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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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夜-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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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样说……是打算保护他们吗?即使哪一个都比妳来得更强大、更自在、更无所畏惧?”那人模仿着她的语气反问,显然不为威胁所动,“小猫,妳的运气很不错,我们喜欢妳犯的过错,所以它再不是过错,而是一个……我们乐见其成的变改。”

    极夜再踏前了一步,变长的牙齿刺破下唇,鲜血顺着她的下颔滴落,她似乎却感觉不到痛楚,“你又来了。这一套。”

    “妳想说什么?”

    “你那一套把戏。”极夜说,“将所有事情都说成我的过错。被你们抓到是我的错,被你们当成猫狗去做那个见鬼的实验是我的错,被你们当成废料舍弃之后没傻等是我的错。你们以为这样我就会认错,为了道歉而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我拖累──不,这招行不通。”

    那人又勾起唇角,笑意却不抵眼底。“为什么妳会觉得这行不通呢?”

    “因为我还记得,一切历历在目。”极夜说。她身后的独角兽不安地踏地,“即使你曾带我去看日出,曾逐字逐字教会我精灵语,也不能抹灭你曾昼夜折磨过我的事实。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被扭曲每一根骨头,被拧转每一寸肌肉的痛苦。我还记得。”

    仔细审视过她的表情,那人站起身来,不再纠缠在往事之上,“我没说过我要向他们动手。你过份警觉了,小家伙。我只想妳向塞拉菲娜传个讯息。”

    他看着极夜的眼睛,一字一词都咬得很慢,仿佛想要确定她听清每一个音节:“告诉她,奥戈哲。多拉蒂暂时不会再缠上她。他目前不在法塔,也不在回法塔的路上。就我所知,他离开神纪城之后就往西方走。另外,只要她愿意与我们合作,兄弟会乐意任凭差遣。”

    塞拉菲娜在桅杆旁边打住脚步,挑了挑眉。

    她只是来为总厨跑腿拿晚餐要用的渔获,顺便上来放放风而已,想不到会目睹如此珍贵而惊人的情景。凡比诺的下任侯爵、多拉蒂口中“养恶龙的黑暗法师”,此刻正和其他船员一起搬运木桶。

    容她补充:光着上身,搬木桶。

    塞拉菲娜知道自己这样说不太公道。午后的阳光比早晨更加炽热,船上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工作的,路迦混在他们之中也不算奇怪。要不是二副和三副还在甲板上监督的话,塞拉菲娜毫不怀疑他们会更大胆。她开始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应该感恩那两条海蛇在场,还是应该气她们在场。

    路迦将木桶放到它们该在的地方,一转身便看见了躲在阴影下的塞拉菲娜。

    他擦汗的动作顿了顿,于日光之下眯起眼睛。汗水已经将他额前的头发全部打湿了,鼻尖上也悬着水珠,浑身的水份好像快被蒸发了一样,在太阳下呆得太久,他有点口干。路迦松开手上的衬衫,绑在腰上的衣料回归原位,他朝着阴影的方向走过去,语气里有种故作平淡的紧绷。“为什么突然来这边?”

    “来拿吃剩下的鱼,我记得应该还有一桶的。坏消息,晚饭的菜单不合你的口味。”她这样说,从他头侧看了看甲板尽头,莫琳和莫娜已经望过来了,看来她们一直在留意路迦,“咳,没想到你没我想像中瘦。被人指点着评价身型的感觉怎么样?”

    “妳觉得当妳处于同一个处境之下,看的人会不会只有两个?”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意如潮水一样退却,“等等,妳之前一句说什么?嗯?……好,我认真答妳:比亲眼看着某人跟另一个男人*的感觉差。”

    塞拉菲娜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故意忽视他另外半句。“我可没得选。”

    “忘了那件事。”路迦如此命令,接过了她递来的杯子,一口喝完了之后才发现那是她的水壶。“……不,还是等我得到答案之后才忘掉它吧。雷沙跟妳说了什么?”

    “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真的被晒傻了所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塞拉菲娜靠在桅杆上面,又很快站直了身体。柱子烫得能将她的后背烧熟。“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你的追求者们已经往这边看了一阵时间了。”

    路迦的表情难看起来。“别用那个称呼。今天晚上过来一趟,伊凡通宵值班,只有我们两个。装鱼的木桶在那边。”

    “好。”塞拉菲娜迈动脚步,结束两人斩头去尾、全无关键词的对话。“如果你到时候还未脱水而死的话。我会带上宵夜过来的。”

    如塞拉菲娜所预言的一样,晚饭辣得路迦连碰都不太想碰。

    莫娜在他第十六次举起酒杯的时候开了口,“艾斯托尔先生,是有什么不合口味吗?你几乎全程都在喝酒。在船上醉酒可不怎么好受……如果没人照顾你的话。”

    雷沙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到路迦身上。很好,他这样想,看来她们已将甲板上的事情传述雷沙。他拿起酒杯晃了晃,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之下,看起来相当放松,好像莫娜刚刚说的话没有丝毫深意一样。“是我自己没什么胃口,艾伦先生,我肯定这很美味……请放心,作为船医,我不会允许自己喝醉。”

    莫娜紧追不放,“不知道艾斯托尔先生来自哪里?”

    “中部偏上一点。”路迦没有给出一个名字。“某个很宁静的小城市,大概你们没有听──”

    船身微微摇摆,他趁机用拳头虚捂着嘴,中止回答,“嗯……抱歉,我有点不太舒服,恐怕是有点晕船。请容许我失陪,我想我需要回房休息。”

    雷沙一扬酒杯,“请。”

    “……所以你就这样逃出来了?”塞拉菲娜问。

    背脊朝天、躺在床上的路迦不作声。经过大半天曝晒之后,他上半身每一寸皮肤都红透了,路迦无法对自己使用治疗魔法,上船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兼职当船员所以没带药膏。明天肯定又会被莫琳或者莫娜拖到甲板上工作,再这样曝晒下去,情况肯定会恶化,直至皮肤被完全晒伤。

    塞拉菲娜一边将手虚放在他背上,一边说下去,手掌冰凉得路迦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说真的,那两条海蛇感觉不好对付,你要是接她们一句话,恐怕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就不是我了。我今天看到她们看你的眼神,是真的打算将你吞下肚子里……”

    她刚处理到疼痛最集中的地方,本来差不多要睡着的路迦猛然抬起头来,“妳还没告诉我,雷沙今天中午跟妳说什么。”

    塞拉菲娜责备似的看了他一眼。

    “跟我说说。”路迦坚持,“我真的想知道,菲娜。”

    “但我并不真的想说。”塞拉菲娜随口反驳了一句,想了一想,最终还是如他所愿,“当时你们各自坐在对方对面,我弯腰放东西的时候他看见什么了,就提醒我一句……等等,为什么反而提醒我的人是他?你当时打算光看着什么都不说?好卑鄙啊,路迦少爷。”

    被指责的人侧眸看她,眼睛里有不容错认的怀疑。“仅此而已?”

    他印象中的塞拉菲娜脸皮可没有薄到这个地步。

    她咬了咬唇,显然很不想提及接下来的话。

    “……他还说了句‘紫色很衬妳的肤色’。”

    路迦看了看她的白色裙子,然后把脸重新埋到枕头里面。

    他的反应实在太反常,塞拉菲娜不禁皱起眉头,“路迦?”

    “嗯?”

    “你没有话想说吗?”

    “没有。”

    塞拉菲娜再无法追问下去。她赶快完成治疗魔法,然后戳了戳他肩膀上的肌肉,“你知道我不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的……整艘船都由他掌控,我既做不到躲开他,也不至于因为他说错一句话而除掉他。我知道你不习惯任由他人摆布,但我们当初说好的,要躲过这个月的风头──”

    接下来的话卡在舌尖之上。

    路迦报复似的咬了咬塞拉菲娜的下唇,按在她后脑上的手久久不曾移开。耳边似乎响起了她沉闷的低笑声,然后上颚被某种温热而湿润的东西轻扫。他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变得异常僵硬,好像被调紧的琴弓,又似是被拉到极致的弓弦。

    塞拉菲娜被轻轻推开的时候脑子已有点晕。

    路迦倒回床上,再次扮演一条死尸。塞拉菲娜呆呆地看着他的背看,灯光打在线条分明的肌肉上,少年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尖有点红。“……明明黑色比较好看。”

第93章 极南之海(六)() 
路迦猛然睁开眼睛。

    他身旁的玻璃窗已被朝阳照得微温。海面的朝雾早已消散,晨曦穿透了重重云层,在海面上投下了白色的光。远方传来了其他船队的鸣笛声,帕勒依索号上已有船员工作,路迦听得见水手的吆喝声,也闻得到早餐的味道。塞拉菲娜应该早就开始工作了。

    想到这里,他反手遮住了眼睛。

    “宿醉吗?”在旁边更衣的伊凡不解地望向他,然后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嘿嘿嘿笑了起来,嘲弄得几近耻笑,“哦,我知道了。你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梦吧?”

    路迦把手放下来,看看戴上尖顶睡帽的精灵,伊凡身上的横间睡帽看起来有点像囚衣。路迦屈起一条腿,半靠半躺地倚在枕头上,“你说什么?”

    “别装傻了,这个经历在船上可算不得有多特别。”或许是常驻夜班,伊凡的精神竟然还不错。“作为人类你对魔法的敏感程度算是高得离谱。别让莫琳看出来,不然她们会得寸进尺,做得更露骨。”

    “……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在你身上下了标记,傻子。”伊凡躺到床上,把被子拉到脖子上,安稳地闭上眼睛补眠,“这是雌性魔兽的常用方法,用来辨别某个异性是不是被他人──嗯,该怎么说,占了?总之这个标记只有她们才能消除,不过你什么都不做也没所谓。反正你是人类,总不可能爱上别的生物,人类也闻不到那种味道──海蛇常年发情,帕勒依索号上除了船长之外所有人都被她们标记过了,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也没人会特地找她们取消标记。”

    “给我取消标记。”

    路迦的声音冷得像是被冰镇过的酒,眼里有丝毫不掩饰的嫌恶。他将双手放在裤袋里面,亚麻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了,除此以外的地方都盖得密密实实。两人略带诧异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路迦移过一步,挡在她们的去路前面,显然不打算止于口头威胁。“现在。”

    莫琳与莫娜对望一眼,都笑了一笑。久经战斗的海蛇并未被他吓倒。

    “看来你昨晚做了个好梦,先生。”

    路迦眯起眼睛,懒得跟她们废话,“现在。”

    “艾斯托尔,”莫娜插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像想要以目光进犯,“难道你的母亲没教过你,请女士做事时起码要客气一点?”

    “妳们可以省省这一套。她几乎没教过我什么。”而家族里的其他人教会他的都不是什么好事。他扯了扯嘴角,好像听了个没趣的笑话。“不要让我说第四遍。现在。”

    “不然呢?”

    他没有再说话,往前踏了一步。

    两人猛然扼住喉咙,跌坐地上。路迦抱着胸看她们体内的空气被一步步抽干,以身体遮去了大半个角落。他慢慢地凑近了两人,声音轻得好像在哄孩子入睡,“无论在水下还是陆上,妳们都能够存活,从这一点来看的确有妳们的价值。我相信妳们还未试过无法呼吸的滋味吧?妳们现在尝到了。”

    他眼底的嫌恶浓得似有实形,“时间无多,我建议妳们尽快作决定。”

    莫琳举起双手投降,路迦将她身上的魔法撤走,长发披散的海蛇伏在地上,眸里已隐隐有血丝浮现。她以指尖扫过虚空,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路迦没有任何感觉,就像他被标记时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塞拉菲娜拿着水果篮经过,以一种看好戏的姿态开口询问:“路迦?你在做什么?”

    被点到名字的人转过身去,顺手拉上了隔帘。塞拉菲娜看了看在地上的黑色卷发,她想她晓得这属于谁。路迦垂眸整了整袖口,“没事。”

    “没事?”这并不是她想听见的答案,一般当她问出问题时,路迦不会隐瞒。塞拉菲娜狐疑地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说话?”

    “……我们迟点再说,妳应该要回厨房的。”路迦的手正想推上她的肩膀,刚碰到皮肤又像触电一般收回来。他仍然没有直视过塞拉菲娜,“早饭快完了,很快便会有人过来这边。”

    “现在你可以说了吗?”塞拉菲娜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而自然。这是她发怒的先兆。“有什么事大得你要制伏她们,而且不能在我和她们同时在场的时候向我解释?你们的关系密切得已经有秘密了吗?”

    路迦的表情有点挫败。“……我真的不想说。”

    “哦,所以昨天你从我嘴里问出话来就可以,反过来就打死不说?你觉得这样是可以接受的,是吗?”塞拉菲娜有一瞬间提高了声音。她很快又意识到场合而将之压低。路迦看见了她扳在篮子边缘的手指,关节用力得发白。“让我提醒你一句,我什么都告诉你了,过去、现在,句句真实,一字不漏。你就是以这样的表现来回答我的坦诚?”

    “这……有点尴尬,好吗?”路迦揉乱自己的头发,他觉得这艘船实在很奇怪,塞拉菲娜和他一直没怎么吵过架。或许他们之间的确需要永昼和极夜去平衡,他们这两天都有点冲动了。“我不想提起不是因为我想骗妳,而是因为我……我有点丢脸。”

    塞拉菲娜闻言安静了一瞬。

    “你说你觉得丢脸?”她不可置信地问,“我从来没见过你说丢脸。好吧,原本我只是因为她们知道我不知道的事而生气,现在我是真的觉得好奇了。路迦,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路迦张了张嘴。

    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船医和二三副死到哪里鬼混了!?这个时候竟然找不到人!”窗外传来雷沙的怒吼声。路迦这才发现,由他堵截莫琳莫娜两人开始,他的视线范围内没有出现过第四个人。有别的东西吸引了船员的注意力,来者显然不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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