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她的儿子,与那人无关。
“皇上驾到”
那尖锐的嗓音让顾念忍不住皱了皱眉,她随手便将毛笔搁置在了一旁,收起了书信。
门被打开了,小太监在帝王的旨意下静立殿外,姜弘化抬脚跨入了东宫——这个他在十多年间,每每遇到烦心事都会到来独自安睡的地方。
他看到她已经睡下了,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着。他知道,她没有睡着。
他走到那张宽大的床前,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抚上了顾念的脸庞,感受着指尖上传递来的柔滑细腻感,姜弘化低声问:“你是否曾后悔嫁于我?”
没有回答,留给他的只是一片沉寂。
姜弘化轻笑着,声音低沉喑哑,“然而于我,娶你无悔。”
说罢,便不再留恋,负手离开。
听到房门被轻轻地阖上,顾念睁开了双眼,只是眸中早已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她注意到了那个细节,姜弘化在她面前并未自称为“朕”,而是以“我”称之。作为一个帝王,他这是做了多大的让步啊
闭上眼睛,记忆回到几天前,她刚来到皇城,住进东宫。
那时已经是夜晚十分,他得知后,匆匆赶来。虽然他未曾在她面前倾诉过一丝相思之意,但是如她般敏感,她还是从他看向她的眼神中看到了那抹一闪即逝的热切与欣喜。
那一刻,她竟有莫名的心悸。
原来,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还是会心跳的呀。即便在落花镇里她和费林说得再潇洒,再不在乎,也不能抹去那一刻她心动的事实。
可惜
她双眸猛地睁开,秀眉轻展,眼梢深处闪过一丝骇人的寒芒。
他,该死!
姜弘化面无表情地走出东宫,让一旁的小太监心中一阵紧张。
看这样子,就知道这次娘娘又没给陛下面子。
自从娘娘逃出冷宫,逃离这座皇城,逃离月齐帝都,陛下苦搜无果又因各大臣施加的压力,他几乎再也没见过陛下的笑颜了。
直到前些日子娘娘的回宫
小李子发誓,他没有眼花,就算是那位传言之中大能转世的大皇子出世陛下都只是嘴角微勾不似前些日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是从小就被送进宫中当阉人的,对于陛下已有相当的了解。虽然陛下登基时,他还未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但是在帝后娘娘失踪之后,陛下曾借酒消愁,恰好被当时的他看见。
他岂会不知世人臣子眼中这位看似无情的帝王,实则情深似海。
只是现在,他不得不冒着触犯帝王的风险循例问:“陛下,可要去别的殿中歇息?”
半晌不闻回答,小李子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阵冷汗。
他未曾修炼,只是一个普通的太监,仅因机缘巧合成为陛下的贴身太监。陛下身上,强大的修士气息和那不怒自威的气势时常让他感到极浓的压迫感。
此刻,帝王心思难测,小李子的压力更是大了,大气不敢出一声,屏气敛声等着陛下的吩咐。
“不必。回御书房。”
淡不可闻的声音已然远去,小李子茫然抬头,才发现陛下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
只是在这夜晚的清风之中,这背影显得有些过分萧索。
第十七章 皇城中的那些事儿(下)()
御书房中,姜弘化端坐在书桌前。
他没有用燃烛照明,书房内只有外面长条的走廊上通明的灯笼透过窗纸渗进来的星点光芒。帝王英挺的面部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暗黑更为他增添了一种无名的色彩,魅惑逼人。
姜弘化摸了摸唇角边已经逐渐结痂的伤口,手指轻捻间,皮破血流。
原本以他的境界和身体素质,恢复这种小伤不过片刻之事,只不过他没有这么做,反倒时常在它即将痊愈的时候刻意地将它捻破,让那鲜血从唇边留下,流进他的嘴里,让他一尝那种异常腥甜的味道,永远记得那日的事。
那日夜晚得知顾念被迎回,他匆匆放下那边厢纠缠着他的妃子,赶到她的寝宫。
她的美惊艳了时光,也惊艳了他。十六年了,她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只是她那种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满脸冰霜,出言讥讽的模样,终是惹恼了他。
“你何时变得如此刻薄?”
他记得当时他满腔的喜悦之情被她的一盆冷水扑灭,冲她低吼,便不顾她的挣扎直接将她按到了墙边。
呵呵,没想到啊。十六年不见,她竟已有七重景下品的修为,果真不愧为当初那个才名冠绝天下的他的好皇后。
只是,她可知道她的夫君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摸到了八重景的门槛,更在前两年,一举堪破八景下品,感悟五分天道规则,成为八景中品修士。
想到十六年前,她与他的好兄弟一起消失于皇城之中,想到这十六年间,他们孤男寡女可能日夜相对,想到这十六年中,他们之间可能会发生的某些越矩行为
嫉妒好像毒蛇一般蚕食着他的心灵,让他心颤,他就像疯了一般地攫取着她口中的甜蜜,报复着她当初的狠心残忍。
她在苦苦挣扎无果之后,竟开始妥协,仰起头被迫地承受着一切。
他心中欣喜之下,放松了对她的禁锢与警惕。猛然间!唇角边传来的一阵痛楚让他不由地皱起了眉
沉思间,有敲门声传来。
姜弘化将记忆收回,淡漠说道:“进来。”
来人正是小太监小李子,他恭敬地跪拜与帝王身侧,行了匍匐之礼。
小李子退下之后,姜弘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份奏折。
燃烛批阅之后,他已对奏折之中的内容一清二楚。
他骨节分明的手中紧紧抓着奏折,星眸之中隐有寒光涌动。
“想逼朕立储?”姜弘化冷笑,指尖上陡然升起一抹幽蓝的火焰,那份奏折在瞬间化为了一滩灰烬,“看来是东陵卫的势力还不够让某些老家伙胆颤啊”
十六年前,他借顾准的那股东风只扫荡了部分被一些门阀世家拉拢的新起权贵,至于某些老家伙,早看准了时机将头低了下去,借口闭门休养身心,实则暗暗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那一年,虽然声势浩大,外人看来无一不胆战心惊,但是只有姜弘化他自己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上层权利斗争的一场游戏。
游戏的结果不像明面上展示给人们看的那般闪耀,他们的帝王以无匹之姿清除了私通外国的外戚以及干扰朝政的权贵
真相是,以他当时的势力尚不足以将那些朝廷的毒瘤连根拔起!
十六年了,那些老家伙们已经沉寂十六年了。看样子,前些日子南方上空的异象已经让他们的心开始蠢蠢欲动了。
既然如此,那就放马过来吧!
这十六年,他也没有闲着!
“真当朕不知道那日你们作了什么手脚吗?”
姜弘化搓了搓指尖的灰烬,缓缓地说着,看似自言自语,实则字字杀机显。
那瓶某个不知名太监送来的烈酒,那名躲在暗处哭泣的宫女,事发之后他派人暗中查探出来的烈酒之中的强性药物
真当他姜弘化是傻的不成?!
天亮以后,临十三街上马车如潮。
似昨日那般行了一遭后,齐煊站在了学宫一层殿内。
果不出其料,今日是测验考生的修行天资。
“何谓天资?天资分为‘天’和‘资’两部分,‘天’即所谓的修行天赋,‘资’则是指个人的身体资质,能够感应吸收天地元气的最大限度。今日测试过后,考生们可以先行回府,静待七日之后,重回此地,查看各位的成绩以及去留情况。”
考官已和昨日不同,今日只有一位男性中年修士。齐煊知道,这便是传闻之中二层殿的考官了。
在这位修士的带领下,一干人等进入了偏殿的房间中。
“修行资质好测,然而天赋却是难验。但是,经过几代修士的研究发现,我们已自行研发出一套测试体系。”中年修士一脸肃穆,“现在请先随我们去二层殿,进入修士的世界。”
二层殿的墙瓦顶端蓦地出现一股白色气旋,一大群少年少女从高空中疾速下坠,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不绝于耳。
但是这诺大的二层殿内来去如风的学子中竟没有什么人对这群突然从半空降落的少年少女们感到疑惑和震惊,似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幕。只是微笑着自行退开那片区域,仰头以笑脸迎接着这班即将成为他们师妹师弟的考生们。
齐煊如今的体质已是异于常人,适应性也是好得惊人,猛地从半空坠下,也不过是那突然失重的感觉让他皱了皱眉。
在这种时刻,平日里打拳的好处就尽显了出来,双腿于空中奋力一蹬,力量于猛然间爆发,在瞬时之间,齐煊就调整了身体的平衡,使自己以双腿先着地的姿势下落,而不似一众考生直接头朝地脚朝天
他腰背微躬,膝盖微弯,以此增加摩擦力来减缓自己的下落速度。同时,脑海中迅速地做着判断:这学宫不会作出在考学当日加害考生性命的愚蠢举动,如此这般,势必已在此地有了防护措施。只怕一旦有考生要脑袋开花之际,就会有人出手相救,或是有阵法保护。此关,应是考验考生们的随机应变能力。
心念急转之间,他离地面距离不过一田长了。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一米!
齐煊在双脚即地那一刻,身子刹那向前弯曲成弓形,顺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以背部力量抵消了大部分劲道,完成下落。
果然啊
在齐煊身体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他感到有一股极柔之力向他推来。若是他没有反应过来,以头朝地直直下坠,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而此时,已有相当多考生跌坐在地面上了。一个个灰头土脸,脸色苍白,唇色发青,应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
本就是文弱书生,有如此反应也属正常。
“彭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二层殿学子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依稀流露出回忆之意,“想当初,我差点以为自己要丧命于此”
“差点哭了是不?”另有学子出言笑讽,“瞧你那德行。”
“嘿,你以为你自己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那学子正打算好好辩驳,突然间就止住了嘴,睁大了眼看着那半空之中。
“怎么了?”他身侧之人疑惑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一望之下,也是万分惊愕。
第十八章 一桩由藏书阁引发的血案()
只见半空之中,有一人于疾速下落间,撑开了背后负着的黑伞。
黑伞之大,让人惊叹。而且黑伞恰好遮住了下方少年的脸庞,令人看不真切的同时又对那伞下人产生强烈的好奇。
随着那人渐渐下落,众考生所处的区域已被一层厚重的阴影所覆盖,而且有愈发广阔的趋势。
齐煊神色有些诧异,这个就是古版降落伞?这也太拉风了吧
而周围之人的心神明显已被这阵势摄去。那些被吓坏的考生看得目不转睛,一旁的二层殿学子们也是暗暗称奇。
“听说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人从上空掉下,但是引起如此大轰动的可是少有。”那名据说差点哭了的学子点评,“看来是有备而来。”
“去年那人降落之时,所施展的手段也不容小觑。”他身侧那名学子道。
“你说那人?我们和他同时进来,现在不过历时一年之久,他就已有冲击三层殿的实力,而我们俩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你说自己就好了,可别拉上我。你以为我是你呀,蠢钝如猪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
正在这两位学子小声拌嘴之际,那黑伞已经悄然降落在了地面。
待那大伞落下收起,众人终于看清了伞下之人的长相。
丰神如玉,气度翩翩,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齐煊面色古怪地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平静,半点不因这场由他造成的轰动有任何得色的少年。
竟然是他!
初秀文!
没想到昨日之事竟已经对此人没有半分影响,从初秀文现在平静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昨日因惊吓过度而浑身颤栗的模样,这不免让他留了几分心思。
目光微扫,竟没有初秀怡的身影,那他那胞妹现在又去了何方?
那考官——学子口中的彭先生,已经现身此地,嘴中嘟哝:“失误失误,我忘记咱们这二层殿的传送阵是布置在顶端了的”
这嘟哝声可不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众学子绝倒。
彭先生您每年都用这个理由咱们听腻了呀,不如您老下年换个说法?而且传闻这传送阵是您老坚持刻画在房顶的好嘛!
而那些跌坐在地面的考生看了初秀文的惊艳降落,虽然仍有些心颤,但已回了神。他们也都不是傻子,略微一思索,早已知道此关用意。
此番听到这考官装作一副完全不知情无辜至极的模样,都有忍不住吐血的冲动。甚至有几个考生经过此事胆子变肥了不少,还偷偷赏了彭先生几个白眼。
此事风波渐去,这群考生被带到了一座旧书楼前。
齐煊已经清楚这二层殿格局,与一层殿无异,只是比一层殿空间更广更阔了些。
此刻看着眼前这座似乎因年久失修有些摇摇欲坠的书楼,内心疑惑渐起,有些不解。难道这旧书楼里面另有玄机?
“这藏书阁有两层之高,你们的天赋测试也是在这其中进行。”彭先生似乎没有想要戏耍他们的意思,严肃地说道,“而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进入这个书楼,尽可能地去挑选适合你们的功法。”
“选择的功法有多高深,你们的天赋悟性就有多高。这身体资质的测验咱们不急,慢慢来”这彭先生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一抹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现在你们就进去吧。”
“对了,忘和你们说了,越往里走功法层次越高,而且第二层的功法可要比第一层厉害得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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