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这位达拉然的最高领袖朝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还有要事相商。”
安格玛重重叹了口气,再次体会到了改变历史的艰难。
现在的场面几乎和他劝说凯尔萨斯早日返回奎尔萨拉斯时一样,那时的凯尔萨斯只是笑着说:“年轻的顾问,我十分理解你的焦虑。但奎尔萨拉斯固若金汤的防御体系绝无被攻破的可能,就算对方有千百倍的兵力也不可能。如果你忧心亲朋好友,我可以特批你回去一趟。不过请你尽量早些回来,你比那些蹩脚的助手用着顺手多了,我的魔法实验就快到最紧要的关头了。”
可不久后,奎尔萨拉斯就毁于一旦,王子殿下再怎么后悔都为时晚矣。
安格玛此时简直比那会还要气愤,怎么这帮大人物一个比一个固执?见多说无益,已经没有再据理力争的必要,安格玛只得离席而去。
他走后,安东尼达斯问道:“诸位同僚,你们怎么看?”
“一个急于获得认可的毛头小子罢了。”德雷登嗤之以鼻。
安斯雷姆则摇头道:“他的样子不像是有假。”
茉德拉也沉重的说道:“如果天灾军团里真的再一次出现恐惧魔王级别的高阶恶魔,我们必须予以足够的重视。而且万一被他说中了呢?”
克拉苏斯沉思了许久,最终开口道:“我们早已从卡德加口中获悉,正是萨格拉斯附身的麦迪文引来了兽人。而对于兽人的研究也为我们揭示了众多线索,结合影子议会俘虏的供词,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兽人只是燃烧军团削弱艾泽拉斯的先锋军。如果真如那个年轻人所说,恐怕如今的天灾军团才是正头戏——”
克拉苏斯的话让众人陷入了沉默。
“——天灾军团固然强大,但远未强大到足以毁灭整个世界的地步,燃烧军团终归要像上古之战那样亲临这个世界。我们可以由此推断,天灾军团的最终目的,正是打开连接扭曲虚空的大型传送门。即便艾泽拉斯已经不存在足以为可容纳萨格拉斯通过的超巨型传送门供能的能量源,但一些强大魔法器物开启的传送门,仍然可以让恶魔之王最强大的手下通过,并且足以承受一整支大军通行——
克拉苏斯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同僚,面色凝重无比:“而那些魔法器物,大部分都在达拉然。”
如果安格玛在场,一定会被这位仁兄惊得目瞪口呆,因为他三言两语就推断出了天灾军团的最终目的,这是妥妥的预言家啊。一头活了上万年的红龙真是不可小觑。
安东尼达斯似乎十分重视克拉苏斯的意见,说道:“确实如此,即便那孩子的陈述有夸大成分,我们也必须当它是事实全力以赴,达拉然甚至艾泽拉斯,都无法承受我们判断失误造成的严重后果。茉德拉、安斯雷姆,你们即刻启程,汇合德雷登一同查探天灾军团中的恶魔状况,务必查清它们的所属。”
茉德拉与安斯雷姆雷厉风行,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传送法术的光辉中,德雷登的魔法投影也轻轻点头致意,消散无形。
安东尼达斯叹了口气,转向克拉苏斯说道:“克拉苏斯大师,我正在研究一种大型反生物魔法结界,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
克拉苏斯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必须尽快查出事情真相,而后启程前往北方——不,我现在就要启程,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安东尼达斯苦笑道:“但愿是我们多虑了。”
克拉苏斯发动传送法术,身形已经模糊不堪,遥远的声音声音还在议会厅中回荡着:“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孩子说的没错。”
这一瞬间,安东尼达斯仿佛苍老了十岁,他重重叹了口气,走到窗边凝望着那个刚刚走出紫罗兰城堡的年轻身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6章 6【花前月下】()
夜色已深,安格玛睡不着,索性披上件衣服到城市花园里散心。
他对自己走后,肯瑞托议会成员们的交谈一无所知,正满心郁闷。却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语,已经引起了蝴蝶效应。
艾萨斯选出的一些随行人员也是极不靠谱,预料中的,这些定居在达拉然的高等精灵——哦,现在应该叫血精灵了——没一个靠谱的。
奎尔萨拉斯王国一向与达拉然交好。在更加开明的体制、更浓郁的学术氛围吸引下,很多高等精灵都向往这座几乎聚集东大陆所有顶尖法师的魔法城邦。
在此定居的高等精灵相当多,他们虽然仍效忠于奎尔萨拉斯王国,但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半个达拉然人,对故土没有太大归属感。因为大部分人已经在这里居住了一两代,在这成长、成年、成就。
对于奎尔萨拉斯发生的惨剧,他们同样感到心痛,但无疑绝不会比土生土长的血精灵来得猛烈。甚至他们之所以尊重凯尔萨斯,恐怕更多出于他的肯瑞托六人议会成员身份,而非逐日者王室的血脉。
后世很多血精灵仍以高等精灵自居,拒不回归族群,一方面是由于凯尔萨斯投靠燃烧军团后,试图召唤基尔加丹降临艾泽拉斯的举动惹得天怒人怨,另一方面的原因就在这了。
想到迫在眉睫的灾难,安格玛不由叹了口气,抬头仰望夜空。
月明星稀,漫天星辰拱卫着一大一小两轮圆月交相辉映,本应是很美的景色,却被笼罩在东大陆北方的阴霾搞得分外凝重。
似是回应安格玛,花园的一角也传来了幽幽一声叹息。
安格玛寻声望去,只见花前月下,一抹倩影亭亭玉立,金黄色长发色泽鲜亮,法袍宽松却难掩凹凸有致的高挑身材,正凝望着明月似哀似怨,直叫人心生爱怜。
“王女殿下,您也在这里赏月?”安格玛行了一礼。
整个达拉然,又有谁能被称为“王女殿下”,自然是安东尼达斯的关门弟子,库尔提拉斯的公主,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了。
吉安娜回过头来,顾盼之间是豆蔻年华未褪的青涩,眼波流转是海棠花将开未开的诱人姿色。只是她秀眉微皱,眉梢眼角愁云密布,似是有什么心事。
“安格玛特使,向您问好。”吉安娜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能在这偶遇吉安娜,安格玛也是万万想不到。这位不论天赋,还是姿色,都是人类翘楚的王女在愁什么,他可是知道的。
正史中这个时期的吉安娜,一直试图说服自己的导师相信“乌鸦先知”的预言,带领达拉然的人民西行避难。但固执的安东尼达斯一点也听不进去,师徒二人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看样子,现在的吉安娜恐怕是在自己导师那挨了训,正因不收认可而黯然神伤呢。
但很快她就会振作起来,带领所有愿意跟随她的人民,远渡重洋前往遥远的卡利姆多寻找乐土。
不得不说,吉安娜这一生坎坷无比。
不仅恋人阿尔萨斯在她眼前堕落,导师也死于曾经的恋人之手,在和平与亲情之间,更是选择了大义而让父亲死在眼前。
很多人戏称她为“吉婊”,认为她有圣母婊之嫌。
话分两说。
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一边是塞拉摩数万急需休养生息的无辜平民,一边是率领强大舰队从东大陆赶来,意图一劳永逸地解决——为女儿解决——兽人威胁的父亲戴琳普罗德摩尔。
在战后民不聊生、势力衰微,已无余力继续打响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大环境下,到底是选择战争,还是和平,想必谁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但
塞拉摩的和平,是吉安娜用父亲的死换来的。
当一意孤行的戴琳普罗德摩尔阵亡,库尔提拉斯的舰队群龙无首,战争即宣告夭折。半数舰队返回了库尔提拉斯,另外一些,则留在了戴琳位于贫瘠之地东南沿海的登陆地点,建造的那座军事要塞“北方城堡”里,怀着对兽人的满腔仇恨,以及对他们王女殿下的不满,时刻为塞拉摩警惕着可能来自杜隆塔尔袭击。
一方面,安格玛敬佩吉安娜。
因为安格玛自问,换做是自己,自己绝做不出大义灭亲的举动,哪怕此举会拯救无数的平民,为兽人与人类之间换来难得的和平。从这方面来说,吉安娜确实具备常人难寻的崇高品质。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吉安娜可悲可叹。
有的错一旦犯了,不管再后悔也挽回不了。
吉安娜错就错在居然对人类与兽人之间的和平心存期许,或者说是心存侥幸,并坐视至亲的鲜血洒落大地。
两个种族之间的血海深仇,是由第一二次战争期间,无数士兵的鲜血,和无数无辜者的凄厉哀嚎书写而成的,绝无相安无事的可能。
不过选择和平,这并不是一个错误。因为谁也不知道,艾泽拉斯这颗优美的星球,会在未来数十年里,迎来有史以来最动荡的时期。任何和平,都在一次次的灭世浩劫与纷乱复杂的环境中,变得脆弱不堪,一触即碎。
就算双方的领袖,都深刻知晓和平的宝贵,并一直勉力维持着得之不易的和平,可他们也有力有未逮的时候。当萨尔卸下大酋长重任,踏上萨满之道去拯救艾泽拉斯后,继任的战争狂人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就立即对塞拉摩发起了袭击。
吉安娜不是傻子,她从未放松过对兽人中鹰派分子的警惕,尘泥沼泽中遍布的斥候侦察兵,与北方城堡里陈设的重兵就是最好的例子。在得到即将遭到袭击的消息后,她还向暴风王国发去求援请求,以击退率先发难的部落。
联盟立即响应,派出最精锐的先头部队、最出色的将领,尽数赶往了塞拉摩。
但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部落派来的“大军”,只是一艘人畜无害的飞艇而已。当这艘平平无奇的地精飞艇钻出浓密的云层,扔下一颗由偷来的蓝龙一族的神器“聚焦之虹”改造的魔法炸弹时,塞拉摩里的人们一时间还意识不到,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随着“聚焦之虹”的爆炸,塞拉摩被夷为平地。历时十余年,双方殚精竭虑维持的和平在此时烟消云散。
接连的打击给吉安娜这个人物画上了一层悲剧英雄的色彩,她的成长经历因此而扭曲,最终化身战争魔女,从此在复仇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安格玛并不反感吉安娜,因为艾泽拉斯的每一名英雄,都是有血有肉的,凯尔萨斯如是、阿尔萨斯如是、伊利丹如是、安东尼达斯如是,奥格瑞姆也如是正是他们做出的一个个正确选择,和犯下的一个个令旁观者扼腕叹息得错误,谱写了一曲名为“魔兽世界”的慷慨悲歌。
能帮就帮一把吧,此时的吉安娜只是一个失去了恋人,又不得导师认可的可怜小女孩,还不是后世那个充满悲剧色彩的塞拉摩女王。
帮不了,解开心结也是好的。
安格玛直视着吉安娜的双眼,问道:“王女殿下是因为与安东尼达斯大人意见相左而苦恼吗?”
吉安娜听完一愣,眼中流露出意外之色,“你怎么知道?”
“因为白天的时候,我也和王女殿下一样的想法,结果肯瑞托议会没人当真。”安格玛耸了耸肩。
可能是同病相怜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多少冲淡了夜深人静时分,独处被外人打断的尴尬,吉安娜好奇的问道:“你也相信乌鸦先知的预言吗?”
为了避免可能的分歧,吉安娜并没有称之为麦迪文,即便她深信不疑那就是麦迪文。
“王女殿下,我相信那就是麦迪文本人。”安格玛苦笑道,“但安东尼达斯大人不信,肯瑞托更不信。”
吉安娜叹了口气,坐到长椅上,胳膊肘往膝盖上一拄,幽幽说道:“我从来没有发现,导师是这么的固执。我的话他一点也听不进去,怎么会是这样呢?”
她太需要别人的认可了。
那样子看得安格玛不禁感慨,褪去库尔提拉斯王女、达拉然领袖的爱徒等等耀眼光环,吉安娜只是个仅有二十三岁的小女孩。
别的女孩在这个年纪时,谁不抱着两本骑士,做着豆蔻年华的爱情梦。可她却要在灾劫到来时孤身一人扛起重任,个中艰辛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安格玛坐到她的对面,轻声说道:“王女殿下,那不叫固执。”
吉安娜抬头看他,表情依旧苦涩。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天灾军团大军压境,前方尚有联盟的将士浴血奋战,坐镇后方的达拉然要是宣布撤离了,那些士兵该怎么办?至今仍然滞留在洛丹伦的平民又该怎么办?”安格玛问道。
“可”吉安娜有些烦躁的拢了拢下耳边调皮的头发,却没能找出话来反驳他。
安格玛轻声说道:“谁都可以走,唯独达拉然的法师们不行,安东尼达斯大人更不行,因为他是整个达拉然的精神支柱,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达拉然,他一走,谁还有心思为这片土地而战呢?达拉然,就是此时此刻,仍在为了故土,与天灾军团奋战的将士们,最后的依托。”
“叫你这么一说,我我好像成了懦夫。”吉安娜低下头,声若细蚊。
“有时,退缩比前进更需要勇气。当你在后方拯救渴望逃离苦难的难民时,总要有人站在台前替你遮风挡雨的。当发现天灾军团已然无可阻挡,安东尼达斯大人也一定会因你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倍感欣慰。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战局需要达拉然,可那些急需救助的难民,也需要一位号召力十足的异国王女殿下去拯救,对吗?”
“这么说你是支持我的?”吉安娜眼前一亮,但很快就黯淡下去,“但是我远没有撤离所有难民的能力。”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吉安娜一怔,回味着安格玛的话,越想越觉得回味无穷,半晌后抬起头来,满面的愁容已经尽数消散,被逐渐升起的坚定所取代。
“谢谢你,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能为您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王女殿下。”安格玛微微一笑,起身行礼,离开花园。
在这样一个多灾多难的世界里,当不了什么救世大英雄,那便但行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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