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头巨龟的头颅胜似蛟龙之首,驼头牛耳,不同之处,在于其头上双角,尖角向外斜伸而出。然而巨龟之首双眼紧闭,鼻头下颚有着花岗岩般的质感,不像是生灵之物。
龟壳最上方,似乎开有一洞,一个个凝液境的高人踏器飞出,一一落在广场上。早已等待多时的百灵宗各个师叔迎上前,有说有笑的交谈着什么。
景讳看了一圈,找到半年试炼的两个师叔,以及其他几位见过一面的凝液境师叔,却独独没能见到于琅的身影。无论是入宗质询时的深不可测,还是搜寻于彭泽时的过人冷静,那个俊逸非凡的师叔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忽然间,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涌上心头,很快,景讳就意识到了这种不祥之感来自何处。他记起了艾之卉说过的,红山郡北区里,那个怪人曾经带着笑容与那个百灵宗师叔说,他们以后会成为同门。
综合现在来看,这批忽然来到百灵宗的陌生修士,以及那个红山郡躲在地窖中的怪人,二者之间恐怕十有八九有着莫大的联系。
其中一个百灵宗的凝液境修士显然不喜如此多人围观,他转身向众弟子走了几步,挥挥手犹如驱赶几只苍蝇,说:“赶紧散去,以后的事情自会在天榜阁里贴出来公布,用不着你们这些练气境弟子来操心。”
人潮开始后退,既然师叔下令,有不长眼胆敢故意违抗的,其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这一千多人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彻底散去,景讳混杂在下山的弟子当中,颇有些不舍的看了眼天榜阁的方向。然而在山路的尽头,广场的入口处已经有几个机灵的弟子封堵住去路,任何不知发生何事的弟子想要上去,都会被他们毫不留情且狐假虎威的喝骂回去。
“这些家伙该积极的时候还是积极得很啊。”景讳颇为无奈,走到山间一座小亭旁,恰好看见亭台内坐着两个熟悉的年轻人。
“景讳,走得这么急,赶紧坐下来歇息歇息吧。”纪弘和向他一笑,远远地就喊道。他身旁的自然是奚若兰,原本倚在纪弘和的肩膀上,见到景讳的目光移过来,脸上有些发红的连忙起身。
她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长发和衣饰,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同样欢迎道:“景讳,有几天不见了吧。”
第七十一章 霄剑洞府()
“你也看见了突然降临到宗门的那只‘镂空巨兽’了吧。”纪弘和开门见山地问。
“镂空巨兽?”
“据说那是由妖兽的尸体进行炼制,在其体内镂空制成容纳空间,与炼尸傀儡类似的可运动的死物。”纪弘和说:“当然,这些是我从藏书阁里得知的一些偏门知识,一开始我对那只巨龟也是摸不着头脑,旁边不知谁提了一句,我这才想起。”
景讳大吃一惊:“那一头乌龟的体型绝对不是练气境妖兽该有的,这么说来,那只镂空巨兽的原形是一头凝液境的妖兽才说的过去吧。”
这也难怪他十分吃惊,据说在落阳盆地凝液境的妖兽极为稀少,就算有那么一两只,通常都是一些宗门早已捕抓驯服好的妖兽,平日里都敝帚自珍,哪会轻易拉出来见人。不过依据一些见闻记载,落阳盆地之外的广袤天地中,倒有那么几片妖兽聚集之地。不过那些凶地无一不被一些凶恶强横的妖兽强者所瓜分,并自立为王,俨然是一些妖兽之国。
如今蓦然出现一只凝液境妖兽的尸体,并炼制成极其罕见的“镂空巨兽”,甚至凭空出现在宗门的腹地。景讳心里的猜疑越发浓重了,如果说先前的猜想都是无源之水的话,那么现在的根基正一板一砖的堆垒起来,逐渐堆成了一座山丘。
“景讳?你在想些什么呢?”纪弘和打断了他的思索。奚若兰在一旁偷偷笑着,似乎为景讳的呆愣而感到好笑。
景讳盯着前方的两人,尤其是一脸肃然的纪弘和,显然对方也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绝对不可松懈警惕。事到如今,纪弘和在他心中算是艾之卉以外,最能信任的一个人。景讳不再迟疑,将自己于紫叶树林,以及红山郡的各个要紧细节全部说出。
这些话连绵不绝,根本不给纪弘和与奚若兰反应的机会,只能有些凝滞的听着景讳吐诉出这么一大堆内容。
“血炼网,同门?”纪弘和呢喃着这些字词,他忽然一皱眉头,说:“那位使用‘春神图’的师叔,应该是庞家之人,春神图法器是庞家三大法器其中之一,要是完全炼制出来,估计有顶级的中品法器威力。”
景讳有些吃惊,他身上这具妖狼甲只是顶级的中品伪法器,便足以成为他诸多杀手锏的依仗。要是凝液境之上才可使用的法器,有着中品法器中的顶尖威能,真是想象不出到底该有怎样的强力。
“而那个血炼网法术,还有那个人身上缠绕的血光。”纪弘和眉头大皱,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独有法术,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不过今日从‘镂空巨兽’体内走出的那些人,全都身穿血色长袍,估计也是血道一类的神通居多。”
“我特地观察了从上头飞出来的那些凝液境修士,他们没有展现多少灵力出来,不知是否修炼着血道功法。”景讳有些无奈的耸耸肩:“不过凝液境修士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他们是否与那个怪人有关,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
“至少过几天,我们就知道那些修士乘坐着镂空巨兽而来,是为了什么了,不是么?”纪弘和往后一仰,吐出一口长气。奚若兰看起来似乎极为无聊,张着小嘴打了个瞌睡,低声对纪弘和说:“我有些困了。”
纪弘和腰板一直,向奚若兰点了点头,对景讳说:“景兄,那就这样吧,我跟你说个比较能够信赖的师叔,以他的为人作风,应该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对我们有所隐瞒。往山门西南方向走到大阵的边缘,有一座‘霄剑洞府’,里面住着的于琅师叔为人正直,你先去找找他,打听打听宗门里即将发生的事情吧。”
“那告辞。”景讳起身,向纪弘和一抱拳。
“景兄,何必如此多礼。”纪弘和朝他一笑,心里知道又多交了一个朋友。纪弘和与奚若兰一并向景讳一个抱拳,随后景讳转身离去,从山路走下去了。
奚若兰伸了个懒腰,轻轻地趴在石桌上,眯眼望着景讳离去的方向:“这位景讳道友经历的事情真多啊,面对凝液境修士就有两次,而且全都死里逃生毫发无损。”
纪弘和温和的笑了笑,伸手给奚若兰揉肩捶背,看起来对她十分疼爱。他说:“景兄身世一般,资质也不突出,依然能从同批弟子里脱颖而出,考得自然是机缘和自身的努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危险与机缘并存嘛。”
景讳回去楼阁稍作歇息,过了一天,就往霄剑洞府的方向出发。这期间艾之卉没有找过他,显然正在履行她自己所说的事情,努力提升至练气境中期。景讳对此颇为欣慰,他自然知道艾之卉资质极佳,路途上时有的聊天中,他得知艾之卉虽然勤于法术的修炼,但对于修为的提升很不上心。即便如此,艾之卉甚至比他更早一步到了练气境初期的瓶颈,虽说困在瓶颈处许多时日,但是以她异于常人的灵气量,冲破这道瓶颈并非难事。
霄剑洞府颇难寻找,他在茫茫山脉中,沿着山谷中的森林一路走去。只觉得树荫越发浓郁,四周越发阴暗,一股凉爽的感觉包裹了他的全身。这条山路颇为险峻,右侧是嶙峋突兀的山石,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一些弯曲独特的树木从石缝间长出。而左侧往下望去,是一座极深的山涧,灌木矮树一路蔓延往下,最深处隐约有一条白练,模糊的水声正是从山涧底部传出。
他绕着盘旋的山路一直往上,忽然间视野开阔,遮目如盲的茂密树林往两侧退去。在这临近山顶的一片斜坡上,一个拱形大门嵌在山壁前,大门上方数丈之处,一座镂刻在山壁上的楼阁悬空而建。
景讳见到了大门上的牌匾,正是“霄剑洞”三字,顿时感到放松下来。
他来到门前,看见石门中央的一座浮雕圆阵,抬起手一道火光打去。这种“应门法阵”专为五灵法术起效用,这记火焰术打在法阵上,使得其表面红光流转,迅速渗透到石门之内。过了片刻,整个巨大石门咔嚓一声,开始往后移动,门轴转动发出了闷沉的声响。
石门打开了,其后方的一层光幕同时散去,于琅师叔一身白衣站在门后,向景讳点了点头说:“几个月以前我曾跟你说过,有什么发现的话来霄剑洞府找我,没想到你真的记住了这句话,而且真的找上门来。”
于琅师叔面如冠玉,额头上一个莲花印记,发出淡淡的光辉。景讳不敢怠慢,低头恭敬的说:“弟子的确有几个令人颇感困惑的发现,可惜跟当初的于彭泽没有关联,只是这些发现实在太过重要,所以弟子只好过来胆敢跟师叔一问。”
“我多方打听,都没能找到于彭泽身亡的真正原因,你一个练气境弟子,不客气的说,我没有对你抱有什么希望,只可惜我的兄长白发人送黑发人,至今没有恢复精神。”于琅师叔冷淡的转身,最后补上一句:“你进来吧,外边的耳朵很多,有一些我都无法发觉。”
第七十二章 谈话()
沿着一条石梯走上去,当景讳从栏杆外看去,正是那片山涧悬崖的风光时,他意识到自己来到了阁楼上。
同样一张简简单单的木桌,摆着一套看似简陋的茶具,以及一张木椅。于琅师叔一挥袖,另一张木椅挪移而来,恰好摆放在木桌的对面。
“坐。”于琅淡淡的吐出一个字,看起来他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景讳依言坐下,看见于琅师叔伸手倒茶,把茶壶放下时,那个茶杯已经自动移到景讳面前。
景讳看见这茶杯中隐隐带着星点灵光,似乎师叔在其中下了一个小法术,不过他自认为于琅没有谋害他的理由,于是故作不知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于琅的双眼中,看不出有丝毫波动,不过就在景讳喝下茶水之后,他开始问:“说吧,既然有打搅我的理由,希望那个理由不会让我太过失望。”
双手有些不安的放在大腿上,景讳感觉额头微微出汗,低声说:“这次来,是跟昨日来到宗门的那些他宗修士有关。”
“他宗修士?”于琅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疑惑。
景讳有些惊讶,继续说:“是的,昨天一只‘镂空巨兽’降落至天榜阁前,不仅走下一大批练气境修士,而且从中飞出七八位凝液境前辈”
“七八个凝液境修士!”于琅颇有些震惊,乃至身板不知不觉地直挺起来。景讳看见这位师叔似乎对此毫不知情的模样,心中一沉,就算对这件事情不大清楚,可是有数量如此众多的凝液境修士来到宗门重地,这位师叔尚且不知的模样,这就有些难以解释了。
似乎察觉到景讳的惊疑,于琅的眼睛微微一转,说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理由来:“我连日闭关几个月,不问宗门之事也是正常的,你跟我说说那些修士长着个什么模样,要知道七八个凝液境修士,可赶得上一个小型宗门的战斗力了,掌门师兄怎么会轻易把那些人放进来。”
景讳对这番话有些不信,同时对自己此行能否得到答案,感到有些困难起来。不管怎么说,景讳现在绝对不能有所隐瞒,这位师叔出现在入宗质询中,表明他精通于探心术一类的法术。他深吸了口气,描述起从“镂空巨兽”走下的那批修士外貌,当说到其一身血袍,以及衣袍背后的人形图案时,景讳清晰地看见,于琅师叔的瞳孔一缩。
这位师叔倒也心思深沉,表面上丝毫声色未露,继续聆听景讳一板一眼的说下去。景讳说到最后,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好描述的,于是话语骤然一停,静默地等待师叔下一部反应,他也看出来,于琅师叔似乎有一番话憋在胸口,迟疑着要不要把它说出口。
“现在我问你一句话,你必须如实回答我,如果你撒了谎,我自能知道,而且会毫不留情的惩戒你,譬如废去修为逐出师门一类的,你可清楚这些后果?”于琅慢慢地说:“你也可以现在闭上嘴转身就走,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景讳闻之不惧反喜,他知道此刻到了关键时刻,而且对于于琅师叔为人谦和正直的传闻更加相信了。其他那些师叔捏死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刚才那番话的恐吓和劝告哪会这么好心说出来,也只有这位于琅师叔才会如此耐心的说这么多话。
他表情毅然,连连点头。于琅微眯着眼睛,瞳孔的微光似乎有那么一抹危险的光彩划过,他开口问:“你是其他师叔派来试探我的弟子吗?”
景讳一愣,万万没想到师叔的问题是这个,仿佛于琅最大的敌人不是宗外的凶徒,而是宗内那些道貌岸然的师叔们一般。不过他不会因此而迟疑,忙回答道:“不是,我还有事情需要禀报师叔,让师叔鉴别一二,是纪弘和推荐我过来找您,所以我就来了。”
于琅额头上的莲花印记微微泛着光华,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栏杆外的景色,哪怕景讳对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心知肚明,此时仍免不了一身微汗。过了片刻,于琅回过头来,脸色稍缓:“你的确没有说谎,纪弘和那小子也曾来找过我几次,哼,每次来他都是为了探探我的口风,难道他以为我不知道吗?”
“也许纪弘和他知道,不过他也深知师叔是位宽仁的人,所以特地跟我夸赞了一番师叔。”景讳连忙拍了个平庸粗糙的马屁,他有些暗恨自己的嘴巴不灵光,巴不得现在自己连珠串炮般吐出一堆溢美之词来。
“纪弘和那小子,跟我像得很,他那股憋着劲儿我是最能了解的,没落的家族身世,其他家族的处处为难,手握的资源比凡人家庭出身的多不到哪里去。”于琅有些感慨地说:“不过你现在得先跟我说说,你带来的另一个消息是什么,我得综合判断一番,才决定给你吐露一些宗门秘辛,毕竟有些事情知道了可得丧命的,你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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