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看着老马这番动作,吴桐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顿时觉得压抑在心头的那层阴霾也散去了不少,于是,他双手环绕住老马的脖子,说道:“长卿,天亮了,我们去走走?”
或许是回了长安,憋得有些烦闷,老马的头点得如捣蒜一般,甚至不等吴桐示意,便早早地转过身子,看着栈桥对岸的那排垂髫柳枝不住嘶鸣。
吴桐翻身上马,却不飞驰,只是拉着缰绳,任由老马悠闲地向城中走去。
还是那个角落,还是那两张熟悉而慈祥的脸。
“年轻人,这么早?”
吴桐看着正在摆放桌椅的老板娘,微笑着说:“嗯,我想你们做的面了。”
老板娘闻言,脸上绽开的笑容便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忙朝着锅炉后的老板喊道:“老头子,听见没,赶紧下碗面。”
说完,想了想,又喊道:“记得多加个鸡蛋!”
吴桐走进铺子,在椅子上坐下,却看到身旁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两个老头。他们面前的碗早已成空,却并不离开,反而面色凝重地在说着什么。吴桐不由有些好奇,运转念力侧耳听去。
“当日华山论剑,老王他先是用黯然销魂掌,破了我的七十二路空明拳。然后我改打降龙十八掌,却不防他突出右手食中二指,竟是六脉神剑中的商阳剑与中冲剑齐出,又胜得我一筹。”
一老头说话间唉声叹气,而边上那人则是不住地劝慰,不时流露出惋惜之色。
吴桐却听得心驰目眩,市井有高人,自古亘有之。
正欲上前询问,却听到老板娘在一旁嘀咕:“玩个石头剪子布,都说得这般威风,为何不干脆重新回去天桥底下说书?”
“年轻人,他们两个原本是在天桥下说书的,如今岁数有些大了,这才在家安心养老,只是这嘴皮子上的功夫还是一天不动便痒得很。别理他们,来,趁热吃。”
老板娘将一大碗面放在桌上,招呼了下吴桐便走到锅炉旁帮忙去了。
吴桐看着面上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心中暖意开始横流,便不再去注意边上那两个老头,专心对付起眼前的这碗面来。
“老谭头,前段时间听说很多伙计改行了?”先前吹牛的老头突然问道。
被称作老谭头的老头捋了捋下颌上的白须说道:“是啊,不少人突然就不再说书了。”随后,他向四周小心地张望了下,见到铺子里只有一个少年的埋头吃面,便放心地压低嗓音道:“听说,他们是被一个什么教招揽了去。”
“看来又是什么江湖帮派,可招揽他们能有什么用处,不过是些说书人罢了,去了还要多张嘴吃饭,白白浪费粮食。”吹牛的老头不屑地说道。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一个“教”字钻入吴桐的耳朵,却让他额前沁出的汗珠由热瞬间透凉。
如今在长安,还会有什么教派会在暗地里动作。于是,答案便只有一个,那便是道天教!
吴桐心中隐隐有些纳闷,这道天教收拢修行者以及武道强者并不为奇,可这说书之人却多是百无一用,正如那吹牛老头所言,招揽了去又有何用?
他的脑海中梳理了这几天来的风起云涌,心头好像抓住了什么,眼瞳微缩,豁然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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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城头之上有风起()
吴桐想到一句话,那是一句无论是他曾经还是现在都依然清晰记得的话,那句话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百姓不可侮,百姓不可欺,因为得民心者得天下。
令吴桐身躯微震的,便是他心中方才划过的猜测。莫非,道天教招揽那些说书人,便是想让他们到百姓中间去散布些什么,到时舆论一成,便是真相湮灭,那时面对风言浪潮,结局便是不可收场。
“老板娘,结账!”吴桐朝着锅炉方向喊了一声,在桌上丢下几枚铜钱,翻身上马,便不顾长安清晨间未见喧闹的寂静,在马蹄翻飞中向旧楼方向驰去,一时烟尘滚滚。
锅炉上的白色水汽如云雾袅绕,将锅炉后的面铺老板夫妇的面容遮掩的有些朦胧。
“你说,这个年轻人为啥走得那么匆忙?”老板娘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捅老板,问道。
老板从腰间拿出烟袋,在边上的石砖上磕了磕,放入口中美美地吸了一口,随即看着从口中吐出的青烟,想了想说道:“现在长安不太平啊,娃儿们太闹腾,这生意也变得清淡了不少。”
“是啊是啊。”老板娘伸手擦去脸颊上蹭到的灰,说道:“现在一天都挣不到一两银子,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老板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远去的烟尘,轻声道:“没法过也得想办法过下去,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板娘看着老板,脸上堆满了少女般的微笑,说道:“老头子,你太有文采了!”
随着老板的嘿嘿笑声,便除了锅炉中汩汩的热水翻滚声和不时火星爆裂发出的脆响,一切都归于安静。
……
……
“信该到了吧?”
伯阳城依旧有风雪自天而下,将大地染得一片白。丞相大人站在城楼上,向着远处眺望,随口对朝夕夕问道。
这又是一个阴霾积雪的天气,城外那些树木上的枯枝也在颤抖,树鳞在寒风的肆虐中绽起,坠落,惊起几只躲在树梢间的雀儿在风中瑟瑟。
朝夕夕看着扑楞着翅膀在挣扎的那些雀儿,恭敬地说道:“算算时日应该已经到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照着商量好的方式,按照不同时间,不同的线路,一共送了三封信回去。”
丞相点了点头,说道:“你做得很好。”
然后,他转过身,继续向远方望去。
朝夕夕束手站在丞相的身边,撑着一把油布伞,挡去将要落在丞相身上的雪花,不再出声。他没有去打扰丞相,因为他知道,这位如今伯阳城最重要的人物此刻一定正在思考着什么,而思考的内容无疑是十分为难的。
即便自那日在那伟大存在的帮助下,抹去了蛮荒国万余精骑后,蛮荒国大军便没有再次兵临城下。可是,他们却没有退兵,依然如顽石一般挡在了伯阳城与镇北军城外驻地的道路上。
双方都在等,等那个机会,等一个消息。日子一天天在沙漏中过去,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因为谁都无法预料,会在哪一天,碰撞会决然开启。
在此期间,无论是镇北军驻地还是伯阳城这面,都试图派出过人手从小道而走,想要建立起可以互通消息的通道。可是,这些人却只有出,便再也没有了入。
只有在蛮荒国军营前不时悬起的一颗颗在风中摇摆的人头,似乎在告诉着大唐人,此间已然无路可走。
丞相心中有些黯然,这些都是大唐的好儿郎。即便知道一去便是九死一生,可当军令一至,便没有丝毫犹豫,毅然踏上征程。哪怕是如今身躯归于尘土,英魂也终会回归故里。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天边的一弯冷月渐渐淡去,淡去了楼台、桂树,淡去了玉兔和嫦娥那宽大的云袖。角楼的柱子上凝积了浓重的雾气,也湿了眼帘,湿了记忆和变浅的夜。思绪仿佛在视线里模糊成了一道道曾经面带坚毅,傲然挺立在自己眼前的身影,摇曳在这缕严寒的晨风里……
“大人!”朝夕夕从自己身上脱下棉袍,披到丞相的肩上,也打碎了他的记忆。
丞相感到身上的暖意,伸手轻轻在眼角处擦拭了下,笑道:“这风还真大,不觉倒被它迷了眼。”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小九,可有十三的消息?”
朝夕夕微笑道:“大人对十三可真是上心,倒不禁让我这个九哥有些嫉妒了。不过大人不必过于担心,十三有快马利剑,何况还有青丝甲在身,纵然遇到对手不敌,这逃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丞相手指在城墙上的青砖上敲着,说道:“我担心的并不是他的安危,而是,我始终有种感觉。”
朝夕夕掸了掸自己肩上堆积的落雪,不解地问道:“大人的感觉是什么?”
“这种感觉并不好,我只怕,这次十三回长安是有些人故意设局之后的结果。而我们,却只能任由他们牵着鼻子走,不得不让十三回去。”丞相大人肃然道:“因为,恐怕他们也知道十三的与众不同了。”
丞相突然征兆地轻笑一声,说道:“虽然我在这里担心,可恐怕现在城里有个人的心会比我更加纠结。”
“各为其主,生不逢时啊……”丞相伸手将头顶的伞向朝夕夕方向推了推,然后将身上的棉袄又披回了朝夕夕的身上。
朝夕夕回味着自丞相口中幽幽说出的话语,一时有些痴了。
他自然明白,城中有个特殊的人,自吴桐走后便很少再在人前露面,只是偶尔会从那辆黑色马车中传出低低的自语声。
便是难得见到那袭白衫行走在枯竹松海之间,也会不由地心惊于那道身影的愈发清瘦,而那如白花般耀眼的容颜上,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眸闪着奇特的异彩,始终清亮!
“北师兄,拜托你了!”那道身影轻轻说道,她看着在溪水自己的倒影,心中却悄然说道:“你,还好么?”
第122章 溪边莫名的对话()
她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次独自脱去鞋袜,踩在溪边冰凉透心的卵石之上,那份凉意自脚心顺着血流涌上心头的时候,让她的双肩不由地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距离她一溪之隔的那栋屋子里,有个人每天都从窗户了里看向她所在的方向,。所以,她有些恼怒,连天枢处的人都没有管着自己,这个与自己身份相似的外人为何却总是默默地监视着自己。
好几次,她都想掠过那不过数丈的溪水,去找那屋子里的人好好地打上一场,却胜过独自落寞的烦躁。可是,她看不清对方的深浅,哪怕曾经亲眼见过对方险些败于丞相大人之手,但不知为何,她还是从那个人身上嗅到了极其危险的味道。
如今是多事之秋,有风云在世间的背后翻涌,等待着亮相的时刻。所以,张无敌知道自己要忍,哪怕纠结,哪怕心伤,一切都必须要忍。
她抬起头,却诧异地看到对面那栋屋子里的人此刻正站在一株枯竹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很平淡,没有显出什么悲喜。
于是,张无敌想了想,说道:“你总是这样,不觉得累吗?”
“不如你累!”枯竹下的墨痕拍了拍身上的一层浅浅的积雪,说道:“我只是来这里帮忙的,可你不同。”
墨痕抚着手掌接着道:“站在局外,我很能体会你纠结的心情。对你来说,有些事情便是两难,你想要两全其美,可是,世上又有多少两全之法?”
他看着对岸那张娇艳的脸,认真地说道:“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道天不负卿。”
张无敌唇角微动,似乎在默念着墨痕说出的话语,然后说道:“我有些奇怪,按理说有人应该比我更在乎那个小子,却为何在毫无消息的情况下,如今还能如此镇定?”
“你是说丞相?”墨痕突然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张无敌看着那张儒雅的脸上的笑意,不知为何,却觉得有几分厌恶,口气也变得更加清冷道:“你和我现在都心里能猜到,他们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我想他们互相之间也很清楚,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何他们却没有什么动作?”
“你想看到什么?一出相拥而抱头痛哭的感情戏码?”墨痕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鼻子,然后说道:“你不了解城头上那个人,如果他真的会像你想的那样,恐怕你挂心的那小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张无敌眼瞳中突然闪亮,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当初入长安,就是为了……”
墨痕转过头,看着千里之外的长安方向,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以为他是为了寻找踏入修行的道路才来到长安,可是哪里知道,他其实原本并不在乎是不是能够修行。他想寻找的,只是自己幼年时就被某人丢下的一份爱!”
张无敌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难怪他对长安这么在乎,原来是因为丞相大人对长安的执着。”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举步,踏在溪水之上,便如平底一般,向对岸的墨痕走去。不多时,双脚落地,她看着墨痕,突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些?”
张无敌方才始终专注在与墨痕的对答中,此刻却震惊于这个散发着儒雅气息的中年男子对吴桐的了解。她依稀记得,在丞相大人的介绍中,此人是吴桐的忘年交,可便是这个忘年交,似乎知道吴桐很多其他人并不知晓的秘密。
在她下山之时,还并没有听过吴桐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少年在同一片天空下为了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梦想而努力着。可当她踏入长安后,却发现,她的命运仿佛已经与这个少年缠绕在了一起,难以分开。
所以,正因为如此,她的心境才会在这冰寒的天地中无法获得平静,她很清楚自己应该满心希望北子山在长安的行动能够成功,搅乱大唐局势,帮助蛮荒国挥兵南下,然后让道天教教义布满天下。
可是,在她心底深处,却隐隐地期望着,那个喜欢挂着笑的清秀少年,能够一切安好,甚至,可以凭借着努力而逆转局势。
墨痕好奇地看着张无敌脸上不断变换的喜忧之色,轻声道“你还好吧?”
“唔,没事!”被打断了思绪的张无敌回过神来,脸上居然难得地浮现一抹红晕,只是因为迎着初升的旭日,显得并不那么引人注意。
然后,她突然喝道:“我和你很熟吗?你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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