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住,我们给你的,你才能接,我们没给的,你不能随意索要!”
刘迁后背一寒,连忙应道:“是是是,在下谨记在心!”
马力科这才松了手,笑眯眯地拍拍刘迁的肩膀道:“刘师爷要是没其他安排,不妨去我们那边吃个便饭吧?”
“在下还有几件公文,需送去广州府衙,这次就不叨扰了。”刘迁此时哪还有心情去驻广办吃大餐,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住处去好好理一理思绪,看看下一步要如何配合海汉人这么胆大妄为的行动。
马力科并没有对他提出什么很具体的要求,但刘迁知道这可不是说他什么都不用做,人家银票都送了,这钱可不是白拿的。而且马力科最后所说的话里带有明显的警告意味,刘迁可不想在坐拥万两银子身家的时候因为得罪了海汉人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到底该怎么做来让海汉人满意,他的确得好好琢磨琢磨。
马力科也没有强行挽留,手一挥道:“来人,先用马车送刘师爷回城。刘师爷,你就不要谦让了,这里离驻广办就一里地,我慢慢走回去就是。”
刘迁谢过之后,便上了马车,走出一段之后,他忍不住好奇还是打开了马力科给他的木匣,想看看这次海汉人给了多少报酬。木匣里果然是海汉银行印制的标准银票,每张面额一千两,共计五张。刘迁将银票从盒子里取出来清点的时候,却发现银票下面还有一封书信,连忙打开来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刘迁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就又加快了。
书信很简短,既无抬头也无落款,但内容却很劲爆,大意就是说现任的两广总督王尊德会在年内卸任,至于原因,书信中却并未提及,最后还标注了“阅后即焚”四个字。
刘迁立刻就想到了传说中的海汉预言之术,前任的两广总督李某人据说就是被海汉人预言之后才下台的。当然外面流传的都是江湖传闻,没有什么依据的小道消息,但刘迁可是有第一手的资料。他跟着王尊德已经有很长时间,王尊德赋闲期间,他也还是伴随左右,前任总督卸任之前,便有广州巨富李继峰找上门来,主动替王尊德的复出造势。后来刘迁才知道,这李继峰据说就是得了海汉人的指点,知道王尊德会出任下一任广州总督,特地提前上门来烧冷灶的。
这种说法当然很玄乎,但刘迁所知的信息可比外面路人多得多,甚至连前任总督与李继峰之间的恩怨情仇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有人指点,那真的无法解释李继峰有意开罪了在位的现任总督,而跑来抱王尊德这个赋闲官员大腿的行为。
刘迁又看了一眼这封书信,如果内容属实,那么马力科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警告信息?难道是要让自己去拯救上司王尊德?这似乎解释不通,如果有这个必要,马力科完全可以当面告诉他应该怎么做,而无需打这种字谜。
剩下的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马力科希望自己提前得知这个消息,能充分利用时间另谋出路。当然了,前提就是抛下他的上司不管。
如果海汉预言兑现,那下一任总督上任时必定也会带自己的幕僚班子,不过以刘迁这几年辅助王尊德治理广东的经验,要在新一届领导班子里捞一个头号幕僚的位置,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还有海汉这尊大神在后面罩着,很多事做起来都会比单枪匹马要容易得多,最起码钱这方面根本就不用发愁,海汉的银子多得足以活埋整个总督府的人了。
但如果就此抛开王尊德不管,似乎也有点背信弃义之嫌,毕竟两人以主仆关系相处多年,还是有一些感情在的,何况王尊德一向对他信任有加,特别是公务方面的意见,往往都会听从刘迁的劝告——这也是刘迁能够多次帮助海汉实现一些说服任务的主要原因。
刘迁思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回到住处之后先拿着这封密信去了厨房,将其塞进灶膛里烧了。看着灶膛里忽明忽暗的火光,刘迁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要保住王尊德,只怕自己无力改变海汉人预言的状况发生,到时候王尊德卸任回家,他刘迁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识字秀才而已,顶多就能托着王尊德属下的名义,去某个县当个文书。想要再像今时今日这样,在一堆朝廷官员面前颐气指使,那就不太可能了。
至于银子、好处之类的,那就更不用妄想了,没了总督首席幕僚这个身份,谁还正眼看你?
550。第550章 候补官员()
刘迁正处于左右为难之中的时候,从珠江码头出发的官船船队正在沿江而下。( 广告)这支载着十余名赴任官员的船队的第一站,便是位于广州府番禺县的李家庄码头。按照海汉驻广办的安排,船队将在李家庄与前来护航的海汉武装船只会合,然后继续南下的行程。
对于这支船队中的绝大多数乘客来说,海汉的水面武装力量都是只闻其名,并没有亲眼见过真家伙。所有人都知道海汉的战船跟他们的民团一样能打,甚至能对付大明水师都拿着没办法的敌人,但这海汉人的武装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却没几个人知道究竟。
从珠江码头出发到李家庄码头有八十多里水路,顺流而下也至少得大半天时间才能到,如果途中耽搁了时间,说不定晚上还得在当地歇上一晚,这一路上在船上左右闲着无事,便有人开始讨论海汉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武装力量。
严明君便是这些好奇者当中的一员。他原本是天启年间的福建举人,花了近十年的时间,从七品县令一路做到了罗定州的州同知,这样的升迁速度在官场中也算是中等偏上了,虽然比不过那些有身份背景的同僚,但同龄人中能与他相比的也并不多见。他是万历二十六年出生,现在才三十出头,很多人在这个年纪还在七品的职位上晃悠,而他已经是直隶州的同知了。
不过这罗定州有好也有不好的地方,明神宗万历五年的时候将泷水县升为直隶州,地方小又没什么经济基础,在任官员很难做得出什么亮眼的政绩reads;。但因为这里是直隶州,同样的职位,官阶要大半级,从五品的知州在罗定州这地方就是正五品。严明君只是个副职,在罗定州待了两年,最初也是想着慢慢把任期混完,按部就班等着升迁的机会,不过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他本来对仕途没太大的野心,但机会却偏偏出现在他面前——琼州岛遭遇海盗袭击后腾出了大量官位,而他的资历也恰恰够得上候补官员的门槛。
严明君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心思也活络起来,如果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往上升一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平级的调动也好,最起码这个调动可以把自己的职位给扶正了——直隶州的副职,到了其他州就该顺理成章地当正职了。
至于说琼州岛比较偏远,那在严明君看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等几年任期混完,不就可以调回大陆任职了吗?再说琼州岛那地方山高皇帝远,不会像在罗定州一样受到肇庆府的辖制,严明君认为自己也能有机会真正施展一下自己的执政才华,给自己今后的升迁积累一点政治资本。
当然了,关于近几年在琼州岛上崛起的海汉人,严明君并非像他在刘迁面前表现出的那么无知。要知道罗定州虽然还没有海汉设立的专门办事处,但当地市场上的海汉货可着实不少,而且如“福瑞丰”、“金盾护运”这种与海汉合作紧密的大商家,在罗定州的辖区内也都有业务开展。'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些背靠海汉的商家在罗定州做生意之余,也会以各种方式传播海汉的文化,就算严明君最近几年都待在罗定州没出去过,也大致知道一些关于海汉人的传闻。
海汉人有钱,有势,有头脑并且胆子大,这是民间普遍的共识,而站在严明君这种朝廷官员的立场,他还得给海汉人加上“不安分”这个评价。
海汉的触角刚刚伸进罗定州的时候,也遭到了本地商界的抵制,然而跟海汉做对的人往往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要嘛在势不可挡的金钱攻势面前败下阵来,要嘛就是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或者消失无踪。虽然官府也明白这些事情跟海汉人大概脱不了干系,但往往都没有真凭实据,也没法将罪名归结到具体的对象身上。
当然了,海汉和他们的代理人都不傻子,一般都会提前对官府进行打点,严明君自己收到银子的次数也不少了,对于这类的事情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极少会认真去过问。对于这些民间的利益纷争,官府的态度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还能有银子拿,何乐而不为呢?
琼州岛大乱之后,海汉民团暂时接管琼北政务和防务的安排,严明君也早早就听说了。他倒是压根就没想过海汉人会就此把持这些地区的管理权,而是认为既然有海汉民团的进驻,今后这些地方的安全应该能得到更好的保障才对。几经辗转之后他也搭上了刘迁这条线,然后花了近三千两银子打通关节——这几乎已经是他私人积蓄的全部了。
刘迁收了银子之后时隔半月才派人给他回了话,称事情已经办成,只需耐心等待公文调令就行了。严明君左等右等,总算是盼来了调他去琼州府任职儋州知州的公文。花了数日收拾行头,携妻带子,加上几个仆从,从罗定州一路向东赶到广州府,在广州城里住了两日,昨天才将行李送到了他之前委托“福瑞丰”代为雇佣的一条商船上。
这条船其实真正的归属权就是海汉海运部,不过对外仍然是借了一家民间船行的名号在跑海运。“福瑞丰”那边将情况反映到驻广办之后,马力科便特地安排了一条船给这边,价格也远比市面上的同等级海船更为优惠。
这艘四百料的海船上有足够多的船舱,因此严明君还邀了另外一名候补官员同船前往。这人名叫李进,与严明君同是福建老乡,但却是个武官,之前在罗定州的南乡所当千户,这次也是去儋州接任当地的参将一职。
两人在罗定州为官的时候就因为老乡关系有一点交情,这次又一起去琼州岛上任,于是便索性坐了同一条船。李进比严明君还大一岁,但妻子早年病亡没有再娶,膝下也没有儿女,孑然一身倒是轻松自在,这次去琼州岛也就带了四个亲兵一个老家仆,占了船上的两间舱房,倒是不会因此而让船上的居住条件变得拥挤。
船队离开珠江码头之后,严明君便命人烧了开水泡了茶,然后与李进同坐在甲板上,一边观看沿途江景一边品茶聊天。
“李兄这次能从众多竞争者之中脱颖而出,真是可喜可贺啊!”严明君开口说道:“据说这次就只有两个参将的名额,李兄不声不响就夺下其一,实在令严某佩服。”
李进摆摆手道:“老弟,你我也不是外人,李某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这那有什么可喜可贺的,还不是银子开道,拿钱办事!实话跟你说吧,为了这个参将职位,我家中都已砸锅卖铁了。要是抢不下来,我他娘的下一年都只能吃土了!”
严明君问道:“武将的职位应该不至于太贵吧?”
李进眼睛一瞪道:“快四千两银子了,还说不贵!我做千户一个月才多少银子?披上这身皮以来的积蓄,这次基本上全倒进去了!”
“竟然如此高价!”严明君也是被李进所说的情况吓了一跳。如果他所说属实,那李进买这个参将职位竟然比他买知州职位的价钱还贵,这显然是有些不太合理的。
严明君摇头道:“要嘛是你没找对人,要嘛就是你找的人把你给坑了!这价格……着实有些高了!”
李进却是不以为然道:“高?相比文官的价可能是要高些。可问题是这次的官位又没其他路子可跑,就只有刘师爷这条线能操作,他说多少就是多少,也不还价,只能几千两银子买个心安啊!”
“啊……原来你也是刘师爷操办的。”严明君至此才知道李进走的路子跟自己是一样的,不过他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个价格:“可是为何武官反倒比文官的要价更高?这与常理不符啊!”
“琼州岛的情况比较特殊。”李进解释道:“这事我专门找人请教过,琼州岛上的驻军,每年都会收到海汉人的孝敬,名曰‘办公经费’,这笔按月或者按年发放,据说比吃空饷的数目还多。像参将这种职位,每年两三千两也是有的。而且海汉人还会安排一些发财的路子给地方驻军,比如倒卖海汉所产的玻璃器、精盐之类的东西,也是利润颇丰。这两年从琼州岛调回来的军官,没有哪一个不是肥得流油,个个都说海汉人出手阔绰。严老弟你是文官,不知道这里面的油水有多丰厚,这次要不是我够果断下手快,这职位多半就被别人给拿了。”
“原来如此……”严明君的确是第一次听说琼州岛上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些海汉人在琼州岛上如此舍得花钱,也不知将当地变成了怎样的境况了。这两年只要是去过崖州的人,回来都对海汉在当地的经营状况赞不绝口,看来海汉人的银子的确是把整个琼州岛的文武官员都给喂肥了。
李进接着说道:“不仅如此,前些日子有福建的老乡来罗定州找我,据他说福建那边的总兵大人每年都会派出至少一批军官,去海汉人那里学习各种先进战术和武器操作之技,用以对付盘踞在澎湖和大员的海盗。而且海汉也派了人去福建,协助他们训练军队。也就两广这边的驻军比较迟钝,除了收银子什么都不知道。”
严明君笑道:“李兄你不也是打算去琼州岛上收银子的么?”
李进叹道:“银子当然是要收的,不过我也着实想看看,这些海汉人究竟有何种本事,能让福建总兵都找上他们帮忙reads;。”
“不止是福建总兵吧!”说到这里,严明君也想起自己听过的某些传闻了:“听说前两年安南内战,也是海汉人派了他们的民团渡海参战,才帮助北边的小朝廷平定了内乱。听从安南回来的海商所说,那安南南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