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剑幕- 第138部分

　　　　这位商人小姐似乎真的就是“沉睡”着的“深红之主”。

　　　　“不，我不是深红，我不可能是深红！”

　　　　奥丽薇雅眼瞳微缩，连声地摇头否认，宛如倔强的小姑娘在否定自己不愿承认的事实，眼中满是挣扎与抗拒。只是她说出的话语虽然坚决，但是在她的心中却一直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回荡，穿过重重锁链的缝隙，蜿蜒着涌入她的脑海。

　　　　“你骗我！”

　　　　她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女巫的身影。

　　　　“我明明见到过祂，我明明那么害怕祂。。。。。。还有、还有玛蒂娜是不会说谎的，她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深红，我又怎么可能会是深红呢？”

　　　　“真是可怜。”

　　　　女巫嗤笑着发问道。

　　　　“你说你见过祂，那么你能想起她的样子吗？”

　　　　“你说你害怕祂，那么你能说出你为什么害怕祂吗？”

　　　　“你说你的小闺友从来没说过你是深红，那么她有和你说过，你不是深红吗？”

　　　　“什。。。。。。”

　　　　商人小姐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抱住脑袋跪坐在地，忽然发现女巫说的都是真的。

　　　　她真的想不起来深红究竟长什么模样，她真的想不起来自己畏惧她的真正原因。玛蒂娜在自己面前一直称“深红”为“祂”，但确实从来都明确地说过自己不是深红。

　　　　再往深处想去，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过去的记忆似乎并不完整，有很多很多她自以为记着的事物，细想过去却根本没有半点痕迹，空空如也，宛若虚无。

　　　　我真的是“深红”？

　　　　少女在茫然之中喃喃自问，无数锁链碎裂的声音仿佛正自心中响起。锁链背后的一双眼睛越睁越大，猩红的双瞳中一缕火苗骤然升起。

　　　　巨大的危机感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奥丽薇雅只觉得有一只恐怖的怪物正自体内苏醒，似乎是想要将她整个侵吞下去。

　　　　我害怕祂，是因为祂想要吃了我？

　　　　莫名的感悟忽然自脑海中浮现，如坠冰窟般的恐惧令少女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救救我。”

　　　　“玛蒂娜，救救我。”

　　　　“祂要来吃我了，玛蒂娜救救我！”

　　　　微小的声音渐渐变得凄厉了起来，令所有听到这一声悲鸣的人止不住在心中升起一丝悸动。

　　　　“奥丽薇雅！”

　　　　女骑士听到了这一声求救，转瞬间面色变作一片苍白。

　　　　“封印松动了？怎么会这么快！？”

　　　　她不可思议地喃喃出声，再顾不得与巨狼继续纠缠，急促地一剑斩在巨狼挥来的利爪上，呕血间借着被击飞的冲力，向着营地直奔而来。

　　　　“没人能救你了！”

　　　　女巫发出刺耳的尖鸣。巨大的镜面再度浮现于地上，无数黑色的魔手自镜中探出，抓向埋头跪坐在地上的少女，想要将之拖入到镜中的世界里去。

　　　　少女的悲鸣令她的心中升起了不安，仿佛告知少女“深红”的身份是个极大的错误。女巫对于这种冥冥之中的预感极为相信，因而她一出手便急切无比，力求在那变故发生之前解决一切。

　　　　然而，有些人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愿。

　　　　无数的蔓藤在这一刻升起，与那些黑色的魔爪缠绕了起来，阻挠起它们的动作。极致的剑光在刹那间闪过，将所有围在少女身侧的魔爪切成了两半。

　　　　“你们。。。。。。”

　　　　女巫的惊疑声自半空响起。剑圣的阻挠她早有预料，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本该彼此戒备的两人竟然亲密无间地合作了起来。

　　　　“自己是最能了解自己的想法的，虽然我不知道我们最后会怎么选择。。。。。。”哈瑞斯捏着手中的一朵玫瑰，站到了商人小姐的身前，而另一位哈瑞斯则同时出现在了他的右侧，狠狠地说道：“但至少现在，我们唯一的想法就是，绝不能让你这个老巫婆得逞。”

　　　　“小子。”他们两齐齐地侧过脸来，异口同声地问道：“别告诉你到现在都没找到她在哪儿？”

　　　　“找到了。”

　　　　伊恩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还真有些不适应眼前有两个哈瑞斯。

　　　　“有点远。”

　　　　如果是在白昼伊恩或许找不到对方的踪迹，但是夜晚是属于他的领域。虽然他还不能熟练地去使用这些权柄，可如此长的时间过去，他又怎么可能找不到对方身处何地。

　　　　无法被找到的敌人将立于不败之地，可若是一旦被人找出来了，那么也就并没有那么可怕了。

　　　　淡淡的涟漪荡起，一支黑色的剑柄自伊恩眼前浮现了出来。伊恩一手握住剑柄，将整柄剑自虚空中抽出来，平举在了身前。他自菲儿身上得到了划开虚空，瞬间挪移的能力，只要将手中的剑往虚无处轻轻一划，他便能自空间裂隙的另一面看到鲁斯贝尔的光景。

　　　　轻轻一步，他就能回转过去，自最近的地点赶过去干掉那个“得瑟”了半天的女巫。

　　　　只是正当他转动手腕想要划动长剑之际，他的眼瞳却猛然紧缩了起来，感到自己的身后仿佛睁开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前所未有的剧烈危机感涌上心头，他不及细想，提起身前两个哈瑞斯的后领，一个跨步间就踏出了上百码的距离。

　　　　“小子，你做什么？”

　　　　哈瑞斯们异口同声的质问出声，然而还不待伊恩做出解答，他们便发现身周的大地上，无数如萤火虫般的星点火光正在原野之上萦绕，晃晃悠悠地向着空中升腾而起。

　　　　火焰的碎片。。。。。。

　　　　两个哈瑞斯同时感到汗毛乍起，猛然间转过头去与伊恩一同望向身后。

　　　　不知何时，霜雪已经停息，冰原融化凝出了水滴，如同碎片般的星点火焰自大地上飘荡而起，一眼望去，简直就像是自地上降往空中的赤红之雪。

　　　　奥丽薇雅跪坐着的草地上，色彩正从这个世间消失。

　　　　不，应该是说，除了“深红”之外，其余的色彩正自她的身周缓缓消失。

　　　　最先消散的是雪的莹白，融化后凝结的水滴都变得如同鲜血一般。而后消散的是草地的翠绿，它们被披上了红色的衣裙，长出了火焰般的利齿。褐色的土壤渐渐变作了地狱的砂粒，商队的驮马在不安的惊嘶中化身成了梦魇，守卫们眼睁睁地看着这抹深红蔓延过来，将自己变成一个猩红色的魔鬼。

　　　　伊恩的眼前，这深红如同吞噬万物的火焰般扩散了开来，即便是那召来英灵的天国之光都在它的浸染中泛起了红芒。

　　　　女巫在虚空中发出刺耳的尖鸣，赶到近前的女骑士脸上充斥着焦虑，她身后的巨狼急急止住了追击的脚步，止不住地想要向后退去。

　　　　三位临神的存在几乎在同一时间或懊恼、或焦虑、或惊恐地高呼出声。

　　　　“深红！”（。）

第二十五章　火焰（）　
“真吵。”

　　　　一个带着嗔怒的声音响起，清晰无比地传入到了所有人的耳中。那片深红之中，跪坐于地的少女在这一刻抬起了头来。诸人敬畏地望去，发现她正不悦地皱着眉头，半睁半闭的眼睛里隐隐透着“午睡”被打扰后的恼怒。

　　　　下一刻，在诸人的眼前，漫天飘散的火焰碎片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所引动，盘旋着汇聚到了她的身后，如同编织着最华美的王冠一般，在深红色的画板上描绘出了一道金红色的神轮。

　　　　凡人们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即便束缚着身体的蔓藤已经退去，他们亦不敢有丝毫的妄动，只是战战磕磕地匍匐下身子，埋下头来不敢直视那身负着神轮的少女。

　　　　雪原上的巨狼发出惊惧的凄嚎，催动着四支利爪猛然刨裂大地，狼狈无比地仓惶转身，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向着松林的深处落荒而逃。

　　　　密林小屋中的女巫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半点都没察觉被她绊倒的小木凳子，转身飞扑向木屋锅炉下燃着星点火苗的柴堆，全然不顾身上的袍子会不会被烧出洞来，只想要将屋子里唯一的火源扑灭。

　　　　赶到近前来的玛蒂娜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长剑，指节之间因用力过猛而泛起了苍白。她死死地盯了眼神轮下的身影，转头向着跪倒在地的诸人，一脸焦急地高呼出声。

　　　　“快跑！”

　　　　这就是“深红”。。。。。。

　　　　远处，伊恩望着金红色神轮下的少女，心中的剑意止不住地嗡鸣示警。

　　　　于这世间绝大多数的人而言，“深红”这个称谓不过只是云端上的神话，可以被听闻而绝无法被触碰的存在。如果说世人对“先知”的认知是睿智，对“苍穹”的认知是威严，对“剑圣”的认知是神秘，那么，对于深红，他们唯一的认知就是高傲。

　　　　祂是隐藏在火焰后的眼睛，不容许任何人的窥探与触碰。相较于其他的至强者而言，祂更像是神祗，而并非是人类。

　　　　祂封闭了近乎一切让人接触祂的途径，除了红莲圣殿真正的高层，凡人对祂所有认知都不过来自于吟游诗人的乐章，而从这些被艺术修饰过的传闻之中，他们所能了解到的只有祂的强大与可怖，找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很多人猜测祂或许早已不存在这凡间，而是回到了云端上的神国，只有在魔潮侵袭之际，才会降下些许的神迹，提醒世人，祂的视线仍旧停留在这里。也有很多人声称，祂依旧在这世上，但却早已不将自己视之为人。这位至强者已不屑于和凡人交流，一心只想着回到云端之上，再一次成为所谓的真神。红莲圣殿的存在，就是这一断论最好的佐证。

　　　　因此，四位至强之中，祂是最不受世人欢迎的一个，人们对她的态度更多是敬畏，而并非是爱戴。

　　　　他们敬畏着祂的力量，敬畏着祂那令人绝望的强大。

　　　　哪怕知道了深红的真身不过只是个柔弱的少女，哪怕知道了她仍旧处在半梦半醒之中。可是，当深红色的光晕自那少女少女身周浮现，如烈火般侵吞她脚下的一切色彩时，无论是歪曲的女巫瑟西，还是凛冬的狼祸卡洛斯，这些看似不可一世的临神者，他们竟然连与之直视的勇气都没有，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只顾着厉声尖叫、仓惶逃窜。

　　　　可即便他们已经做出了最快的应对，面对深红，他们真的就能全身而退了吗？

　　　　伊恩的心头刚刚升起这个疑问，深红色的少女便用实际的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奥丽薇雅睁开了眼睛，她目光所落之处便燃起了深红色的火焰。她开始移动自己的视线，向着巨狼逃窜的背影瞥了过去，而那火焰便随着她的视线如果一条巨大的长蛇蔓延而去，灼烧起她视线所及的一切存在。

　　　　这视线掠过跪拜于她身前的诸人，深红的火蛇便将他们彻底吞噬，这些凡人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便被彻底抹去了痕迹。这视线掠过草原，冰雪覆盖下的大地便化作了一片焦热的火海，海面上的骑士与霜狼惨嚎着被生生吞没了下去。这视线掠过松林，一颗颗地松树便自暴露在她视野中的松尖开始燃烧起来，向着巨狼逃窜的方向直追而去。

　　　　终于，她瞥去的目光落在了巨狼的尾巴上，于是那黑色的尾巴顿时爆燃起一簇夺目的火团。剧痛传来，巨狼昂首发出凄厉的呜鸣，但却一不小心将整个后背暴露在了深红的目光中。

　　　　刹那间火焰便自它背后溢出，将它整个包裹了起来，化作了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狼。

　　　　这只火狼哭号着一路狂奔，但是在深红的目光中，它身上的火焰却愈加剧烈，直至再也承受不了这烈焰的灼烧，只能不甘地倒在了路上。

　　　　当巨狼倒地之时，极远处山林中一位披着狼皮的男子脸色骤然苍白，他双手抱头突尤地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奥丽薇雅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将目光又自那巨狼的尸体上收了回来。于是，她的视线所过之处，这个世间又多出了另一片火海。

　　　　“原来传闻是真的。”哈瑞斯望着眼前这两道火幕止不住心里发颤，他们两缓缓地向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伊恩的身后，这才心有余悸地说出来下半句话来：“深红双目所及之处，万物皆将被火焰所吞没。”

　　　　伊恩一脸凝重地向着奥丽薇雅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少女收回视线之后却陡然闭上了眼睛。然而在他居于云端上的目光中，他知道少女的眼睛其实在另一个地方睁了开来。

　　　　鲁斯贝尔南侧的密林小屋中，冒着青烟与火星的柴堆突尤地蹿升起了深红色的火焰。女巫因这异象吓得惊叫出声，踉跄着跑向屋门的方向，“砰”地撞开木门，一脚踏空自阶梯上一路滚落了下来。

　　　　然而当她刚一摔落到地上，她身后的木屋便轰然爆裂，炸出无数赤红的火花，映得整个天穹红彤彤的一片。树墩上剧烈燃烧着的火幕中，一双深红色的眼睛骤然睁开，将目光落在惊骇万分的女巫身上。于是，满是火团的密林中有一朵火花绽放了开来。

　　　　“玛蒂娜。”这一刻，奥丽薇雅的嘴角上划起了一丝高傲的弧度。她闭着眼睛，将头转向了一脸苍白的女骑士，愉悦地说道：“好久不见了。”

　　　　女骑士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愉悦，她盯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高声地质问道：“深红，奥丽薇雅呢！？”

　　　　“奥丽薇雅？”红发的少女笑着睁开了眼睛，然而她的双瞳之中却没有半分感情的色彩：“我就是奥丽薇雅啊。”

　　　　“不，你不是奥丽薇雅。”玛蒂娜痛苦地摇了摇头：“你只是‘深红’。”（。）

第二十六章　神性（）　
愉悦的轻笑声在这片深红色的世界中回荡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听去仿佛只是模仿着“愉悦”的表象，而非笑声的主人真正带着这样的情绪。在燃烧的火环之中，奥丽薇雅半睁着眼睛，瞳孔中只有两缕飘荡的火苗，而却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气息。

　　　　“玛蒂娜，你还是这么固执。”

　　　　“你不是早就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了吗？”

　　　　“的确。”奥丽薇雅恍然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才会成为她最大的依靠，成为我最大的阻碍。”

　　　　“那么现在你是要把我这个阻碍除掉了吗？”金发的女骑士抬起长剑，剑尖直指神轮下的少女，整个人散发出一圈纯白色的光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