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那便进去暖暖。”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托起我的下巴,侧首俯身,在我颊上印了一吻,继而便揽过我的肩头朝殿里走去。
。。。
“朕吩咐御膳房,为你炖的药膳你可吃了?”莞辰坐在我身侧轻轻握上我的手,唇角微扬,牵出一抹好看弧度。
“嗯,吃了。”我敛目应道,不敢直视他的眼。
“朕从乾成殿过来时,遣禄元去了御药房取药,还让他备下了年初外邦送来贡果,朕这就让他们呈上来给你尝尝。”
话音刚落,他便挥手示意一旁的宫人去拿贡果,深邃眼眸直勾勾的地盯着我瞧,全然未有注意到桌下我越攥越紧的手。
眼下殿中无人,正是大好时机,可这到了嘴边地话,不知为何却又咽了回去,说不出拒绝的言辞,也道不明心里的愁绪,只得紧咬住唇。
莞辰怔怔的看着身侧人儿的眼,似乎察觉出了她今日的行为举止有些怪异,眼底漾过一丝探究。
他总觉得今日的她有些不同,比起往昔的冷漠要沉稳柔和了不少,这些虽是他期望已久的,可是他这心底却隐隐觉得不真切,不是怀疑她为何转了性子,而是奇怪明明已经相处了这么多日,她怎会还是这般无措?
“来,先喝药,过会儿在尝那贡果。”莞辰接过禄元所捧托盘中的药碗,舀起一勺在嘴边吹了吹,送到我嘴边。
我抿了抿唇,张嘴喝下药汁,余光在屋内瞟了瞟,接而低叹了口气,一丝失落袭上心头。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他放下药碗,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目光自上而下不住地在我身上打量。
“没有,没什么事。”心,跳的极快,扑通扑通地,我却仍在竭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生怕泄露出一点情绪,叫他看出端倪。
思前想后,我始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在宫中人心平稳之前,不妨在搁段日子吧。
“没事就好。”他宠溺一笑,眸中满是氤氲在一起化不开地柔情,指尖轻划过我的眉眼。
看着他的眼,心里没来由的泛上一股浅淡暖意,都说,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那此刻的他究竟是流露了真心,还是见惯了各种形形色色人早就懂得了做戏伪装。
莞辰见眼前女子,毫不避讳的瞧着自己,征愣了片刻。
龙涎香气窜入鼻腔,我只觉呼吸一窒,想抬手推拒,却无力举臂,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
他有些惊喜,倏然睁眸,眼中尽是无法掩盖的欣喜,一抹红晕悄无声息的跃上她的脸庞。
我微微皱眉,正想抬颚喘气,却被一阵锥心的刺痛惊到,捂唇不住地咳嗽着。
莞辰眸子一沉,即刻收回手,转而扶住身前即将从坐上栽倒的人儿,面色阴郁,亲密氛围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压抑。
急促的脚步声在殿中响起,却是红英端着托盘进来,“皇上,娘娘她。。。身子还很虚弱。”红英埋低了头,小声说道。
莞辰剑眉紧蹙,长叹了口气,眸中满是怜惜,是他太鲁莽了,居然忘了她还在病中身子尚虚。
“妯烟。”他执起我的手用力地握着,眼中有宠溺与歉疚。
“只是方才吹了太久的风,受了寒,皇上无须自责。”我敛目淡道,不由自主的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片刻之后才觉不对,遂而又神色仓皇地抽回了手。
他展颜一笑,摸了摸我的头,将我揽入怀中抱着,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颈侧,并不说话。
倚在他的肩头,我微微侧眸瞧了瞧帘外的红英,只见她如释重负般长舒了口气,我眯了眯眼,心中顿时明了,合眼攀上他的背脊,喟叹道:“臣妾有些饿了。”
“是吗。”他轻笑出声,修长手指宠溺的刮了刮我鼻尖,随即对红英道:“传膳。”
已经无法继续推拒了,也没办法在装作视而不见,逃无可逃,退无可退,那便学着接受,毕竟眼下我能抓住的就只有这一丝温柔而已。
想守护,护住那寸,明暗不定的光明。
第六十章 别离宴()
终日倚在榻上,实在是闲得闷得慌,想去宫内四处转转,却被告知只能在自个儿苑内溜达,不能外出,这和禁足基本上没什么区别,还是不能随便走动。
我虽不能跨出这宫门,可日日迈进我宫苑的人却不少,所谓闻风而动的墙头草就是如此,见风转舵,前一刻还在他人身侧奉承谄媚,下一秒便又倒戈转投他阵。
粉饰精致,言不由衷的话,我没少听,但能把虚妄假话说的如此真诚的,却是头一次见,不知她们在心里酝酿脱口时是种怎样的感觉,我只知道自己听在耳里,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莞辰已在我这里留宿了半月有余,就算政务繁忙不得空前来探望,也会遣人送些糕点炖汤来,十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让后宫众人明白世易时移这个道理。
那日在流音阁中暗暗立下的誓言,终于有得以实现的一日了,我说过只要我秦妯烟大难不死,眦睚必报。
本不想这么快动手,可这时间不等人啊,为了守护,为了自保,尽管我这心里仍在纠结犹豫,也无法阻挠我那已定的报复之心。
“皇上已有许久未临云华宫,除了偶尔去本宫那里小坐以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妹妹你这里,本宫已向你展示了诚意,妹妹也是时候回复本宫了吧。”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想要好处就要懂得付出。
“慧妃娘娘出手相助之恩,臣妾没齿难忘,只是臣妾若与娘娘联手会不会太过显眼了,陆嫔既没有眼瞎,也没有耳聋,又怎会猜不到自己进退无路,咱们是不是太急了。”我敲了敲桌案,若有所思的道,低眉敛目,掩住眸底寒光。
慧妃娇艳欲滴的朱唇一撇,轻嗤道:“有本宫在你怕什么,咱们在暗处下手不就好了,人前你还是那与陆嫔姐妹情深的人儿,人后则是同本宫坐在一条船上的盟友,任凭她陆嫔再聪明过人,也定想不到一向不善伪装做戏的你会有此一招吧。”
“不愧是慧妃娘娘,此计甚高,臣妾望尘莫及。”我微微颔首,抿唇赞叹道。
“哪里哪里,妹妹谬赞了,陆嫔那边你要多下点功夫才是,别让她过早看出端倪,过几日是本宫生辰,虽说在此种好日子下手有些败兴,但为稳后宫安宁,本宫牺牲一下又有何妨,你且小心应对那陆嫔,至于策划筹谋就交由本宫来做,切记,在本宫未告知你部署完毕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慧妃凤眸半眯,柳眉轻拧,压低了声音前倾身子对着我道,话语间满是无畏与得意,好似在说陆嫔不过是个小角色,只要她出马便能一举铲除,我真不明白她这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自信,是从哪来的。
“臣妾谨遵娘娘旨意,必不会莽撞行事。”
慧妃听到我的回答,满意一笑,随即起身离殿,我作揖恭送,见她走远之后,我才缓缓起身,抬手揉了揉笑得有些酸了的唇角。
话说的好听,这心却不实诚,若说近日来我华熠宫,居心叵测地众人中谁最表里不一,这慧妃当仁不让!
筹谋策划,呵,说开一些,她脑中思虑的计划还不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想让我当替死鬼,她配吗?
同一时刻,华熠宫门前,慧妃与陆嫔不期而遇。
“哟,这不是陆嫔嘛,真巧啊,本宫还以为你伤还未愈,待在云华宫养病呢。”
陆嫔扯了扯嘴角,垂首道:“嫔妾见过慧妃娘娘。”
“免了。”慧妃上下打量了陆嫔一番,冷哼出声:“陆嫔你身子刚好便火急火燎的来看琼妃,莫不是怕本宫抢了你的琼姐姐,收为己用?”
陆嫔温婉一笑,抬眸淡道:“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后宫众姐妹同处一屋檐下,共侍君王侧,咱们都是一家人,嫔妾又怎会怀疑娘娘居心不良呢,那是万万不敢地。”
慧妃额角猛跳,惑人凤眸极为危险地一眯再眯,片刻后转怒为喜,唇角一勾,莞尔笑道:“陆嫔这休养了几日,总算是懂得尊卑有别了,不错不错,比起原先目中无人的你,本宫倒更喜欢如今恭敬谦卑的你。”慧妃玉手一扬,拍了拍陆嫔的肩膀,继而掩唇而去。
陆嫔见此,心中没来由得泛上一阵恶寒,想笑便笑,又何须以手遮口,如此装模作样!
穿梭于宫道中的慧妃,眸色愈发深沉,嘴角笑意更甚。
没错,你就该这样,在本宫面前就该如此地卑躬屈膝,毕恭毕敬,在这后宫里没人能久沐皇恩长宠不衰,唯一能够永恒的就只有权力这一样而已。
本宫是这后宫中的最大掌事者,想扶谁上位,拉谁下马,全凭本宫兴之所至,不论是你陆嫔也好,亦或是那秦氏也罢,左不过都是本宫计划中待宰的羔羊,难逃一死,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
“启禀琼妃娘娘,陆嫔娘娘在外求见。”
我闻言执着茶杯的手一顿,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低声道:“请她进来吧。”
陆嫔快步入殿,还未坐下,便迫不及待地询问慧妃来意,本以为她待在云华宫一心只顾着休养伤患,两耳不闻窗外事,谁想却不是这样,尽管卧榻不起数日,她对后宫事态仍是洞若观火。
“她不会是来拉拢你叫你倒戈,转投她身下的吧。”
我敛目轻笑,饮下一口茶,幽幽叹道:“你猜得不错,正是如此。”
“你。。。该不会是答应她了吧,慧妃这人佛口蛇心,表里不一,就算你站到她那边也难保无恙,你可要想清楚了。”陆嫔按住桌角,一双水眸闪烁着不明的光芒,弯眉紧蹙,言辞焦急的劝诫道。
我眉梢一挑,浅笑应答:“你想什么呢,我怎会答应与慧妃同一阵线,我不过是说要考虑几日再做决定罢了,毕竟眼下还不是同她摊开说话的时候。”
我还没说话,陆嫔便急不可耐的说了一大串,尽管她掩饰的再好,却仍是被我看出了她心底的恐慌,她并不是担心我会自投罗网掉入慧妃的圈套,而是再忧心自己费了那么大劲才稳住的最后棋子,会因旁人唆使而脱离她的掌控。
“你明白就好,依我看慧妃那里,想必你也拖不了多久,不妨就先给她一颗定心丸应下此事,然后咱们在做打算,只要计划周密定能杀她个措手不及。”陆嫔素手成拳,咬唇漠道,一脸阴郁。
“陆嫔你的意思莫不是想让我假装归顺慧妃,瞒过众人的眼睛,佯装与你对立,然后咱们背地里再下手对付慧妃,这招会不会险了点,你知道的我素来不会演戏,万一搞砸了岂不是满盘皆输?”
我瞪大了眼睛,满面仓惶,对陆嫔地提议表示怀疑,同时也在她面前展现出自己的不安无措。
陆嫔向我投以宽慰一笑,舒了口气,道:“放心,你只需动动嘴便好,咱们只要在碰面时有些口舌争执,表现出对立之态,慧妃便会松懈几分,后面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你不用插手,如此一来,万一生出了事端,你也比较好抽身。”
这一向目空一切,只顾自己的陆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和仗义了?
这说到底,她还不是同那慧妃的想法如出一撤,明面上好似与对方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儿子,其实她们如此费尽心机地,真正目的不过是想以我为饵,来个一箭双雕罢了。
一个二个的都那么想让我死,看来不论我愿意与否,都得在那鬼门关外转悠一圈了。
第六十一章 浮生梦()
自进宫起,便受尽了冷眼蹂躏,表里不一虚伪做作也好,阴奉阳违笑里藏刀也罢,几乎都一一经历了过来,有些事,果真不能光看表面,越是光鲜亮丽的伪装下,隐藏着的腐烂与黑暗便越多。
已经没力气在去追朔什么,死抓着过去不放也不能解脱,时间真是个残忍的东西,能抚平所有创伤,使人淡忘许多难忘的事物,无奈纠结久了反倒变得大胆洒脱,当往昔的温柔渐渐被冷漠所取代,那原本炽热的心房也慢慢开始变冷。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与苏瀛,终究只是梦一场,梦醒了,便什么都没了。
情爱之间没有谁对谁错,亦不能去清算究竟是谁负了谁,情思断了,只怨自己意志不够坚定,也太过无力,无力到连一份感情都守不住,不管我两之间是谁先放开了手,我欠他,这是事实。
欠他的,我会还上,只是尽管这心里再不舍,心绪再挣扎,与苏瀛终究是破镜难圆。
在宫里的这段日子,是苦,被这坚实高墙围着失了自由,度日如年,但同时也学到了许多东西,也懂得了若想在此安生立命,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卷入怎样的残酷纷争。
宫里宫外,想除掉我的人数不胜数,若放在原先我可能会装作熟视无睹,然后坐以待毙等着莞辰出面压制,可现在我有了必须要反抗的理由,有了要迎面承接那强烈暴风雨的决心。
不管是慧妃也好,陆嫔也罢,都休想利用我,拿我当替死鬼,为自己谋利。
既然你们如此迫不及待的想推我出去,让我当挡箭牌从而保你们无恙,那我们不妨来较量下,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
傍晚,莞辰在华熠宫用过膳后,便命禄元把乾成殿中,未处理完的折子悉数抱过来。
禄元挥退殿内宫人,自己也随之退了出去,我见此状刻意与莞辰拉开了些距离,后宫不得干政,君王在嫔妃寝殿批阅奏章已是坏了规矩,刚在一旁坐定,却听得莞辰轻轻开了口,“过来为朕研墨。”
“这。。。好像有些不合礼数,臣妾不敢。”我下座施礼,脸上地神色有些为难。
莞辰蹙了蹙眉,倏然抬头盯着我瞧了片刻,随后一把抓过我的手拉到他身边,“怕什么。”他执起我的手,将墨条塞进我手中,随后自己垂首去审阅奏章。
我呆站在原地,看了看他满是专注严肃的神情,攥了攥手,继而低下头挽袖为他研墨。
折子虽不多,但看起来却很费时,我静静的立在他身边,瞧着他的侧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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