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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矿井？”锦秋微微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忽然嘿嘿一笑道：“老公，我也没见识过是什么样，我觉得一定很惊险刺激吧，要不到时候咱们就组个团，我也去看看？”
“宝贝你别胡闹了。”我顿时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苦笑道：“一口老矿井有什么可看的，鸣凤煤矿的新井你下去过吧？”
看锦秋点了点头，我又说道：“那新井里头吧，你看都能并排跑两趟矿车，重型掘进机也可以开进去生产，巷道两侧和顶上都是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坑木密密麻麻的支撑着，而且沿线都有照明，还有专门的通风系统和排水系统。可老矿井不是这样的，就是随随便便在地上打一个倾斜向下的洞，宽大约能够两个人擦肩而过，高处的话，就我这个子进去都得弯着腰，而且一般坡度还都挺陡，人上下都要靠拉着缆绳，照明全靠头上的一盏矿灯。生产机械下不去，就靠人工一镐一铲的把煤挖下来，然后用背篓一篓一篓的背出来。这些也就罢了，最主要的是安全问题。没有专门的排水系统，碰上一场大雨里边可能就要淹水。也没有通风系统，瓦斯全靠自然空气流动扩散，浓度完全无法控制，所以里边一点明火都不敢见。坑木也真都是木头的，一般都用桉树，而且还粗细不一，土质疏松的地方就多撑几根，别的地方就是做个样子，有时候在里边动作稍微大点，头顶上就悉悉索索的往下掉土渣子。这样的矿井，说每下去一次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能囫囵上来就是赚了，一点都不夸张，你说我能带你们去吗？所以宝贝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应付张家强我都还头疼呢。”
锦秋微微撅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翻身趴在我怀中，抱着我的脖子，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老公，这样的矿井你下去过很多次吗？”
第231章 夫妻（三）（）
第231章 夫妻（三）
我说道：“那是啊，零四五年那会儿，我还在做项目助理，又是男的，总被分派去干一些第一线的苦力活，就炮哥他们矿上的几口这种老矿井，不光我，还有陈敬文，我们俩上上下下没有一百次至少也有七十次。”
锦秋撅了撅嘴，微微皱着眉头说道：“一个都快上市的煤矿了怎么还会有那样的矿井呢？去年在鸣凤煤矿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矿井啊。”
我笑道：“这问题要细说起来就复杂了，大概几个方面吧。一些成规模、甚至已经是拟上市的煤矿还在用那样的矿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节省成本。因为开建符合安监要求的矿井成本很高，而开凿一口那样的矿井，对于一个大型煤矿企业来说，成本近乎于零。另外，在那种矿井里工作的矿工，绝大多数都不是企业的正式员工，而是临时工，干一天活拿一天钱，还是计量，背上一斤煤来有多少钱这样的，非常便宜，企业也不用管他们的什么保险福利，所以人工成本也非常低。除了降低成本之外，对于拟上市企业，这样的矿井的存在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在纸面上大幅提高他们的企业生产效率。就比如当初炮哥他们那个煤矿，对外公开的资料，整个煤矿只有四口井，五千多员工。但那是符合监管标准的矿井数量和正式员工数量，实际它下边类似我说那样的老井还有十多口，只不过不挂他们煤矿的招牌。这些井的产能、营收会通过会计手段记在那四口井上的名下，所以光看资料，你会觉得他们五千多员工、四口井的产能相当于其他同业上万员工、七八口井的产能，那么它的生产效率自然就非常高了。在那个年头……”
“老公，炮哥就属于这样的临时工吧？”锦秋插话打断了我。
“对，他原来就是属于这样的员工。”我答道：“不过他们公司上市之后一年多，因为公司一上市，盯着的眼睛就多了，于是开始逐步正规化起来，炮哥他因为井下工作经验丰富，而且在矿工中有一定的威望，所以就被录用为正式职工了。而且同样就在那个时期，同样也是因为监督环境的压力，他们单位那些见不得光的老矿井就被逐步淘汰或者进行了正规改造。张家强和徐显慧在武汉的时候因为黄元达与鸣凤煤矿的事情跟我起了争执，他们认为一个煤矿上市只是富了股东老板等有限的几个人，却害得一家人家破人亡，是邪恶的、非正义的，可他们却殊不知，类似炮哥他们那种煤矿上市之后，社会环境倒逼企业整顿改革，淘汰或改造了那些老矿井，却是成全了更多家庭的完满。也就因为这个，我才会说要找机会领他们去见识一下老矿井。”
“他们一个从小就不知人间疾苦，一个刚刚大学毕业，都是象牙塔里人，老公你不必跟他们计较。”锦秋顿了一顿，又说道：“那他们单位这是属于明显的作假啊，类似像炮哥当初所在的那种井，常理来说他们藏都藏不过来，怎么还敢让你们知道，而且还允许你们长时间驻扎在那里去统计它的生产数据呢？”
“宝贝，你别着急，这个我稍后会跟你说。”我笑了笑，又说道：“咱们接着说为什么你去年见不到那样的矿井了。在那年头，相关的煤炭生产安监还不如现在这么健全完备，虽然当时明面上的条令也不允许那样几乎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矿井存在，但实际上因为煤矿生产安全还没引起社会和政府的足够重视，再加上地方上的各种利益羁绊，监管部门很多时候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所以那样的矿井是大量存在的。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个问题已经引起了社会和政府足够的重视，一旦发生大的矿井安全生产事故，不但是直接监管部门、甚至地方行政主官都会受到牵连，轻则仕途升迁受累，重则要承担相关法律责任，所以监管部门就用心起来了，那样的矿井就少了不少。这是监管方面的变化，另外还有一个是劳动力市场方面的变化。在那时候，煤矿周边的很多农民，农闲时节除了到矿上去背煤之外，没有更好的创收出路，但后来随着房地产行业的崛起，催生了大量建筑用工需求，农民随便到一个建筑工地上去都有活干，而且收入远高于背煤，虽然建筑工地上的劳动条件也不好，但是比起下那种矿井背煤，还是好了不知多少，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因此煤矿如果还那么搞，它就找不到工人了。监管和市场两相夹击，那种矿井虽然不敢说绝迹，但也少了很多。所以你去年、今年在彭城的时候自然就见不到了。”
看锦秋点了点头，我又接着说道：“另外，你之所以现在见不到这样的矿井了，除了刚才说的这样的矿井现在已经很少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正好也可以回答你后边的这个问题，为什么摆明了是弄虚作假，他们还敢让我们知道，并且让我长期驻扎在那里统计生产数据。宝贝你先自己推测一下会是什么原因？”
锦秋想了一下，说道：“他们敢这么做，那自然就是有恃无恐了，关键是他们‘有恃’这个‘恃’，究竟是恃的什么，难道他们煤矿的背景很深？”
“不是，他们煤矿在地方上或许算是背景深厚了，但是放到全国性的资本市场上而言，算不得什么。”我摇摇头，轻笑道：“宝贝，你2009年才来华信面试、工作，其实你赶上好时候了你知道吗？”
“怎么讲？就因为遇上了你这个色狼面试官啊？”锦秋笑道。
“唉……”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的华信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龙头大券商，咱们的品牌以及资源优势都很明显，一家企业如果得到咱们的保荐，好处多多，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企业求着咱们给它们保荐，咱们就有很强的议价权利，不但费用收得高，而且咱们的员工入驻企业，他们都当大爷似的伺候着。就像咱们在彭城，一年多的时间里，住的五星级酒店，随时可以跟他们企业的最高负责人直接对话，有不符合要求的地方可以直接要求他们改。但是我刚来那时候不同啊，那时候的华信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型券商，和全国那么多同业比起来，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所以很多项目都是咱们求着客户揽过来的业务，因此对于客户公司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也就不得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了。所以当初炮哥他们单位压根不在意我们知道那些情况，因为我们即便知道了也只能选择配合他们作假，一旦我们敢有意见，他们立马可以更换保荐券商。而如今不同了，有类似毛病的企业，一般也不敢找咱们华信给它做保荐，所以你自然也就见不到那样的矿井了。”
第232章 夫妻（四）（）
第232章 夫妻（四）
锦秋想了一下，低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甜甜的笑道：“老公，谢谢你啊。 听你这么一说，我再仔细想想，我如今的优渥生活，很大程度上是你一次次下那种老矿井换来的。我如今良好的工作环境，也是你们这些公司前辈一点点奋斗积累起来的。”
“哈哈，宝贝，夫妻之间说这种话多别扭啊。给你提供尽可能好的生活条件，这是我作为一个丈夫理所应当的职责。”我笑道：“不过你说的后一点很在理，我好像还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个话题，其实我对华信的感情是很深的，于我而言，它不仅仅是我这辈子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东家。我从2003年大学毕业以来，一路陪着它从一个中型券商走到了今天行业龙头的位子上，它成长的同时，我也在成长，我从中国证券行业一个最普通、最底层的投行项目助理成长成了一个所谓最珍稀、最顶尖的保荐代表人。我偿还大学时候家里欠的债，让父母兄弟过上优渥的生活，自己在北京买房买车，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包括最重要的——娶了你，这一切的背后，无论金钱还是其他社会资源，全都是华信给我的。在这个过程中尽管也有过诸多龌龊，比如去年我写入党申请书那事，但瑕不掩瑜，华信对我的成就作用还是很明显的。可能有人会觉得这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其实不然，咱们和公司是一个互相成就的关系。我有个叫杨成军的大学同班同学，他当时就选择去了天北证券投行，那时候天北证券刚成立两年左右，人才奇缺，因此他一去地位就比较高，做了分析经理，相当于咱们公司的项目经理，比同时期的我高了整整一级，这可是三年的奋斗啊。而且他2008年就获得公司推荐参加保代考试并顺利通过了，这一步也比我快了两年，前后加起来，按说他的发展应该领先我五年左右，但其实他如今无论是在行业内、还是在社会上的地位，以及一些资源方面，差我都差得远了，原因就是天北证券在这些年间的发展远远落后于咱们华信。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很在意手下新来的员工对公司的看法，我就是担心他们仅仅把这当成一个谋生的工作，而不是应该为其奋斗一生的事业，工作中能敷衍就敷衍，如果这样的人多了，或许某一天，我们这代人辛辛苦苦为华信建立起来的各方面的优势，就将荡然无存，到时候他们又将面对我们这代华信人早几年所面对的诸多艰难，甚至还要更艰难。”
“哈哈，这是王总应该考虑的问题，你考虑这些干嘛。”锦秋笑道。
我摇摇头说道：“王总固然要考虑，但是我作为华信的一名中高层员工，并且亲身经历、亲自参与了华信这些年来的崛起，说句狂妄点的话，华信有今时今日的江湖地位，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所以我当然不能任由人来践踏、挥霍我们来之不易的事业成果，因此自然也应该考虑。”
“我知道了，老公，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就算只是为了不践踏、挥霍你们来之不易的事业成果！”锦秋在我脸上亲了一下，顽皮的笑了笑，又说道：“不过，老公，我不管别的，我只知道一点，就是我老公是最优秀的！我今天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你今天所取得的一切，最根本的，都是建立在你优秀、并且一直努力争取更优秀的基础上的，所以无论你现在跟我说了多少公司的好话，可如果有一天你和公司站在了对立面上，我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这一边的。”
我愣了一下，笑道：“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和公司站在对立面上呢，我刚才已经说了，总体来说，虽有龌龊，但我的利益和公司的利益还是一致的，公司好了，我自然就好。”
锦秋若有所思的微微皱着眉头撅了撅嘴，然后轻轻一笑：“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说点轻松的吧，老公，你还一直没跟说过呢，你大学毕业的时候为什么就会选择来华信呢？你一个燕大金融本科毕业生，在2003年那种时候，按说应该是很抢手的，国内很多大型金融机构你都可以去了，而那时候的华信证券还名不见经传，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优势，你怎么就选了它呢？”
“哈哈，你不知道你老公我能掐会算吗？我当时掐指一算，就算到华信未来将成为券商行业的龙头老大啊。”我开了个玩笑，才认真说道：“这其实纯粹是个意外。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同班同学大多选择了出国或者考研，找工作的是少数，我因为家庭经济压力，所以只能找工作了。我当时一共获得了四个职位，分别是中行、工行、银河还有华信的，可那时候年少轻狂不懂事，不喜欢银行喜欢投行。银河那时候虽然已经算是券商行业隐然的龙头老大了，可一方面我觉得我一个国内的本科生去了银河可能不会被重视，更重要的是，我总觉得华信的名字比银河更响亮，所以就选择了华信，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锦秋嘿嘿一笑：“老公，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华信吗？”
这我当然知道，锦秋大学毕业的时候和我那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要进投行的话，华信已经是她最好的选择之一，能进来就不错了，她没有太多的挑选余地，不过为了逗她说话，我还是笑道：“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