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大会儿，菜就陆续上桌了。大连的海产品都出自渤海湾，渤海湾海水温度比较低，海鲜生长缓慢，但肉质却格外鲜嫩肥美。
每上来一道菜，万峰都抢着给白夜布菜，带皮儿的、带壳的、带刺儿的，也都细心剥好剔净了才递过来。
白夜很是不好意思，屡屡推辞不肯接受，可万峰却强买强卖，非给不可……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口不择言（）
两人正在推让间，白夜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二人不由得一齐看过去，只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冷理事”来电。
白夜立刻站起，边往窗边走去，边接起电话，“你好，冷理事。”
“在做什么？”那边的冷旭开口就问。
白夜如实答道：“在吃午饭。”
“跟他一起？”冷旭又问。
白夜稍有迟疑，“是。”
“吃的什么？”冷旭再问，不等白夜作答，接着说道：“拍照过来。”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白夜眉头微皱，下意识地看了饭桌和万峰一眼。
万峰此时正挑眉看向白夜，眼神里除了探问，还有一丝玩味。
冷旭的要求令白夜有些尴尬，她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执行这个命令，如果是公务，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可这无关公务，如果非要定义，只能定为男友查岗，可她与冷旭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既没有那种关系，她又为什么要配合他的查岗要求？如果她配合了，那算什么呢？算是心照不宣的默认？不，不能那样。
可还没等回到座位上，白夜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微信，还是冷旭发来的：别忘了你的承诺，三年之内，你有向我报备证明你没有违约的义务。
这话让白夜心头一轻，只要是不涉及感情就好，归到契约范畴反而让她更愿意接受，虽然还是感觉有些牵强，但既说是义务，那就履行好了，反正也是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白夜咬了咬嘴唇，抬头对万峰问道：“我可以把饭桌拍个照吗？”
万峰不置可否，只是轻笑道：“怎么？冷理事他要看吗？”
他故意把“冷理事”三个字说的有些重，接着又笑道：“你平时都这么称呼他吗？那他叫你什么？白助理吗？难道你们私下的时候，都这么互相称呼？”
虽然心里有些暗惊自己无意间露了破绽，但白夜表面却丝毫不慌，微微一笑四两拨千斤，“这不是需要甲方老板操心和过问的问题。”她边说边抬高手机，正对着饭桌拍了一下。
“哎哎，我还没同意呢，你就拍。”万峰撇嘴抗议。
“我刚才问你的时候，你也没说不同意啊。”白夜笑道，又把手机往万峰眼前送了松，“而且你看，我只拍了菜，丝毫没有侵犯甲方老板您的肖像权。”
“你……”万峰语塞，无奈抬手点了点白夜，叹道：“我发现你变狡猾了。”
白夜也叹道：“无奈之举，多多原谅。”
万峰点头，“理解，你跟我出来，他肯定不放心。”
“多谢理解了。”白夜也冲万峰点了点头，把照片给冷旭传了过去。
经此一事，气氛变得有些低沉，万峰不再嬉闹，白夜更是话少。二人继续吃饭，很快吃完了饭，又联系租来一辆车，万峰驾车，白夜导航，去往市郊的开发区看厂区。
一路二人只是讨论厂房的占地、规格、周边条件等相关事宜，也并不多说别的话题。
到达地界，沿途一处处看去，两人边看边分析，白夜负责把有价值的信息一条条整理记录下来。
下午三点多，一处看完，正往下一处去时，白夜又收到了冷旭的微信，只有两个字：报备。
有了上次的先例，白夜也没犹豫，直接回复道：正在看厂房，并拍摄了一段周边场景的小视频发了过去。
冷旭很快回复：每隔一小时例行报备。
这要求真是……
白夜皱了皱眉，不禁轻叹了口气。
一旁驾车的万峰也有所察觉，“怎么了？他又说什么？”
见白夜不答，万峰皱眉追问：“他是不是给你气受了？”
听万峰口气不善，白夜连忙答道：“没有，只是随便一问。”
万峰自然不信，一个急刹把车停靠在路边，冲白夜一伸手，“手机，我看他到底说了什么。”
白夜正色摇头，“这是我的私事。再说也根本没事，快点开车吧，我们抓紧时间去下一处。”
虽然话里拒绝的意味很是明显，但万峰却毫不理会，也不收手，沉声催促：“手机给我。”
没想到白夜不仅不给他看手机，反而连忙把手机快速装进了包里，还一脸警惕地说道：“跟你没关系。”
万峰见状越发疑心，也越发惊心，眉头紧皱，加重了语气，“给我。”说着把手又往白夜面前一伸。
白夜一惊，连忙把身子后撤躲避万峰的手，同时把包藏到了身后，而且抬起头来目光冷硬地看向万峰，意思显而易见：我绝对不会给。
“你再不给我，信不信我会用强的抢过来？”万峰挑眉冷笑，眼中神色志在必得。
“你要是硬抢，信不信我永远不会再理你？”白夜针锋相对，话中语气毋庸置疑。
话已至此，万峰气得干瞪眼，只好收回了索要的手，先是以手加额，大喘气后又抬手指着白夜咬牙气狠狠地说道：“你……，你一定有事，没事怎么不敢给我看？”
“我没事。”白夜倔强扭头一边，也不做解释。
两人僵住，沉默良久，万峰忍不住再问：“你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事。”白夜冷冷答道。
万峰长叹一声，“你到底欠了他多少钱？为什么上次我留银行卡给你，让你把钱都还他，你却非要拒绝。你明知道欠我的跟欠他的不一样，可我想不通，你怎么就那么喜欢欠着他的，让他处处压着你？”
白夜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没有的事，你别乱说，赶紧去下一处……”
万峰顿时火气上涌，不等白夜说完，一把扳过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急恼逼问：“你实话告诉我，你跟他是不是被逼的？”
“不是！”白夜立刻抬臂耸肩甩开万峰的手，冷眼回瞪，“而且，我的私事不需要外人过问。”
这拒人千里的举动一下子激怒了万峰，他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人撕碎践踏在了脚底，羞恼气极之下，抬手狠狠抓住白夜的臂膀吼道：“你这不识好歹、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是外人？我为你担心劳神，原来在你眼里我却一直是个多管闲事的外人！好！你硬气！你硬气就别要我当年为你争取的二十万！你硬气就把我的白玉方牌还给我！”
第二百二十五章 波澜不惊（）
万峰吼完，怒气也随之消退了不少，但他却没觉得痛快，因为他马上就开始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后悔不迭。
刚才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白夜脸上的神色变换，由震惊到羞辱，由羞辱到伤痛，由伤痛到悲哀，由悲哀到决绝，直至变成了失去血色的煞白和面无表情。
“我……”万峰连忙松开紧抓在白夜臂膀上的两只手，慢慢垂下，艰难开口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刚才气极了，你，你别往心里去，我无心的，我乱说的……”
白夜却很平静，“没关系。其实你说的没错。”
“你别这样好吗？”万峰有些无措，“我说错了，真的错了，我其实心里并没那么想，真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无心乱说的。”
白夜正色摇头，“真的没事。去下一处吧，这个区还剩下两处。”
万峰自是不相信白夜会“真的没事”，自己那样一番难听的话不管是谁听了，内心都绝不会淡定无波。白夜如果哭了或恼了，倒是正常不过，但最怕是这一大块石头猛地投下去，却没击出一丝水花，这感觉真是令人心里掉了底儿一般。
白夜是什么脾气，万峰心里当然有数儿，自尊心很强，性子也很刚硬。按她正常的反应是应该立马要与他决裂才是，绝不会“没事”。就像他自己一样，表面越是表现淡然，心里越是波澜汹涌。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能做到只能是尽力解释，把伤害降到最低。
万峰叹了口气，“白夜，我的脾气你也知道，气极败坏的时候口不择言，我知道你肯定特别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求你千万别疏远我，我真的是太在乎你了，因为在乎，我担心、我嫉妒、我发火、我胡说八道，但我真的对你没有一丝恶意……”
“我知道。”白夜开口打断万峰的话，轻轻笑了笑，“我虽然不识抬举，但还是知道好歹的，真的没事。”
“你看你，还说没事，”万峰苦笑道：“大一时我说了你一句‘不识抬举’，你到现在都记仇，那今天的话你还不是要恨我一辈子？”
白夜摇了摇头，“你对我做的够多了，反而是我，从来没为你做过什么，我很惭愧……”
万峰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你这么说还不如打我耳光呢，白夜你记住，我对你做的任何事都是我乐意的，都是我为自己的意愿去做的，绝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刚才说的真的是无心的混话，我发誓我要是真那么想了，我就不得好死！”
没想到万峰竟会发这样的毒誓，白夜心头一震，正色说道：“我相信你，不需要起誓。你也相信我，我不是矫情，也不是玻璃心，别再说道歉的话，我真的没事，这件事情不要再提，我们别再耽误时间了，快点去看看剩下那两处地方。”
虽然见白夜说得如此郑重，但万峰还是放心不下，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别说是感情细腻的女人了，就是男人之间也做不到这样心无芥蒂、干脆利落、快速切换，不太对劲儿啊，难道这几年她变了？她都经历了什么，变得这么……这么放得下……
“你……真的没事？”万峰满脸疑惑，小心探问。
“嗯。”白夜正色点头，神色沉静如水，“真的没事。快去下一处吧！”
万峰仍是不安心，但见白夜态度坚定，暂时也就不再多做纠结，压下满心疑虑，打起精神开车去往另外两个厂址勘看，一路上也不忘细心观察着白夜的神色有无变化。
一切如常，毫无异样。白夜还是跟之前一样，为他提醒道路导航、跟他讨论细节、整理记录事项，仿佛之前两人的吵架根本没有发生过，弄得万峰在二人回程的路上谈完了公事之后，本想再就此事解释宽慰道歉一番，也话到嘴边，艰涩着说不出口，只觉得突兀多余，没话找话一般。
万峰想说话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白夜也不主动攀谈，低头翻看手机，只是偶尔开口提醒万峰道路导航情况。
冷旭那边，她按照每小时一次的频率，已经给他发过去三次小视频报备，两次是在看场地，一次是在返程途中，冷旭都没有回复，白夜也不在意，没回复就是没指示。
回程路上跑了近两个小时，才返回了酒店，这时天色已经擦黑了，虽然中午饱餐了一顿，但经过一下午的奔波，两人是又累又饿。
万峰提出要出去吃饭，白夜拒绝了，说她还要处理天泽那边的公务，不想出去，自己点个外卖就行。因为中午有言在先，万峰也不能勉强。白夜不出去，万峰自己也不愿出去，说要点外卖跟白夜一起吃，可白夜说想自己静一静，先处理一下工作，万峰也只好随她。
关上房门，白夜还是没忘按时先给冷旭发过去了小视频报备。
冷旭这次回复了：没去吃饭？
白夜答复：叫了外卖。
冷旭又回：今天的工作，发在你邮箱里。
白夜答复：刚打开，正在处理。
冷旭回复：不着急，先吃饭。
白夜却说干就干，一是因为虽然又饿又累，却毫无胃口；二是因为邮箱里的工作量不少，不想耽误时间；三是因为今天万峰的话对她冲击很大，虽然她一直强压着说没事，但一触碰就刺痛难忍，所以她急需用工作来占据头脑，避免自己去想。
可并不是想避就能避得开的，没过多久，万峰就过来敲门，“外卖已经送来了，快来我房间吃吧！”
白夜皱眉叹气，也不开门，坐着不动，用故作轻松的语气答道：“别管我了，我不饿，不想吃了，忙完我就直接睡了。”
见她避而不见，万峰更是担心，叹了口气，故作嬉笑的语气继续敲门，“你快开门，不然我就一直敲。”
白夜眉头更皱，长长叹气，避得了一时，却避不了一世，避得开他，却避不开自己。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欠了人家的，就必须要还，如果不做一个交代，恐怕永远也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
既然要还，不如尽早，早些了却，无愧于心。
白夜清了清嗓子答道：“你先回去，两小时后我过去找你，我们好好谈谈……”
第二百二十六章 以身偿情（）
门外的万峰听得不禁一愣，“好好谈谈”？这么郑重的约谈，她会说什么呢？应该是为吵架的事儿，挑破了也好，不用这样别别扭扭了，真怕这样僵下去，从此白夜对他生份疏远了。
“好，我等你。”万峰应道，“不过你先出来吃点东西吧。”
“不了。”白夜语气有些冷淡。
万峰还在门外劝着，“不吃饭怎么行？要不我送些来你房间吧，放心，我不进屋，就在门口递给你。”
白夜有些动容，轻叹了口气，但还是用冷淡的语气答道：“不用的，谢谢，我要忙了。”
万峰吃了闭门羹，只好回到自己房间，想到白夜的疏离，心里有些犯堵，有些烦闷；又想到白夜的约谈，有些期待，还有些紧张忐忑，真有种初恋赴约的感觉，想想也是，这可不就是白夜第一次约他吗？
心里起伏不定，看着饭菜也没了食欲，坐也坐不住，万峰进去洗了个澡出来，又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想着白夜会怎么跟他谈。
隔壁的白夜心里也是很不安稳，但她却强聚精神，埋头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