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迎上她关切的目光,不知为何竟是头一次,觉得心底溢出了丝丝暖意,而非长久以来的排斥感嫌恶。
打从陆嫔之后,我对着后宫中的嫔妃好像都是一个样儿,明面上和睦相处,暗地里却时刻担心着防备着,不论是盟友亦或是他人,皆是如此。
不得不说,这淑妃的转变着实不小,曾经的她虽不比不得德妃的狂傲,却也称得上是跋扈,现如今竟同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沉静温婉,就如换了个人一般。
对于淑妃的问询,我只是浅浅地笑着,不置一词。
淑妃见此也无意再追问,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臣妾的父亲,还请娘娘多多担待,如果可以不妨就让父亲告老还乡吧,父亲年事已高,实在不易再于朝中任职,臣妾的肚子也一日比一日大了,再过几月也就该生产了。”
我定了定神,一语道破了淑妃的担心:“你是担心元尚书会借着你有孕,被朝中人等阿谀奉承搞昏了头,与官员勾结一气?”
她点点头,沉声说:“若只是奉承吹捧也就罢了,臣妾真正担心的是怕父亲会走上老路,唯利所趋。”
“本宫明白了,找个机会本宫会跟皇上说说的。”
“那就多谢娘娘了。”
夜朗星疏,我迈着轻慢地步子,走在回宫的路上,浮萍提着绢灯照着亮,不时抬头看一看我。
关于红英,我不是不想告诉淑妃,真相大白那天她终归会知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谁能想到我会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淑妃怕是没有料到,险些害她小产的人,就在我的身边。
尽管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痛快的,那孩子毕竟来之不易,淑妃有孕后是有些多愁善感,但又怎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皇上真正期盼的,不是臣妾肚子里的孩子,而是希望有朝一日,娘娘也能诞育子嗣。”
回想起适才淑妃所说的话,下意识地抚了抚平坦地小腹,眸光一黯。
我何尝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可是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昔年,在这深宫内无辜枉死的胎儿太多,当下我倒没有别的奢求,只愿淑妃能母子平安,欧阳紫琳能在我的安排下有侍寝的机会,这样便足够了。
远远地瞧见华熠宫门口,黑压压地一片,我眉头一皱,随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这是怎么回事,都跪在外边儿作什么?”我睨着红英及她身后的一干宫女太监,心中疑惑。
不待红英回话,莞辰便从宫门内踱出,走到我身旁,漠然道:“是朕让他们跪在外边的,连主子去了哪都不知道的奴才,难道不该罚么?”
我一时语塞,归根究底我这做主子的也有错,出去之前,我好像也未向红英他们说起,要去哪里。
“莫非皇上一直在院儿里站着,等着臣妾回来?”我挑眉发问。
“晚膳热了一遍又一遍,光是看着朕便没了胃口。”莞辰瞟了我一眼,俊眉忽而蹙起,冷声道:“你是打哪儿回来的,用过膳了?”
“臣妾是去锦福宫看淑妃了,算着时间想着皇上来了,就急忙赶了回来。”我轻笑着解释。
莞辰不搭话,望了眼我身后跟着浮萍等人,又看了看我,神色渐渐柔和起来。
曾几何时,这种场景于我脑中闪现过无数遍,不过等着心爱的人归来的,却不是他,而是我。
梦想着与那个人成婚后,在他晚归时能吃上热腾腾地饭菜,从未设想过两人角色对调过来,换作他等我。
可莞辰却做到了。或许对旁人来说此举无关紧要,但于我而言,则是意义非凡。
眼眶温热,似有什么东西将要涌出来,略微低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首时,眉眼已是一片清明:
“夜里天凉,皇上仔细受寒,咱们进去用膳吧,臣妾都饿了。”
我主动挽起他的胳膊,拉着他朝寝殿走去,趁莞辰不注意之时,回眸朝还跪在宫门外的红英使了个眼色儿。
红英等人如蒙大赦,抚着酸痛的膝盖起身,岂料我这刚一回头,便直对上莞辰的目光,浑身一凛。
“臣妾。。。。。。臣妾也有错,皇上您大人有大量,不如。。。。。。就饶了他们这一次吧。”
莞辰定定地看着我,眸光微闪了一下,薄唇弯起,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如此,便由爱妃替他们受过吧。”
我愣了愣,随即笑开了:“皇上有命,臣妾岂敢不从?”
都说一个人一张脸孔却能有千种面貌,这话果然不假,他的每一面,暴戾的,危险的,温柔的,总是如此得吸引着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我那宛如死灰濒临覆灭地心火复燃,由心底泛起炙热。
当初是那般排斥他的接近,每当他走近时,我总会忍不住浑身发怵,总想独守一方净土与世无争,谁知世事难料,纵然原先千般不喜,如今竟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地举动而心生感动。
现在的我并不惋惜那些逝去的时光,更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这个决定,反倒觉着自己是幸运的。
能有个懂你的人,能有个坚实的肩膀,在你脆弱时给予依靠,无论伤心与难过,都有人陪着你一起分担,一起面对,这难道还不算幸运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夕阳里()
云萃宫内,钱嫔正翻箱倒柜的拾掇细软,只要是方便随身携带的,都被她塞进了包袱里。
虚掩地殿门被轻轻推开,她却丝毫未察,仍埋首于柜间。
我放慢了脚下步子走近,挑开红粉纱帐,悠悠地询问:“钱嫔在找什么呢,告诉本宫,本宫也帮着你一起找好不好?”
身后冷不丁响起得话语声,吓得钱嫔脸色苍白,托着包裹得手一抖,包袱内得玉器首饰撒了一地。
她侧过身,布满血丝地眼中闪过凶光,嗓音颤抖:“贵。。。。。。贵妃娘娘,怎会来嫔。。。。。。嫔妾这里。”
我拾起滚落在脚边的珠子,微笑:“本宫自然是来探望钱嫔你得,这云萃宫里得宫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妹妹孤单一人居住在此本宫不放心,故而便来看看。”
说着,我将指间捏起地珍珠,放在身侧得桌案上:“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当真是吓了本宫一跳,若本宫没记错钱嫔妹妹应该正处禁足期吧,既然是禁足妹妹收拾细软做什么,莫非是要离宫?”
钱嫔心里咯噔一声,皱了皱秀眉,眼底掠过一丝慌乱,接着垂下眉眼,转身便向我扑来,跪坐在我脚边,一双洁白素手死死地揪着我裙摆。
“娘娘,嫔妾不是有意要害淑妃的,是嫔妾嫉妒淑妃没错,但那也是嫔妾一时糊涂,这几日嫔妾也想清楚了,千错万错都是嫔妾错,嫔妾真的知错了,还请娘娘法外开恩,饶了嫔妾这一回。”钱嫔软声哀求道,抬首时泪眼朦胧,那模样好不可怜。
我俯下身,将裙摆从她手中抽出,轻笑道:“你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还是说,你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活命?”
钱嫔居然会屈膝跪下来求我饶命,这还真是稀奇呐。
钱嫔咬着唇,压抑着自个儿得哭腔,眸中泪光闪烁,委屈似地道:“嫔妾怎敢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嫔妾的心思不早就被您看透了。”
她的意思是说她属于前者,是真的认识到自己得错误了,并非有意示弱。
今日的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笑:“妹妹既然清楚,就凭你的那点小伎俩根本骗不过本宫,现在这又唱的是哪出?”
她会痛改前非,骗鬼去吧!
只怕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钱嫔一怔,倒也不是很惊讶,似乎早就料到,自己得苦肉计会被识破,抬手拭了拭眼角,站起来冷哼道:“娘娘果真是比嫔妾技高一筹,任嫔妾那般哀求都不为所动,当真是铁石心肠!”
我拧起眉头,笑的鄙夷:“对付你这种人,本宫要那么好的心肠做什么,本宫不傻怎会被你得三言两语打动,留下你这个祸端呢,就算你是真的悔悟,本宫也没有想过要放过你。”
“贵妃娘娘的心狠手辣,和昔日德妃真是有得一拼,或者该说娘娘的手段更为高明,不然又怎会在明知嫔妾有加害淑妃之心得前提下,继续装着糊涂任由嫔妾下手?”
钱嫔扬眉笑容森冷,眼中满是戾气:“看来嫔妾猜得不错,娘娘表面上装仁慈,其实心里根本就容不下淑妃母子,如此佛口蛇心亏得淑妃还一直以您马首是瞻,嫔妾是愚钝不该对您下手,淑妃更是蠢竟然送羊入虎口!”
“羊肉好歹还能饱腹,那你又算什么?”我好笑地看着钱嫔:“不过是只苟且偷生的蝼蚁,竟敢妄想着爬到本宫头上撒野,若不是本宫仁慈,你以为你能好端端地活到今日!?”
钱嫔眉眼一弯:“这么说来,嫔妾还得感谢娘娘您了,啧啧,贵妃娘娘您还真是不要脸呢,明明早就对嫔妾动了杀意,现在竟还惺惺作态,跟嫔妾说什么仁慈!”
“娘娘刚入宫时嫔妾是看您不顺眼,但好像也不曾对您做过什么吧,嫔妾真的不懂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您,使得您这般记恨嫔妾。”钱嫔摇头冷笑,眼中寒光大作:“您这幅凶狠得面貌隐藏地还真深呐,若是被皇上看到您现在的这幅样子,您说皇上心里会如何想呢?”
一定不会像往日那般宠爱吧。
心如蛇蝎般狠毒得女子,任谁瞧见都会退避三舍的,怎还能生起怜爱之心,怕是躲都来不及。
钱嫔若有所思地笑着,但她脸上得笑容却没维持多久,便僵在了那里。。。。。。
一阵响亮地耳光声,惹得守在门口得宫人循声而望,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的钱嫔,眸染怒色,抬手捂上了脸颊。
“怎么,被嫔妾说中了心事不高兴,所以娘娘是恼羞成怒了吗。”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当日淑妃险些小产,皇上却未曾现身探望,要知道皇上自打听到淑妃有孕地消息后,对锦福宫可是极为看重的。”
我弯着唇角,在钱嫔恶狠狠地眸光下,好心解释道:“那是因为本宫想要除掉你,不然你以为皇上赐你新居,又重新宠爱于你,当真是应了那句一夜夫妻百日恩?”
钱嫔心中一慌,当即咬牙怒道:“你在胡说什么!皇上怎会忘记本嫔,本嫔在皇上身边侍奉得年岁可比你长!”
“是么,那本宫倒想请教一下,德淑二妃以及钱嫔你进宫的年岁相当,为何你们三人在这近十年得光景中,却从未抓住过圣心呢?皇上对后宫嫔妃的情谊,和对本宫比起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久浸深宫多年的钱嫔娘娘你,想必不会分辨不出来吧!”
我慢条斯理地说着,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怎么可能。。。。。。你算个什么东西,皇上对你不过是图新鲜罢了,后宫里从不缺貌美新人,总有一日你也会被他遗忘脑后!”钱嫔阴着脸,愤然厉喝。
我看着盛怒地钱嫔,缓缓勾起了唇角:“就是有新人入宫那又如何,凭本宫得手段还用得着担心这些,就算真有那么一日,本宫只要在那天到来之前怀上龙种不就万事大吉了。”
淑妃还真是傻,竟然会为这种女人卖命,现在虽是满门得保,自己得前程也是一片光明,但这种平静舒适的生活又能过多久?
看来她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也十分庆幸自己未曾真正投身琼贵妃,如若不然,那下场恐怕会比现在还要难看百倍!
钱嫔冷笑一声,目光突而变得锐利:“贵妃娘娘的聪明才智,嫔妾是很佩服,但娘娘身边得人可就不怎么样了。”
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究竟想说什么?”
钱嫔笑了笑:“娘娘不是很聪明么,不是说早就看透了嫔妾的为人么,怎得会连嫔妾想说什么都不知道啊,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本宫明白了,你口中所指得是红英吧。”
“娘娘清楚就好!”
“清楚?本宫清楚什么?”
“分明是她向淑妃下得手,娘娘却将罪责推到嫔妾身上,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啊?”钱嫔冷冷地瞪着我,声音尖利地咆哮道。
心尖一颤,我蹙眉看着她:“你说什么,你说是红英在淑妃的膳食里放了益母草?”
钱嫔扬眉:“怎么娘娘不知道啊,嫔妾还以为您有多受下人敬畏呢,说来听听吧,被自己最信任得心腹婢女在背后捅了一刀的感觉。”
我皱紧了眉头,只觉胸口一窒,一时竟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眼底闪过一抹痛色,没想到真的是她,如此说来,淑妃险些小产岂不是我的过错?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淑妃的孩子没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她明明知道是我,是我命令太医院要竭尽全力,保全淑妃母子,却还要这样做。
红英这真的不是在帮我,是在协同他人害我!
“是谁,是谁让她这么做,在她背后指使得人,究竟是谁!”我上前一把扯过钱嫔的衣襟,怒气冲冲地质问。
见我失去冷静,钱嫔牵着唇,冷冷地笑开来:“看来被人在背后捅上一刀得滋味儿,很不好受呢,琼贵妃你是眼下后宫中,品阶最高得人没错,但这样又如何?”
“你以为只要有了皇上得宠爱,就可以肆无忌惮了么,你以为仅凭这样这宫里得所有人就会怕你忌惮你吗?”
钱嫔一点点地掰开我得手指,“任是你日后真的诞下了皇子,还是会有人阴你,人心就是如此,这宫里不只是嫔妃们居心叵测,连那些低贱得奴才都有着各自得盘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嘴上虽毫不留情地在他人伤口上撒着盐,可钱嫔得心里却并不觉得痛快。
这世间有多少女子向往宫中生活,尽管她们心里也很清楚后宫是个事非之地,却还是能为踏进那道宫门而使出浑身解数。
后宫中是有不少麻雀变凤凰得例子,但这同时伴随着的风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并不是只有经历过后宫争斗得嫔妃才懂得谋算人心,那宫人得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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