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蒸汽与火焰- 第251部分

　　　　每个人都是落地无声，脚下踩踏着的仿佛已经不是钢板，而是柔软的胶质体。但从身边急速流动和升起无数小漩涡的灰色烟雾，就能看出他们带动自身运作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庞大。

　　　　刚才发现他的那人冲在最前面，卡西亚脚步刚在车厢顶上连续点了数下，卸完身上的力量。那人已经来到他的近前，面罩下面一样的十字瞳孔在这时对视在了一起，进攻突击而来，已经对着卡西亚身体上的各处致命部位狠狠刺击了过来，战术刀用处了刺剑的味道。

　　　　卡西亚立刻蹲下，躲开后连忙往后退。他在尚未被剩下的五人包围时，身体顺着车厢的边角滑下了重列的车顶。

　　　　敌人紧咬着不放，几人直接从车顶上起跳，跃在空中，落在边上的卸货平台上。落地时刚好站成了一个扇形的包围圈，将还依附在车厢侧面的卡西亚围在了中间，几把刀刃雪亮的战术刀已经预测到他即将达到的位置，猛然刺击的了过来。

　　　　“吱吱、、、吱吱、、、”就在五人认为完全可以得手的时候，尖锐刺耳的声音让他们的眼睛里全部露出惊恐。那是卡西亚用战术刀划过黑铁钢板的声音。五人顾不得攻击，他们只能看着依附在车厢侧面的卡西亚，就从他们眼前直直往下掉，然后落进重列和卸货平台间的缝隙里。

　　　　五人身体在这一瞬间也往声音源头的边上闪过去，或扑倒在地面上，或再度跃上车顶，或和卡西亚一样，身体好像失去了骨头，如蛇般紧贴地面，缩进重列和卸货平台的缝隙里面。只有站在包围圈中间的那人慢了一步，位置不上不下，距离不高不低，犹豫的这一瞬间，已经宣告了他的死亡。

　　　　他身后的灰色烟雾顿时被无数金属搅动，一颗颗子弹袭来，在烟雾里拉出成簇的细小透明通道。在看不见具体物体的烟雾里，声音就是所有人的眼睛。不仅仅是敌人，连同他那一方的人，在这时也不去考虑发出声音源头的到底是谁，子弹在这摩擦声音出现的瞬间，就从烟雾笼罩的各方袭来了。

　　　　自己这边的人肯定知道是不能主动发出声音的，任何声音都是。两边的人大凡都这样想，心里完全没有一点“打到自己人”的负担。因为开完枪就换位置，已经成为现在最基本的常识了。

　　　　没有时间躲避，他被从头到脚穿成了筛子，最后还被一颗远处飞来的火炮准确命中，尸体都燃烧起来了。

　　　　看着头顶上子弹打在黑铁板上溅起的无数火花，落进缝隙中的人才舒缓一口气，就注意到身前狭窄的缝隙里，灰色烟雾正在急速流动。身体被空间限制，时间容不得他思考更多，只能立刻狠狠踢出一脚。

　　　　“嘭、、、”脚那里传来确实踢中东西的实感，正当他欲抽回脚的时候，于前方淡薄的灰雾中，一脚同时踢过来，正中他的双腿之间。

　　　　“啊！”在强大的忍受能力，在这时也顷刻间崩溃。声音凄惨得如同才出生的婴儿般，尖锐度完全可以刺破空气了。但也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痛苦大叫的时候完全失去了思考应对能力，这个时候，卡西亚顺势抓住他的脚，直接折断后对折起来，靠近敌人，用战术刀结束了他嘶吼的声音。

　　　　卡西亚丢下尸体，立刻钻到重列的车底下。一旁，一排火铳的扫射已经从车顶上打了下来。在刚才大范围的攻击里，死掉的人就只有中间的那一个。

　　　　没有再去管其他敌人，卡西亚匍匐在重列底下，模拟着蜥蜴的动作朝着前方快速爬行，大约有走过四五节车厢的距离，这才从一排钢轮边长爬出来，来到重列的另外一边。

　　　　周围重回了灰蒙蒙的一片，又变得安静起来。没有感知到人的气息，重列很长，这里尚且还算重列的后半段。正想再度爬上车顶，找个天窗钻进去躲进起来时，他身体上的大片寒毛竖了起来。卡西亚在这时强行朝着一边扭动过去，身体几乎闪烁般的往后退开几米远，离开原来的位置。

　　　　同一时刻，一道浑圆的弹道线贯通烟雾，出现在他原来站着的地方。通道直径足足达到半米，烟雾也以这条贯穿的透明通道为中心线，整个缓慢旋转起来，好像一条横向生成的龙卷风。

　　　　前方重列的底部被击中，巨大的厚实钢轮被打出一个大缺口，连着一节红铜管道也被击穿，留在管道中的大量蒸汽喷出来十来米远，这才渐渐失去冲击的力量。

　　　　“她看得见我？”卡西亚捂着血液涌出的腰部，他让那里的肌肉紧紧绷住，压住破损的血管，达到紧急止血的效果。已经提前反应过来了，可是速度依旧跟不上。腰部缺了一块，被子弹的力量波及到，但好在伤口不深，那枚子弹只带走了一块皮及下面的柔软脂肪。

　　　　卡西亚这时轻轻往后退了几步，避开身前喷射的高温高压蒸汽，迅速转进了车底，躲在一排钢铁轮子后面。周围受高温蒸汽的影响，变得有些热了。面罩里面，卡西亚的脸上已经布满汗水。战术刀归回了刀鞘中，他紧握着转轮手枪，感知散开，静等着那个狙击手的第二次攻击。

　　　　但十几秒过去了，周围偶尔响起试探性枪声。那名狙击手的攻击却再也没有找到他。

　　　　“她确实看得见我。”卡西亚深呼吸，调整身体上各个组织的剧烈活动，一面注意着车底周围的情况，一面思考着。

　　　　“那绝对不会是侥幸，也不能归结到我的运气上。刚好站在那里，敌人刚好对着那里开了一枪，因为想对着那里开枪。”他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捂着腰的手这时也从伤口上拿开。伤口那里已经结痂，一层新生的薄膜物质保护着裸露出来的脏器。

第五一四章　解析（九）（）　
“身体的治愈能力好像越来越强了。”卡西亚看着那一层薄膜状物质，用手指去轻轻戳了戳，碰到了它保护着的脏器，疼痛感瞬间弥漫到了全身。他立刻把手拿来，全身都疼出了冷汗。

　　　　不清楚这东西是什么，卡西亚记得来到火山基地之前，自身的治愈机制只是对伤口进行紧急的结痂处理，这种新出现的东西目前还是第一次。不久前的那些伤口上，都还未曾出现这类情况。

　　　　或许是我自己本能感到了这次受伤的威胁，才让身体出现了这类反应？卡西亚不多想，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情。伤口的恢复正在由缓慢变成肉眼可见的速度。并且若是顺利，不久后就能乘坐重列离开这里，然后返回到军部学校。学校中的教授们都比他专业多了，那时可以回去好好询问具体的原因。

　　　　前方泄露的高温蒸汽在这时逐渐消停。每一辆重列都拥有一台标准的自检系统，一旦重列出现问题，通过差分机的自我检测，都能及时用输入好的程式来应付处理。这类问题的处理方法大都是关闭最近的阀门。

　　　　卡西亚用战术刀无声将身上多余的衣物割成条状，将腰部的伤口包裹上。他记得周围的灰色烟雾里，还有可以通过皮肤入侵的毒性物质。

　　　　不久后，他想跑到重列的末端，重新钻回自己原来的那个位置。重列前端藏着太多敌人，继续往前走只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还是重列末端更为安全。

　　　　并且在周围，那个狙击手说不定还未离开，正用那双奇异的眼睛搜索着他自己的踪迹。尽早远离这块地方，才是最好的。

　　　　在车底下，卡西亚立刻往回爬。几米的距离，他就来到了那节被子弹打破的红铜管道下面。那里还残留着没有完全冷却下去的蒸汽，和灰雾完全混合在了一起。残留下的温度非常高，大概在七八十度左右。

　　　　卡西亚加快速度想要尽快通过这里，但手脚并用才前进不到一米远，又停在了原地。

　　　　他回头看向了红铜管道上那道缺口，蒸汽冷凝，水珠顺着被打破的管子往下滴，快要连成一条线状的水流，断断续续滴落在他的脚上。

　　　　“温度？”卡西亚心里说了一句，但也并未立即想通全部的过程。脑袋里存储的知识过少，并没有能立刻根据这个词语，得出一个既定的答案来。

　　　　但他的身体却本能地停在了原地，甚至还往后退了一小节，进入到了那片高温的环境边缘，不再行动了。

　　　　身体可以感觉到的热度让他躁动的身体缓和了不少。在这里的温度没有彻底变得和周围一样时，他决定留在这里。继续等待一点时间或许更好。敌人作为狙击手，也是作为猎人一样的存在，耐心对他们来说，从来都是自身最大的优势。

　　　　“自己好像进入到了一个严重的误区里了。”卡西亚这时靠着身后的闪亮重列车轮，重新将自己拉入到了思绪中。他以前对感知的定义好像一直都是错误的。以为感知中只存在着气味、声音和图像，最后还能再加上震动感。只要细心一点，通过手术之后被加强的各个感官，在这些方面，手术者相比较普通人，确实占了太多的优势。

　　　　但他自己现在突然明白过来，自身对于周围环境的探测，一直都仅仅停留在普通人的理念里。或者说自己的思想，自己这么一年来的想法，还是未能突破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范围。

　　　　成为手术者后，自身的见识的确被真真实实地拓宽着，但卡西亚觉得自己并没有利用好这一切得来的东西。

　　　　“那个女性狙击手的感知探测方法，很有可能是与环境温度挂钩的。”卡西亚猜测到这一点上，“即便猜测有误，但现在的我至少能确定一点东西，那个狙击手的探测方法至少不会是嗅觉和听觉，以及图像视野。在震动上或许多少有些可能。”

　　　　“动态捕捉？”卡西亚自己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灰雾中是确确实实看不见任何东西，这点他尚且可以确定。那么也只剩下与环境温度挂钩的可能。

　　　　手术者自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发热体。他们之所有可以穿着短袖在零下十几度的环境里活动，而没有丝毫问题出现；也能在七八十度的炎热气候下承受太阳强烈光线的炽烤，持续很长时间，也不会出现普通人那样的中暑和脱水症状。都是得益于手术过后，他们自身的基础温度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普通人的体温大凡在三十六度左右，而作为手术者，心脏跳动速度的急速提高，身体内部物质在完美进化物质下的进化转变，以及压力和流速更加强大的血液，都让这个体温提高了接近十度左右的范围。并且在人为开启十字瞳孔后，根据时间的长短和强度，这个温度还会有更加大的提升。

　　　　作为手术者自身的常识性认知，在这时候，反倒被卡西亚忘在了脑袋中的角落里了。若是拥有对热源灵敏的感知手段，就像他们现在的听力和视力一样。将感知温度作为一项重要的探测手段，并配合手术者自身就是巨大发热体这个因素来看，其可行度并不会落下视力和听力多少来。

　　　　说成更为省力和有效的方法，也未尝不可。在背景温度允许的情况下，这种探知方法甚至还能得到几倍的加成效果。即使受到影响，在听力和视力上，好像也能找到互补。

　　　　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若是遵循着这些想法，好像都能顺顺利利地解释过去。卡西亚这时也沉下自己的情绪。但主动将体温降到环境温度之下，他还做不到。

　　　　不是很确定目前面对的情况是否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卡西亚只能照着这种可能性去应对了。呆在原地不动，他尽量将自己置于热源中心的边缘，靠着车轮作为掩护体，想着当这里的温度恢复到常温后的措施。

　　　　一分钟过后，卡西亚开始行动了。他找到了重列底部，那些交汇的红铜管道，通过上面的标号认出哪些是运输蒸汽的后，就抱着他们一点一点朝着车厢末尾爬过去。不知道是否有效，但通过手掌上的温度感觉，那些管道散发出的热量绝对是要比他的体温高上一点的。

第五一五章　凝望（一）（）　
动作很轻，离开原来呆着的那片区域后，卡西亚迟疑了一下，而后还是朝着重列末尾一点点爬了过去。过程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顺利，压力与紧张的情绪让他手掌上快速渗出了汗水。

　　　　前行了大约有一两节车厢的长度，周围没有了环境温度的遮掩。狙击手的攻击没有跟过来，卡西亚在这时终于舒缓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的猜测好像是对的。”心里安慰着自己，他来到重列末尾的那几节车厢，就保持着了抱着红铜管道的姿势，没有从上面下来，也没有在从车底出去，钻进车厢里面躲着。

　　　　重列本身的温度和周围相仿，但是他自己的体温却要高出这些钢铁很多。现在躲进车厢里面，未免是自己把自己关进了牢笼中。让身体挤进了管道中狭窄的缝隙里，卡西亚拿着转轮手枪静静守候着出去的时机。

　　　　周围的灰雾不会永远保持下去，总会在一个时间段后逐渐消散完全。这段时间里，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在不知道那名女性狙击手实力的前提下，诺伦特尔那一方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包围敌人并进行歼灭。

　　　　诺伦特尔那边必定会有大动作，他们准备完全，不会放任这个极佳的机会。卡西亚估计了现在的大致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三时了。重列必须在四时准时从这里出发，出车的信号也会通过无线电信号准确地传达给火山基地那边。诺伦特尔不会容许这个结果出现任何问题，这个错误的责任是他自己无法承受的。

　　　　就在不久后，卡西亚闭上眼睛安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养着精神。过来的途中，他注意到了周围的灰雾正在很快地消散开。仓库自身的空气循环系统还是异常出色的，没有被提前关闭的它正在全力运转着，以很快的速度净化着这里。

　　　　等着吧，卡西亚自己对自己说了一句，等到敌人和诺伦特尔那边相互消耗得差不多了，若是有他自己出去清理的必要性，他也不介意接受这样的事情。

　　　　、、、、、、

　　　　“跑了？”

　　　　珊尔娜环视周围好几圈，看着脚下那团溅射在地面上的红色碎末，又在长长的重列上扫视了几次，这才点了点头。

　　　　“跑了，感知的敏锐度还在我原来估计的范围之上。”珊尔娜回答眼前站着的人。