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开始波动的心绪,腰间的长剑发出嗡嗡的颤动声。
“长铗,请助我成行!”
这是少年第二次说出类似的话,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和决绝!
吴桐解下长剑,握在手中,翻身上马,看着丞相府前换岗的空隙,一夹马镫,向着丞相府冲去。
老马爆发出与年龄体形不符的速度,将从天而降的雨水甩在了身后!
在宽阔的街道上如黑色的闪电,与夜色融合,不分你我!
少年握剑的手稳定如常,看不见的掌心却有些微微湿润。
雨一直下,此刻的气氛却不会有人觉得融洽!
丞相府近在迟尺,吴桐俯下身子,贴住马背,随着老马的飞驰上下起伏,一人一马宛若一体。
“五年了,该结束了!”少年看着手中的长剑:“长铗,请助我成行!”
这一次,少年是在心中说道,却是说得无比地壮烈!
于是,长剑在雨中嗡鸣,雨水打落在剑身上,被毫不留情地震荡开去。
半条街道的距离转瞬即逝,丞相府大门的轮廓在吴桐的瞳孔中愈来愈大。
“是时候了!”少年握紧长剑!
风雨中,一片刀光自天地间乍然闪现!
第3章 破你他妈的飞刀()
刀气凌厉,几乎让骤雨初歇,寒意如轻风一般扑面而来。
吴桐睁大双眼,努力想让自己看清刀的踪影,手中的长剑嗡嗡声大作。
只见刀不见人!
纵然雨水从睫毛滴落,吴桐忍着酸痛不敢眨眼,生怕一丝的不慎,那飞来的一刀便会如情人的手一般轻轻抚过自己的脖子。
“长卿,左三。”吴桐嘴里迅速吐出几个字,老马令人惊奇地在飞速地奔驰中硬生生地向左侧挪开了三步距离,一条真空的雨道自吴桐颈边半尺处划过,伴随着“嗖”的一声长响。
虽然披着蓑衣,吴桐的背上已然全湿,分不出是雨还是汗……
刚才分明感受到那把刀后并没有出现应该有的持刀的手,刀,竟似是凭空出现。
吴桐把身体紧紧贴在马背上,凑在老马的耳边说道:“看来我们运气真的不好,丞相府附近竟然有一位化气境的念师,长卿,你说怎么办?”
老马昂首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本已快若闪电的身影瞬时又虚幻了几分。
吴桐心中略有些黯然,那柄刀的出现,意味着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也意味着上天已经拒绝了自己期望的侥幸。
修行之道浩如烟海,有道是返虚之下皆为蝼蚁。可这蝼蚁也有强弱之分,何况吴桐是连修行之道都没有办法踏足的门外人呢?
哪怕此时丞相府内外其他人毫无准备,单单这一位不知身在何处的化气境念师便已经可以轻松地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地收拾自己。
吴桐隐隐听到雨水击打在飞刀上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声音,不近不远,想来那位念师一击不中后,对自己产生了猎人般的念想。
“妈的,出刀就出刀了,还他妈的是飞刀!”
吴桐只有暗骂,心里提不起半点兴趣,因为,在这场游戏中他充其量只是猎物,而猎物又怎么可能会享受被戏弄的过程呢?
相同境界,念师无敌,纵然对方只是炼精化气的修行者,可毕竟已经可以调动天地元气为己用,何况还是一位同境无敌的念师!
任凭老马飞驰,吴桐心中忽然闪过村中那位大夫兼私塾先生说过的话:“化气境的修行者,虽然已能调动天地元气,但是毕竟刚刚踏上修行之道,所能调动的元气终究有限,而且他们的身体太过脆弱,啧啧……”
一念及此,吴桐轻声说道:“长卿,找到他!”
自十岁开始,吴桐就发现常日与自己厮混的这匹老马似乎对气息之类的东西尤为敏感,每次躲猫猫,它总是能很快地将自己揪出来,从草丛、柴垛、烟囱,甚至是……粪池。
老马突然一个转向,斜刺里向旁边一间店铺门前的石狮子驰去。
身后的飞刀的破空声越来越尖厉,马蹄声和破空声交杂在雨声滴答中,令人遐想,却也不知道惊醒了多少难眠之人……
“就在那!”
吴桐看到了躲在石狮后面的那道身影,正盘膝坐在地上,雨水从他头顶前方的檐角流淌如注,他却充耳不闻,亦或本就不能听闻!
离那道身影还有一丈距离,飞刀到了,不再有捉弄之意,反而透着一丝惶恐,直指吴桐的身后。
念师张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在黑魆魆的阴影里,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盯着正越来越近冲向自己的一人一马,嘴巴也因为有些紧张而微微张开。
最终,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
吴桐看清了念师方才的口形,眼中闪过一丝戏虐。
飞刀扎进了蓑衣,却没有想象中的血花飞溅,传来的只有类似金属的撞击声。
快马而至,长剑自上而下挥落!
念师瞪大眼睛,站了起来,看着眼前骑在马上刚向自己挥剑的少年,一脸漠然,眼神里却有着一丝不解。
大雨倾盆……
望着念师从眉间顺着鼻沿慢慢渗出的一缕红线,吴桐想起刚才念师嘴唇蠕动的意思:“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吴桐笑了笑,将长剑挂回腰间,伸手从背后掏出一样东西,“咣当”一声掷于地上,淡淡地说道:“是你快,可是,我赢了!”
念师看着地上的那口冰冷的铁锅,眼神中的不解慢慢释然,身躯一软,扑倒在雨水之中,积水之处,波痕荡开,直至归于无迹。
雨水滴落屋檐,坠于地面。侧耳听去,丞相府内传出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即使是未入修行之境的吴桐也能感受到从里面散布出来的几股庞大的气息,想必便是那返虚境和化神境的修行者了。
吴桐已知今夜事不可行,心中万分沮丧,丝毫没有越境击杀一名修行者的自豪和欢喜!
摇摇头,将这种此刻不该有的情绪抛于脑后,吴桐喝道:“长卿,走!”
闻言,老马撒开四蹄向旁边的街巷疾驰而去,一朵朵晶莹的雨花在它的蹄下绽开,然后泯灭。
长安城的后半夜又不会再安宁,石狮后的那具尸体很快就被发现。
“好快的剑!”
天枢处的那位返虚境客卿看到念师面部的致命伤,开口赞道。
几位围聚在他身边的黑衣人犹如影子,不离不弃,其中一人低声道:“大人,是否禀报处里,全城搜捕?”
客卿摆了摆手,道:“此处天地元气极为单一,想必刺客尚未入修行四境,不该归于我天枢处管辖,通知大理寺吧。”
见到念师尸体都不曾流露任何表情的几位黑衣人听到此言,不由都露出震惊之色,尚未入境的普通人,竟然斩杀了已是炼精化气之境的念师,这要传出去,那还了得?
客卿又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再无生气的躯体,抬起头看着屋檐外那垂落九天的万千银丝,似乎想起了什么。
长安一夜经风雨,几多世人可堪眠!
长安城某个角落的一所民宅中,传来一个老妇人的询问声:“老头子,你看到咱家那口铁锅了吗?赶紧找找,明儿出面摊还得用呢。还有,你老实交代,你那衣裳口袋里哪来的一两银子,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藏的私房钱?”
“长卿。”吴桐此刻正站在离事发地点两条小巷的一座牌楼下,正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长剑:“长卿,我这里到现在还狂跳不止,方才真是太可怕了!”说着,另一只手抚着自己的左胸。
老马知道自己这位主人口中的可怕并不是对杀人感到畏惧,而是在面对一名修行者时的那种生死一线,险中求胜的后怕,于是,便伸出粗糙的舌头在吴桐的脸上舔了舔。
四月,尚是乍暖还寒时候,颤抖的心此时渐渐平复,滚烫的肌肤被飞溅而入的水滴打着,化为刺骨寒意,吴桐心中留有一丝疑惑,疑惑于为何没有开锋的长铗在那一刹那能给予自己如此的决心,甚至在劈下时只感到一丝淋漓的酣畅,没有半分滞凝。
从马背上解下一个水囊,拔开塞子,刺鼻的酒气萦绕在略带雨中腥味的空气中,多了些与众不同的味道。
“来吧,长卿,虽然那面铺的酒,闻着辛辣刺鼻,喝起来淡而无味,可此刻聊胜于无,你便多担待着些吧。”
说着,吴桐变戏法般从身上某个角落里掏出一杯一碗,讪笑道:“别这么看着我,这和那锅一样,都是我从面铺顺来的,哎,不许笑,我可是给了钱的!”
将杯碗各自斟满,轻轻一碰,将碗放到老马嘴边,举杯凑至唇前,看着不远处那个地方升起的冲天火光,仰头一饮而尽,风雨骤急!
便纵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第4章 修行路不成,长安居不易()
总以为秋风吹得骨深寒,却没有想到这夜间夹杂雨雾的春风,寒意尤胜三分。吴桐与老马喝尽囊中酒时,已是无人的深夜。
偶尔街上传来金吾卫巡夜的脚步声,暂时敲碎一方的寂静,紧随其后的是更加的死寂。
“长卿,”吴桐伸出手摸了摸老马的鬃毛,说道:“今夜好像不太冷噢。”
蓑衣再密,也挡不住润物无声地细雨绵绵,吴桐贴身的衣衫已然全湿,说话间也不自觉地多了一些颤抖。
老马晃了晃脑袋,甩开了吴桐放在自己鬃毛上的手,走前两步,慢慢四肢横卧,躺倒在有些积水的地面上,眼睛盯着吴桐,微微点了点头。
吴桐笑了笑,说道:“长卿,我已经长大了!”
老马的眼神里充满着一种宠溺的固执,吴桐叹了口气:“苦了你了,长卿。”
说完,吴桐慢慢爬到老马横卧的腹部,丝丝暖意从老马的身上传入他的体内,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春夜乍冷还暖,一宵别梦寒!
一人一马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同步,一呼一吸间有种浑然天成的韵律,天气元气渐渐向他们汇聚,随着呼吸进入吴桐的体内,然后沿着经脉开始游走,只是在奇经八脉处遇到了阻隔,郁积在吴桐经脉内的元气像是不服气一般聚集起来,一次次地向前冲撞。
吴桐觉得仿佛自己漂浮在一片暖洋洋的热海之上,随着波浪的上下沉浮不定,有风拂过,身体里有些痒痒地酥麻感,就好像蚂蚁在体内攀爬,让人想去挠又舍不得失去这样一种痒并快乐着的味道。
不由自主地摊开四肢,眉宇间露出一丝惬意,只是呼吸却有些急促起来,额上出现点点细密的汗珠,随着汗珠的越来越多,吴桐的那份惬意渐渐消失,眉头紧皱,似有几分痛苦,四肢开始不经意地微微抽搐。
老马警觉地睁开眼睛,看着正在自己身上躺着的少年,两只眼睛中隐隐流露出担忧之色。
睡梦中的吴桐仿佛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响一样,整个人的身体都弓了起来:“啊,疼!”
吴桐猛地坐起身子,四肢像是被人拆散了一般生疼。
老马转过头,伸出舌头轻轻地舔去他额头上的汗水,静静地看着吴桐,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吴桐嘴角牵了几下,有着几分苦笑的意味,艰难地抬起手,勾住老马的脖子说道:“长卿,这次还是不行啊!”
老马眼中那份期待慢慢变得黯淡下来。见老马这样,吴桐勾住老马脖子的手加了几分力,笑道:“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说不定下一次就成了呢!”
见到主人这么快就从颓废中恢复过来,老马轻嘶一声,站起身来,此时雨早已收住,东方朝阳初现……
长安城沉寂一夜的空气又渐渐活跃起来,弥漫着春雨过后的清新,早起的行人看到一匹老马驮着一名脸色略显苍白的少年从街上缓缓走过,不由纷纷投过几眼好奇的目光,想着到底是哪家的少年郎,起得这般早!
“长卿,我们得找个地方住下。”
长安居不易,作为大唐的都城,不易在于物价,在于赋税,在于官员的四品之上多如狗,四品以下遍地走。
幸而大唐皇帝圣明,这才没有出现街上道路以目的景况。
“要不,住客栈?”吴桐小心翼翼地提出来建议,回答他的是老马硕大的白眼。
吴桐摸着怀中的一包碎银,悻悻地闭了嘴。
长安街上铺的本大多都是青石砖,被昨夜的雨丝浸润之后却变成了黑色,吴桐在老马背上向前望去,只觉得像是一条又黑又长又直的缎带,佩在壮阔的这座城池的胸口,清新秀丽庄严而又令人感到心悸!
不知为何,吴桐心里有些恐惧,似乎长安城里有着一股肃杀的古意,压迫得他无法再在马背上保持自以为地潇洒姿势,狼狈地趴在老马的背上,浑身虚汗淋漓。
浑若无事的老马昂起头,一声清亮的嘶鸣声从它口中发出,随着声音的渐远,吴桐胸口压着的那股古意才如潮水般退去。
看风消雨停后长安城,阳光重新笼罩了长街,穿行在四周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吴桐再看眼前这条长街时,不见异常!
大白天莫非见鬼了,吴桐抬起眼看看天上升起的红日,感受到阳光照在身上那种温暖的真实感,这才回过神来。
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提醒吴桐,生活还在继续。
如何解决生计,是摆在这一人一马面前的严峻事实,噢,严峻只针对吴桐,老马只要城中有草便是饿不死的。
“走吧,长卿,该找个安身的地方了。”吴桐蹙了蹙眉,轻声道。
转过街角,穿过小巷,一路走来,租房的告示倒是不断,可是那昂贵的租金不是吴桐怀中那包银子所能负担得起的,这才知道原来长安何止是居不易,而是太不易。
“要不,我去混帮派怎么样?凭我的身手收点保护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老马鼻子哼出一道白气,接着将身上驮着的包袱抖了下来,用嘴拱开上面的结,接着抬起自己的右前蹄指了指包袱里的某物。
吴桐看着老马指着的那份书信,喃喃道:“你怕我爹知道了我欺压良善不认我?哼,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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