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我一并保持沉默,直挺挺的站着,没有动作,更无言语,许久淡漠地道:“究竟是因何事?”
我合眼笑言:“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事。”
无法告诉他此刻的复杂的心境,更不知如何去表达心中的担忧与恐惧,我怕太早的失了理智,全身心的投入,将无法防备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冷箭。
说真的,其实我并不像表面强装出的强势,那样的嚣张,我也是人,是血肉之躯,又怎会没有软肋?
“是在担忧后宫之事?”他轻摸着我的头,低笑:“何必将自己逼入死路。”
猜对了一半。
他长舒了口气,再叹:“别把自己弄得这么累,考虑的太多,担忧的太多,只会让你更迷茫,愈发的寻不着出路,单纯的凭感觉去做就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说着,将温热的掌心贴在我的后颈,微微用力,让我愈发清晰的嗅见他身上独有的气息,这感觉很暖人。
他这是在告诉我,不论我做什么他都会于背后支持,不管何时何地,身陷何种境地,他都会在我身后?
可在这深宫里,就算什么都不去想,凭心认定一条路踏上去,终究会觉疲累,不仅仅是身心。。。。。。
“若你觉得所走的路太累,证明你已走到了高处,已不在存于低谷。”就像有准确洞察人心的能力,区区一语,便缓解了我的忧虑,道破我的心境。
我扯了扯唇角,说的轻描淡写:“也有句话叫做高处不胜寒,越高的地方风景是不错,但往往还伴随不少的风险,在那么多怨毒目光的注视下行走,注定会颠簸难安。”
原本敷在我后颈的手,乍移到下颌,不容抗拒的钳起,双眼明亮慑人:“所以,你是怕了?”
“恩,我怕了。”我抬头笑靥如花:“但越是危险,越能激进人心,尽管畏惧着我也会一直走下去,绝不回头!”
他由方才震惊,转而绷起了脸,瞳孔骤缩,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后悔?你所选的路会堆满骸骨,而你所要面对的敌人也不仅是屈指可数。”
嗓音清冽,但就是这样感觉如泉水清冽的音色,语气里却夹带着阴冷,还有那双眼,那双沉寂的黑曜石般的眼眸,瞳中有什么在慢慢凝结,蔓延。。。。。。
我仰头直视,迎上他的目光,旋唇:“为什么要后悔,我早已不似初入宫那般怯弱怕事,现在我身边围着许多人,就算日后她们全都背弃,即使一个人走下去十分艰难,会头破血流,错一步,就会骨肉分开,我也不惧,所有痛楚辛酸我都会咬牙忍下来,福分,灾难,我都笑纳。”
淡去了冷漠,没有了死寂,他的眸中划过一道暗芒,不变的森寒一点点崩裂,就连呼吸也随之紊乱,钳住我下颌的手微抖,似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臣妾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皇上可别不信。”我抬起手附在他的手背,对他微微一笑。
他反握我的手,将我从凳上扯入怀中,眼底略动:“朕信,只要你说的都相信。”
对一个人的信任,是甜言蜜语所不能比拟的,比起千万次修饰肉麻,会让人腮红软腻的话,简单清淡,却偏偏勾人心弦的言辞,才最打动人。
。。。
“妯烟。”莞辰轻唤我的名字。
正沏茶的我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应道:“臣妾在,皇上有何吩咐?”
“有没有那么一瞬,你觉得朕是在做戏。”他敛目低眼,在眼下投下两道淡淡地阴影:“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姿色出众者数不胜数,却偏偏对你执着,青睐有佳,就不曾觉着奇怪。”
不是询问,而是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语气。
我端起沏好的茶,呈到他手边,神色自若:“有,怀疑,好奇皆有,并且臣妾所想,比皇上所说的更加复杂。”
他闻言,微抬眼睫:“那如今为何又毫无顾忌的相信。”
“因为已经连在了一起。”我浅笑放低了声音:“不是指有着共同的敌人,目的等等,更不是因臣妾曾身怀六甲,就算没有这些臣妾还是会选择相信,没有理由。”
莞辰看着我低笑一声,却不言语,见状,我又补道:“若皇上偏要个理由,大可认为臣妾贪慕权势,心怀怨恨,故而抓住了皇上伸来的手,想要借着皇上的天子之尊,及您手中的权利,一边享用着您给予的荣华,一边对曾有负于臣妾之人报复,这样您心中的疑虑会不会消散一点?”
他的眼睛慢慢眯起,笑的莫名:“那朕还是情愿相信前者。”
虽是笑着说着,可我的心尖儿还是不禁一颤,话里的悲凉透骨,我并非没有察觉。
倘若我真的不曾有意,如适才所言,是蓄意接近也没关系吗,只要不捅破其间隔着的那层窗户纸,尽管彼此心中都一清二楚,只要我不宣之于口,他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曾察觉?
呆站原地,四肢渐渐开始有些僵硬,莞辰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般饮茶,片刻后拧起眉头抱怨:“水凉了。”虽说语气,是难得的温和。
比起宫内的其他女子,我明明略差一些,况且当时还是在有苏瀛相隔的前提下,不过几面,寥寥数语,怎会如此沉溺。
这事说出去还真的很难有人相信,甚至包括自己也曾质疑。
可如今。。。。。。
深藏于根根肋骨下的心脏,一抽一抽地,明明没有纷杂的念头,却沉重的跳动着,连带着锁紧了我的咽喉,不知言语。
“你发什么怔?”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他身旁,安静地凝视。
我摇头压下心中酸楚,挤出个笑道:“没什么,天热有些倦意罢了。”
他起身把我安置在榻,轻柔的手指穿过我的发,让我安枕于他臂弯:“那便小睡会儿,离用膳还早。”
我垂眸轻应:“恩。”
半晌,我抬目看他,只见他半眯着眼,目无焦距的瞧着床顶,侧颜冷俊妖魅。
心中虽然可以大致猜到莞辰此刻在想什么,却不想打扰,我若是说了只会愈发惹他心燥,倒不如就这样静静地,一句也不说,沉默地陪着。
然的转眸,他将外散的神智收回,我则与之正好相反。
脸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倏然回神,却是莞辰指腹在我面上流连:“既然握住了朕的手,此生此世你只能留在朕身边,休想脱逃。”
纯粹黑暗的眸,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暗潭寒凉阴沉,藏匿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偶尔闪烁着星点亮光。
这眸光深邃吸人好似再深入一些,就离那憧憬的美好更近一步,也深知一旦跌入可能将万劫不复,却还是无法移开视线,宁愿就此沉溺长醉不醒。
“我不逃,也不会再闪躲,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不会分开。”我攀上他的颈,声色低柔。
我不惧粉身碎骨,更不怕荆棘遍地阴谋重重,我愿义无反顾,什么都不去想,只顺着感觉深陷。
他薄薄地唇角微扬,半眯着眼,那漆黑深邃的眸中尽是我的倒映,而他唇际绽放的浅笑,更是犹如那冬日的阳,不耀眼,不明媚,但满溢暖人温柔。
“你若生了背弃之心,不顾后果的决意弃朕而去,朕就是将楚嘉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你寻到,然后带回来用世上最坚实的锁链束住你的手脚。。。。。。。”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我食指封唇,挑眉调侃:“皇上还真是恶趣味。”
艳阳西陲,鸟雀归巢,鼻腔内尽是他的味道,静听着他的呼吸,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那时我想,于我来说幸福不过如此。
第一百六十七章 残阳血()
钱嫔黑着脸,暗暗咬紧了牙关。
“父亲此话的意思是说,钱家必须脱离李丞相的掌控,才能有生机是么?”
钱都尉点点头,低叹:“不仅如此,从现在起你要仔细留神身边的人,必要时最好安静的处理掉。”
是了,她还正奇怪德妃为何会对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么清楚,甚至不惜冒雨将她阻截,德妃一定在她身边布了不少眼线!
钱嫔眉头一拧,眸中迅速划过一道狠狞:“父亲说的是,这么多年我钱家为他们做的不少,可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他们那位子坐的未免太安定了。”
“谁说不是呢。”钱都尉面色一沉,微微眯眼:“李丞相之所以能叱咤朝堂,并非他能耐大,而是平日多加与官员交集的问题,软硬兼施的收买人心为其效力,他身后的人聚多了,手中的势力自然也就大了,可如今他却忘了当初在他背后卖力献计的人!”
钱嫔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淡淡地道:“就李氏家门那样儿,她德妃居然还有脸气势冲冲的找上门来,向本嫔兴师问罪,也不想想当日皇上登基嘉奖百官时,是谁四处游说让他坐上丞相之位的,真是没皮没脸。”
“为父已经与几位同僚说好了,倘若李丞相失势,他们便会同为夫一起奏请皇上立后,所以娘娘得加把劲,想方设法的去得到皇上的宠爱,一定要怀上龙子!”钱都尉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眼中满是对权利荣华的向往。
钱嫔微微皱眉,似笑非笑的问:“父亲这般说,是打定了主意要倒戈与李丞相对立了?”
钱都尉甩袖冷哼,愤愤道:“那是自然,难道你希望为父被旁人牵制,我钱家遭打压被人死死踩在脚下,一辈子当他人犬马?”
还没有付出些什么,仅凭张嘴便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而他这处处协助的功臣,却仍是个都尉,眼看着他人高官厚禄都是同期出仕,他这心里怎可能平衡。
“父亲请放心,女儿一定会让您当上国丈的,此刻德妃眼睛可不只盯着女儿一人,她还顾忌着琼贵妃呢。”钱嫔轻笑挑眉,兴致盎然,好似已经等不及看那两人相斗。
“就算不能同站一列,也不可疏远了,那人既能在短短时间内跃至后宫正二品,想来也是有点手段,不论是贵妃亦或是德妃,你要小心应对,时机未到,万万不可以卵击石。。。。。。。”钱都尉低声提醒。
钱嫔垂眸应声:“女儿明白,爹爹大可放心。”
已经忍了那么多年,又岂怕再多忍一段日子?
这次她不会退缩了。
德妃所拥有的一切,日后都会变成她的,她要让那往昔高高在上的人清楚的知道,并非是有李家扶持她们这些拥护者的女儿才有今日,而是正好相反。
是她们造就了今日的德妃,没了帮衬孤身一人的德妃,什么都不是!
宁和宫。
“钱嫔娘娘并非愚钝之人,奴婢相信她是可以看清利弊说服钱都尉,继续为丞相大人效力的。”琳燕低头回禀。
“你这话是有点道理,可本宫却认为钱嫔就算表面上对本宫诚服,这心里终归是不甘的。”德妃冷笑道,钱嫔跟了她那么久,她又怎会不清楚钱嫔的为人?
琳燕沉默了会儿,幽幽地道:“娘娘的意思是,就算钱嫔娘娘提出言和,钱都尉与丞相大人再为盟友,钱嫔娘娘也只是在做戏,并不会真正忠心于娘娘?”
德妃勾唇一笑,凤眸一片冷冽:“那是自然,别看钱嫔在本宫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其实她也是有野心的,而她那嘴利胆小的样子也不过是装出来的,这宫里可不止是那流音阁有戏子,你要知道这后宫中就连平日里看似无害的人,都是演戏好手!”
琳燕一愣,眉间隐现担忧:“也就是说,包括日日来向娘娘请安讨好的小主们,皆是别有用心,说到底她们也不过是想仰仗着娘娘向上爬,事成之后便会如那死去的陆嫔的一般,过河拆桥。”
“孺子可教。”德妃微微一笑,嗤道:“皇上还不曾召新人侍寝,再者后宫之事又尽数由琼贵妃所掌,当日的白清婉机关算尽也愣是没能伤着那贱人一根头发丝儿,她们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尽管是场交易双方各取所需,可比起琼贵妃反倒是傍着本宫更为有利。”
琼贵妃能倚仗的不过是皇上一人,而她德妃身后却有堂上百官相互,没有了臣子追随怎当君王,龙椅又岂能坐的稳当,就是去讨伐征战也是千万人齐头并进,何时见过只有大将只身应敌孤军奋战?
应圣意得以管理六宫事,当然猖狂风光,但这些都只是一时的,最终这后宫大权还是会回到她手上,也只有她才配母仪天下,成为六宫之主!
“对了吩咐你的事情进展的如何了,可有将本宫的话带给那人。”德妃语气淡漠的对着琳燕问道。
琳燕轻笑颔首:“娘娘放心,奴婢以照娘娘的吩咐办了,眼下只待时机成熟,到时娘娘便能东山再起,还以他们颜色。”
“甚好,琳燕去准备一下,趁这夜色未深,本宫要去琼贵妃宫里一趟,也顺便送她一份大礼。”烛光下,德妃平静的面容渐渐变得阴沉,适才还浅弯的眉眼也染上了冷冽杀意。
。。。
“德妃?”我紧紧肩上的衫子,皱眉道:“这么晚她来做什么。”
红英小心的掩上殿门,将声音压的低低地回:“说什么宫中有人违反禁律,来找娘娘做主惩治。”
浮苹听闻此言,冷笑讥讽:“看来明日要下红雨了,一向居高自傲的德妃娘娘,竟然漏夜前来求娘娘做主,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好心!”
“奴婢也这么觉着,德妃娘娘一定又想耍什么阴招,要不奴婢去回了她,就说娘娘已经歇下了。”红英随之附和,同浮苹站于一线。
我看着她两,不以为然的说道:“无妨,本宫也想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又能整出什么花样儿来,红英你留在这里,若是皇上一会儿醒了问起本宫,你照实说便是。”
“是。”
德妃会来真心求我做主,除非她李字倒着写。
难不成是听说莞辰今夜宿在我这里,所以才会眼巴巴的寻了个由头赶来,到时就算我有意婉拒,莞辰也会碍于大计允了她,可这又有些说不通,假设她真的为此,也不该趁着莞辰还未就寝才是。
如此想来,她的真正目的,终归是冲着我来的!
“贵妃娘娘。。。。。。”还未进门,德妃便迎了上来,一改平日的气势凌人,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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