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虽然简单,可实际做起来并不简单——锤炼血脉只是个力气活,但依靠自身意志突破自我的极限并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一千个人里面哪怕有一个人能做到都是相当了不起的概率,而且这一千个人还都要是血统纯正,血脉浓郁的荣光者,不然基数再扩大十倍百倍也做不到。
或许正因为突破的难度如此之大,天选者才是当之无愧的凡世最强。
高等妖魔、大持剑者、黑暗众卿、天选之人——这四类不同势力的顶峰强者往往被好事者归于一档,但实际上抛开个体的差异性,总体来说高等妖魔位于这个层级的最底端,大持剑者稍高一档,黑暗众卿再强上一个层级,最后最强也是最少的,是位于荣光者最顶层的天选之人。
只有他们,才拥有在秩序疆域内横行无忌的资格。
“等等!是所有荣光者家族都有吗?”艾米稍微有些失神,在他的印象中,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似乎从来没提到过锤炼血脉的方法,他也从未见妹妹尤莉亚进行过荣光之裔需要进行的训练,仿佛他们已经放弃将自己的孩子培养成合格的荣光者,“有没有可能是地域的差异,我们这边好像没怎么听过这类方法。”
“如果你认为在一直无灾无难的赫姆提卡,自命不凡的荣光者还能断绝先辈遗留下来的传承,那当我没说。”
老人耸耸肩。
“您说得对。”艾米对此根本无法反驳,在赫姆提卡近千年以来的历史记载中,从未发生过大规模的动荡,即便是与教团接触过程中产生的冲突,烈度也不足以断绝荣光者家族的传承,了不起也就是少数几支因为种种意外,遗失了锤炼血脉的方法,“看来我是传承断绝的倒霉蛋之一。”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老人摊了摊手,“持剑者的能力体系与荣光者有相当大的不同,这方面我所能提供的帮助非常有限。”
“不,您能提供方向就非常让我感谢了。”年轻的荣光者摇了摇头,“如果连方向都找不到的话,根本就没办法前进——无论如何,您至少让我看到了希望。”
“希望?”教团的大持剑者哑然失笑。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哪怕拥有锤炼血脉的方法,一千名荣光者之中也很难诞生出一名天选者,而即便成为了天选者,在茫茫的大势中也依旧不能自由,只有如同那位冕下一般更进一步,才有资格选择自己的道路,在浩荡的命运长河中左右自己的命运——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千百年来,整个秩序疆域,列王不断更迭,而有资格被称作冕下的,唯有一人。
以凡人之躯上抵天听——
他是当之无愧的传奇,也是当之无愧的最强。
他的名字是……
“对了,大持剑者阁下,能和我说说教团的事吗?”少年说话的声音打断了老人的思绪,“我个人对教团还是非常感兴趣,先前也向弗兰克斯先生咨询过一些情况,但受限于有限的时间,很多事情都云里雾里不请不楚。”
“你想要了解什么?”对于布道,老人并没有太多的抵触。
“历史。”
教团是个来历成迷的神秘组织,其组织机构据说遍布至深之夜中的大部分城市,并且将总部设立在火种范围之外的黑暗之中,对于这个组织形成的过程,以及它是如何掌握超越时代的先进技术,并发展壮大到今天的地步的,艾米怀有非常强烈的好奇心——毕竟就目前来看,它是秩序侧最强大的组织,且没有之一。
“教团的历史?你可给我出了个难题。”教团的大持剑者下意识的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可惜却摸了个空,“千年荣光的传承,哪是这一时半会能够说得清的?如果你真的对此感兴趣的话,不妨去经史部走一趟——我现在能告诉你的非常有限,毕竟……留给我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教团是主的教团,代行全知全能的秩序之主的意志,其成立的目的是引导这世间的有罪众生回归那流淌着奶与蜜的迦南。”老人微微出神的看着远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秩序之光普照,没有争斗,没有厮杀,所有人亲如兄弟姐妹的应许之地,声音也不知不觉间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它成立于列王时代的末期,或许还要更早一些,也或许会更晚一些,但大抵上就是这一时期。”
“最初只是一个雏形,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秘密结社,可是在那位冕下的引导之下,教团渐渐发展壮大,来自至高无上的主的恩赐赋予普通人超凡的力量,在开拓至深之夜的过程中不断有新技术被发现、被应用,尽管有很多先行者牺牲在这条披荆斩棘的开拓之路上,但所有人的流下的血与汗都是值得的,因为正是得益于他们的奉献与牺牲,我们才能堂堂正正的屹立于大地之上,一点点收复被黑暗蹂躏、蚕食的秩序疆域,一点点攻略至深之夜。”
“真是……非常的伟大。”年轻的荣光者发自内心的说道,最初一批荣光者,一定像教团的开创者们一样,不惧辛劳,不畏牺牲,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为后人趟出条道路,但可惜伴随着时光的轮转,一切早已不复当初。
“是啊。”教团的大持剑者微微呢喃,然后合上了眼帘,“愿主垂怜。”
“——愿主垂怜。”
短暂的缄默之后,少年如此说道,轻轻的替老人盖上了纯白的纱布。
章三十一风暴将至()
至高之塔一零二层。
“很高兴能再一次看到你,尤利塞斯先生。”弗兰克斯——教团分派在赫姆提卡的十二位白衣主教中的最年长者举杯,冲少年流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感谢主的怜悯,也感谢命运的垂青。”
“谢谢。”艾米在他的对面坐下,接过递来的酒杯,轻抿一口,“还要感谢我们可爱又可怜的修女小姐,她好像受了不小的惊吓。”
“海伦娜是个好孩子,”身穿白色法袍的老人捋了捋洁白如瀑的胡子,“你可要好好的补偿她,如果不是她打算核对受难者的资料,你恐怕还得在下面待上三四天,说不准到时候死后七天复活的伟大神迹还可以在你的身上达成。”
“敬谢不敏。”少年摇摇头,将五枚金灿灿的硬币放在了桌上,“这些金托尔权当是对修女小姐的补偿,也感谢在我死去的这段时间内教团对我的照顾。”
“空落落的一句话可突显不出诚意。”至高之塔的主教大人调笑着说道。
“对教团这种庞然大物,我可拿不出过意的去的谢礼——所以口头上的感谢,差不多也就够了。”年轻的荣光者肃了肃神色,“如果不够的话,加上些情报如何?黑巫师阿尔弗列德的情报想必还是有些价值的。”
“你……”老人短暂的沉默,随后抬起头,瞳仁中的笑意尽皆隐没,显现出的是如鹰隼般锐利的精光,“碰见布莱克了。”
“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少年不置可否。
“也对,以他那骄傲的性子,以这般模样死去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又怎么会对你谈起他自己的事情。”教团的主教大人长长的叹息一声,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吧,你用生命所带来的情报,是什么。”
“黑暗诸卿们的目标是尤利塞斯,至少其中之一是尤利塞斯。”
明确表露出对尤利塞斯这个姓氏必杀之意的只有黑巫师阿尔弗列德,但为了尤莉亚的安全考虑,艾米还是将情报做了小小的歪曲。
出乎预料的,至高之塔的白衣主教对这个堪称莫名其妙的消息不仅有丝毫动容,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果然……”
他下意识的呢喃出声,声音很轻,也很低,但避不过荣光者的耳目。
“果然什么?”少年挑了挑眉头,漆黑如墨的瞳仁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端坐在面前的老人,“看起来您对黑暗众卿以尤利塞斯这个在赫姆提卡城默默无名的小家族为目标下手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没错……”老人顿了顿,“我并不奇怪。”
“为什么您会这样认为?”艾米追问道,他隐隐感觉到自己那看似普通的姓氏中隐藏着一个相当惊人的秘密,但具体是什么秘密,现今还是一头雾水,“尤利塞斯只是赫姆提卡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家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以黑暗众卿的实力与地位,根本犯不着刻意针对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荣光者家族。”
“你说的很对,”教团的白衣主教没有否定少年的说法,只是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论述,“尤利塞斯的确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家族,可黑暗众卿看上的也正是这一点——有哪个荣光者家族比尤利塞斯好对付,好对付的小家族里面又有哪个名气比敢于和杜克·高尔斯沃西对着干的尤利塞斯大?”
“所以,”他总结道,“出于立威,没有比尤利塞斯更好的选择。”
意外的无法反驳。
不过……年轻的荣光者眯起了眼:“立威是怎么一回事?”
“立威嘛……”弗兰克斯组织着语言,“基本上也就是那么回事——赫姆提卡城的混沌教徒在前段时间一直被打压的四处流窜,不成威胁,恐怕连基本的心气都散了,出于提振声威的考虑,先覆灭一个名气大实力却弱的荣光者家族,再与教团与荣光者实打实的干上一仗,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这样啊,”少年默默的注视着老人,好一会儿后才问道,“混沌教徒不是身心皆被盲目痴愚的混沌所浸染吗?怎么还会有心气这种说法。”
“如果完全妖魔化,他们也不可能在火种辐射内自由活动。”至高之塔的白衣主教摇了摇头,“即便是被称作盲目痴愚的混沌在地上的代行者的黑暗众卿,也在相当程度上保持着身为人类的内心,只不过,他们的心智已完全被那不可名状的力量扭曲,成为了某种似人又非人的怪物。”
“我知道了。”艾米点头,从神色上看不出太多的变化,“弗兰克斯阁下,尤莉亚就拜托你了,可以吗?”
“你不打算去看看她吗?”似乎是看出了少年的去意,老人挑了挑眉,“那孩子因为你的缘故可是哭得相当伤心,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时候已经不早了。”年轻的荣光者抬头看了眼窗外,“大悲大喜对身体也不好,我还活着的消息,还请阁下酌时转达。”
“你这是要我去做罪人啊。”白衣的主教苦笑,“要是知道我瞒她的话,尤莉亚铁定会把我的胡子全部拔光的。”
“不会的,她很乖的。”艾米没太在意老人的诉苦,以尤莉亚的性子生闷气或许会有,但不会有拔人胡子这种孩子气的过激行为——其实仔细想想,他的妹妹也是一个非常早熟的孩子,从有印象起就从不哭闹,哪怕上天残忍的夺去了她的光明,也依旧乐观坚强的与病魔做斗争,“她也长大了,也能理解我的。”
“这可未必,”弗兰克斯摇头,“女孩子的内心可都是纤细敏感的。”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少年对此只是挑了挑眉。
“不,”老人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这是身为长者的人生经验。”
与尤莉亚见面又能改变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年轻的荣光者在心底踟蹰,答应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到了最后他只能僵硬的摇摇头,说出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的单薄话语:“我相信她……会理解我的。”
“……”
沉默,略显尴尬的沉默。
“算了,你们两个的事我也没资格去介入。”老人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说服他的打算,“尤莉亚这边你不用担心,就算黑暗众卿的数量再多上一倍,至高之塔也不是容许他们放肆的地方。”
“谢谢。”
“你那边可能会有些麻烦,”教团的主教大人皱起了眉头,“以黑巫师亦或告死鸟的能力,即便遁入下层区也很难保证你的安全,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暂时可能抽不出时间来对付你。”
“看样子上层区要乱上一阵子了。”少年有感而发。
“没错,”白衣的主教并未反驳,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三位黑暗众卿亲临赫姆提卡,想必所图非小,单以教团或是荣光者的力量去对抗这个级别的敌人,殊为不智,因此在这几天我们已经派遣代表与荣光者们接洽,无论到底能达成什么程度的合作,在近期一定会有所动作。”
“有把握吗?”艾米问道。
“这次主要以试探为主。”老人避重就轻的回答道,“达成目标应该不难。”
“听上去似乎不太乐观,”年轻的荣光者挑了挑眉头,“也对,毕竟黑暗众卿有备而来,有恃无恐,想必在他们身后必定有着相应的底气存在。”
“不过至少在短时间内你应该还是安全的,”弗兰克斯说道,“在大战来临前,黑暗众卿级别的混沌教徒,可不能随意走动——况且,常年被打压的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混沌教派也正是需要整顿的时候,他们很难抽出时间来对付你。”
“看来风暴将至。”少年感慨道,不无自嘲的说道,“我这只经受不起风雨的小蝴蝶只有先行退场了——”
“那么再见了,弗兰克斯阁下,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他鞠躬行礼。
尽管可以遁入下层区,但他可没忘记,下层区也还是那个一点就炸的矛盾漩涡。
在哪里都不存在安身之处。
他默默的想到,随后迈开脚步。
身影渐渐远去。
教团的白衣主教只是注视着他的离去,待到视线中的身影已彻底敛去,待到耳畔传来了门扉合上的声音,他才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脸上的笑容彻底的隐去,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疲惫。
“果然……”他低声呢喃,“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章三十二黑暗众卿们()
热情酒馆。
这间被冠以热情之名的酒馆位于赫姆提卡城的西南一角,虽然称不上车水马龙的繁华地带,但即便是夜色逐渐深沉,仍有不少喜好热歌劲舞的年轻人流连于此,叫几个姑娘,喝几杯小酒,来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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