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这位教授他武功兵法的义父大人。
“军情紧急,失了礼数,还望义父莫怪!”
老人闻言,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笑着朝他道“你呀,跟你义父这般也就罢了,可日后若是见着了大将军,或者侥幸立了大功,被陛下召见,若还是这般没有礼数,给人留下把柄,那就要吃大亏喽。”
曹焱听了,知道义父这是在规劝关心自己,心中一暖,可嘴上却是笑着回道“那我便如义父这般,终身戊守边境好了,也就省得跑去见那些有的没的。”
“哎。”
老人听了,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倒是没再多教训他。
年轻人如此,才是正常的,若是年纪轻轻就天天想着如何讨得上司欢心,寻求晋升,在仕途上走得更远,这种人或许能做大官,可绝不会被他罗惊云所看重的。
很多事,嘴上和书上的道理,永远没有实际得到的教训来得更让人印象深刻。
“好了,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有何事?难不成对面那帮山中的小猴子们,终于要闹什么事端出来了么?”
山中的猴子,算是幽州军对蜀地敌人的一种蔑称,就好像蜀国战士也称他们幽州军为干臭的羊粪球一样。
曹焱摇了摇头,语气沉稳地道“非也,只是孩儿有一事不明,今日特来请教义父。”
老人轻轻一抖,站起身来,虽然心中早就已经知道对方会问些什么,可还是问道“说吧,什么事。”
曹焱也从地上站起身,然后再度抱拳道“义父,对面蜀军虽有五十万,可不过是一帮土鸡瓦狗,触之即溃,平日里他们躲在山中跟我们打打游击,倒确实是麻烦,可现在他们竟然胆敢动用大军压境,岂非送死么?如此大的一份功劳已经摆到了我们嘴边,岂有不吞之理?孩儿今日,特来请求义父允我十万精骑,我必取敌军大将首级献与义父!”
这就是自信,我曹焱领兵,就算拿十万打你五十万又如何?照样可以打得你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然而让他未曾想到的是,对面的老人听了他的提议之后,却是异常严肃地朝着他道“不可,决不能冒险,焱儿,你岂知燕州的战事?”
曹焱听得一愣,转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惊讶道“燕州也出事了?”
瞬间,他便恍然大悟,当即道“我懂了,蜀,卫,晋,三国必定是一同出兵了,我就说这帮猴崽子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敢来侵犯我幽州边境,原来如此!”
这便是顶级的军事天才,他曹焱,是一个将一张南地地图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把各地详细情况都烂熟于心的人,是天天秉烛在沙盘之上来回推演战争发展和未来走向,乃至于彻夜不眠的人,罗惊云不过是间接地提了一句话,他便反应过来,在瞬息之间,就已经将现在正在发生的局势给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燕州有熊罴与沥血两军镇守,实力不在我们幽州之下,在短时间内,虽不至于迅速地击溃敌方主力,可也总不至于这么快就落败了吧,毕竟朝廷在燕州边防上,可是下了大力气的,嗯,这么说来,我们这边当加快速度,尽快剿灭蜀军,前往支援才对,迟则生变啊!”
老人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位自己亲手培养,年纪轻轻便已经有了如此卓越的军事才能的青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有些疲倦地道“唉,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算了,还是给你自己看吧。”
说着,他俯身将桌上的一卷羊皮纸卷起丢了过去,这是一份最新到达这边的紧急军情,上面详细地记载了燕州战事的具体情况,虽然上面所记载的事,是是数日前便已经在燕州发生过的事情了。
曹焱伸手将其接住,立即展开阅读,越读,他的眉头便皱的越紧,脸上的表情便越是震惊。
“什么?坎蒙安竟然只撑了两个时辰便彻底陷落了,而居庸关竟然只坚持了两个半时辰?”
他对地图的研究非常之深,旁边燕州两个主要关卡的防御能力,更是心里有数,现在突然得知,这两座雄关竟然被对方以如此快的速度破开,让他不由得心生震撼。
毕竟同样的事让他来做,他曹焱自认可做不到这么快。
“卫国谢厚胤,晋国薛弼?”曹焱扬起头,眼露熊熊战意,似乎这些名字的主人就在眼前,“薛弼是老将了,几十年前便已经崭露头角,只是后来突然犯了大错,被晋国雪藏,未曾想到,他竟然还有领兵的一日,不过到底是老了,不足为虑,唯有这谢厚胤,年纪轻轻,竟然就有如此本事,哪怕坎蒙安刚换了守将,还远未磨合好,可也不至于败得如此之快啊!”
说到这,他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朝着老人抱拳道“义父神勇,尤在壮年,何止胜过薛弼百倍,孩儿刚才失言了,还请义父责罚!”
老人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轻轻地摆摆手道“这有什么好罚的,你说的没错,这世界本来就是年轻人的,老了就要承认,可不能光占着茅坑不拉屎,晋国那边若是光那薛弼老儿一人,的确不足为虑,这是实话。”
曹焱虽然表情冷冽,可浑身上下,战意勃发,已经是跃跃欲试,他再度朗声道“义父,既然如此,那我们更该早日出击,灭尽蜀军精锐之后,尽快前往驰援燕州才对,为何一直在此等待而不作为呢,我可是真想与这谢厚胤交手一战啊!”
老人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道“燕州的事,燕州那边自己会解决,燕州若是解决不了,也有朝廷来解决,这些不是我们幽州军该着急的事,我们要做的,就是固守,将这五十万蜀军拖在这里,防止他们驰援燕州那边的卫晋联军即可。”
曹焱听得都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这是自己义父能说出来的话。
且不说其他的,这蜀军怎么跑去驰援?
来回几千里路,只怕等他们这帮人走到,连黄花菜都凉了,更何况对方一旦战线拉得过长,又没有足够的力量随行保护的话,那完全就是自杀啊!
这边可都是一帮骑兵啊,无论是直接前往斩断敌方的补给线,还是奔袭后方杀往蜀国腹地,逼迫对方回返,都是可行的选择,他们玉阳军怎么可能固守?
固守那是跑不快的步兵们才会做的事,他们这边可都是骑兵啊,放弃机动性固守?
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在玉阳军里待了一辈子的老人会说出来的话,更何况他这一身本事,大半都是老人教的,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再说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要不怎么说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个说法呢?
这边若是真的傻不愣登地等着传递情报到京城,等京城调令,哪怕有沿途的驿站帮助换马,也不知道要多久,到时候可能燕州都已经彻底沦陷了,而调令都还没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何况难道要让京城里的一帮外行人来告诉他们这些行家这仗该怎么打?
这不是搞笑么?
老人知道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能默默地侧过身,不让面前的年轻人看见自己眼中的那一抹悲愤之色,嘴上仍旧以一种劝导的语气道“燕州局势已经糜烂至此,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要再给朝廷添麻烦,别让幽州也跟着一起失陷,便可以了。”
“孩子,只要打,就有可能会输,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谁也不可能说保证能赢,而我们只需守在这,监视住蜀国大军,便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交给其他人来做吧!”
曹焱眼露不甘之色,他带着最后的希望沉声请求道“义父,相信孩儿吧!我不会输的,允我三万兵,我去驰援燕州,我保证,不与他们主力正面交手,我只需去切断他们的补给线,届时燕州之危自解!”
既然跑去正面跟蜀国打不行,那我跑去燕州捅这帮兔崽子的屁股总可以了吧?
更何况我可是曹焱啊,我怎么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真正地领兵作战,与敌国的领军天才正面交锋的机会呢?
老人听了,一下转过身来,眼含怒气,面目威严,总算是恢复了那股子属于幽州镇军右将军的霸道气势。
他一拂袖,指着曹焱大声喝道“不行!曹焱,你是听不懂么?本将军说了不可,那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曹焱见状,心中满是疑惑,可面对老人的那股子压力却是做不得假的,犹豫了一息之后,他还是咬着牙,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义父,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意思?”
老人不答,反而上去就是一巴掌,同时爆喝出声。
“放肆!你是散漫惯了,把军中纪律都给忘了个干净么?你曹焱是什么东西?不过区区一个百户,也来质问本将军?如此不听调令的兵,我要你又有何用?自己去领三十军棍,领完罚,就滚回家中去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本将军!”
曹焱陡然挨了一巴掌,打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却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攥紧了对方刚才悄悄递过来的一张纸条,抱拳道“是,将军!”
“滚!”
老人又骂了一句。
曹焱再度躬身,然后便转过身,大踏步地离去了。
掀开帘子后,曹焱发现旁边正站着一人,个子中等,样貌也不差,只是多了一个鹰钩鼻,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给人一种阴险小人的不适之感。
“看什么看?”
曹焱一手捂着脸,把纸条藏在里面,面露窘迫之色,佯装大怒道。
他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哪怕是捂着,可边角还是看的清楚。
高貉也看得分明,当下也不想贸然开罪这么个刚挨了打骂的骄兵悍将,上一次就是一个陆登云,便把他弄得焦头烂额,差点死了,现在这些年轻人,那是一个比一个脾气暴,开罪对方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他今天来,是有正经事要办的,当下只是躬身一拜,主动放低了姿态道“百户大人,在下只是为大将军府传令的信使罢了。”
“大将军府?”
曹焱闻言,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对方一下,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敢撂下什么狠话,最后只是冷哼了一声,便默默地走开了。
高貉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也未多言,不等通传,便直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相比于里面那位真正位高权重的老人,他显然更怕刚才走过去的年轻人。
老人虽然地位高,手头握着的权势也重,但到底是老人,做事不会如年轻人那样莽撞,会衡量得失和后果,但年轻人一旦疯起来,哪儿会管你什么大将军府不大将军府的,陆登云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进了帐篷的高貉,反倒是比在门口更加跋扈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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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幽州不出兵(下)()
两相比较之下,三十万玉阳军要面对从蜀地倾巢而出,带着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气势的五十万蜀军,倒还有些压力,可这边的虎贲军面对那从沙漠而来,悍然入侵的两万贪狼部落的精骑,就显得十分轻松自如了,甚至可以说在兵力战力皆占巨大优势的情况下,虎贲军根本就没把对方看做真正值得一战的对手。
中军大帐里,一直以来,作为虎贲军总帅和精神领袖的老将军裴正阳一来,便迅速地召集齐了属下的众将士们一起,在大帐内商讨对策,决定虎贲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毕竟这属于贪狼部落的骑兵们入境的问题是小,可其他地方正在发生的问题却很大,况且如果不能很快地处理掉贪狼部落这个威胁,之后也会变成一个很大的麻烦。
罗刹族真正厉害就厉害在熟悉沙漠的地形和气候,哪怕虎贲军这些年为了打熬自身,常常化整为零,派出一个个小队深入其中,在沙漠里跟对方捉对厮杀,学习对方的本事,打磨自身的毅力,但真正探索出来,可以说完全熟悉的区域,却连整个婆罗纳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而罗刹族们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他们随时都可以仗着自身熟悉环境,迅速地往更深处撤退,虎贲军也不敢孤军深入,只能就此放过,这也是为何罗刹族们荼毒边境这么多年,却依然没有得到清算的重要原因之一,偏偏虎贲军拿他们是真的没太好的办法对付。
罗刹族傻是傻,但那是说他们玩弄权术的手段不如周围各国浸淫其中多年的政客和商人罢了,可他们的战斗本能都是在极度恶劣的环境里打熬出来,再靠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嗅觉比恶狼都灵敏,一有风吹草动,保证动得比沙漠里最谨慎的老鼠都快。
但说到底,他们最大的劣势还是自身的兵力有限,贪狼部落的骑兵们这次也就是跑来打打秋风罢了,真要正面跟虎贲军打起来,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若是不一次把他们给打怕了,如果虎贲军将主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进行支援,时间一长,后方就很容易出事。
现在的问题便在于裴正阳其实很想直接跑去支援燕州的战事,实在不行,绕后奇袭蜀军,先解放老战友手下的玉阳军也可以,所以他们一定不能被拖在这里太久,要想对付贪狼部落的精骑,就一定要速战速决,绝不能耽搁。
陆登云虽然说军中官职只是百户而已,但作为老将军钦定的接班人,他已经足够有资格参与虎贲军的决策了,不过碍于军职,他当下只是陪站在末尾,离着门口没几步的距离,按说如此,本不该是他来主动开这个口,但战情紧急,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再说这军中是规矩森严,不可逾越,但文官们喜欢弄的繁文缛节,军中却是弃之如敝履。
“将军,这些黑恶鬼,这次来的殊为奇怪,若说是四方联盟,为何另外两大部落没有协同出兵?区区两万骑兵就敢来挑衅俺们,岂非送死?末将认为,这其中必定有诈,不定其余两大部落的军队还未露头罢了,一旦冒险决战,恐怕中了敌人的奸计!末将请命,愿率探子营前往打探,两日之内,必为将军查探清楚!”
他一发话,众将士一起转过头看向了他,不少人都暗自点头,赞一声裴将军教人有方。
这话可说的一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