数贵族小姐的眼中，伊恩的存在顿时就“鹤立鸡群”了起来。

　　　　这不是因为他比其他所有人都来得更加英俊，也不是因为其他所有人都有意地与他保持了距离，而是由于他的出场在这些姑娘们的眼中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逆差。

　　　　她们中大多数人对于罪民的印象还停留在家中长辈们的描述里，即便别人说传闻中的是一个英俊少年，她们在心底的想象中也会打个巨大的折扣。可是伊恩的样貌与气质俨然大大地超过了她们原本的心理预期，再加上这些可人的小姐们正是在叛逆的时期，在她们看来所谓“贵族与罪民间的禁忌恋情”简直就散发着苹果独有的香甜气味，有着无法抵抗的巨大诱惑。于是在惊喜之余，这位绯闻少年的印象分自然超乎寻常地虚高了起来。

　　　　好奇无比的小姐们眼中放射出灼热的目光，甚至让伊恩隐隐感到自己的皮肤有些刺痛了起来。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诧异地向着那道最为灼热的视线回望了过去，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与这位“心脏”不太好的贵族小姐双目相交时，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