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狄克断然否决,“没必要那么复杂。”
“看样子你似乎还有什么打算,不如说来听听。”萨曼莎挑了挑眉,“为了达成她的意志,即便需要帮助的那个人是你,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二。”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坦率,狄克想到,随后哂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你只需要按你自己的法子接近尤利塞斯,至于如何制造一个合乎情理的身份,创造一个不被怀疑的邂逅事件,应该不用我教吧。”
“还真是小瞧人呢,长不大的狄克。”稍显年长的女性舔了舔嘴唇,露出魅惑的神色,“要不要让我来让你成为真正的大人?”
“别闹。”骰子屋第一顺位的使徒摆正了脸色,“我比你大。”
“但看不出来啊?”女性嬉笑着予以回答,“我可是外貌协会荣誉会员。”
“看来当初选择你去照顾大姐头是个错误,”狄克叹了口气,“你现在满口听不懂的胡话根本没办法融入正常人的社会。”
“所以我现在是一个安静的睡美人,”外貌成熟的女性丝毫不以为意,“况且你不觉得一个颓废系的成熟女性特别带感么?”
“不觉得。”少年面无表情的给出了回答。
“切,不解风情的小鬼。”萨曼莎啐了一口,却也没多么在意,“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的打算到底是。”
“很简单,”他顿了顿,“给尤利塞斯找一个敌人。”
“比如?”微微上扬的语调。
“杰克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金发的美少年扬起下巴,碧色的瞳仁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泽,“没错,那个著名的杰克——他差不多要回来了。”
章六十七逐渐串联起来的线索()
“有什么打算吗?”
走在回归之路上,荣光者突然发起了谈话:“黑暗公会已经覆灭,你应该也没有停留在下层区的理由。”
来自教团的持剑者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不信任骰子屋,更不信任狄克。”艾米顿了顿,想从少女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可却不出所料的什么也没看出,“我打算去通道那里试试运气,你呢?”
“一样。”米娅给出了答复。
“那就一起去吧,”少年脸上浮现出笑容,尽管不认为狄克有理由在这件事情上撒谎,但他想以他的死亡先兆能力或许能够从赫姆提卡的叹息之墙上发现些什么,“你认为什么时候出发比较好?”
“现在?”持剑者的声音罕见的带上几分不确定。
“现在?也好。”荣光者能够理解,打从相逢之初,少女就对回归上层区参加与混沌的战争表示出强烈的意愿,但经过连番的恶战,若不休整一番,在上层区那混乱的战局中,他们的处境不仅会非常危险,能起到的作用也会相当有限,“不过事先申明,我们只是去了解情况,就算骰子屋所交付的是假情报,我们也理应回去休养一段时间。”
“嗯……”稍稍有些犹豫,米娅咬着嘴唇微微颔首。
“就这样说好了,”艾米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好歹曾经并肩作战过,他可不希望少女就这么毫无准备的一头莽进上层区那高烈度的战场,“先去叹息之墙了解情况,然后回去好好休养。”
“回去?”持剑者重复道,“回……哪里去?”
“呃,这个。”荣光者倒是忘了,他的房子和地契都被抵押给了骰子屋,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先民有言“狡兔三窟”,退路早在一开始他就安排好了,在北区的商业街旁,他购置有一套院落,“等会跟我来吧。”
“哦。”在低低的应上一声后,米娅又恢复了沉默。
伊尔丹矿区很大,矿道错综复杂,在里面迷路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不过托先前留下的记号,两人还是顺着来时的道路像地表进发,只是……就算达成了预期的任务,二人在离去时的心情,仍然非常的沉重。
这不单单因为骰子屋使徒所透露的消息,更在于沿途的所见所闻。
血腥味与尸骸——
随处可见,并且伴随着表层的临近,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变得越来越浓郁。
“是先前那些怪物干的好事吧,”艾米率先打破沉默,他没有刻意进行尸检,但从那支离破碎的尸体残骸上撕咬的痕迹来看,只有那群地底怪物才有嫌疑,“真是一场灾难,好在最后的胜利者是我们。”
他说的是与被称为黑暗地母的高等妖魔的战斗。
那场战斗真的很悬,非常悬。
如果持剑者最后的风王咆哮无法摧毁高等妖魔那质量惊人的肉身,那么这场讨伐战最终的结局一定不容乐观,就算他能凭着死亡先兆能从怪物们的层层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能力反噬的少女也必定无法逃脱死之命运。
好在,假设是不存在的。
胜利者是他,更准确的说,是他们。
赢了。
他们夺取了最后的胜利。
那无可名状的混沌恶兽终究归于尘土,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怪物也随之寂灭,一场足以席卷下层区的灾厄就这么被他们扼杀在了襁褓之中,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才怪!荣光者不打算自欺欺人,如果不是他们惊动了黑暗公会,这场灾难根本不会发生,或许这些矿工终有一日会沦为怪物的口粮,但绝对不会是今天,他毫无疑问是杀害他们的间接推手,他们的死与他休戚相关。
可要是说因此而产生负罪感,却又另一码事,艾米·尤利塞斯会怜悯他们,也会承认他们的死与他相关,却绝不会因此而徘徊不前、自怨自艾,他所会做的只是正视自己的行径,正视自己的罪孽,然后背负这一切,继续向前。
在黑暗日渐逼近的世界,他可没时间踟蹰不前。
打点一番心情后,少年瞥了一眼身侧的少女:不得不承认,持剑者在承受精神异常方面比他要出色的多,刚刚那些支离破碎的尸骸对她根本没有造成哪怕一点冲击,精致的容颜上没有泛起丝毫的漪涟。
还需要继续锻炼。
年轻的荣光者想到,然后看到了光。
出口到了。
至于如何应对征收矿物的警卫,也没必要搪塞了。
因为……已经没有隐藏身份的必要。
——等等!
少年的眼睛先是瞪大,随后眯成了一条缝。
警卫死了,字面意思上的……死了。
咽喉被切开,殷红的鲜血溅了一地,仿佛看到某种超乎想象、超乎认知的可怕事物一般,凸出、瞪大、满是血丝的眼睛上写满了惊恐。
“有段时间了。”
持剑者熟练的低下身子,检查着尸体:“不是怪物们下的手。”
“利器致死,身体也保持完好。”艾米补充道,“从尸体倒地的后维持的姿势与所朝的方向不难看出,死者生前似乎想朝矿洞方向逃跑,也就是说,危险并非来自伊尔丹的内部,而是……外部的入侵者。”
“巧合?”少女挑了挑眉。
“恐怕不是。”荣光者停顿了大约三个呼吸,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在进入伊尔丹之前,我不是曾经问过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东西跟在我们身后。”
“嗯。”
“我想,”少年将视线从尸体上移开,抬起头望向周围广袤无垠的迷雾,“早在那个时候,我们就被盯上了——而狄克,恐怕就是他的共犯。”
“说得通。”持剑者予以肯定。
“被彻彻底底的摆了一道啊,”
线索被串联了起来,在很早之前骰子屋的使徒就存了利用他的心思,根本就是把他们当刀子使,一路上完全与黑暗公会的最强战力争锋相对,而另一边则指派跟在他身后的那家伙直接侵入公会的总部,对所有人制造了一场可怖的屠杀——当然,单纯的屠杀创造不了任何价值,狄克的目的很有可能是黑暗公会的技术,只是……目前没有知会米娅的必要。
“我们所做的一切,完全沦为了别人的嫁衣。”
“嫁衣?”少女歪了歪头。
“不……没什么。”意识到自己失言的艾米没有解释的意思,轻车驾熟的岔开了话题,“我想我大概知道跟在我们身后的入侵者是什么人了,说起来他也算的上我的老朋友了。”
在老朋友这个词上吐了重音。
“有仇?”持剑者了然的点点头。
“嗯,差一点就要死在他手上。”荣光者丝毫不避讳的说道,“我之所以会与黑暗公会对上他功不可没——现在想起来很可能连他会向我出手都是布局的一环。”
真是……被耍猴子似得耍的团团转。
不自觉的攥紧手心。
“反打。”米娅面无表情的说出杀气凛然的话语。
“不,伊尔丹洞窟这环境对我们的局限太大。”短暂的迟疑之后,少年否决了这个提议,“但反过来对那家伙来说,如鱼得水。”
指望在复杂且陌生的环境能捉住雾夜杀人鬼,并不现实。
“哦。”对此,持剑者并没有异议。
“不过暂时对我们影响不大。”艾米理智的做出判断,“入侵者应该是黑暗公会豢养的杀人鬼,尽管不知道他反叛的理由,但他的个体战力很难称得上棘手,对我们所能造成的威胁相当有限。”
顿了顿,他补充道:
“只是,务必小心他的暗杀——尤其是我们休整的那段时间。”
“明白。”少女的回答永远是那么的言简意赅。
“那么……”少年的话语卡死在了喉咙之中,他的视线停驻在一旁的小树林中,随后轻轻的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走吧。”
持剑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温润的目光转瞬间冷厉如刀光。
“唯愿至善之主,予不净者安息。”
少女以低沉的祷告向逝者传达追思,如翡翠般清澈的眸光中映照出小树林中那幼小的、畸形的、罪孽深重的形体。
那是之前所遭遇的,彻底妖魔化的小小女孩的……尸体。
没错,它死了。
四肢被如同麻花般缠绕在一起,脑袋被硬生生的向上扳直仰望星空,几乎占据小半个脑袋的大眼睛中晶莹的泪花仍未枯涸,屈辱、绝望的色彩如同经过名家渲染一般跃然纸上,仅仅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凶手那昭然若揭的深沉恶意。
禽兽。
持剑者姣好的容颜第一次被怒火所占据。
然而——
“走吧。”少年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带过,然后仿佛为了确保正确性一般,他提高了自己的声调,重复道,“走吧。”
少女没有迈开脚步,拳心默默攥紧,好一会儿后才注视着荣光者渐行渐远的背影,发问:“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艾米·尤利塞斯停下脚步,“只是我相信——”
他回头,漆黑的瞳仁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他,会来找我的。”
章六十八最终的补完()
果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灰——不,是统御黑暗公会的邪恶意志如此想到。
活下来了?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确,因为他根本不曾死去。以它狡诈多疑的性格,在对付荣光者这类难啃的硬骨头前,一贯会为可以预估的失利留出退路,而现在只不过是恰好派上了用场。
意识分割。
于称得上玩弄灵魂的大师的它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出格的事——早在意识到单凭自身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面前的两人之际,它便开始着手意识的分割工作,而当荣光者一剑斩落它的头颅之时,它的魂灵其实早已分割分割成了两个互不统属、相互独立的个体。
其中集结了几乎全部资源的一个,姑且以主意识这么称呼,它通过寄生的能力向荣光者发起了进攻;而另一个相对弱小的意识则以更加稳妥的方式寄生在了随身携带的甲壳虫身上,万一主意识在灵魂的战场上失陷,也能留下足够东山再起的资本——活着,对它而言就是最大的资本。
只是要用到后手的情况多少有些失败就是。
说明自己输了,真真正正的输了,完完全全的输了,是迄今为止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败北,还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不甘心。
但也没办法,现在的它,很弱,很弱,弱到并不比一只普通的甲壳虫强大。
所以,只能等待,只能忍耐。
它现在最大且唯一的优势只在于它还活着,而他们还不知道它还活着。
它所能利用的唯有这个。
至于复仇——
侥幸逃脱一死的高等妖魔没有这个打算,一来是先前主意识传来的异常反馈令它心有不安,二来则是……以它目前的状况,想要恢复实力是一件非常漫长的事情,等它重新组建黑暗公会,将人造妖魔计划的进度复盘,恐怕那两个人类早就埋葬在了时光的长河之中,凡人所称道的复仇于它而言不存在任何意义。
甚至可以不客气的说,时间是站在它这一边的。
毕竟——
秩序不过梦幻泡影,唯有混沌亘古长存。
此乃真理。
诞生于人类对永生的贪欲之中的邪恶意志冷笑,但甲壳虫的笑声再怎么阴冷,在这一刻也不存在任何的威严,更遑论它的后颈不知何时已被人钳住,羸弱可笑的虫躯被人从口袋中取出,徒劳的张牙舞爪着。
“抓住你了,蛇。”
熟悉的声音令它挣扎的动作瞬间冻结。
是……十二号的声音?
不——应该是一号才对。
杀人鬼是它为培育自身在物质世界的载体而培育的人形兵器,邪恶意志对他们并不陌生,但若要论及最熟悉或是最忌惮的,必然是继承了“雾夜”之名的一号……等等!从“蛇”这个称呼来看,或许还不是继承名号这么简单,而是连带一部分粉碎不完全的精神意志一带传承了下来。
真是失策。
当时应该更谨慎的复核一遍的。
邪恶意志并没有太多懊恼的情绪,雾夜杀人鬼作为它最完美的作品,唯一的缺陷只有太过完美,完美到连它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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