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鳞虎头蛇立刻直起半截蛇身，虎头顿时来到了半空之中，它猛烈地摇晃起头颅，试图将头上的不速之客摔到千里之外。
单良慌忙伸出右手拽住粗如树干的毛发，左手将血淋淋的人头紧紧抱在怀中，随着虎头的剧烈晃动，单良的身体如风中飘扬的旗帜，仿佛随时都会被甩开，却又紧咬着不放。
银鳞虎头蛇摇晃了片刻便停了下来，虎头继续匍匐在地上，扭动蛇躯往前迅速移动。
头上的那个人类对它来说如同一只虱子，暂时无法将其除去，那就只好任其待着了，反正“虱子”再肥也咬不动它。而眼前那些慢悠悠企图逃离的“蚂蚁”才是最应该解决的目标。
银鳞虎头蛇遵循自己的本能，不再理会头顶上的单良，开始继续自己的“清理活动”。
单良右手依然拽着虎头毛发，缓缓坐了下来，低头看向怀中那颗表情狰狞的头颅，低声道：“很抱歉，我无法救所有人。”
单良抬头看着不时划过流星的夜空，叹气道：“牺牲一个人，救活十几个人，这样的正义是正确的，对吗？”
夜空不会回答，银鳞虎头蛇不会回答，失去生机的头颅更不会回答。
“对的。”
单良只好自问自答。
银鳞虎头蛇当真移动极快，数息间已经逼近逃难的罪犯们，恐惧的尖叫声响彻整片夜空。
“死亡入梦！”
单良叹了口气，轻轻说出了这四个字。
话语未落，单良怀中的人头忽然森然一笑，腾空而起，升至半空中，突然“轰”一声炸碎。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人头虚影从天空中探了出来，一双狰狞恐怖的眼睛凝视着地面上匍匐前进的银鳞虎头蛇。
“吼！”
银鳞虎头蛇咆哮一声，忽然身体往侧边一倒，虎头上的双目缓缓闭上，平静而有规律的呼吸从它的鼻翼间喷出。
那银鳞虎头蛇竟是睡着了？
。。。。。。
单良是异灵者，他拥有被称为“异想天开的能力”的异能，其异能名叫做——“死亡入梦”。
异能完全觉醒的那一刻，单良明白了这个异能名称的含义，也明白了自己将会迎来怎样的人生。
与所有异能一样，“死亡入梦”具备效果，条件已经限制三大要素。
它的效果很强大，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催眠强过自己的目标，虽然催眠结果仅仅是一碰就会醒的浅度睡眠，但已然具备极为恐怖的作用。
但“死亡入梦”的使用条件却比它的效果更为骇人——死亡是触发这个异能的唯一条件，并且不是一般的死亡，而是必须献祭掉死去不久的头颅才能发动“死亡入梦”。
拥有这样的异能，注定要与死亡同行。
“善良的单良？呵，我的双手早已沾满了罪孽。”
单良自嘲一笑，仰躺在银鳞虎头蛇的毛发之中，凝望那明明没有半颗星辰，却不时有流星划过的漆黑夜空，怔怔出神。
他当然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不止十个，甚至不止百个。新鲜的头颅才能成为“死亡入梦”的触发条件，而“死亡入梦”却是他提高英雄排名的最佳手段。
因此从最低的F级英雄提升到了C级，他的财富，名望，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但他手上的罪孽却早已积累成山。背叛同伴，割下其他英雄的头颅来完成“死亡入梦”，然后伪造出同伴英勇牺牲的假象，这一切的一切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他人生的唯一意义。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明明识破了他的真实面目，却仍然在紧要关头挡在他的身前，明明有机会独自逃跑，却毅然决然地跑来救助受伤的他。
在她临死前。
他问：“为什么救我？”
她答：“我们是英雄，救助受难的人们是我们的责任，不是吗？”。
他继续问：“即使是人渣，也要救吗？”
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割下了她的头颅，活了下去。
“你真的，很傻很天真。”
单良对着天空温柔一笑，“但我喜欢。”
任何异能都有效果，条件，以及限制。而“死亡入梦”的使用限制是——不能离入梦的目标超过三米，否则目标将会惊醒。
所以即使银鳞虎头蛇随时都会醒来，单良也无法立刻离开。
“豁出性命去救一群人渣的感觉，真是TM操蛋啊！”
单良狠狠吐槽了一句，而后温柔一笑，近乎梦呓般说道：“但如果不这样做，我会替你感到不值。”
。。。。。。
。。。。。。
单良以为自己救下了十几个罪犯，那十几个罪犯发现星兽没有继续追逐而来，也以为自己终于得救，然而若是从天空俯瞰下去，便会发现一个残酷的真相。
那十几个罪犯逃跑的方向正与一头奇美拉迎面相撞，不出数分钟，他们将会相遇！
罪犯们当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跑向死亡，他们只是狂奔着，庆幸自己苟活了下来，心里对单良稍微有一点感激，但不多，也许日后和兄弟们喝酒的时候会提起这么一个自称英雄的傻子，然后大呼傻子万岁吧。
正在逃难的众人并没有发现，半空之中正漂浮着一团隐于夜色的黑云，那黑云里藏匿着光明，遮掩住了两个人影。
事实上，黑云中的两人早已出现在这片天空多时，他们将一切尽收眼底，无论是单良的“善良”牺牲，罪犯们的丑陋挣扎，抑或是丁毅和红梅的无情离去，他们都看在眼里。
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银鳞虎头蛇随时会醒来，那时银鳞虎头蛇见不到该死的“蚂蚁”，必然会迁怒头顶上的“虱子”，单良处境可谓相当危险。而那些罪犯也很快就会闷头撞上等待他们的奇美拉，惨剧即将发生，黑云中的其中一人终于无法继续冷眼旁观下去。
“你能不能救一救。。。。。。”带着些许期盼的少年声音在黑云中响起。
“救一救。。。谁？那个英雄？还是那些罪犯？”听不出情绪的少女声音打断了少年的话语。
“当然是。。。。。。”少年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呼吸一顿，似乎陷入了沉思。
“牺牲自我的英雄和自私逃命的罪犯，理所当然应该选择英雄，但如果是一条生命和十几条生命进行对比呢？”
少女说道：“所以问题来了，如果给予你足够的力量拯救一方，一个英雄和十几个罪犯，你会选择拯救谁？”
正义，或者基于个人情感，或者基于凛然大义，但问题在于当生命的质量和数量产生冲突的时候，你会选择拯救哪一边？
“你选择哪一边，我就救哪一边。所以，选择吧，石小白。”
（PS：选择无处不在，单良此刻做出的选择，石小白即将做出的选择，都是我想传达的一些操蛋理念，都说一个好作家要做好三件事：塑造人物，写好故事，传达价值观。我想成为一个好作家，所以不会只满足于前两者！）
第五十二章：福尔摩斯·石小白（）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天平，称量着所谓的正义，但是当生命被摆在了牺牲和救赎的天平两端时，人们称量正义的准则就会产生分歧。
一部分人把生命视为冰冷的数字，将更大的数字放在救赎的一端，因而将更小的数字舍弃在牺牲的一端，他们理智地测量，得出自认为收益最高的结论，并严格执行它。
而另一部分人则将生命视为有质量的砝码，生命的轻重决定了哪一边该成为牺牲的一端，哪一边又该得到救赎，他们感性地分辨生命的重量，然后理性地抛弃较轻的那一部分。
将这两种不同的价值观放在此时石小白面对的问题上，前者会选择救罪犯们，而后者则会选择救单良。
那么，石小白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或者说，石小白心中的正义到底属于哪一种？
花璃饶有趣味地注视着石小白，两人此时虽然藏于黑云之中，但黑云之中却充斥着光芒，因此花璃能够清楚地看见石小白的神情。
“只有这两个选项？”石小白沉思了片刻，似乎没有得出答案，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花璃一愣，旋即笑问道：“你想要两边都救？”
“不！”
石小白忽然伸出手指指向某个方向，一脸严肃道：“本王想救的。。。是它！”
花璃顺着石小白的手指看去，只见残恒断壁之间竟有一只小花猫正在行走。
在这地狱一般的灾难之地怎么还有小猫如此悠哉悠哉地在晃荡？
不对，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石小白想救的是这只小花猫？
“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是想问我。。。能不能救一救这只猫？”花璃不由自主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当然！”石小白认真点头。
花璃顿时俏脸一红，想起自己之前打断了石小白，并且自作主张说了一堆自认为深奥的“废话”，原来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但同时她的心又是微微一沉，她让石小白选择的原因很显然是为了看一看他如何看待正义，对生命的牺牲和救赎会如何取舍，但却没想到石小白竟然在人类和猫之间选择了猫。
难道石小白其实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
“为什么不救那些人类，反而要救一只猫？”花璃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峻起来，既然自己是他的导师，自然要将事情弄清楚，并且引导这孩子走向正确的价值观。
“一边想死，一边该死，为什么要救？”石小白表情同样严肃，甚至比花璃还要严肃得多。
花璃闻言一愣，咀嚼着这句话，眼里原本已经收敛的光芒顿时触底反弹，变得越发炙热和强烈。
“我想听一听你想法，能告诉我吗？”花璃眨眼一笑，像个渴望听故事的小女孩。
石小白微微一愣，一眼扫过满目苍夷的大地，将仰望天空的单良和狼狈逃窜的罪犯们尽收眼底，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本王不知道那些罪犯曾经沾染怎样的罪孽，也不知他们心中对那英雄是否存有感激，更不知若是存活下来，他们是否会改心革面重新做人。但有一件事本王很清楚，他们从来没有互相帮助过，甚至在逃命的时候拉扯同伴，坑害他人。”
“他们是自私的怪物，屈服于本能的蛆虫。如果救了他们，他们很可能会在将来因自私和欲望而伤害了其他人。黑暗之所以为黑暗，便是因为它们时常吞噬光明，如果救了黑暗，却使人间多了几处阴影，何苦来哉？”
“没有人逼迫他们跑向死亡，人生的方向和此时奔跑的方向，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会死是因为——他们该死了。该死之人，本王不救！”
石小白语气沉重地说完这一段话之后，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银鳞虎头蛇之上躺着的那个身影，目光有些恍惚。
花璃听得不住点头，嘴里“嗯嗯嗯”轻叫着，见石小白顿了下来，催促道：“继续？”
“他，活得很累，死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石小白指着单良，说道：“本王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方才你说过他的异能叫做‘死亡入梦’，使用时需要献祭新鲜的人头。而他斩掉罪犯头颅的动作却给本王一个感觉，直觉告诉本王，他的动作很流畅很娴熟，仿佛演练过千万遍一般。”
“所以本王认为，他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很多。因为需要新鲜的人头，所以他杀过的人不只是敌人，很可能有一部分是同伴，朋友，甚至亲密的人。”
“这样冷酷残忍的人，为什么会豁出性命去救一群无可救药的人渣？”
石小白转头看向花璃，轻声问道。
“为什么？”花璃注视着石小白因认真而显得帅气许多的脸庞，懒得思考为什么，直接反问回去。
“因为他被救赎了。”
石小白觉得花璃的眼神有些怪异，连忙转头看向地面，低声道：“他被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救赎了，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追悔自己的罪孽，渴望离开黑暗走向光明。当他看见那些罪犯时，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他认为，如果自己不去救赎那些罪犯，那么自己获得救赎这件事，会显得可悲而可笑。”
“他救罪犯的理由的确很充足，但其实不足以让他豁出性命，那么他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做？”
花璃捧着小脸，笑眯眯道：“为什么？”
石小白对花璃的反应颇为满意，继续道：“因为他想死。赎罪的方式明明有很多种，救这些罪犯甚至都不能称之为‘赎罪’，他应该清楚自己如果活下去能够救助更多善良的人。但明知会死，却依然执着要救这些罪犯，理由很简单，他一直都想死。”
“对一个因沾满罪孽而痛恨自己的人来说，活着等于一场噩梦。所以死亡就成了一种解脱。他想死，但又不想随便死，他一直在等待最适合自己的死亡方式。”
“如果救这些罪犯等同于救曾经的自己，如果为此而付出生命，那么自己获得救赎这件事是不是就会变得不那么卑微可笑，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变得伟大感人呢？”
“也许还能感受一下曾经救赎自己的人，是怎样的感受？”
“综上所述，本王认为他不想活了。想死之人，本王何必打扰他的解脱？”
石小白说完微微一笑，有些苦涩。
“厉害！”花璃忍不住给石小白一个大拇指。
“切，想当年本王通关无数款推理类游戏，被人封为福尔摩斯·石小白，想当年。。。。。。”
石小白咧嘴一笑意气风发地数着自己曾经的成就，但说着说着便沉默了下来，一股压抑的气氛在他身上弥漫着。
“那就。。。都不救了？”花璃柔声问道。
“不救！”石小白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花璃叹了口气，即便石小白推理得再好，即便真的全部被他说中，即便单良和罪犯们真的没有救助的必要，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眼睁睁看着其他人的生命走向死亡，却要咬着牙冷眼旁观，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呐，精灵姐姐，你很强，对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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