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耶塔说了一声“谢谢”，接过莱尔递过来的密码卡片时，看了车后座上堆叠起来的几具尸体袋子，动作迟疑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脸上是落寞和无奈。
“期待可以完完整整地再次看到你。”下了车，依耶塔说了一句算是告别的话，莱尔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非常感谢你祝福，依耶塔小姐。”
两人在这里分开，莱尔驾驶着车直行，在前面的路口重新上了高速道路，朝着远离马诺马的方向开出。几秒钟便成了一个小点，汇入到了车流中。
依耶塔这时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路边早已经准备好的那辆礼车旁，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将密码卡片放进卡槽里，礼车顺势启动，温润平和的引擎声音一点也不能成为杂音，但依耶塔的心里还是感觉到了难受与不舒服。
“或许以后也会成为那些尸体袋子里面装着的东西，完完全全，真真正正的死物。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思考，什么都没有。”俯身在方向盘上面，依耶塔埋着自己的脑袋。身体上明明有着一拳可以打凹一辆礼车的力量，但她还是感觉到从骨头和脑袋里面渗透出来的深深劳累，以及无力感。
礼车启动了很久都没真实开动，依耶塔一直伏在方向盘上面，不想起来，也不想拨下总气阀门，让礼车就这样在笔直的道路上开动，然后慢慢驶向马诺马。
不知道从多久开始出现的这种心情，依耶塔知道肯定不会久，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很想就这样开着礼车逃离马诺马，即便速度再慢，也能有安心的感觉出现。就像撑着脑袋看外面一片凄凉的冬日风景般，没有什么景色可看，但就是觉得很平静。
亚斯图斯家族不久前传来了消息，是骇在任务中告诉给依耶塔的，处境才再次跌落了。奥维利亚甚至不用动手，家族中反对的声音已经消失掉大半了，得到很多支持。依耶塔感觉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可以阻止这种事态发展的力量。还是过于渺小。
现在细想，依耶塔才想起奥维利亚的父母好像也是亚斯图斯家族中的高层，在五大亲王里面，也有很深的背景。反观自己，连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作为量产化的家族产品，这些根本不重要，家族也不会在乎。
依耶塔知道这不是为自己的全面败退做开脱的理由，或者是寻找一个可以自我安慰一下的借口。差距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从小的教育和环境，确实影响了很多。以为后天可以追上，但奥维利亚并不是一个会因为舒适环境，而会放慢脚步的人。这是作为精英人物不可或缺的条件之一，同时也是下面大多人绝望的一个重要理由。
依耶塔最终叹了口气：“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
礼车还是启动了，速度逐步加快着，驶向了面前荒野之后的马诺马。
第六零九章 存在形式（四）（）
回到驻地里，依耶塔坐到小小房间里的圆桌旁，倒了一杯酒喝，灯也没有打开。环视屋子里，唯有整齐堆叠起来的一箱箱武器黑影陪着她，除此之外，就是冬日里寒冷的空气。
酒剩下一半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穿着颜色万年不变的骇出现在门口，身后远远照过来路灯昏暗的光线，将他的身体拉成了一道细长模糊的影子，投射在了屋子里面。
“谢谢了。”骇走进屋子里，顺手关上门，打开了灯，坐到了依耶塔对面。进屋前，骇大概就猜到了依耶塔会是这种状态。细细思考，并准确推断出别人心里的感情，确实是他不可多得的乐趣之一。
依耶塔没有回话，只是叹了口气。有想说的，但没有力气，只是又喝了一口酒，喉咙刹那间舒服了很多。
“亚斯图斯家族的事情不可避免，你自己肯定知道会变成这样。奥维利亚本来就是神学院这期人员中最为耀眼的人，无论实力还是其他方面的能力都异常出彩，亚斯图斯家族那边会看重，并且让资源大幅度倾斜，也合情合理。”骇带着笑意说，“国王家族早就想找回他们以前的荣光了，但一直都没有机会，现在有机会了，当然不会放任任何一个细节上的错误。他们可不会贸然去培养一个对家族没有多少忠心的人来，比如依耶塔小姐你。出身上就决定了很多事情，这种印记可以被打破，但绝对不会是这个时期。”
“过来有什么事？”依耶塔没有理会这些话，径直问道，她现在只想自己安静一下，然后整理脑袋里已经混乱成一团的东西。
“不是很重要，只是才从学校那边回来，路过这里，过来看看。你知道神学院和军部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会有新的一批学生进来，过去做了些准备。”骇眯着眼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香气在没有打开空气循环系统的房间里弥漫，渐渐融入了每一个角落。
“听说奥维利亚和韦伯利家族之间有过接触了，这一次的回归人员，叫做德尔琳的人。”骇很轻松的说，如同在闲聊，“还有其他家族的人，也都有合作关系在里面”
“你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依耶塔盯着骇的脸，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成不变的笑容，根本不可能从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这种游戏可一点也不好玩，骇。”
“只是作为一种应对的策略罢了。”骇理所当然的说，“同期的人员里面，出彩的人都是各大家族里随机出现。同期学生中，很难遇到每个家族里面都会有顶尖的人员。我只是对离得我最近的人很感兴趣而已。并且这也是一种很好的自我保护方法，不一定我们会走到最后，但至少在每个危险的时候，都能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叶捷琳那边还需要我帮忙吗？现在可以和奥维利亚对抗，除了他们，我确实想不出其他人了。”骇提议，“现在大家都在学校中，可以动手的时间除了平常的外出，也就几所学校之间的联动任务。这是保护，也是时限不长的机会。一旦我们毕业，身后背景带来的影响和增幅效果，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呈现多极分化。那时仅仅是保护好自己就足够麻烦了，更不用说去追赶别人的脚步。”
“那你呢？我可不认为你会比叶捷琳和奥维利亚这两个渐渐成长起来的团体差多少。”
骇眯缝起眼睛，没有回答。等了一下，说起了其他事情。
“阿瓦隆那边又发表了新的手术，好像是关于抵抗什么东西而准备的。不久后就会流入到帝国的各大势力中，军部学习和神学院也会成为首先实行的地方。好像还有很多的配套手术技术，听说是从远海共同国那边学过来的。我这边，会找机会联系黑暗世界中的几个顶级医师，准别好后会通知你。”
“谢谢了。作为盟友，你还是很可靠的。”依耶塔没有感情的夸赞一句，好像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般。
骇对此已经有些习惯：“手术都到了第二阶段，我建议你最好加紧对手术开发的进行。强力而实用的能力，周期时间过长了，现在不适用。但一些比较无用的基础开发，我的建议是提前进行。不保证资料的来源准确，奥维利亚是个机械方面的专家，各种蒸汽机械使用得非常熟练。极限地域中才会出现的一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渐渐出现在帝国里面。帝国现在的精力也会被战争来临的事情牵扯进去，很多对各大势力的规定正在渐渐失效，机械上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不仅是你，我这边也在想适当的对策。那些机器都是用作极限地域里面生物的东西，现在转而对付我们，统统都会变成巨大的生命收割机器。”
“并且手术开发上，奥维利亚有亚斯图斯的帮助，进度会快很多。她想要尽快形成自己的战斗力，混装战甲和那些蒸汽机械会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想要对抗这些东西，气动武器必不可少。”骇已经找到了大致的方向，任何事物被针对性处理，暴露问题的速度也会非常快。
“要做好自身的耐热性，我现在也正在进行这种开发。”骇伸出自己的手，取掉了上面带着的手套。没有仔细观察，依耶塔现在才发现，骇原本白净的手已经蜕掉了几层皮，颜色由原来的灰白，变成了现在的棕褐色。
“开发的短期代价，但不是不能接受，以后会变回原来的样子。”骇解释说，“还有奥维利亚的手术开发大致会朝着全身的灵敏感知出发。因为想要操控那些东西，机械的数据必需要完美把握才行。所以作为应对，身体的变温，还有体内的心跳波动与血液在血管中的流动摩擦之类，都是最近时间需要赶快解决掉的问题。混装战甲和用于极限地域中的蒸汽机械，上面的探测组成部分有又很多，都是直接从各种类二类生物，或是第二类生物上直接移植并做以精密加工处理过后的东西，上面保留着很多功能。那时，面对混装战甲和蒸汽机械，可就不是只面对一个穿着一层钢铁合金壳子的敌人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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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零章 存在形式（五）（）
“时间限制是多久。”依耶塔坐正身体，问道。目前，她在信息上的收集非常不足，家族的原因，很多事情做起来都多了一层顾虑。正如骇的话，“他们可不会贸然去培养一个对家族没有多少忠心的人来”一样，依耶塔身上本来就有印记，一年时间里陆陆续续发生的事情，不仅没能让这种印记完全消失，反而让它在依耶塔身上印刻得越来越深了。
“我也不清楚，家族里面那些情报人员的预测大致和天气预测差不多，同样的性质。”骇戏谑地说，“你不关心的时候往往非常准确，但等到你认为很重要的那会儿，通常都是相反的情况。我没有问，也没有兴趣去收集。总之不会很远，也不会很近。现在我们只需要管好自己便可。总之等到你真的和奥维利亚面对面时，等着你的肯定不是她本人了，而是那一层层用高级合金铸造组合起来的战甲和蒸汽机械。她自己的实力也达到了最低使用要求。有亚斯图斯家族各大技师与生物学专家教授们的帮助，肯定会发挥出不错的效果。”
依耶塔喝完杯中的酒，很久没有说话。
“真不是好事情，最近遇到的东西，全部都是这样。”
“至少还有机会，只要你愿意去。”骇摸了摸自己的手杖，冰凉的感觉让他感到舒服，“气动武器我这里可以提供，中级标准的装备。高级货我们现在还远达不到使用条件。算是我这边还给你的第一个筹码了，以后还会有更多帮助。奥维利亚在某一方面，也算是我的敌人了。”
“某一个方面？”
“对。”骇脸上的嘲讽意味很重，“希尔家族里的那群人很看好奥维利亚，想要通过各种的手段绑在他们自己身上。大家现在都在进行利益捆绑，以免以后做了错误的选择，也能有回转的余地和力量。他们想和亚斯图斯家族联姻，这事情在各大家族之间很常见，特别是合作很深的家族势力之间。”
依耶塔明白过来，脸上有感兴趣的笑容出现。
“那对你可真是灾难了。”很想笑，依耶塔对骇有比较深入的了解，至少是在性格上面。作为神学院同期中可以比肩奥维利亚的人物，这个任务很有可能就落在了骇的身上。但绝对是不可能的。依耶塔并不能想象出骇会有这方面的打算和想法在其中。
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依耶塔一直都将骇与利之间画上等号。骇虽然没有利那样令人心生讨厌，甚至仅从第一印象出发，还会让人生出不错的好感。但她心里清楚，两者都是同一类人，作为哥哥与弟弟的关系，性格几乎相差不大。
唯一的区别，只是一个将性格因素掌控得不是很好，而另外一个却有着极强的自制力罢了。
“并不是好笑的事情，不是吗？”骇说，看了一下表，“时间到了，我也该回去了。几天后神学院也将开学，若还有消息，我会通过约定的途径告知给你。”
“莱尔让我带他向你问好。”骇打开门，依耶塔说了一句。寒风从门那里灌了进来。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刮起了风。
骇背对着依耶塔点了点头。
“可能又要下几天的雪了。”骇在远远照过来的路灯下看漆黑的天空，云层又堆叠了起来，被布兰科山脉挡着了，不能移向其他地方。黑云涌动，好像澎湃的潮水，在骇的头顶上等着降落地面的时刻。
、、、、、、
这一次出去的只有卡西亚和塞尔默两个人。蒙德和其他人被留在了军部学校里，没有人数的优势，他们跟着一起只会成为无用的累赘。
傍晚在食堂吃了晚饭才出发，走的时候还不忘帮阿托环打了几人份量的食物走。
“已经下了两天了。”走出长长的金属隧道，等到巨大的齿轮咬合状的合金门打开，锐利的寒风扑打向卡西亚的脸。身上的衣服在这时等同于没有，甚至让卡西亚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寒冷。
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孛锒教练将他从帝国重工学校接过来时的情景。身体里，现在还对那时冲击进礼车内部的风保有印象。一年时间真的过去了，很快，以至于卡西亚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变化，除了越来越巨大的力量，以及脑袋里面装着的越来越多的杂乱东西。
塞尔默在一旁默默点头，提着的食物不到半分钟，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温度。
“天气越来越奇怪了。已经临近春季，但气温却在回升后明显降了很多。”卡西亚和塞尔默走在大路上一方方昏黄的路灯下面。永远只有卡西亚一个人自言自语，塞尔默盯着自己跨出的巨大步子，不知道心里是否有在默数。路边是层层叠叠的圆润积雪，十几厘米厚了，不带一丝杂质的白色。路边没有了等待客人的礼车。这里过于寒冷，想要保持车内的温度，空气循环系统不仅需要升级，消耗的能量也非常巨大。一趟下来根本不能赚取多少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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