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你是要把我这个阻碍除掉了吗?”金发的女骑士抬起长剑,剑尖直指神轮下的少女,整个人散发出一圈纯白色的光晕来,在这片深红色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地圣洁与神圣。
“你离云端越来越近了。”奥丽薇雅称赞了一声,眼中突尤地浮现出一缕空洞与迷离:
“人类真是矛盾的生灵,渴望着得到神的力量,却又偏偏执着于人的身份。你们不愿意付出失去人性的代价,即便明知会因此永久停滞、失去永生,却依旧选择了弥留在这世上。”
“‘奥丽薇雅’是这样,‘先知’是这样,‘苍穹’也是这样。。。。。。”她感慨了半句,而后忽地抬起头来,睁开了半闭着的眼睛。
“真是可笑,既然已经登临云端,那么——”
深红色的眼瞳随意地向着远处尚且幸存着的凡人们偏了过去,仿佛只是想要看看“凡人”究竟长什么样子,为什么能让那些至强者们如此执着于这凡世。然而,一察觉到她的视线偏转,玛蒂娜顿时便浑身一颤,脸上化作一片苍白。
“住手!”
她急切地高呼出声,一脚踏碎地面,向着奥丽薇雅的眼前直跃而去,想要用自己的身躯阻挡住深红瞥向那些凡人们的视线。听到惊呼的伊恩察觉到了她们的异状,心中顿时涌出不祥的预感,同样一步跨出,向着幸存者们的方向直奔了过去。
他们察觉到了奥丽薇雅的意图,可问题是他们奔行的速度又如何能快得过深红转动目光?
伊恩的极速或许可以,然而他毕竟离得太远,转动眼瞳这样的动作又过于隐晦,当他从玛蒂娜的惊呼声中判断出事态来,早就已经慢了一拍。
深红的目光一闪而逝地掠过了护卫们惊惧的面容。玛蒂娜飞身上前,却只能绝望地看着那真红眼瞳中,寥寥几人的幸存者身上骤然绽放了火花。
火海自她的眼中翻涌而过,所经之处便什么都没有再剩下。。。。。。
“这种连我的视线都无法承受的卑微存在,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人性又有什么好执着的呢?”
冷漠而残酷的声音响起,令场中一瞬间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玛蒂娜呆立在了原地,身子因愤怒而止不住地战栗。
良久的沉默过后,一声咆哮如惊雷般响起——
“深红!”
火山喷发般的怒吼声自女骑士的口中喷涌而出,熠熠生辉的长剑上骤然燃烧起纯白色的圣炎。女骑士驾起天马,将身影化作一道枳白的流星,咆哮着向着神轮下的少女直刺而去。
这枳白色的一击是如此的酷烈,将整个深红色的世界划裂了开来。然而,面对着玛蒂娜盛怒下的一击,奥丽薇雅的嘴角却划过一丝轻蔑的笑意,仿佛看到的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我答应过上一个‘她’,只要你不主动攻击我,我就不能杀死你。但是现在,你似乎是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了。。。。。。”
她轻笑出声,优雅地抬起手来,伸出食指向着那白金色的剑尖指去,然而正当指尖与剑尖将要相触之际,一只白皙的手却陡然出现,一把捏住女骑士手中的长剑,于不可能间生生止住了流星与手指之间的撞击。
“你?”
玛蒂娜发出一声惊呼,只觉得自己撞在了一块厚重的黑棉上,顿时被止住了向前的冲力。她踉跄地后退了几步,一脸惊异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制止了自己的居然是那位罪民的少年。
“伊恩。。。。。。阁下?”
她犹豫着开了口,因为眼前这位年轻的剑圣与之前隐隐有些不同。此时,他的身上正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不,或许说是大衣更为贴切。她看出来这是一件心象武装,可是相较于这年轻人是上位能者的事实,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与深红类同的冷漠却更为让她惊异。
“稍后麻烦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恩反手递回了长剑,转身直视向神轮下的少女,将右手放在了腰际的剑柄上。
“原来是你。”
奥丽薇雅露出来一个了然的微笑,缓缓地收回了伸出的食指。
“是我。”
伊恩沉声回应。面对深红他不会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知对方不可能看不出来自己的实力,所以倒不如大方承认。事实上,他感到他与深红间的会面恐怕并非巧合,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摆弄着他们。自北域的事情过后,他尤其厌恶这样的感觉。
“真是遗憾,如果不是我的身上还有封印,我倒是的确想和你玩玩。”少女半闭着眼睛,口中虽说着“遗憾”,但脸上却没有任何“遗憾”的表情,只有着如程序模拟出来的笑意。
“封印?”伊恩惊疑地挑了挑眉毛,他无法相信有着如此威势的“深红”居然还处在被封印的状态,但他同时也知道这一点无需怀疑,以深红的高傲恐怕根本不屑于欺骗自己。
“我和‘先知’玩儿了个游戏,由他在我的身上设下三道封印,然后看我能否从这封印中走出来。”奥丽薇雅闭起了眼睛,平静地解释道:“我知道第一道名为‘回忆’,第二道名为‘遗忘’,但是第三道我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现在看来,他之所以要我们经过鲁斯贝尔——”少女抬起了头来,浅笑着说道:“或许是因为这最后的一道封印其实就是你。”
“所以让你带话给我的是‘先知’,至高教会的教皇?”
“是的。”
“他要你告诉我什么?”伊恩微微眯起了眼睛,先知的预言由不得他不重视。
“关于这个问题。。。。。。”奥丽薇雅微微一顿,意有所指地说道:“。。。。。。还是让另一个‘我’来回答你吧。”
“毕竟。。。。。。第二道封印要开始起效了。”
她的话音才一落下,黎明的微光便自天边泛起。深红色的世界被这光照得支离破碎,燎原的烈焰如同被海水淹没了一般骤然止息。
“永夜,你要记住。”
黎明的光幕下,深红的少女周身浮现出淡淡的光晕,她睁开眼睛,用那冷漠的目光直视着伊恩,平静而又笃定地说道。
“终有一天,你会面临与我一样的抉择。”(。)
第二十七章 侵蚀()
黎明的微光洒落下来,照落在了女孩儿熟睡的侧脸上,令她显得格外宁静与安详。如果她不是躺在一片漆黑的焦土中,而睡在一处葱翠的草地上,那么这样的一幕恐怕会令艺术家们为之心醉。
哈瑞斯们轻手轻脚地靠近了过来,不敢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响,以免惊醒了这条熟睡着的“人形巨龙”。那一脸担惊受怕的模样能让任何见到他这样子的人啼笑皆非,只是此时,却根本没人有这个心情再去笑话他们。
一夜过去,三百余人的商队只剩下他们四人(五人?),其余的一切都已经在那双深红色的眼瞳里化为了飞灰。本该喧闹的清晨,如今不过一片寂静,令人只感到一阵阵地空虚。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她输了。”
女骑士缓步地走到熟睡的奥丽薇雅的身边,跪坐了下来,将女孩儿的头托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她一边抚着女孩儿的头发,一边低声地补充道。
“她输给了神性。”
“人性与神性?”
伊恩上前,一屁股坐到在她们身旁的焦土上,感受着身下尚未散去的余温,喃喃地问出了声来。通过奥丽薇雅身上的异状,他的心中已经有所猜测,恐怕至强者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风光。
以凡人之躯得获如此巨大的权柄,怎么可能没有半点代价?
“所谓的神性会抹去人类的感情对么?”
“准确地说,应该是‘侵蚀’。”玛蒂娜凝视着奥丽薇雅的睡颜,向着伊恩解释道:“至强者登临云端之后灵魂中便拥有了神性。这神性会随着至强者对神力的滥用而壮大,逐渐地将其本身的情感、记忆一点一点地侵蚀掉,令祂变成一个毫无情感、绝对理智、纯粹利己的存在。最终使其升到天上去,成为抽象的‘规则’,得到所谓的‘永生’。”
“这可真是够恶劣的。”一位哈瑞斯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而他身侧的另一位则摸着下巴嘀咕了起来:“这么说来,至强者岂不是不能随意使用神力了?”
“我也只是听奥丽薇雅这么说过。”玛蒂娜摇了摇头:“她说,要么就像懦夫一样,永远地畏手畏脚。要么就将神性踩在脚下,让它再也不能威胁到你。”
“原来如此。”哈瑞斯点了点头,用复杂的目光瞄了眼熟睡着的女孩儿。他当然不会认为事情会像女骑士说得那么简单。至强者怎么可能永远不动用神轮的力量,而每一次使用这力量神性便会壮大一份,积少成多之下,要一直用人性将之压制下去,这是一件何等困难的事情,光是想想他就已经觉得头皮发麻。
一千两百年前,诸神立于云端之上,世间鲜有神迹,恐怕这也是原因之一。东域一直以来都是面对魔潮侵袭的重灾区,恐怕眼前这女孩儿对神力的使用已经远不只是“滥用”而已了吧。
“所以我们最初遇到是象征‘人性’的奥丽薇雅,而刚刚出现的就是象征着‘神性’的奥丽薇雅了?”另一位哈瑞斯摸了摸下巴,忽然将目光投向了伊恩,略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那么如此说来,你小子以后岂不是也会分裂成两人?”
“怎么可能。”伊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后转向玛蒂娜,意有所指地问道:“之所以会出现两个奥丽薇雅,应该是她对自己做了什么吧?”
“是的。”女骑士点了点头,解释道:“奥丽薇雅想要彻底解决神性带来的麻烦,所以将人性与神性分割了开来,划分成两个不同的人格,令原本抽象的神性,变成了具体的存在。”
“化抽象为具体?”
“伊恩阁下,你应该知道东域最大的威胁是什么吧?”
“万物吞噬——莫比乌斯。”
伊恩眯起了眼睛,他听菲儿描述过这个没有实体的怪物。对于这种抽象的、如同概念般的存在,至强者能够将之击退,却难以将之杀死。这就好似有人宣称自己要消灭“邪恶”,但是“邪恶”本身终究只是个抽象的概念,而没有明确的实质与定义,更不是什么具体化的存在。就算这个人得到再怎么强大的力量,于“邪恶”而言也毫无意义。
深红之主——奥丽薇雅与万物吞噬——莫比乌斯可谓是纠缠日久的老对手了,对于如何去消灭这种抽象的敌人,她必定会有着自己的想法。
“所以——”他直视向玛蒂娜,若有所思地说道:“奥丽薇雅才会因此而动了这样的念头,她将神性当做了莫比乌斯,尝试着将抽象化作实质,想要创造出一个明确的目标,然后再将它彻底地击败!”
不仅仅是神性,还有莫比乌斯。
好大的气魄!
伊恩为之一怔,而后当即又想到一个问题。
“等等。”他摇了摇头,“神性本身就是抽象的,她又是怎么将之独立出来的?”
登临云端之后,伊恩自身确实能够感知到自己的神性,但即便他能做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神性与人性已经混在一起,要将两者准确地分割开来,这样的“精细”活他却根本就无能为力。
“她抽离出来的不是神性。”女骑士面露复杂地凝视着怀中的女孩,直至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有接着回答道:“她抽离出来的是一部分的人性,将无法确认是否掺杂着神性的那一部分丢给了另一边。”
“这简直是在玩火。”哈瑞斯忍不住按住了额头。他感到自己像是看到了一个挑食的小女孩在吃一个黑白两色的蛋糕。因为她不喜欢黑色的那一部分,所以为了能把这部分剃干净,就索性把一部分白色的也给剃了出去。。。。。。
本身人性已经不足以压制神性了,偏偏还丢弃掉了一部分。虽然这一部分无法增强神性,但是却无疑削弱了人性。
“所以,她失败了。。。。。。”
“嗯。”女骑士的嘴角流露出苦涩的意味:“她们僵持了很久,但是奥丽薇雅从来没有真正赢过,甚至在上一次的失败中失去了仅有的力量。”(。)
第二十八章 回忆与遗忘()
“于是,你们选择了向那位教皇陛下求助?”哈瑞斯插嘴了进来。他的脸色有些阴沉,第一次听闻到有关于至强者的秘闻,他的心绪不免有些沉重。神性的侵蚀远比他想象得可怕,若非迫不得已,以深红的自信与高傲,又怎么可能会选择求助他人?
“先知是睿智的化身,如果他也没有办法,那么我们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玛蒂娜摇了摇头,坚毅的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疲倦与无助的神色。面对神性的侵蚀,奥丽薇雅固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可是作为其挚友的女骑士,她在这些日子里又怎么可能会好过?
奥丽薇雅被神性压制,随时可能失控,她既要保护平民,又要保护自己的挚友,同时还要花费心思劝说对方放下高傲,寻求帮助。种种事态叠加之下,若是换一个柔弱的女性恐怕早就已经承受不住了。
“先知预见了我们的到来,也已经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在那之前,我从来都想不到,传说中的先知原来是如此和蔼、慈祥的一位老人。”玛蒂娜闭上了眼睛,回想起了神谕之岛上那庄严肃穆的宫殿。至高教会的建筑风格质朴而不奢华,比之红莲圣殿少了份精致,却又多了份大气。她们踏着白石的阶梯一路向上,穿过岛屿上的宫殿群,被迎入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屋里。
那位穿着纯白色粗麻衣的银发老人就站在石屋前,静静地望着她们,和蔼地微笑着。
“我等你们很久了。”
那老人笑着将自己等人迎进了那间表里如一的小屋,屋内那寥寥几件的简朴家具让这位长者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苦修士”,而非是一位位高权重的教皇。事实上,如果不是那双神异的银白色眼睛,那么这位先知一眼看去就是一位孤寡的老人。
进屋后,老人招呼自己等人坐了下来,转身便拿起一个水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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