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宋某人身居六院主事之一,对沐王日后争嫡是有用处的呀!姚老,宋某有数不尽的金银,宋某愿意都献给姚老,只求您再想想法子,救救我们一家老小。”
姚应春有些不耐烦,冷冷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更何况是将死之人的钱财,老夫可不敢碰。”
宋远清听他说话如此决绝,他也切狠狠的说,“当年徽州莞城温家灭门案,宋某可是为姚相办了不少事情,您不怕……”
姚应春冷笑一声,“远清,现在连老夫都敢要挟了?温家是怎么灭门的,你好好想想,是陛下一旨令下,皇威如此,他灭门与我何干?”
宋远清既已把话说绝,也不再哆哆嗦嗦,他挺直了腰板,抬头看着正座上的老者,“当年之事,宋某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如今也是被逼无奈,只求苟活,姚老,你别逼我。”
姚应春精明眸子闪过一丝黠猾,他说:“阿尹,把东西拿上来。”
屏风后走出一人,男子精瘦,一身暗色戎衣,肤色黝黑,走到两人面前,从怀中拿出一卷锦布,扔到了宋远清面前。
宋远清认得锦布中的东西,这些东西应该好好地藏在他的金库中才对!他本能地往后一缩,“姚应春,莫不是你要杀人灭口?”
姚应春摇摇头,他知道宋远清蠢,没想到如此蠢,淡然道,“远清,你想多了,老夫要杀你的话,早在你写下这份供文时,你就死了。事到如今,老夫不用杀你,也许你会自己想不开,自裁也未可说。”
宋远清身子一软,瘫在那里。当年写下这份供词,本就是为了到时候保自己一条命,却不知这供文早就让阿尹调换走。
“把那账本也拿给他看看,要不白活了一世,死前也要死得明白些……”
阿尹从屏风后取出两本厚厚的账本,扔到宋远清面前,宋远清刚翻看了两页,里面皆是他这几家酒楼的入账情况。他突然痛哭起来,爬过去抱住姚应春的脚踝处。
突然外面夏夜一道惊雷劈下,响彻天际。
地上的男子一晃,瑟瑟发抖,哭声更大了。
姚应春看着脚下这人,如今可怜的像一条丧家犬,“阿尹,要下雨了,老夫也要歇息了,你送远清回府吧,萧儿安排的那些人都避开些。”
“是。”阿尹手中打出一道紫光,刚刚还哭天喊地的宋远清一下子没了声,他麻利的拎起宋远清,出屋后须臾便没了踪影。
六月二十,是书画院海选放榜的日子。
昨日下了一夜暴雨,清晨湿气重,祁沐萧带着岑森王州巡查院的人去宋府抓人的时,看到了门口刚刚挂起的白布。
祁沐萧脸色一沉,冷冷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日如若有手脚不干净的,本王绝不姑息!”
王州巡查院的人鱼贯而入,门口护院知道自家主子自裁,如今见状拦都不敢拦一下。
祁沐萧踱步在宋远清奢华至极的书房中,这金楠木的家私还被包着金边,宋远清平时骄奢淫逸的生活可见一斑。他环视四周,注意到书案毛毡下露出的一沓信纸。
是宋远清的认罪书?!
认罪书里清清楚楚写了他这五年为了金银和发泄私欲所以建立起的皮肉场所,后面还附带了两份名单,其中一份是这些年被掳走的女子以及情况,类似梦霄楼这样的风月场所是祁沐萧之前调查出来的那几家。第二份名单罗列的是各州牵涉其中的官员,上到三品州长,下到八品县守,涉案之广令人咋舌。
六月二十一,天还蒙蒙亮,祁沐萧带着两名副主事岑森和慕维,以及整整十箱卷宗早早进了后宫求见了祁皇。
还在温柔乡的祁皇虽有不满,但还是召见了几人。单独听完祁沐萧汇报后,又看了宋远清的绝笔,气的早膳都没用,直接让李永福准备早朝。
早朝上,偌大的宫殿里,祁皇独坐在上,黑着一张脸,凌厉的目光扫过殿内的每一个臣子,上位者的威压让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们是太久没有看到祁皇动怒了,太平的日子过了太久,都忘了祁皇当年也是嗜血的英武战将。三十年前行野一战,年仅十七的祁皇亲临与北蛮战事前线,率领十万精兵破了北蛮的三十万游骑。
行野一战,三天三夜,日月无光,据说战死的士兵的血,染红了北境的草原,也染红了天。
这一战,年轻的祁皇坐稳了江山,其骁勇善战的故事也广为流传,成为一段佳话。
祁皇压着声音说:“九州少女失踪案已经由沐王查明,其主犯宋远清已于昨日畏罪自杀。宣诏,原巡查院主事宋远清,略卖良人,犯不道之罪,天理不容,割其首,悬于南门,其身鞭尸曝晒,以儆效尤。宋氏一族满门抄斩,查抄家产,其余人等,男子充军,女子为奴。”
所有臣子一时间全部跪拜,不敢抬头。
祁皇站了起来,看着脚下这群人,漫然道:“这宋远清临死前做了件有意思的事情,刘敏宏,你可知是何事?”
这刘敏宏是巡查院的副主事,官职正四品。
他一听祁皇点了他的名字,瞎点吓得尿裤。,他哆哆嗦嗦地回:“回皇上,微臣不知。”
“你是不知,宋远清留下一封认罪书,信中写了很多名字,有些名字,朕很熟悉。”说着,他从书案上抓起宋远清留下的书信,向前一扔。
一时间有几个跪在地上的王臣们身子一颤,祁皇在殿堂上看的是一目了然。
“朕在这名单上,看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你刘敏宏,你可认罪?”祁皇厉声问。
“微臣……认罪……”刘敏宏一瘫,他身为副主事,自然知道自己做的那些脏事,可又如何能全身而退?今日上朝之时,就已经休掉妻儿送出了城。
他不知道他还是慢了一步,祁沐萧昨日看完名单后就安排人手盯紧了燕阳中的这几条大鱼。副主事慕维,虽为女子,但武艺高强,主要负责蹲守刘敏宏一家,他的妻儿出城不过五里,就被抓了回来。
祁沐萧抬起头看着不远处这个瑟瑟发抖的男子,这人身上背着不下十条人命。岑森在录他从梦霄楼救出来的那些女子口供时,就得知这刘敏宏极为变态,与女子欢好的手段异常残忍,那别院中挖出来的女尸多是他所为。
“人命过三,斩立决,其家人再做判决。”祁皇都没等李永福宣读他的罪诏便直接让人拖出去斩了。
姚应春等一众老臣跪在下面不言语,心中了然。
祁皇今日要大开杀戒。
之后燕阳内涉案官员正四品一人,六品两人,余下八品九品有十来人,不是斩杀就是发配边疆,手段狠辣。
天威之下,殿内无人敢言。
祁皇回到王座上,扫过剩下的这些人,缓缓道:“永福,去拿个火盆子,把这些信烧了去。”
岑森和慕维在下面听闻此意,一惊,双双看向旁边的主事大人。
祁沐萧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做声,手指却微不可查的蜷曲起来。
为君之道,恩威并施。
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见到那些信纸落入火盆,顷刻之间化为灰烬,都松了口气。他们去过梦霄楼的不在少数,真要是怪罪起来,谁也脱不了干系。
祁皇挥了挥手,旁边的李永福双手奉着金色诏书,步至台前,提着嗓子说:“九州太平,吾皇诏曰,原王州巡查院主事沐王,赐任巡查院主事,正三品,赐金珠一百。原副主事岑森破案有功,任王州巡查院主事,正六品,赐金珠二十。淄城城守吴氏长子吴贞,原为淄城城司务,协助王州巡查院揭发宋远清有功,赐任王州巡查院主薄,从六品。其妻吴柳氏,品行兼备,贤淑良德,揭发宋远清有功,赐清夫人名号,领七品供奉。”
这一连串的斩杀和封赏,让殿堂内的文武百官蒙了,旨意宣读完毕,依旧没人敢吱声。
姚应春很满意这个结果,赶紧磕头道:“吾皇英明神武,九州太平昌盛。”
众臣回过神,跟着卖力的吆喝着,“吾皇英明神武,九州太平昌盛。”
唯独那帮靠前的皇子们面色都不太好,只是鞠躬附和着,怕是只有祁稔潼是真心附和。
毕竟,这个一年前刚刚从东海之滨回来的兄弟,一年的时间内封亲王,又从一个六品无实权的小官,借助九州少女失踪案一跃成为正三品的六院主事,不得不让人惶恐。
可如今,祁皇盛怒下,谁又敢言语什么?
第29章 裴桓()
下了早朝,祁沐萧与岑森和慕维三人同行,边走边讨论之后九州少女失踪案的后续安排。
“六哥!”祁稔潼疾步跟上,叫住祁沐萧。
“见过十一皇子。”岑森和慕维两人行礼。
“今日本皇子做东,给各位大人庆祝一下?”祁稔潼笑嘻嘻地说,丝毫没有避讳。
路过的朝臣回头望了望他们这处。
今日朝堂上,这一番杀戮后,也只有他们几人还能轻松走出来。
“小十一,注意言行。”祁沐萧瞥了他一眼,“本王与两位大人还有要事商议,主犯虽已正法,但其他州的事还有很多后续需要处理,这案子还远远没有结……”
两位大人附和点头。
的确,虽然宋远清死了,被困的女子依旧不在少数,那份女子的名单虽然已经安排下去各州核实。但是碍于之前王州巡查院的管辖范围,还是得等新上任总主事的祁沐萧来安排。除此之外,现在巡查院只剩下一个叫凌蓝副主事,主武。如今宋远清和刘敏宏二人已被正法,文书等事暂时无人能交接,这段时间祁沐萧怕是又要住到巡查院了。
言非的事祁沐萧也一直介怀于心。这件事结束的太快,就像有人釜底抽薪般推了祁沐萧一把,可惜宋远清死的不明不白,甚至昨日他安排的暗卫都未察觉到这一变故。
祁稔潼见几人忧心忡忡,只得悻悻离开。
祁沐萧当日就住到巡查院主院,先是见了一众总院的掌文掌武的六品以上官员,又与副主事凌蓝约见。之后还单独约见了一次慕维,慕维虽是女子,却在王都巡查院内主武,岑参主文。今日封赏没有慕维,祁沐萧担心慕维介怀,特地单谈。
这女子性子豪爽,压根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祁沐萧奉旨当日午后亲自去查抄了宋元清的府院,一并相干人等统统关押起来交与刑院随后发落。
宋茜茜是个富家女,受不得用刑,早在那日在岑森连夜审讯下,就把她爹宋元清金库的进入秘密交代的一清二楚。
祁沐萧与慕维查抄时直奔金库,触动机关后进入密室金库。地下别有洞天,不但修葺了一处偌大的寝室,内层的地窖内满满当当摆放着一屋子宋远清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金珠与书画古玩。
祁沐萧命人连夜将财物清点清楚,封装好,足足五十多箱,送入宫中。
之后祁沐萧给巡查院的所有守卫轮着放了两天假。自己则亲笔去信各州分主事,加紧约了各州办事、侍郎等人,商议安置解救女子以及清除各州余下的酒楼的后续。
六月底临近了,经过前几日的风雨后,日头毒辣了起来。
六月二十五,吴氏夫妇在城西北购置的宅院已准备妥当,两人准备搬走。
搬走之前,吴贞携妻去了趟兰苑,当面跪谢了洛黎。
祁沐萧在巡查院接见新上任的王州巡查院主薄吴贞时,把洛黎帮柳雨汐的求赏的事情告诉了他。
夫妻二人感恩戴德的磕了三个响头。
洛黎瞧着柳雨汐,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并再次承诺联系医仙。
夫妻二人再次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出,弄得洛黎有些不自在了,不过经过这件事,她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那块石头。
当夜,她就放到了玉枕附近,物尽其值嘛。这助眠的效果的确不错,从那日后,她清晨浅眠的问题好了很多,睡眠沉稳香甜了不少。
九州女子失踪案在九州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九州各地张榜通告。一些平常百姓家丢了儿女的,都去各州县衙报案,希望能就着现在这个势头,把丢失多年的儿女找到。
经过这次整顿换血后,各州巡查院的主事、侍郎再不敢欺瞒,统统上报给了总巡查院,搞的总巡查院上上下下忙得是热火朝天。
刑院不甘落后,那日宫殿议事后,刑院主事余则带着副主事、掌事等连夜加班,三天内以摧枯拉朽之势查阅卷宗、审理、判案、上报、核准等一系列的程序走完,甚至还抽空让掌笔把关于略卖良人的罪名都加重了几分。
沐王府本就人丁稀少,再加上祁沐萧不在府上,吴氏夫妇又搬了出去,下人们倒是闲了许多。一群下人没事干的时候,大多都跑到花园附近,三三两两蹲在个地方,偷偷瞧着凉亭里两个女子,一位抚琴,一位作画,人间美景。
李梓可就发愁了,他不知怎么的,近日里这些下人都有了偷懒的毛病,没事就往两位姑娘那处院子溜达一圈,而且一有要给两位姑娘端茶递水的事情,那些小厮和丫鬟们就难免一番争夺。
裴英躺在花园里的一棵树上,正闭目养神,花园里的荷花开得正好,香气满园。湖中凉亭里两位女子忙着各自的事情,旁边两个侍女在摇扇,一个婢女在弄香。
是很养眼。
裴英忽地睁眼,灵巧一躲,一个石子飞到刚刚她躺在的地方,树干上被生生的砸出来一个坑。
“大哥你这是要谋杀亲妹!”裴英站在屋檐上,对着远处的男子吼道。
琴声戛然而止,楼晓芸从亭内走了出来,看着房檐上的男子,开心地说:“裴桓哥哥你回来啦!”
洛黎也放下手中的画笔,走了出来。
阳光刺眼,看不清此人面孔,此人身材高大,一身戎装。
“就是想测测你的身手,还行,看来没偷懒。”他从房檐轻松跃下,向二人那处道:“在下打扰了小姐的雅兴,请小姐恕罪。”
男子五官分明,浓眉大眼,俊朗的脸庞让人一眼就能记住,腰间一把虎啸雕刻的佩剑很是乍眼。
他微笑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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